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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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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于是便落实了——肖国元正是害死自己弟弟的凶手。同一个凶手昨天又捅了林涛一刀。他觉得有一股气在胸中窜动,本想说几句厉害的,又考虑到这女人有心脏病,强忍着把话放平和了一些:“曲淑霞,我们今天找你的目的有两个。一,正式通知你,你丈夫肖国元被人击伤后脑颅骨,目前正在抢救。第二,他同时又是刺杀他人的凶手,人证物证已经有了…………来,小邵,扶她坐一坐。”

        他们把曲淑霞扶到一边的台阶上坐下。曲淑霞推开他们的手,把整个脑袋埋在双腿中间哭了。抽抽颤颤了好一阵子,她抹了把脸直起了身子。看来她比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关于肖国元的内容,她一句也没问,只是说:“这是迟早的事情,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看得出,这是那种早已心灰意冷的女人,李铁遇见过。于是他首先让曲淑霞谈谈肖国元的大概履历。曲淑霞说了,这人经历平平:在街道厂干过,考上了一个财务类中专上了两年,后分配到商业局打杂,再后下海到太阳神健身中心搞承包,因合作者关系调整不好而离去,多年来以捣邮票挣钱。有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指的是酒桌上那种朋友。

        “就这些。”曲淑霞理了理头发,“上次你们来,问到了一个姓于的人。他来电话时我问了他,他说他印象里好确像有这么个人,也是搞邮票认识的。听得出,他对此人的印象模模糊糊,不是很熟。”

        “多谢。”李铁道,“能说说近来他的表现么?”

        曲淑霞撩起眼皮,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他是在本市出的问题,还是在外地?”

        “在本市,在潮河森林别墅。”

        “这就对了,他几次打电话给我都说在外地。其实我一开始就感觉出来了,他没走?这个人完了,大概卷到黑社会里去了!”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么?”李铁追问。

        “什么根据不根据的!我是他老婆,他怎么样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一年多他搞邮票搞得不太顺,估计砸进去一些钱。人一缺钱就容易想歪主意。我觉得他卷到黑社会里去了,他捅了个什么人?”

        “南山集团的老总,姓林。”

        “看看、看看…………”曲淑霞站起来一下又坐下了,捂着脸呜呜地再次哭起来,直哭得没了眼泪,她才继续说,“一这个多月他就是那么神神道道的,神经高度紧张,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不是搪塞我就是不跟我说实话,问急了他就撒谎或者骂人。我觉得他被什么人控制了,变成了那种别人手里的工具!”

        “这些事情你有没有抓住什么线索,还是仅仅来自于感觉。”

        “我要是有根据,马上就拿给你们看。没有,全是我的感觉。”

        “他经常不回家么?”

        “要是旅馆,我们那个家已经要关门了——比旅馆还不如。”

        “不回来他呆在哪儿?是不是外边有别的女人?”

        曲淑霞抬了抬头,又摇了摇头:“不,不会,他不好这个。他有些男人的毛病。我也不知道他都呆在哪儿,不外乎他的狐朋狗友家,另外他有个远房表叔,在潮河镇。”

        “哦,远房表叔——请说说地址。”李铁让小邵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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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苏长林么?”李铁凝视着这个面色阴白阴白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有些反胃。他实在不明白,在如今的时代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的人活在世上。他觉得只要给此人套一身带马蹄袖的朝服,站在眼前的这家伙马上就是个太监。他尤其不喜欢苏长林的那个见鬼的习惯,一进院子就忙不迭地关门,看来是离群索居闹出毛病了。

        苏长林不承认肖国元在他这儿落过脚,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李铁的脸,好像多么的理直气壮。李铁心里头说:老家伙,正常人这时候应该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什么事儿”,不应该是这种表现。

        “不反对我们参观参观吧?”

