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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女文艺兵的悲惨遭遇第六章

第六章

        刘大卫刘二孩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罢工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二孩觉着自己聪明、有资格,最不济也能弄个会长什么的当当。于是,便当了——当了刘家洼厨师工会会长。

        七月七日罢工那天,一百多名厨师还没有自己的工团组织,还是一盘散沙,事事还得听机器厂里工会的喝使。七月九日,二孩说话了——是对总矿师理查的厨师田三麻子说的:“三哥,咱也得成立工会,否则,不但成不了气候,还得受机器匠们的气!”三麻子一拍大腿:“中!”接着,便开会,便选会长,可谁也不愿干这卖命不挣钱的危险差使,推来推去,便推到了刘大卫刘二孩头上。三麻子说:“二孩行,整日给查尔斯先生烧菜,那嫩鸡排算做绝了!”得,三麻子一句话,刘二孩便做了会长,做会长的充分根据,便是能把嫩鸡排“做绝”。

        刘二孩不这样认为,他觉着自己的本事决不仅仅是做一道嫩鸡排,其实,说起做西菜,他着实不含糊,牛排、色拉什么的,他也搞得挺地道,查尔斯先生真没少夸过他。他个人认为,他做会长的最充分的根据是,他刘大卫刘二孩是查尔斯先生的厨师,而不是什么阿狗阿猫的厨师。查尔斯先生是什么人?德罗克尔公司驻矿区的全权代表,刘家洼煤矿的大拿,矿区所有中国人、英国人的首领,他在查尔斯家做事,这会长便非他莫属。更何况,查尔斯信得过他,同意他参加罢工,不管日后闹出个什么结果,都不会影响他的饭碗和生计,他无须为后路担心。

        他义不容辞,应下了这会长的差使。

        当了会长之后,二孩郑重宣布:恢复其中国风味的原名,摈弃查尔斯代取的英国洋名,以示反帝爱国的决心。

        二孩革命了。

        二孩不但勇于革命,而且善于革命。

        厨师罢工第四天,矿师亨利饥饿难忍,请原来的老厨师周狗剩偷偷为他做饭,被二孩发现了。二孩脚一跺,手一挥:“游乡!”可怜年逾六十的周狗剩,戴着一顶写有“洋奴才”字样的纸帽子,敲着锣,在东、西窑户铺的街面上被折腾了一上午,回去便睡倒了。

        玉坤一看,二孩不错,革命坚决,会制造红色恐怖,便和广福几个人一商量,增补他做了工会联合会委员。

        二孩一边忙于革命,一边却变着法儿照顾尊敬的查尔斯先生。二孩虽是工团之领袖,国民革命之中坚,然也决非无情无义之人。查尔斯先生往日对他的好处,他都牢记在心。眼下,自然也得对得起查尔斯先生。二孩想:沪案又不是查尔斯造成的,怎么能一味难为查尔斯呢?因而,时常让三麻子暗中接济照应查尔斯。就是在罢市期间,大多数英国职员都挨了饿,尊敬的查尔斯先生照样有煮熟的鸡蛋和面包吃。有一次,二孩还冒着风险偷偷去看查尔斯。查尔斯拉住二孩的手,竟感动得眼泪直流哩!

        这愈加使二孩感到愧疚。二孩再三再四地向查尔斯先生表示,要在暗中为公司帮忙。查尔斯先生便再三再四地提起了将工潮引向中国公司的事。中国公司支持德公司窑工罢工的事,开初是秘密的,后来便公开了,查尔斯先生知道后大为恼怒,真恨不得把章达人一口吞到肚里去!在某种意义上讲,他对章达人的仇恨甚至超过了对工团首领们的仇恨!他认为资本家支持工人罢工是说不通的,是没有道理的!用这种手法搞垮对手,是极其卑劣,极其不道德的!故而,查尔斯先生决意向窑工让步,颇费了一番口舌,说服了总理约翰·康德,促成了劳资双方的认真谈判。查尔斯先生清楚,德罗克尔公司向窑工让步,也意味着中国公司向窑工让步,设若德罗克尔公司外工工价长到四角八分,中国公司的外工工价至少也要长到四角五、六分,否则,谁给你卖命挖煤?!可恨的是,章达人竟不明白这些,竟一味挖他的墙脚。好吧,那就较量一下吧!让你也尝尝罢工的滋味吧!

        现在,刘二孩终于光明正大,威风抖擞地在中国公司西严煤矿的大井架下面出现了——不是独自一人出现的,是带着一群人,是在棍棒和梭镖的护卫之下出现的。他代表着查尔斯,也代表着刘家洼工团,到中国公司宣传革命哩!

