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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破碎海滩在哪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他顶着大风穿过一座飘摇的缆绳桥,桥板多有缺失,桥下水流湍急。大桥在风中剧烈摇晃着,嘎吱作响,像失孤老妇人的呻吟。他向下看了看,这是壶口崖边,水面沸腾咆哮,一个巨浪打来,他勉力维持平衡站稳,拼命抓住桥侧的绳索,但他力有不逮,绳索脱手,他就要葬身壶口崖底了。

        一阵冷汗,凯辛从噩梦中醒来,余悸未消,心跳得像庆典上的鼓点,继而又觉庆幸,还好只是噩梦。他这时才明白梦里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电视机天线又松了,被风吹得打转,摩擦着支架,是那声音诱发了这场壶口探险的梦境,可他怎么会做这么个梦呢?

        他看了眼闹钟:早上六点四十六分,睡了七小时,这是他能记得的最长的连续睡眠了,起床时身体又是一阵刺痛,美好的早晨。他开门放狗进来,喂了它们,自己喝了点果汁,又去冲了个澡。

        天色灰蒙蒙的,没有风。两条狗跑出去寻找雷布,徒劳而返。凯辛选择了那条绕远的路,朝山上攀登。那些欧洲树种已经秃了,凋零的落叶湿答答地落在地上,这里堆积的落叶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们沿着山坡向下走,穿过一大片空地,今天没遇到野兔,凯辛踩着一块块石头穿过小溪,静水流深。两条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转向西面,朝着海伦家的地界走去,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幅画——那个月下的平原,几个夜行的小男孩正朝着那片楼宇走去。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射出来,像暗夜里的灯塔,那里正是童子军营地。他想到了被吊在道德陪伴总部大厅里的波拉德,钉在十字架上,全身的血慢慢流干,整个死亡过程像一场戏剧或是音乐会,被人欣赏,喝彩。

        波拉德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观看者是否怀着得意的心情听他的声音,听他痛苦的呻吟?他有没有求饶?那是不是观看者渴望看到的?

        布戈尼汇款给波拉德,布戈尼是道德陪伴组织的金主。

        道德陪伴在西澳大利亚、昆士兰和南澳大利亚童子军营地的记录都得以保留,这些营地在蒙罗港之前就关闭了。蒙罗港分部的记录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天狗发现的那条腰带。

        这是个重要的线索。

        比狗项圈大不了多少,成年人的双手能够掐住那么细的腰。

        卡斯尔曼家的房子正在施工,屋顶铺上了新的瓦楞铁皮,看起来像是百叶墙壁的延伸。粉红色的地板,宽大的窗子,一个探出去的平台还没建好,完工后会是一个阳台。那将会是一个很雅致的休闲佳地,向下能看到清澈湍急的溪流,向上能看到山丘,还能看到他家的土地。

        他为什么要提出把小溪旁边那块窄地卖给她呢?因为她生他的气了?因为她是在他还是个瘦弱腼腆的男孩时,亲吻过他的那位美丽大方又通晓人情的富家千金?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他姑姑剪的,土得不行。

        提议被永久性地收回了。

        这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栅栏,扎得很紧,是雷布的手艺。才一天时间,你能走多远呢?雷布自己不会要求搭便车,但也许会有热情的好心人愿意主动捎他一程。他用过的所有工具都排列整齐地摆放在剪毛棚里,打理得很干净,都上了机油。他睡过的床垫靠在墙上,毯子放在了弹簧架上,整齐地叠成了方块,枕头放在上面,最上面覆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枕套。

        凯辛正在吃微波炉煮出来的粥,电话铃响了。

        “你那边也到星期二了吧?”达夫说。

        “哪个星期的?”

        “我应该告诉你是哪年的。我们对戴维·文森特做了全面的调查。”

        “情况如何?”

        “垒起来能有一块砖那么厚。”

        “总结一下。当然,你肯定早就做了。”

        “是的。生于1968年,1973年被收容,1973年至1976年间,住在一个叫科尔维尔之家的福利院,直到1978年,他被第一个收养他的家庭接走。1979年换到第二个寄养家庭,那期间他曾离家出走过,后被找回,1980年又到了第三个寄养家庭,后来又离家出走了。你还在听我说吗?”

        “你继续说。”

        “下一条是1983年在珀斯因盗窃手提包被捕的犯罪记录,年龄十五岁。那之后是一连串琐碎的事情,1984年被送进少年监狱劳教六个月,1986年劳教了九个月,这就是他最简要的人生履历。”

        “还有呢?”

        “这是个伤感的故事,住在精神病院,这里有讲到,这份报告显示,多种药物成瘾导致临床抑郁症状加重,在巴拉瑞特的湖畔精神病院住了四年,听起来也还不错,住在湖边。他这一生,我用以下几个关键词做了总结:海洛因、安非他命、美沙酮、大麻、酗酒、打架、身体多处留下永久性创伤。”

        不知不觉间,阳光像一块慢慢展开的薄毯,铺满了老房间的地板。“谢谢你,”他说,“你听好,我需要戴维·文森特打报警热线的那个电话号码,特蕾茜那边应该能找到。”

        “跟戴维·文森特沟通不是有障碍吗?”

        “有时候,有人看着你,那才是问题所在。”

        这是辛戈多年观察总结出来的经验,在凯辛早年的从业生涯中,那还是第一年,一个叫吉隆人什么都不肯说,他双手紧握,脖子上肌腱也紧紧绷着。辛戈把他的分机号码写在便笺簿上,递给了那个人后,他们就离开了,在辛戈的办公室里等着,电话铃很快就响了,辛戈和他谈了将近一小时。

        “挺好,我很高兴你能如此客观地看待你自己。”达夫说,“在电话里谈,就那么办,跟我说说呗,你打算从戴维·文森特那里问出点什么?”

        “我觉得他以前可能在蒙罗港那边的童子军营地待过。”

        “是吗?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嗅到了。”

        “啊,嗅觉!我总听人这么说,这应该算是一个行业机密了,你等一下。”达夫走开两分钟后,带着凯辛要的电话号码回来了。

        “你回去工作吧,”凯辛说,“可以去找缉毒队的那帮家伙,不管他们现在还叫不叫缉毒队,抓住你看到的第一个浑蛋。”

        “太老派了,你跟现代警务脱节得也太严重了。”

        戴维·文森特的电话响了,这对他来说太早了,凯辛想,他的一天大概在大多数人想吃午饭的时候才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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