        李铁在院里屋里转悠着,小邵沿着墙角走。苏长林嘴上说随便看随便看,眼睛却有些不安之色透出来。李铁让他谈谈肖国元的情况,苏长林说了一些,听起来和曲小霞的大同小异。但有一点曲小霞没说,苏长林说肖国元帮什么人讨过债,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

        “警察同志,肖国元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里明白着呢。”他敲敲着自己的胸口,“不过,他真没在我这儿呆过,这是事实。”

        “苏长林,这不是事实。”李铁倏地盯住他的眼睛,“他从17号就住在这儿了,住到25号,前后共六天。”

        …………弟弟是15号失踪的,18号在砖窑被发现。也就是说,肖国元在弄死弟弟之后便到了潮河镇。

        苏长林的眼睛瞪圆了,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这…………不对吧警察同志。你们…………”

        李铁向他讨过头去:“绝对错不了,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苏长林,你跟我们撒谎是非常不明智的。来,看看你这个挂历上——”李铁让开些身子,“看见没有,你每过一天就在日子上打一个叉子,可是从17号开始,叉子变成了对勾,直到26号。从27号起,又变成了叉子。这一串打对勾的日子,就是肖国元住在这里的日子。让我数数,噢,整整10天。”

        “哎哟喂,我算倒了霉了。”苏长林的脸像苦瓜似地扭曲了,“这是没有的事儿,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呀,我就不能打对勾啦。”

        “运笔力量不同。”李铁一把揪下挂历边吊着的一支圆珠笔,“小邵,把这个收好,这上边应该有肖国元的指纹。另外,一个人向挂历上画对勾的时候,另一只手一般都要摁住挂历的,这是最通常的习惯。苏长林,你应该知道肖国元的左手有几根手指头吧。”

        苏长林的嘴张大了。

        李铁朝他挤挤眼,继续道:“此外你可能忘了西屋床下有一双比你的脚大许多的塑料拖鞋,而你住东屋。另外,你吃口香糖么?”

        “不…………不吃。”

        “可你看,”李铁朝堂屋的门廊子上一指,那里有一块嚼过的口香糖糊在上边,显然是肖国元弄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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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林你听着,现在的先进技术可以从唾液中化验出那个人是谁。噢,看起来你不相信。另外我刚才在外边的墙边看见墙上的青苔被人用手抠掉了一块,是你么?把向日葵成熟的葵花籽一颗颗弄下来吃掉的是你么?啊,不必吃惊,我们是干这个的。好了,我知道你愿意谈真话了。”

        苏长林的小脸更阴更白了,惨不忍睹。他的头垂下去,望着地板说:“算你们狠,那我就说吧。”

        他说了肖国元到他这儿躲避的全部情况,基本没有遗漏什么。他强调了他的猜测——肖国元犯事儿了!他说的基本都是个人的感觉。李铁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感觉极其敏锐,可以用非常准确的细节把肖国元的心理状态点出来。这一点刚好和曲小霞所谓“被什么人控制了”的说法相吻合。

        “狗日的在做死呀,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多好,非要在外边折腾,我估摸着他惹上人命官司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临走那天晚上给我讲了个故事,他说:‘有一个人杀了人’”苏长林一五一十地叙述了那个可怕又可疑的晚上,最后道,“他说那个人最后疯了,跳到河里淹死了。”

        李铁问:“住在你这儿的这段日子,他是不是快疯了?”

        “实话说,是!”苏长林用力地挤出几个字。

        在返城的路上,李铁让小邵谈谈感觉,小邵说的和李铁想的完全一样。综合曲小霞的叙述和苏长林交代,四指肖国元受雇杀人的事实基本上已经成立了。人证物证都有。肖国元背后的指使者差不多露出来了——林涛,李铁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此人。

        雇凶杀人,结果杀人者因良心的折磨返回头去又向雇主行刺。真是个类似于黑色幽默的过程。有意思的是,到底还是某人棋高一筹,抢先朝肖国元下了手——这个人(这些人)又是谁呢?

        看起来,眼下四指肖国元的死活已经是重中之重了。

        他拨通了马三的手机,问:“马三,那个四指的情况怎么样?”