        做领袖委实比做奴才要来得痛快。别的不说,光这气派,就是奴才没法比的。奴才们吃得再好,穿得再好,再怎么人模狗样,总归还是奴才,没人敬,也没人怕。做领袖就不同喽,领袖是头,甭管是鸡头、鸭头、兔子头,反正是头。是头就大于爪,是官就强于民,你就得敬着点,怕着点,否则,你他妈的就算有霉倒了!嘻,领袖嘛……

        刘会长刘二孩,这会儿才算明白了做领袖是怎么回事,不由的有所感叹:怪不得许多人不要命的要做领袖,原来,做领袖有权,有势,有气派,有时还能变着法儿把自己的意思强加给革命,捞点儿额外的好处,谁他妈的不干?!设想一下,若是他刘二孩不做领袖,何以借工团的名义,为查尔斯先生好好效劳呢?查尔斯先生英明!

        在众多纠察队员的簇拥下闯进西严煤矿大门之后,革命领袖刘二孩产生了以上想法。他大摇大摆地在煤矸石铺就的黑土路上走着,宽而扁的脸上肌肉紧绷,两只细长的眼睛透着领袖人物的傲气——光看天,不瞅地,蒜头鼻子庄重而威严地“哼吃”着,走几步便用手揉上两下,促其通气。他一身窑工装束,头戴一顶八成新的柳条帽,上身穿着一件补着许多补丁,但却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小蓝褂,腰间扎着宽大的布带,布带上别着一把从未用过的小号矿斧。

        做了革命领袖之后,刘二孩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享受,皮肉上却吃尽了苦头。牛奶、面包没得吃了,查尔斯先生奉送的旧西装不能穿了,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掉了十几斤肉,脸庞瘦了一圈。皮肤也不再那么细白了,而且整日和窑工们搅在一起,身上竟也养起了虱子!由此看来,做领袖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端得要有些为革命牺牲的精神哩!

        矿场里的许多人,都用尊敬的眼神儿看着他,他也不失身份地向他们点头微笑,时不时地停下步子,和他们交淡几句,问问他们对德公司窑工罢工的看法。碰到某些窑工大胆地发表见解,二孩便极威严地嘱咐身边的工团书记:

        “晤,不错!不错嘛!记上!记上!”

        在二号大井井架下面,刘二孩把手下的兵马一分为三,十几个人去机器厂,十几个人去电灯房,自己带着书记员和十一个纠察队员去运输煤场。

        临分手时,二孩指示道:“你们务必要使机器厂停工,电灯房停电,要给中国公司来个措手不及。他们不停,你们动手停,不要怕,中国公司那百十个矿警哈不了咱的蛋!即使动起手,也不要后退,只要咱们一闹起来,工团还会派大队人马来支援的!”

        指示完毕,三拨人带着必胜的信心,各奔前程。

        然而,刘二孩毕竟缺乏革命经验,毕竟太浪漫,太大意了,他以为做了革命领袖,这世界便是他的了,他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却不料,实际并不是这么回事,恁大的世界原不是由他们这类领袖们任意宰割的,领袖们也有领袖们的麻烦。比方说,弹压一场骚乱,首先被弹压的必是领袖,鸟无头不飞,这道理谁不懂?你要当鸟头,你就得认倒霉,这便是领袖们悲剧性的一面。革命领袖刘二孩恰没看到这一面,他不知道,从他跨进西严矿区的那一刻起,他就被中国公司的人盯上了。

        中国公司总经理章达人不是等闲之辈,更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软皮蛋。尽管他希望以罢工的手段搞垮德罗克尔公司,尽管他乐意为达到这一目的忍痛掏掏腰包,但,这必须是他自愿的,必须是有限度的,你若让他做一堆任人宰割的软肉,做个无原则的慈善家,他是决不会干的!章达人既讲情义,又有尊严,决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服软!以往德罗克尔公司那样逼他,他都没有屈服,眼下焉能屈服于中国同胞们的讹诈?这个钱他即使有能力出,也决不能出,就这话!

        因而,前日接到刘家洼工团的最后通牒之后,章达人当即做出决策,主动将本公司窑工工薪提高二成,稳住人心。接着,密令各大柜柜头联络一帮好斗窑工,地痞流氓,冒充里工,混迹于公司各要害场所,准备以武力保护生产。启用窑工、地痞,而不启用矿警队,章达人也是有所考虑的,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两公司窑工斗殴,即便出了人命,与他章达人也没有直接关系,必要时,他还可以出来收场。而要使用矿警队,他的责任就大了,搞得不好,不但会激怒刘家洼工团和德公司窑工,而且,也会引起本公司窑工的反对。他不愿冒这个风险。

        这一切,革命领袖刘二孩并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刘二孩宁可不革命,宁可不做领袖,也决不敢带着十二个人赶往煤场宣传罢工。

