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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真理子的昏睡——我想她应该还是在那里面——已经都过了傍晚还是持续中。医师吩咐我,如有状况立刻按铃,然后他转身离开病房。之后的时间里,未来有几次出去处理事情,不过基本上她都是一直待在病房。她似乎打消了早餐后所诘问我的事情,完全没再提起,她好几次轻唤着千织,每次呼唤时,脸上都浮现一层悲伤的神情。

        我整个心绪混乱异常,即使想思索一些事,心情却乱糟糟地纠成一团。

        难道真理子真的消失了吗?我心里最挂念的就是这件事。如果之前她所说的事是正确的,那么真理子停留在千织体内的时间,最多只能到明天的子夜。如果她一直如此昏睡不再醒来,如果在这期间真理子的躯体己停止活动,那么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就只有在那集中治疗室里的了。果真如此就太痛苦悲伤了,假若真的无法避免真理子的死亡,无论如何我也不愿就此结束,我心里强烈地祈求着。

        至少我希望真理子能听到早上未来对我说的那番话。那些话应该可以稍微减轻她对自身遭遇的悲惨感受,如果祈求能实现,我也希望未来与真理子之间能够对谈一番。

        但是时间仍旧是虚幻地流逝而过。我与未来几乎没交谈,只是偶尔对着病床上沉睡的女孩说话,然后再颓然放弃,如此地反复着。

        日落后不久,藤本先生与荻原带着晚餐过来,听说千织昏睡中所以前来探视。我与藤本先生坐在沙发上,未来与荻原则坐在椅子上。

        “我想,你一定十分担心吧!”藤本先生表情沉重地开口。

        他又告诉我,下午时分已开始进行道路复原的施工,但是日落前来不及完成只好暂时中断,不过最坏在明天中午之前,道路就可以开通了。

        荻原只开口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我做了蛋包饭来。未来在旁横睨了他一眼。

        之后,大家都找不出话题,只是沉默不语,气氛沉闷仿佛如一世纪般漫长。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是无法返家而住在医院的另一位护士,她对着未来说:“仓野医师要我来叫你过去。”护士与未来一起离开后,病房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听说,对疗养中心来说,她就像是母亲,我是指真理子。”我率先开口。

        藤本先生与荻原互看一眼,点了点头称是。

        “第一天你到访时,真理子曾说过,这里的病患与家属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个小型的社会,对吧?你还记得吗?”

        藤本先生问我,这次轮到我点头。

        “但是以我的想法,如果真理子不在,这些就不可能发生。或许她也是抱持着忘却过去种种不愉快的心态,不过,从来到这里之后,她的确是相当努力工作。不只病患们、连家属的名字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尽可能地先开口招呼大家。光是自己的工作范围都已经忙不过来了,但不管是杂事、还是任何人需要她时,只要时间允许,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或者应该说,她自己积极地找事来做吧!她说过互助这句话,不过一开始带动这个气氛的,无疑就是真理子。”

        坐在一旁的荻原对藤本的话深感赞同,频频用力点头。

        “病患们不是都会来来去去地出入院吗?原本这里的主旨就是尽可能帮助他们重返自己的生活。不过,刚进来的病患们,都是冷淡淡地不太爱理人,或者该说是很神经质吧!想想,一开始能够打破他们心防的人肯定也只有真理子小姐。”

        荻原说完,凝重地咬着下嘴唇。然后我们双双叹了口重重的气。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是未来,但她却不进病房,眼睛很明显地布满血丝,她站在打开的房门口对着我们说:“仓野医师马上就过来,藤本先生请你直接问医师。”只说了这句话后,未来紧紧地注视着荻原。荻原起身环住未来的肩膀往走廊走去。房门关上之后,还是听得到呜咽的哭声传来。我有些紧张地正准备起身时,房门又打开了,医师的脸探了进来。

        “藤本先生原来是在这里啊,难怪打电话到疗养中心都找不到你。”

        医师看看我,然后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千织。

        “还没醒过来吗?”

        “还没。”

        “不过,这里说话还是有点不妥。这样好了,不好意思,麻烦两位跟我到走廊吧!”

        我随着医师走出病房时,朝病床瞄了一眼,似乎感觉到她的脸称稍抖动了一下,不过,或许是我一直期望她赶紧醒来的一时错觉吧!

        我反手关上房门。角落里看到未来伏在荻原手臂上嘤嘤哭泣的身影,但看不到她的脸。医师一副沉痛的表情,看向我与藤本先生后,终于迟疑地开口:

        “明天,可以允许真理子的会面。”

        这句话并不是代表状况已恢复,反倒是十分明白地暗示着终究来临的恶劣事态。

        “你是指那个意思吗?”