        马三说:“没什么球变化,医生说最乐观也要等24个小时后再说。”马三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兄弟,我都快困死了,你们能不能分点时间来替替我。队长说他中午来,现在已经中午过了,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李铁说:“你用不着发牢骚,忘了咱们俩梧桐巷那一夜了。忍一忍吧,谁都不易。我已经把三分队的小邵借来用了。”

        “可队长明明说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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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程目睹那一幕的,似乎只有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她先是听见背后不远的地方有什么动静,像一个大头苍蝇在嗡嗡,然后便朝着这边过来了。她原以为那是运垃圾的手扶拖拉机,于是小心地朝旁边让了让,还老大不情愿地咕哝了一句。结果开过去的不是手扶拖拉机,而是一辆又疯又野摩托车。老太太一向管摩托车叫“屁驴子”。

        就见那辆蓝色的屁驴子抽疯似地从她身边飞掠而过,忽地兜起了一股风。老太太的衣襟被风撩了起来,露出了一节后腰。她去捂后腰,腋下夹着的报纸便掉在了地上。她又要去捡报纸。结果还没等弯下腰,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一幕——

        后来她才知道那路边走着的是“杜师傅”,当时不知道。

        当时她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感觉上那辆车仿佛就要撞路边走着的那个人身上了。那人提着个装了东西的塑料袋慢慢在走,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的摩托车是朝着他来的。或许他知道有摩托车开过来,因为他也像老太太那样朝路边让了让。但是摩托也朝路边“让了让”,就像他背后拖着的影子。这下子老太太吓坏了,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她知道那一声尖叫是多么的难听和吓人,但是无所谓了,她不敢想那疾驶的屁驴子一旦装在人身上将是何等的悲惨。她想闭上眼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看见了发生的一切。

        只见那摩托车紧擦着正在行走那人的身体飞窜过去,像一道闪。那人恐怕意识到了什么,机敏捷地朝旁边闪开。但还是晚了…………老太太清晰地看到那个骑在屁驴子上的人很优美地抬起一只穿着皮靴的脚,异常准确和凶狠地朝着路边那人的左腿踹去…………老太太不敢说自己是不是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感觉告诉她,那人的腿怕是完蛋了。就见那人高高地扬起两只手,塑料袋甩了出去,咚地掉进了旁边那运河的臭水里。然后他朝前踉跄了几步,两条腿一软便可怜地扑到了。老太太哇哇地大叫起来,叫得半条街都充满了恐怖。

        与此同时,那辆屁驴子已经喷着淡蓝色的烟飞驰远去,眨眼便逃出了老人的视野。路边的铺子里相继有人奔了出来。老太太捡起自己那份报纸,踮着碎步向前赶过来。她当然没有年轻人的速度,赶到时,那人被几个人扶着坐了起来。她一下子认出来了,是杜师傅!

        公安局的那个杜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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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涛被刺的消息传得风快,出事的第二天就不断有人来医院探望了。由于只是皮肉之伤,他被安排到住院部的一个很高级的病房。这样,连接病房和观察室两端的就只有鲁姗姗了。表面上看,是林涛让她关注四指凶手的救治情况,其实她自己也很乐意往这边跑。

        她希望看见李铁。

        鲁姗姗不敢说这是不是属于爱上了,可能还不到那个程度。但是一想到李铁那高高大大格外帅气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很痒痒,这个事实她不能不承认。公安局搞监视的那个马三是个很鬼的家伙,很快就发现她去的目的不纯。他假惺惺向鲁姗姗了解了一些出事时的细节,而后话锋一转,把话引到了李铁身上。鲁姗姗觉得自己傻乎乎地说了些傻乎乎的话,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觉出了马三的小眼儿里的内容。

        “就好比你逛商场,要是看上什么好东西,就赶紧下手。你不下手别人就下手了,俗话管这个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懂吗小姐!”