        二孩一行十三人赶到煤场时,百余名运输处的装运工人正在那儿干活。这煤场位于西严矿铁道门里面,占地面积约有二里见方,是西严、田屯两个矿的煤炭集散点。煤场四周拉着铁丝网,铁丝网里圈着两座高高的煤山,煤山脚下是一条小铁道,小铁道上停着一列运煤的小火车。德公司停产以后,中国公司的煤炭销路大增,京、津、沪许多用煤厂家纷纷投靠中国公司,中国公司不但能把当日生产的煤炭立即运走,而且,以往积压的存煤,也销掉大半。这日,煤场工人正在装运上海通达公司的八百吨原煤,百余口子装运工挖的挖,抬的抬,正干得起劲,刘二孩来了,他一来便爬到高高的煤山上,以一副领袖的派儿,向装运工们训话:

        “弟兄们,工友们,听我说两句!我是刘家洼工团的!哦,工友们,为了反抗万恶的帝国主义,我们德罗克尔公司的窑工们罢工了!你们为什么不参加罢工呢?中国资本家和英国资本家一样可恨,一样混账!我们应该罢工才是哩!我们工人是神圣的!唯罢工,方能显示我们的神圣!唯罢工,方能显示我们的力量!唯罢工……”

        没人理睬,人家继续干活。

        革命领袖刘二孩的尊严,受到了明白无误的侵犯。

        二孩火了,胳膊一抡:“现在,我以刘家洼工团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工作!”

        这时,一个正在抬大筐,胳膊上刺着青龙的大汉,摔下了扁担,嘲讽地对二孩道:“喂,我说大扁脸,没听水响,你狗日的从哪儿冒出来了?”

        大汉将刘二孩命名为大扁脸,且把他比作王八,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

        然而,二孩还是忍了。二孩是查尔斯先生的厨师,是革命领袖,焉能与这等下贱小人一般见识?!

        二孩权当没听到那大汉的话,继续呼吁道:“伙计们,弟兄们,罢工吧!罢工之后,公司就得给咱长工资!”

        一个正在装煤的瘦子道:“我们没罢工,公司不也照给我们长了两成工薪么?!你别乱嚼了,该哪发财到哪发财去吧!”

        已经长了工薪了?!这是二孩没有想到的。二孩怔了一下,不愿示弱,又道:“你们闹腾起来,他们还得再给长!弟兄们罢工吧!”

        瘦子又冲着二孩吼:“我们罢了工,刘家洼工团给发工薪么?”

        “这个……这个……自然的,工团会照应大家生活的!”

        “滚你的蛋吧!你们自己的肚皮都要饿扁了,哪还顾得上我们?!老子们也为你们捐款捐够了,用你们的话说,被剥削够了!不愿再受剥削了!大扁脸,你昨天在哪儿趴着,今日还回哪儿趴着吧!我们中国公司的弟兄,用不着你们刘家洼工团来教训!”

        大汉说话时,大部分工人已停止了工作,麻木地向争吵的双方看着。他们完全没有罢工的意思,只不过象往常一样瞧热闹罢了。

        二孩却搞错了,以为自己杰出的演说已发生了作用,自己已有力量控制局面了,便指着大汉对身边的纠察队员命令道:“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抓起来!他是工贼!肯定是工贼!快去抓!”

        儿个纠察队员冲过去扭那大汉,大汉闪身躲开,跳到煤山高处,振臂一呼:“弟兄们,揍呵!揍这些喝我们血的王八蛋呵!”

        一瞬间,形势发生了突变,几十名混在工人中的地痞流氓,在那大汉的带领下,手执扁担、铁铣,气势汹汹地向刘二孩和纠察队员们扑来,许多不明真相的装运工人,也在这气氛、情绪的影响下,纷纷端出老拳,向纠察队员发起攻势。

        中国公司的工人们,对刘家洼工团也无好感。德公司窑工罢工后,中国公司安排德公司罢工窑工,挤掉了许多老弱病残者的饭碗,同时,又以援助罢工为借口,强行延长工时,无形之中,已使两公司窑工之间积下大怨。这会儿,刘家洼工团的人又来这里寻衅闹事,他们焉有不打之理?!他们乡土观念原本是很重的,同公司的人打外公司的人,既非第一次,也非最后一次,他们从没认为这不合情理。

        刘二孩被这阵势吓坏了,转身想逃,四下一瞅,已无退路,煤山上下,四处都是中国公司的人。腿开始发抖,身上开始冒汗,脑瓜里已蹦出了服软讨饶的念头。然而,这念头只一闪,就被他自己断然否决了。他想到了自己是革命领袖,是八面威风光临中国公司的,怎能不经交手就败下阵呢?再说,就是为了尊敬的查尔斯先生,也值得战上一回哩!

        好个革命领袖刘二孩,猛然拔出腰间的矿斧,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揍!和这些婊子养的拼了!”

