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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血染沙场

        

        战局愈加紧迫起来。硫磺岛业已陷落,冲绳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联合舰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和号战舰,也装上单程燃料,出发实施特攻战。4月7日,在德之岛西方海面上遭到了三百架美国舰载机的攻击,葬身鱼腹。

        至此,素以能征善战的传统自诩的帝国海军,事实上已全军覆没。

        现在,特攻战已成为日军最后的手段。不管有没有战果,日本军队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少年飞行员出身的特攻队员,在为“民族大义”而生的英雄主义的蛊惑下,义无反顾地为国捐躯。而学生兵则不同,他们已经到了能够冷静地评判战争和军队的年龄。

        他们从教室中挺身而出,走向战场以当国难。尽管厌恶战争,但他们认为这是年轻人为保卫祖国不得不履行的责任。

        但是,仅靠“大和魂”精神武装起来的简陋纸壳飞机搞特攻战,来迎击用物质和科学的精良装备武装起来的美国机动部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能不使他们满腹怀疑。

        学生中已有人清楚地看出了自己的作用:“我们只不过是军部的精神安慰剂而已。他们早已明白特攻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是,只要日本军队存在,哪怕是纸飞机,我们也得开着迎上去。”

        特攻队员的命运就是作为纸飞机的零件去死。他们都明白这点,但却无法逃脱。

        学生兵们趁活着的时候拼命地写遗书,拼命地写信,给父母、给恋人、给朋友,似乎有写不完的话。只要还活着,一有时间就不停地写呀写。他们想把自己曾经活过的证据,化成文字保存下来。

        少年飞行员出身的特攻队员则整天唱着《同窗之樱》。随着战局的颓败,他们唱得愈加频繁起来,那样子就像是魔鬼附体一般。

        实际上,他们是想借唱歌来平定心中的不安。起码唱歌时可以在“殉国精神”的麻醉下,暂时忘掉不安。

        少年飞行员出身的士兵,看到学生兵到了这个时候还只顾埋头写遗书,感到幼稚可笑。其实他们心里也想写点什么,但是想写的东西太多,反而又无从下手,只得在唱歌中逃避。

        特攻队员的更替十分频繁。早晨出击后,基地就变得空无一人,到傍晚,新的特攻队员来了,这才暂时显出一丝生气。

        出击者也不一定都会死。有时因恶劣气候的影响,或飞机出现故障,还是有极少数人会中途折回。

        不过,返航回来的人也需冒风险。由于特攻队中以前曾有很多人因为只顾瞄准目标,而忘记打开炸弹的引爆装置,所以他们在升空之后马上就会接到命令拆掉炸弹的安全装置。安全装置一旦拆掉就无法复原。因此,不得已而中途返回的人必须载着重达250到500公斤,拆掉了安全装置的炸弹着陆。这种情况就连老飞行员都没经历过。而且特攻队员只会超低空接敌方式,没受过紧急着陆训练。更何况旧式飞机的下降速度极快,很有可能因着陆时的冲击将起落架折断。

        矢吹也曾出击过一次,但在吐噶喇海峡因气候恶劣他又返航回来了。当时炸弹的安全装置已经拆掉,装满炸弹的特攻飞机要着陆时,基地上的军官们远远地躲开了跑道。矢吹想:拼了。飞机着陆了,开始滑行。他刚想松口气,一阵猛烈的冲击使机体弹了起来。矢吹眼冒金星,昏死过去。原来是着陆时起落架卡在了跑道里,但幸运的是没有发生爆炸。但飞机的两个起落架和螺旋桨全部坏损,已无法再使用。

        矢吹得救了,只是前额有些轻微的擦伤。由于没有备用的飞机,在飞机运来之前矢吹就不用参加特攻了。基地里还有另外一些“迟死者”。

        他们都是由于意外情况活下来的,但他们知道自己只不过比同伴晚死罢了。

        有时返航回来,由于天气恶劣或没有备用飞机等原因,便会接到待机命令,很长时间不用再出击。但他们觉得活着很痛苦。

        当时,飞机的生产能力几乎降为零,飞行员的数目比飞机还多。失去的座机,一直得不到补充,还不断送来只接受过攻击训练而没有配备飞机的新特攻队员。

        “都是你们整天垂头丧气,天气才变坏了。飞机也老出毛病。”那些当官儿的胡乱找碴,责骂那些幸存下来的特攻队员。一旦被选为特攻队员,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死。对特攻队员来说,似乎活着就是罪恶。