        鲁姗姗当然听出了他的话中之话。

        那个凶手还在抢救中,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一般来说重症监护病房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可能是考虑到鲁姗姗是受害者的妹妹,又有警察在看着,所以也没有谁管她。李东山就没有这个优待。当然了,要进病室是绝对不可以的。

        马三一条鱼似地躺在长椅子上,和鲁姗姗说着话。说了一会儿马三坐起来,开始骂人,骂刑警队,骂队长,然后骂李铁。鲁姗姗知道他已经守了10多个小时了,而且遥遥无期,不知要守到哪天算一站。她动员马三不要当警察了,马三说不当警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鲁姗姗说马三那张嘴恐怕可以派上用场,可以搞公关。马三说你要我吗。鲁姗姗说如果我办公司就要你?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呀!”她说。

        下午3点多钟的时候李铁来了。他告诉马三,队长有些私事要处理,让马三抓紧时间歇一歇。马三问他:“队长有私事我难道就没有私事么?”

        “你知道个屁!”李铁说。他不愿意让马三知道老海有一个“老伴儿”,老海刚刚通知他,让他替自己来医院看看,说钱老师闹毛病了——老病。

        正赶上鲁姗姗又一次前来“探营”,远远叫道:“啊哈李铁,你原来也会说粗话呀!”

        李铁被弄了个大红脸。马三煽风点火阴阳怪气,李铁本想替一替他,见他这样子便改了主意,留下小邵就走了。鲁姗姗追出来拦住他道:“就这么走了么——咱们俩的约定呢?”

        李铁这才想起自己上午答应过她。想想有些事情确实有必要侧面摸一摸,他便说:“小红楼怎么样,六点半我等你。”

        “行,一言为定!”鲁姗姗很高兴,和他击了击掌,看着他走了。

        回到住院部,有几个探病者从门里退出来和林涛说再见。她便把这些人送出了病区。想着晚上要和李铁见面,她开始捉摸穿什么好。默想着走到门前时,忽听后边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请问,林总林先生是在这儿住院么?”

        鲁姗姗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见眼前站着个很优雅的中年女人。

        “我叫黎云。”那女人说。

        大哥林涛和这女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搞清楚了,原来是副省长的儿媳妇。大哥是大企业家,认识各种人,于是鲁姗姗也没太在意此人的到来。她听他们说了一些共同关心的事情,而后黎云试探着问林涛是什么人向他下的手,林涛表示一无所知。鲁姗姗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最后索性转到了外边看天看表,直到那黎云告辞出来她才迎上去送她。分手时黎云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鲁姗姗,说了句:“你真漂亮!”

        “谢谢,您也是。”鲁姗姗替对方撞上了车门,她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衣裳赴晚上的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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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有奇效,李铁刚一转身,眼睛马上直了。鲁姗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身子扭了扭,这么一扭反倒扭出些难得一见的风情。

        李铁原以为鲁姗姗外边的风衣里头顶多是件高级的外套而已,谁料想这丫头穿了一件黑色的,鱼网样的东西。透过那些网眼儿,李铁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带花边的红色文胸。他再想作谦谦君子状已经来不及了,眼睛就这样直了。

        他们的尴尬由于另一方是鲁姗姗,因此没有持续多久。鲁姗姗笑李铁大惊小怪,说:“这算什么,这有什么不好吗你说?你还没见过西方的天堂浴场呢。人体本来是很美的,凡是美都是可以欣赏的!嗨,帮我把包挂好。”

        李铁接过她的包,挂在了衣帽架上。随即松弛下来。

        他们选的是个日式包间,直接坐在地上那种。李铁坐下道:“如果到处都是天堂浴场这世界就乱了。再说我们俩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女孩子应该提防着点儿。”

        “哈哈,你把自己放在坏人堆儿里了。”

        “是的,凡是人都有本能的一面,你也有。来吧,吃什么你来点,倭食韩食我完全是外行一个。”

        鲁姗姗倒也爽快,非常内行地把东西点了,然后盯著他道:“李铁,你首先告诉我一个秘密,你怎么知道我是正义路中学的?”

        李铁摆摆手:“稍安勿躁,咱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你大哥的情况我还没有顾得上问呢。原以为他那么瘦,怎么也要躺上三天呢。”

        “其实他不瘦,脸上瘦的人不一定身上也瘦。”鲁姗姗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喂喂,你是不是调查过我?我的履历表在公安局有存档。你是不是偷着看了?”