        “用枪头子攮,朝他们肚皮上攮!”

        矿斧在手上哆嗦个不停,怯弱已透到了脸上,二孩整个形象并不威风,然,这接二连三的命令,却颇有些分量,二孩要吓退对手们!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革命领袖刘二孩不要命了,要拼命了,你们他妈的就不怕?!

        没人怕。那胳膊上刺着青龙的大汉,握着扁担从左下侧向他逼来。二孩当机立断,决定来个先发制人,借着站在高处的优势,猛的向下冲了两步,抡起矿斧对大汉便劈,不料,心慌意乱,矿斧非但没劈着那大汉,反而失手落到了煤堆上。二孩出师不利,一阵惶恐,尚未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大汉手中的扁担已巨蟒一般舞将过来,兜头把他撂倒了。

        战幕就此拉开。

        殴斗的双方丧失了理智,纷纷凭借手中的梭镖、扁担、矿斧、铁铣,向对方乱戳乱舞,乱砍乱打。开头,纠察队员们并不准备执行其领袖的命令,用梭镖去攻击对手们的肚皮。现在一看领袖被击倒在地,对手们大有一举将他们打成肉泥之势,旋即产生了拼命的念头,专用那闪亮的梭镖尖儿去寻对手们的肚皮了。

        混战之中,一名纠察队员的枪头子刺进了一个青年装运工的胸膛,那装运工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倒在煤堆上。工友们一看同伴流了血,马上向纠察队员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许多袖手旁观的人也冲上去了。

        煤山上腾起一团团黑色烟云,无数双狂乱的大脚,把松垮的碎煤踩得哗哗下落,许多人头般大的晶亮的煤块也从高处滚落下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煤山下的人们纷纷四下逃开。

        这情形给交战的双方极大的启示,没有武器,或丧失了武器的人们,便弯腰抓起煤块,专瞄着对手的脑袋乱扔乱砸。

        陆战转眼间升级为空战,煤尘飞舞,煤块嗖嗖,整个煤场顿时天昏地暗起来。

        可怜刘二孩运气不佳,未能大显身手,即被一扁担打昏过去。在这之后,又被交战双方无意中踩了几脚。待到煤场出现空战之时,二孩醒过来了,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想到了自己生命的危机,挣扎着想往起爬。不曾想,就在他以一块斗大的煤块做支撑,准备站起来逃跑时,一个对手发现了他,以为他要参加“空战”,便毫不客气地在他不太坚固的肉脑袋上砸下了一块大矸石,直砸得二孩脑袋崩裂,血肉模糊。二孩临死之前,原想喊一声饶命的,可没能喊出来,那粘在脑袋上的嘴,已在矸石的压力下,深深埋进了煤堆里……

        革命领袖刘二孩,为尊敬的查尔斯先生,也为刘家洼工团,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壮烈牺牲。

        殴斗以纠察队的惨败而告结束。

        在这场殴斗中,双方付出的代价都是惨重的,工团方面死一人,重伤一人,轻伤八人。煤场工人方面,重伤二人,轻伤三人。

        另外两路人马,也分别在机器厂、电灯厂遭了难……

        斗殴双方全被中国公司矿警队拿获。下午四时,中国公司将此事呈报青泉县政府,并急电省府、省实业厅警务科、镇守使处,乞赐公断。中国公司西严矿区办事处主席赵民权声称:此次斗殴,纯系偶然,公司深表痛心与遗憾,希望刘家洼工团方面能以反帝大局为重,不要再唆使工团人员擅入西严镇,以免酿成新的惨剧。

        八月十日,刘二孩被刘家洼工团隆重安葬,工团献辞云:

        “献身工运,君真第一人;反帝爱国,虽死犹复生。”

        十二日,工团集结一千余名纠察队员,欲挺进西严镇,向中国公司兴师问罪。正准备出发时,天津来电,谈判桌上发生了新的变化……

        八月九日,天津谈判已有眉目,德公司方面大部认可了工团条件,正拟起草细节逐条议定,忽闻工团和中国公司争端,遂又全盘推翻。李玉坤、章秀清知晓其中奥秘后,急电刘广福,令其停止对中国公司的讨伐,先行成立殴斗事件调查团,缓和与中国公司的矛盾冲突。刘广福遵命执行。

        八月十四日,由县府、镇守使处、中国公司、刘家洼工团四方代表参加的调查团成立。八月十六日,开始了旷日持久的调查。为示友好,中国公司总经理章达人八月十七日修书刘家洼工团,重申反帝立场,再次提供三万捐款。工团和中国公司的冲突得以初步缓解。

        八月二十日,中国劳动组合北方书记部再次派员视察,并送去捐款八千元,罢工窑工情绪重又高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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