        沉默许久,藤本先生终于开口,医师静静地点了头然后闭上眼。四周静寂,只有未来呜咽哭泣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尽可能早点去看看她吧!我们这里九点会先准备好。”

        “是吗?我知道了。”藤本先生无力地点头。随后又陷入一片沉默,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那位驾驶员呢?”藤本先生询问医师。

        “他的复原状况很顺利。”医师回答。这个喜讯却丝毫没有减轻现场的凝重气氛。

        未来停止哭泣,说今晚要睡在这里,交代荻原帮忙处理一些她父亲身边的琐事。藤本先生则说照料医师夫人的事情会麻烦另一位持有护士资格的病患家属帮忙。两人踩着颓然沉重的脚步返回疗养中心。我送他们到大门玄关时,他俩不断叮咛我,要我至少也得吃些东西保持体力。未来与医师则消失在前往医疗室的途中。

        我一个人孤单地回到病房,女孩还是紧闭双眼尚未清醒过来。

        我毫无食欲,不过确实感觉到肚子的空虚,胃的周遭闷闷痛痛很不舒服。我拿出一人份的餐点,机械地扒着已冷凉的饭菜,感觉连晈碎的力量都几乎丧失般,塞入嘴里的饭菜分了好几次才吞下去。幸好还有汤可以配着吞下。

        吃了一半左右,就觉得实在是食不知味再也吃不下了。将剩下的菜饭倒掉,清洗餐盘后回到病房。收拾空盘时才发觉食盒中的蛋包饭。刚刚恍恍惚惚地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甩晃了一下头,将餐盘重叠摆放在门的旁边。

        忽然在食盒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纸层之类的东西,很不自然地揉成一团,我拾起摊开来扯了一下,马上就断了。大概是纸吧!似乎是用刀子还是什么的裁成细长条般的纸张。用途是什么?我也想不出,随手将它扔到垃圾桶。

        我轻唤真理子。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感到异常疲倦,什么都不想做、连思考也不想。坐在沙发闭上眼睛,就这么睡去吧,我心想。虽然电灯还是亮着的,但连站起来关灯都觉得是麻烦透顶的事。

        我呆坐着,一直睡到未来摇起我之时。

        “如月先生,你这样会感冒的,别再替医院增加病人了。”

        她摇醒我后,轻声说道。脸上浮着不自然的微笑。

        “啊,谢谢。”

        “怎么样?继续睡吗?”

        “不了,唔,我看一下千织的状况好了,也没事好做。”

        名字,也就是我小心地选择对她的称呼后,未来的脸上霎时出现讶异的表情。她努着嘴巴,眼里浮起一层与脸上表情正好相反的温柔眼神。但随即又转为刚才那种僵硬的笑容。

        “是吗?我也是,好像不做点什么事就静不下心来,但是又不想离开医院,所以心想来帮她换换内衣裤也好。也正好是生理期,不换的话大概会觉得不舒服吧,所以如果你可以出去外头一下,那就大大感激啦。”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正好我也很久没抽烟了。”

        “那就请你慢慢抽罗!”

        未来用平静的浅浅笑颜送我前往大厅。

        不知在这里是抽了第几根了?我一面想一面点火。夜晚的大厅更加冷清、空旷。

        我想着真理子和千织的事。她们两人到底在哪里?如果两人的心都各自在沉睡的身体里,那我该用何种方法才能得知?我有好多话想对真理子和千织说,却觉得茫然无头绪。

        听见走近的脚步声,我回头一望,仓野医师正朝此走来。仿佛是昨天的影像重生般,他边走边点烟,然后,嗨唷一声在我身旁坐下。

        “静不下心是吧?”

        “也不是啦,搞不好有点吧!不过我小睡了一会。”

        “我也小憩了片刻。以前在急诊处时养成的习惯,一有空档就可以睡着,即使只睡个三十分钟也能立刻清醒,然后继续奋战。不过最近却感觉有点辛苦,虽然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就变成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时不我予,体力的确衰退不少。”医师苦笑起来,“说实在的,肉体虽然是自身的东西,不过只要一点点小事就很容易背叛自己。尤其是在我干了这行之后,更是深切体会到这点。”

        “未来去你那里了吧?”医师接着问。

        “是的,现在正麻烦她照顾千织。”我回答。

        “是吗?”医师点点头。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医师说:“来聊点无关的话题吧!”