        李铁道:“我说小姐,你不觉得这么说话是一种不礼貌么?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偷看你的履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觉得你是。”鲁姗姗赖赖地笑了,“我就是搞不懂吗,连我的中学你都知道,实在是…………你能不能简单地透露透露。”

        李铁想了想,突然小声道:“那好吧,其实问题非常非常简单,我也是正义路中学的。”他知道这层纸迟早要捅破。

        “哇,校友喂!”鲁姗姗兴奋的脸蛋红红的,“你怎么不早说呢,让我好猜。你知道么,我真的以为你偷看过我的表格。”

        两个人大笑起来。李铁想很绕开这个话题,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触到10年前那块伤,他不想让姗姗难受。这时食物上来了,两个人收住了笑闹。李铁跟姗姗学着吃日寇的东西,话题自然杂了。

        吃掉两块寿司后,鲁姗姗用餐巾小心地沾沾嘴角,道:“李铁,说正经的,你今年有没有26岁?我觉得那个女警察一定在暗中喜欢你。可是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她看上去不是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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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铁有些懵,他真没法适应对方的爽快,便直言道:“对不起小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本人今年已经27周岁了。那个女警察不是暗中在喜欢我而是明着喜欢,至于我们两个合不合适,没有进入情况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和你的看法很不一致,她很可爱,真的很可爱——姗姗,你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实在无法适应。”

        鲁姗姗歪歪脑袋,道:“你现在不是已经适应了么?”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反倒显得李铁不够厚道,“李铁,我就是觉得她不可爱。你想想看吗,她怎么能在飞机场大厅那样朝我大哥吼叫,而且内容那么可怕!”

        李铁心想:她说到剑伤了。为了不显出自己的迫切,他故意没接这个话题:“那又怎么样,事实上也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呀。充其量只是嗓门儿大了一些。你要是急了嗓门儿也会提高的。”

        “我要是急了我会哭!”鲁姗姗又显出了天真的一面,“喂喂,你们两个真的还没有进入情况么?你指的进入情况不是指同居吧。”

        “天呀,越说越不像话了。”

        李铁急了,怎么也弄不好那生鱼片。

        鲁姗姗帮他弄好,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心没肺,口无遮拦。告诉我,同居了没有?”

        李铁放下筷子:“姗姗,你再这样我可要走啦!”

        鲁姗姗于是像哄小孩似地哄的李铁没了脾气,凑上来些说:“李铁,我想办个公司,你能不能来和我一起干?我已经正式邀请马三加盟了?”

        “见鬼,你想拆我的大厦呀!”李铁认真了,“不许啊,我们这支队伍不能毁在你手里。什么见鬼的公司,你看你像搞公司的么?”

        鲁姗姗过去调了调音响,放出一首《北国之春》,一边哼着一边说:“李铁,你要知道,现在如今干实业是最有意思的。你们身上很可能有经营的细胞,长期当警察可能会退化的。好不好,出来和我一起干公司!算我正式邀请。”

        碰上这么个人,一点儿辙都没有。李铁脑子转了转,道:“谁要是敢从我身边挖人,我会和谁决斗的。”他想用“决斗”二字把剑伤的话头找回来。

        可惜鲁姗姗还是没接这个话头,她说:“你也是我们学校的,那我怎么没有印象呀?正义路中学好几个出色的男生我都有印象。比如高一的周鹏、刘飞,初三的骆驼、野狼嚎,还有那个靠在篮球架子上就能睡着的黑壮黑壮的男生!”

