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图书馆里没有《克罗马迪先驱报》,凯辛放下电话,反复思忖着科里·帕斯科和布戈尼的手表,这些现在还有意义吗?
他闭上双眼,仰头靠在椅背上。那些男孩因为布戈尼的一块手表送了命,手表是整件事情的转折点。
科里是怎么得到那块原本属于布戈尼的手表的呢?克里斯·帕斯科那天在码头说了些什么,当时并没理解其中深意:“他不是个坏孩子,我是说科里,他本来有可能去打AFL橄榄球赛,不过他脑子进水了,以为能靠毒品发财。你和霍普古德那帮人是一伙的?”
靠毒品发财,他是在说科里抽大麻吗?那在土著片区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在全国的任何地方都不值一提。大麻就像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啤酒一样,人们不会觉得啤酒会影响他们踢职业橄榄球赛。
不对,帕斯科的意思应该不是吸毒,他的意思是种植和贩卖大麻。
他看着狗在后院跑来跑去,互相抱怨着自己的感官受到了干扰。它们不喜欢这个地方,它们想跟雷布在一起,狗拥有的记忆是什么样的呢?它们想念雷布吗?
皮戈特家族的那些人全是毒贩,比利·皮戈特卖毒品给学生,黛比·道格就曾是他的客户。
肯德尔站在他的身后:“我能说,我真的好想你赶快回来,坐在那张椅子上,永远也别走了吗?这些幼稚的男孩简直太无聊了,我现在宁愿被人起诉也不想跟他们在一块待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凯辛说,“还从没听人说过想念我。”
“不许摆着谱接受恭维。”她说,“不过我还挺欣赏你的,你没在电视上喋喋不休地废话,也没去煽动那些卷毛脑残为你欢呼喝彩。”
“实际上,我一直在想卷毛的事。这个小子来报案说他的理发师女友开着他的皮卡去了昆士兰,他还说皮戈特们正变得越来越有钱。据你了解他们被捕过吗,皮戈特们?”
“自我从警以来,还真没有过。”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归克罗马迪警局管。”
“没错,可一定有人向克罗马迪警方报过案吧。”
“我不觉得他们需要有人报案,我认为他们什么都知道。”
“这是我来之前的事吗?萨德勒负责的时候?”
“我们收到过投诉。”肯德尔目光移向别处,“萨德勒说他会和克罗马迪警方谈一谈,不管怎么说,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稍等一下,小肯。游行示威那天,我跟你打听过比利·皮戈特,你说了一些关于雷·皮戈特的事,你当时说的是什么事来着?”
“从住在波峰旅馆的一个推销员手里偷了五百澳元,报案那人说他在克罗马迪城外让雷搭了个便车,然后请他回自己房间喝啤酒,后来钱就不见了。你明白的,不过就是两个饥渴的家伙,一个差不多五十岁,另一个看起来像十四岁。”
“他知道雷的全名吗?”
“知道,萨德勒给克罗马迪警局打电话,霍普古德和那个斯泰格斯就过来了,车停在后院,雷·皮戈特也坐在车里,一定是半路上把他接过来的。他们把他留在车里,直接走到审讯室跟那个推销员谈话。那人后来就走了,他们也走了,这件事也没了下文。”
“皮戈特没有被起诉?”
“没有,他在墨尔本也逃过一次起诉,他从公园里的一个家伙手上偷了一套音响设备和一个笔记本电脑。那时他是个街头小混混。”
“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肯德尔略显苦涩地笑了笑,是那种会意的笑,眼睑也垂了下去。“我很高兴能有现在的工作,”她说,“在我身受重创的那段时间,他们没有排斥我,也没有嫌我碍眼,更没有逼我离职。对我来说,他们是亲人,那个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她走了,凯辛继续把脑袋靠在椅背上,他感到有些疲倦,旧伤提醒他是时候该休息了。那天早上在法庭门口,格里格·劳曾向他提过关于霍普古德的一个信息,暴力狂加比·特里维娜并不是这个镇上最危险的人物,他说。劳是在向他传达来自霍普古德的威胁吗?还是说,他在暗示自己并不是霍普古德那头的?
你和霍普古德那帮人是一伙的吗?
霍普古德和劳埃德,还有那个斯泰格斯,他们应该都是一伙的。
斯泰格斯那天晚上吐了,倾盆大雨里,他拄着自己的枪,垂着脑袋,一大口秽物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他在任务布置会上吃的汉堡包,油腻的黄薯条和上面抹的番茄酱,在他开枪打死那个男孩后一股脑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那时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斯泰格斯所能承受的范围。
凯辛拿出电话,打给海伦·卡斯尔曼。
“我想再跟那个帕斯科谈一谈。”他说。
“你的警民沟通态度需要改善一下,没人跟你提过这个吗?”
“我会在你的办公室里跟他谈,你也会在那儿。”
“这是官方行为吗?正式的问话?”
“不是,就只是聊一聊。”
“好吧,我不是帕斯科的代理人,所以你们对话的时候我没有立场发言。而且,我也没兴趣协助警察的谈话工作。”
“我会重新开始调查这个案子,会尽全力给孩子们洗清冤屈,还你的委托人一个清白。”
“我已故的委托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凯辛等她表态。
“我会再打给你的。”她说,“你现在在哪儿?”
凯辛走出警局,在寒风中绕着街区散步,主干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穿梭在车辆和店铺之间,里昂的店里也空无一人。
“警察,”凯辛大声说道,“还做生意吗?”
“看情况,”话音未落,里昂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欢迎任何客人,不过今天没多少食物可以提供,只有汤,猪腿骨汤煮的意大利蔬菜通心粉。”
“打包的话,怎么卖?”
“在店里吃七块五,带走的话,四块五,你是警察,可以给你三块五。”
“那块骨头我不要。”
“三块五,给你加一片面包,非常好的面包,抹了黄油的,黄油赠送。”
“两片。”
“你这是胁迫啊,胁迫我就范。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凯辛坐在桌前喝着汤,这时,电话铃响了。
“他不想到这儿来。”海伦说,“他是一个性情非常淡漠的人,他没兴趣跟你谈。”
“就这样?”
“他说,如果你想谈的话,今晚可以去他家。他特意强调,他什么都不欠警察的。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在向你转述时,我已经对他的措辞做了适当的修改和编辑。”
真聪明,凯辛觉得自己再读十年书也赶不上她。“那我今晚过去。”他说,“谢谢你,再见。”
“我开车送你,和你一起走,他不希望警车停在他家门外。还有,既然你是在努力扭转一件严重不公正的案件,我也愿意那样做。”
他看着院子里的狗,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她的嘴唇,那些吻,突如其来的吻,相隔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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