        我有点讶异地抬眼看他,他又继续说:“老是在同一件事打转,大脑会愈来愈糊涂,愈无法作用。”

        “是这样吗?”我不假思索地回问他。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拜托你多多少少也相信我说的话吧!”医师苦笑地回道。

        “在来这里之前,我干了三年左右的脑外科后,大概有一年的时间离开医院前往其他的研究单位工作,那是为了转移到此任职先行准备。医师这行业也是需要一些有的没的,唔,大概有点像在履历上加点金边的意味!那时我比你现在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那时我正好在对猿猴的大脑进行实验。在大脑里埋入电极,先要把一部分的皮肤给切除掉才行。当然在这里也是要进行实验的,不过像这样的作业全都交给年轻的家伙去处理。不知在何时,我也晋身到这个身分。”

        医师双眼直视前方,开始说起那些往事:

        “猿猴的大脑只有体积大小不同,其他的跟人类几乎非常相近。大体上基本假设的证实也都相当足够。有关运动、视觉、对动态的反应等等的领域范围的解析,几乎都是利用猿猴的实验来进行确认。

        “就因如此,让我对于生物有更深一层奇妙的体会与认识。不仅限于大脑,只要是哺乳类等的生物,其肺脏或肝脏、或是其他担任相同功能的脏器,在体内的数量几乎都是相同的。草食动物的胃则是例外,不过所谓的生命,基本上几乎都是以相同构造形成的。我有一阵子也曾经不断思考这些想当然尔的事情、人的确就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这让我再度重新认识达尔文这位伟大人物的学说观点。

        “可是这么一来,我又涌起了新疑问——人与动物之间其决定性的区分到底是什么?人跟猿猴的区分,这么说也许比较容易理解,至少当时的我所拿出来做的比较对象,除了猿猴外没别的动物。我们常会说,只有人类才会出现同种族间的互相杀戮。其实不然,在某个种的灵长类中,只要群集发生领袖的世代交替时,具有前任领袖血统的幼猿全都会被杀掉。这样的事例是已经确认过的。”

        “这些话很无聊吗?”医师问我。

        “不会。”我摇摇头。

        “我的结论是这样的。我认为,大概只有人类之间,譬如没有亲子血缘关系的、也就是以生物学上来说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其他个体,即使如此,还不是老是因为自己的心情而率性地背叛对方吗?

        “也会因为其他的个体而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譬如有某种鸟类为了保护雏鸟,会将自己当成诱饵将天敌引诱到远处。不过这也顶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遗传基因而本能地驱使自己。不会有任何一只鸟会为了别的鸟巢的鸟类而将自己当诱饵的。在天敌面前,把自己当成诱饵代替其他同伴的草食动物等更不可能出现这种动作。群集的领袖明知肉体的痛苦还是要跟外敌战斗,最主要也是要保护自身的血脉。而只有人类会做出那种事。”

        医师又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紫色的烟雾在日光灯下回绕飞舞,飘浮在空中。

        “这不是定论也不是什么,顶多只是我个人的感想。你可以说那是自我牺牲吧,但我总感觉这种说法有些肤浅。不过,只要曾经思考过这种事,就会觉得这好像成了自己赖以维生的一个规范,不再只是一味去追求自己的快乐,而是会认为那就是自己最像人类的一种生存方式!

        “当然,偶尔也会有自怜自伤的时候。在现实世界里,每个人都为了自保而汲汲营营,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伤人的事。身无尖牙利爪的弱者人类为了自保所构筑出的社会,简直可说是毫无机能,反而只是显示出尔虞我诈相互榨取的可厌社会。尽管如此,倒也不能一概而论。至少以我来说,我认为一切尽其在我,活着就要像个真正的人。”

        看着摇头晃脑的医师,我才发觉,原来现在的想法就是一直支撑他能够过劳工作的源头吧!我不禁由衷起了敬意。

        “两千年前,耶稣基督自己选择被钉在十字架上,祂相信自己所做的都是为了世人。我不知道那个男子到底是否与的是神的儿子,但是为何祂认为那种举动可以拯救世人?那个理论到底正确与否?我也无法提出意见,但是现代人拿这个来当说词的也未免太多了吧!