        “好吧,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是人,一定要把自己看成是特攻机的一部分!一旦出击,死死咬住敌舰不放,别忘记自己就是肉身兵器。”当官的坦然下达了这种近乎疯狂的命令。

        “说特攻队是神,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神是神,恐怕不过是纸飞机的纸神吧。”

        到了6月,人人都清楚冲绳守不住了,学生兵中已经没有人真正相信特攻的作用了。

        昔日理所当然接受的保护祖国的责任,其实不过是自己不可抗拒的命运。他们非常清楚这种责任和命运所意味的是什么。

        但,没有人站出来公然反抗这种愚蠢的送死行为。他们心里还残存着一些“大义永存”的殉国精神,因此队员们的情绪日益低落。到了晚上便喝酒闹事,甚至出现酒后有的队员开始持军刀械斗。

        此时,惟一能给他们荒芜的心灵带来一丝安慰的,就是服务队的女学生。女学生替他们洗衣服,从家里带来特意给他们做的可口食物,精心照顾特攻队员的日常生活,还亲手缝制凝聚着深情厚意的布娃娃赠给自己的意中人。

        队员们把布娃娃藏在贴身处片刻不离,特攻出击时就把它挂在飞机上。送布娃娃的女学生就成了那个队员短暂的恋人。

        赠送布娃娃的女学生往往也抱有必死之心。她们有的人甚至割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布娃娃上画上红太阳或写下激励队员的豪言壮语。

        一旦出击,则决不生还。在女学生们眼里,特攻队员就是她们崇拜的青春偶象。那种禁止男女交往的时代,只有特攻队员和服务队的女学生可以公开交往。

        这些被禁锢的青年男女,一经交往就迅速亲热起来,迸发出爱的火花。没有未来的现实,使他们的爱情染上了一种悲壮的色彩。面对等待自己的必死命运,他们的爱情之火反而愈加炽烈。

        不过,他们大都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虽然内心深处相互渴求着对方,但都把爱情看得神圣无比,以至意识不到性爱。在特攻队员眼中,女学生宛若女神,女学生看来,特攻队员犹如护国之神。彼此奉若神明。况且,死别在即的压抑,也难使他们产生性欲。他们在另一个精神境界中,像一群不知性为何物的孩子,纯洁地相爱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始终保持着童贞。

        但其中却有一对以身相许的恋人。

        

        柳原明人是京都人,他是由干部候补生提拔成的少尉。他和矢吹同属特攻培训二期毕业生。为以身报国,他志愿加入了特攻队。但每天接受的都是以身撞敌的训练,使他对特攻队产生了疑问。

        “如果真是祖国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你看看现在的特攻,不过是军部自欺欺人的精神安慰而已。我们不是作为人去殉国,而是作为飞机的一个部件去送死,不!是被杀死。”

        柳原少尉把自己的疑惑偷偷告诉了矢吹。每个人都有这种疑惑。只不过大家觉得不管是作为人还是武器消耗品,反正都是一死,虽觉可悲却也无奈。更何况国家到了这种地步,怀疑也难逃去送死的义务。这就是等待自己的命运。

        “我讨厌这样!是人就应当作为人去死,这是人最起码的权力。”

        柳原向矢吹个人坦露了胸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难道你真的以为那些装满炸药的纸飞机能够冲破敌人的防空网撞到他们的航母吗?”

        “当然不行。可这是命令。”

        “命令?哼!什么命令,狗屁!要人白白去送死,这种命令你能服从吗?”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想死。”

        “谁也不想死呀?”

        “我尤其不想死。”

        柳原似乎话中有话。矢吹盯着他的眼睛。

        “你看看这个。”柳原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布来。

        “这是什么呀?”