        “他姓花,小李广花荣的花,我们都管他叫花大姐。”李铁学会了弄生鱼片,“花大姐是我们一个班的,我后来当兵走了。你当然不记得我。我发现你印象深刻的都是打篮球那些。现在这些人都混的很一般。我和周鹏上个月还在街上碰见过。”

        “听我大哥说,你当兵在山东长岛。那个地方我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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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铁胸口像被什么上撞了一下,想起自己坐在礁石上哭了一夜的情景。他看了姗姗一眼。姗姗朝他笑笑。李铁过去把音乐声调低了一些,坐回原位道:“姗姗,说点别的好不好,说说你自己。”

        鲁姗姗于是开始谈国外的事情及其见闻,一下子半个钟头就过去了。李铁发觉姗姗说什么他都愿意倾听,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在叶晓霜身上。危险信号!他依然在寻找鲁姗姗举止中眼熟的东西,而且越发相信她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人。后来姗姗谈到了10年前的那起惨剧,说得平平静静波澜不兴。然后话题自然落在了林涛身上。

        “…………我大哥真的是个好人,他没有实践他的承诺,他说‘感恩不是爱情’。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马上就明白了,我对他的的确确是一种感恩而不是爱。”

        女孩子可能因为感情过于投入,眼中有些深邃的光在闪动,这便给她素有的天真罩上了一层很有厚度的东西。李铁静静地体会着鲁姗姗心目中的林涛,试图从多个侧面还原成一个完整而真实的林涛。现在他急需要深刻地体会和分析这个人,他已经越发明显地感觉出了,林涛是一个多侧面甚或多重性格的男人。这个多侧面多重性格的男人,似乎在用一种很复杂的手段面对眼前更加复杂的社会,这对于他几乎是一种习惯行为了。那么,用通常的尺度来衡量一个不通常的人,所得出的结论往往是不准的。

        李铁觉得自己必须换一种眼光来面对林涛其人。

        根据曲淑霞、苏长林的介绍和已有的分析,林涛极有可能就是雇用四指肖国元杀害自己傻弟弟的那个人,能用此种稳定正常的心态来面对现实的人和事,李铁觉得自己相当了不起。当然,林涛也是了不起的,面对着眼前这位迷人的女孩子而坐怀不乱,绝非常人能比!至少他觉得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

        随即他又想到了林涛隐瞒的那块剑伤。

        “姗姗,我很同情你的身世。希望你能把它看淡些,毕竟已经10年了,不要再用过去的伤痛来折磨自己。来,擦擦泪。”李铁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很温存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不知道应该把话说到什么程度。从鲁姗姗这儿打探林涛的情况当然是很便当的事,但是一旦掌握不好尺度就会“惊”了林涛,这属于办案之大忌。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为上。

        这时鲁姗姗说话了:“对了,我总觉得还有一件什么事儿呢。李铁,那个女警察说的什么剑伤不剑伤,我怎么听不懂呀!”

        李铁心头一咯登,不失时机的接住这个话头:“噢,是这样。我们前些日子接触到一桩命案…………”他把路昌惠的情况和林涛所提供的线索一一说了,“就是这么回事,死者的小腹部仅仅是一块做阑尾手术留下的刀伤,和你大哥的所说不符。”

        “我估计是他记错了。”鲁珊珊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他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李铁,就是说,你们觉得那个死者是10年大案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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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嫌疑的角度说,是的。”

        “而我哥哥在矛盾中还是向你们提供了一些情况。”

        “嗯…………可以这么说吧。”

        “你好像在犹豫。”

        “这不是犹豫。”李铁凝视着她,“这是谈话中所必须注意的用词的准确性。事实上你大哥向我们提供的情况更多的表现在情绪和心理上,至于办案线索还是要我们一步步调查。也可以说,他更多提供的是一些思路上的东西。”

        “有用么?”鲁珊珊确实关心案子了,因为这个案子和她的个人命运息息相关,“我大哥那个人可不是随便表态的人。”

        “你说得对极了。所以我们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十分重视。但是,路昌惠腹部的剑伤使我们对他的信任产生了动摇。”

        鲁珊珊依然不关心剑伤的问题:“我说过了,很可能是他记错了。李铁,现在我关心的是案子,你觉得那案子能破么,10年了!”