        “不过,事实上,那名男子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个体却情愿否定自己的快乐与否的原则,放弃了所谓的自我的这个个体,为了别人,祂如此确信。在终极的意味里这到底是一个真正的人的行动与否,我想,以一般人的直觉是无法得知的吧!也因此,男子所说的话经过两千年之久远的岁月之后,不正是仍旧不断持续地影响芸芸众生?有时我在那里时就会不由得想起这些事,那里——我是指那个教堂。”

        “我知道。”我点点头。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我是不了解,不过,偶尔我自己对于维持自己躯体的生命,会产生一种非常奇迹式的想法。人类的身体跟意志无关系地会在体内生成各式各样的酵素,而只要其中一个酵素紊乱掉的话,人类一下子就会一命呜呼,而且也看不出有外伤。我常很感慨,我们这些人类还真的是被允许存活在世间!不过反之,我本身也是很强烈地拥有自己也是活着的意识,我要好好活下去,不自暴自弃,自傲地继续存活在世间。”

        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那么我呢,我也能以己为傲吗?我不禁自问。然后忽然惊觉,现在的我对自己的事情全都无所谓了。但是治疗室里的真理子,她才真的是能以己为傲的人。真理子确实是有此资格。在治疗室时的那短短时间的交谈,为了要拂拭掉她的感伤,我必须将这个事实传递给她让她了解,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可是还有机会吗?我再度自问自答。

        不论用什么话说给她听,话还是话,不见得能传达感受,我深深地如此认为,即使说出来,也不见得会有多大意义,说出的话只是在空气里飘荡散佚。

        千织,我需要帮助——我忽然蹦出这个想法。但是,事实上或许我并不是对着千织,而是对着某个不知的力量在祈求着。

        “那些话我告诉未来了。”医师突来的话打断我的思绪。

        “什么?”

        “你说的话,我只加以解释,但是我保留我的见解没多说。”

        “那……她相信我说的话吗?”

        “这个你自己去确认吧!”

        医师站起身,催促我回病房。他又点了根新的烟,只朝着我摆摆手催我快去。

        “那,我先走了。”我点个头往病房走去,感到背后医师的灼灼视线,那种感触有种似会相识很令人怀念的感觉。

        未来坐在我每次都坐的沙发的位置上,一直注视着病床。不过脸上看起来似乎放心多了。

        “喔!是如月先生。”她只瞄了一眼确认是我。

        “还没醒过来吗?”

        “是啊,意识未清醒真令人担心。早上帮她换衣服时还觉得体重非常轻,怎么现在变得那么重,连移动她的脚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未来呼了一口气,将盘在膝盖上的手放下之后,好一会儿只是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最后终于耸了耸肩开口说:

        “如果要骗我,麻烦把谎话编好一点。不过,这种太过离谱的,反而比较能让人相信,我是指我啦。”未来说完,终于抬起脸看我,“不过——不过,如果躺在这里的真的是真理子姐,我倒是想跟她说说话。可是,即使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不过绝对是真心想跟她说话,所以我才在这里一直等她醒来,但是她还是不醒。我简直都想打她两个耳光把她打醒,不过我发觉,她似乎睡得很安稳,苦是苦,但是至少看起来很平静。”

        “你看。”我顺着未来的指示,往真理子的脸望去。的确,跟癫痫发作时比起来,脸上的表情是相当和缓平静的。在治疗室里看到的危险情况也不复见。我感觉肩膀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既然如月先生已经回来了,我就去真理子那里看看。”未来边说边起身,忽然用手压着眼睛周边又坐回沙发。

        “你没事吧?”

        “哎,对不起。刚刚感觉有点头晕。”

        “你该不是都没睡觉吧?”

        “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老是觉得头晕。”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要不就在这里睡一下吧!”

        “不用了。唔,我去护理站休息一下好了。疗养中心还有另一位护士今天也会过来。她父亲比我老爹还要棘手,必须坐轮椅,吃饭时也必须随侍在侧。不过她跟我说,今天要来代班,要我稍微休息一下。”

        “说得没错,我也拜托你别再增加病人了。”

        未来听我这么一说,她装出生气的模样,随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不,千织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的。如果有状况我会立刻按铃。我刚刚已经睡过,现在不睡也没问题。”我说。

        “那,如月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如果——那个,真理子姐醒过来,你一定要马上叫我!”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约定了!”

        “好,跟你约定。”

        “那拜托你了。”未来不放心又重申了一遍后,踩着有些虚浮的步伐转身离去。我伫立凝视着拥有千织的脸的真理子的睡颜。如果她醒过来,我要跟她说些什么?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值得骄傲呢?我不停地思索这些事。

        我将沙发拉到床边坐下,跟昨晚、前晚一样地握住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有着温暖的感觉,但是却不见指头如往昔般地缠绕过来。

        你一定要醒过来,求你……待我发觉时,我竟然将她的那小小的手握得紧紧的。漫漫长夜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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