        “你还是打开看看吧。”

        “这是……”

        这是一块雪白的手帕,中间画着个黑褐色的太阳,左边写着:“活下去!澄枝。”很明显,这是用鲜血画的,光写这些字,也要用很多血。

        “澄枝割破手指给我写了这些。因为血出得慢,她几乎都要把小拇指切下来了。”

        “你,和澄枝……”

        特攻队员在出击前和服务队的女学生成为短暂的恋人并不稀奇。但最多也不过是缝个布娃娃当信物之类,赠送血书并不多见。何况在当时殉国的英雄主义的感染下,敢希望特攻队员活下去的女学生可说是绝无仅有。

        “我们已订下了婚约,她叫我活下去,一定要和她结婚。”柳原毫不掩饰地说。

        “不过,说不定明天我们就会接到出击命令。”

        送死是特攻队员的义务,不想死,真是大逆不道。

        “我看这场战争不久就会结束。以日本目前的战力,没人真会相信我们能够战胜老美。所以,得想办法一天天地往下挨,想方设法活下去了。”

        “那你怎么才能一天天挨下去呢?”

        “把飞机弄出点故障飞回来不就行了吗?”

        “那也不可能老出故障呀。最近那帮后勤兵干活又特别卖力,活儿干得一丝不苟。”

        “你看这个。”

        柳原看了看四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给矢吹看。只见里面包着一些白色粉末,像是粗砂糖。

        “这是什么?”

        “砂糖!我在炊事班里有个老乡,他偷偷给了我些。”

        “你要砂糖干什么?”

        好久没吃过甜东西了,矢吹的嘴里不由得冒出了口水。

        “出击前把它悄悄地撒进油箱里,升空不一会儿发动机就会起火,飞机就可以噗噗地冒着黑烟返回来,或者在半路上迫降。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就可以活下去了。”

        “不会被地勤看破吗?”

        “这样干过几次了,都没被怀疑。分给你一些吧,砂糖我还可以搞到。”

        “你这个家伙……”

        “你难道真想死在这场愚蠢的战争中吗?我认识了澄枝之后,是绝不想死了。”

        柳原郑重其事地把写有血书的手帕放回了口袋里。看着柳原那忧心忡忡的表情,矢吹当时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天后,矢吹的预感应验了。5月24日,特攻队接到命令,要对冲绳海面的美国机动部队发起第7次特别攻击。十几架能飞的飞机尽数出动。出击命令中没有具体的攻击目标,只是说让他们在飞行中自己去找,发现敌人就去撞。这简直就是一道自杀命令。

        矢吹没有座机。躲过了这次出击。柳原在上飞机前,意味深长地对前来送行的矢吹笑了笑,他头上没有缠恋人写有血书的头巾。在这种场合,写有“活下去”字样的血书是不便戴出来的。

        出击20分钟之后,一架九七式战斗机的发动机冒着黑烟,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是柳原的飞机。矢吹虽然担心这次他会被人发觉,但还是对柳原的归来感到高兴。九七式战斗机是日本陆军最先使用的一种低翼单螺旋桨飞机,它的起落架是固定的。1937年正式作为军用飞机使用。这种飞机老得像出土文物,在太平洋战争的初期就已退役,充当练习机。现在又被拉了出来充当特攻机使用。

        给这种飞机装上重磅炸弹,实施“搜敌出击”,去对付拥有最新式装备的美国机动部队,可见当时的军部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但是在大多数人都丧心病狂的情况下,没有丧心病狂的人反而显得不正常。

        柳原少尉每次出击,都因发动机故障返回。地勤兵早就怀疑他了。所以这次出击前对他的发动机作了特别仔细的检修。还对飞机作了地面试验,证实一切状态良好,但他却又像往常一样,因为发动机的故障而返回来了。

        地勤兵对发动机及有关部件进行了彻底的检查,终于发现了油箱底部的砂糖。

        分场长怒不可遏,大骂柳原这种人是帝国军人中的败类,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把柳原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旁边副官的劝阻,柳原恐怕要被活活打死了。

        他们把柳原关进了禁闭室,进行了彻底的搜身检查,终于发现了柳原恋人的血书和剩下的砂糖。

        “你竟然有了女人!在全国同心、同当国难的时候,你竟然还贪恋女色,恬不知耻地逃回来,真是可耻之极!”