        “姗姗,说实话,破这个10年大案相当有难度。真的,这一点我用不着隐瞒。但是人血不是水,命案不能永远的悬挂着,更不能不了了之。为这个我们在做着最大可能的努力。”

        “我能帮帮你么?”鲁珊珊真诚地看着他。

        李铁点头道:“当然能,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来,我们把这个吃掉吧。”

        两个人开始默默地吃东西,后来又聊了一些未来设计的事,姗姗还是热衷于搞公司。李铁让他三思而后行。

        “我大哥愿意给我投入启动资金,我在国外学习的东西也需要派用场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学的是工商管理。”

        “厉害!”李铁喝了一些汤,“你大哥怎么不结婚,难道他是独身主义者么?”这是一晚上李铁问得最主动的一句话。

        鲁珊珊笑了:“没准儿真让你说对了呢。我大哥这人挺怪的,总让人觉得他有许多捉摸不透的东西。我小,他从来不跟我说。”

        李铁适时打住,他最明白话说到什么火候合适。

        两个人出了小红楼,李铁去推他的摩托车。鲁珊珊发动了她那辆小丰田。突然,她把火熄掉钻出来,李铁见她走了过来不明所以。鲁珊珊说:“车子我找人来开回去,现在我要坐你的摩托车回家!”

        “你有病呀?”

        “对,我有病,病得非常厉害。”鲁珊珊潇洒地坐在他的后座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李铁无奈,只得突突地给了些油,飞驰上马路。鲁珊珊一路咯咯地笑着,快活极了。把姗姗送回家,李铁还打算去医院看看。姗姗在车后座上磨蹭了一会儿,才怏怏地离去。李铁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突然有一股热辣辣的东西撞在脑门子上。

        “翠翠——”他情不自禁地喊道。

        130

        李铁赶到医院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叶晓霜回来了。

        叶晓霜显然是来找他的,一看见他就扔下了马三跑了过来,李铁叫了声“晓霜”。马三缩在医院的长椅子上吹了声口哨。晓霜一指他:“你等着马三!”然后又看着李铁,“听说你赴约会去了,没好意思干扰你。怎么样,还可以吧?”

        李铁说:“嗯,还可以。”

        “我都问道醋味儿啦。”马三喊。

        两个人笑了起来。叶晓霜说她正向马三汇报情况呢,大连一行收获甚微,人是见到了,于萌的老婆起先不愿见他们,后来通过当地同行的协助总算听她讲了讲情况,没什么新东西。说到于萌的时候她哭的很凄惨,显然对于萌的情感很深。她对的生还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问到关于于萌被害的迹象她又说不出来。有意思的是他还能很清楚地记得于萌最后那些日子的一些细节。

        叶晓霜说:“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这些细节了。那个女人说,于萌在失踪前的几天好像丢了魂儿,变得丢三拉四的。开始抽烟了,一边抽烟一边想事情,居然把窗帘烧了一个窟窿。你们觉得那几天是不是他思想斗争非常激烈。”

        李铁点点头:“显然是。哎,小土豆呢?”

        “没出息透了,吃海鲜吃的拉肚子,一路拉回来。”叶晓霜说,“我让他回家歇着去了。对了李铁,队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铁不愿意透露钱老师的事,于是道:“估计有什么事情,否则这种时候队长不会在家呆着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原来沈副局长来了。他身后跟着小邵。沈局表情严肃,走过来问了问情况,告诉几个年轻人,邹局长刚刚找他去谈了话,对四指肖国元的情况非常重视,很可能还要找李铁亲自谈话。他不敢休息,直接赶过来了。刚刚听了医生的情况介绍,顺便过来看看。他换了拖鞋进了重症监护病房。李铁等人也想进去看看,被小护士拦在了门外。李铁问她情况,她说不知道,估计够呛。刚说到这儿,忽然听见里边哗啦一声碎响,李铁推开小护士就往里闯,小护士紧紧地揪住了他,他探头看时,就见沈局已经冲到了后窗前。那里碎了一块玻璃。

        李铁还是想往里冲,沈局出来了:“换上鞋进去看看,地上有半块红砖。我先走了!”

        红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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