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光芒正在逐渐黯淡，表情也从脸上一点点地脱落了。

        宫野是个严厉的人。这个严格的领导绝不会允许部下有舞弊行为——对于佐野来说，这样一位领导本该是最后的靠山。

        “怎么可能——”

        佐野挤出嘶哑的声音。

        “你很生气吗？还是很无奈？可是啊，这是现在东京建电能采取的最好的措施。不管你乐不乐意，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佐野没有任何回应。

        见对方这副模样，北川突然正色道：“我们要赌上公司的命运掩盖这件事。我再问一次，你想流落街头吗？如果不想，那就闭嘴，也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北川慢慢地起身，正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又突然回头，朝那个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男人瞥了一眼，之后才快步地走出房间。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心力去谈论这件事了。

        “我说服他了。”

        那天晚上，北川来到社长室，向宫野汇报了情况。对方简短地回了一句“辛苦了”，眼睛仍然看着桌面上展开的资料。北川朝他鞠了一躬，便离开了社长室。

        在返回营业部的路上，北川想到终于能从连日来让他烦恼不已的悬案中获得解放，便放心地发出一声叹息。

        “你唬住佐野了吗？”

        一回到办公室，这一天难得留下来加班的八角便晃悠悠地走过来，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脸上都写着呢。”八角说。

        “——骗你的。其实我刚才看到你和佐野进了会议室。”

        说着，八角举起手中的甜甜圈。会议室所在的三楼，从今年夏天开始设置了一处甜甜圈无人销售区。

        “你用什么方法唬住他的？”

        “哪有什么方法，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北川回答道，“只要知道真相如何，不论是谁都不得不接受。不是吗？”

        结果八角说了一句：“你也够蠢的。”在公司里，也只有八角胆敢当面对北川说他蠢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虽然被八角那么说，北川却不觉得生气。

        “为什么？”北川呆呆地问道，声音几乎听不到，“凭什么说我蠢？”

        “就凭你只能想到那种强迫别人接受事实的方法。”八角说道，“你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吧？但是，当真是这样吗？真的只有那个方法吗？”

        “没错。”北川坚决表示，“所以我才会只用了这种方法。佐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北川回想起那个男人消沉的身影，心中没有任何感慨。

        佐野本想靠那封举报信逼北川等人卸任，或许他还期盼能借此让自己重回营业部吧。

        这次所谓的“政变”失败了，北川等人也不会深究那封举报信，打算就此了结这件事，同时双方也共享了这个秘密。

        “搞到最后，原来佐野也是一个笨蛋啊。”

        八角这么嘀咕着，然后一边很享受地吃着甜甜圈，一边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事情算是解决了。

        北川看着那个背影，在心中这么低语道。不过两天后，副社长村西用一通内线电话把他叫去了。

        不知为何，村西一脸严肃地把北川迎进副社长室，并用手示意他在沙发入座。

        北川慢慢地坐下，不知对方用意为何。村西在他面前放下一个信封。

        北川看到里面的东西，是用回形针固定在信封上的。

        “我这儿有一封匿名举报信。”

        村西这句话，让北川忍不住朝那封信伸出手。

        他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苍白，拿着信纸的手也微微颤抖。因为信上所写的内容，与佐野那封举报信一模一样。

        那个混蛋——

        北川想起前天佐野那副消沉的表情，在心中咒骂道。

        “这件事，是真的吗？”

        村西询问道，并朝北川抛去一个容不得半点虚假或借口的严厉眼神。

        “如果是真的，我必须向索尼克汇报这件事。我想听你说出真相。”

        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态，让北川倍感狼狈，同时拼命地寻找推托之词。

        村西是从索尼克调派过来的，也就是所谓的监督人。在这家公司里，这种掩盖事实的行为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此时此刻，北川变成了一头被追到悬崖绝壁的狮子。这头狮子就站在指向天空的顶端，迎面而来的风抚乱了它的鬃毛，似乎正准备朝虚空迈出一步。即将从这个高处坠下的可不只北川一人，还有东京建电这家公司。

        “你从实招来吧。”村西质问道，“事到如今，你再隐瞒也毫无意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川闭上双眼，重复了几次深呼吸。

        走投无路了。

        现在这头狮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朝那个没有任何地面触感的空间，轻轻地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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