        前来搜身的指挥所的军官脸上的表情极其凶狠,就像是残忍的野兽发现了绝好的猎物一般。

        “活下去?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可真够得上留芳百世了。说这话的女人昨天晚上缠在你身上喊的大概是‘要死了,要死了’吧?”

        旁边的军官翻着眼珠淫笑起来。一想到这个学生兵竟然在随心所欲饱餐着他们久未尝过的美味,他们便嫉妒得发疯。他们联想到的,全是这个学生兵和女学生恋爱中的性爱。

        “怎么样,没开过苞的女学生味道不错吧?就因为你是学生出身,她就让你干。真是岂有此理。没干错地方吧?”

        “你们这些受自由主义教育毒害的学生兵,除了这个还会干啥?”

        他们本来就对从陆军提拔成军官的学生兵十分憎恨。他们自己常去找艺妓和慰安妇淫乐,却还指责学生兵和女学生真正陷入恋情,有损军人形象。

        在他们看来,在慰安妇身上发泄淫欲是应该的,但在此非常时期,因和女学生陷入恋情而厌战,是军人不应有的可耻行为。以往他们从未把这些从干部候补生提拔起来的军官(学生兵)当作真正的军人,但现在这些军官们为了维护自己作为职业军人的优越感,当候补生军官寻求人间感情时,他们便挥动“军人”的大帽子进行压制。

        “这是那个女学生的血手帕吗?”

        一个军官展开了那条作为证据的没收手帕。

        “求你把它还给我吧。”柳原恳求他说。

        “这是你那心肝宝贝送给你的珍贵临别纪念吧。”他脸上带着戏弄的笑,故意在柳原面前抖着那块手帕。

        “求求你了,澄枝为了写这个,把小拇指都快割断了。”

        “是小拇指吗,看起来写这个可是要用很多血的呀。”

        有个军官一本正经地用敬佩的目光看着那条手帕。

        “血多,这才说明有假。”另一个军官别有深意地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拿着手帕的军官问。

        “女人比男人血多。只要肚子不大起来,不是每个月都会下边流血吗。”

        “有道理,不过按理说这条手帕应该比一般的血书颜色难看才对。”

        “真恶心。”抖着手帕的军官故作夸张地把手帕扔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坐在中间的柳原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

        在这种场合,什么屈辱都得忍受。反抗就意味着死亡。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关禁闭好歹还能活下去。即使是被关了禁闭,被骂作是军人的败类,也要坚持到战争结束。只要战争结束时还活着,就会赢得爱情的胜利。

        “澄枝,原谅我,为了活下去。”

        面对青军官们的嘲笑和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血手帕,柳原心如刀绞。

        

        军队残酷的追查,牵连到了柳原的恋人身上。澄枝被叫来了。她是一个17岁的少女,尚未完全发育成熟,长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柳原少尉作为一名军人,干了一些不应有的卑怯懦弱的事。这都是因为你把他的心给迷住了。作为军国的女儿,你要反省!”

        澄枝突然地被叫到作战指挥所,在一群年轻力壮的军官的包围中受到了严厉的斥责,吓得缩成了一团。

        “柳原少尉因为临阵脱逃和破坏服务,不久就要被送上军事法庭。我们要了解你和柳原少尉之间的事,以作为判决的证据。如果你想减轻柳原的罪行,就必须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你明白吗?”

        澄枝微微点了点头。欲火中烧的军官们用充满邪念的目光紧盯着她。从澄枝的眉宇之间,可以看出她已决心要想方设法搭救出自己的爱人。

        “第一个问题,柳原少尉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们说好了要结婚。”

        “柳原是特攻队员,命令一下,他就必须舍身撞敌舰而死。你真的想和这种人结婚吗?”

        “我没想过那么远的事。”

        “你是想要他活一天算一天吗?”

        “是的。”

        “你只是和柳原谈谈恋爱而已,还是有了肉体关系?”

        军官们的目光盯在了少女纤细的腰上。澄枝又羞又怒,红着脸一言不发。但同时这也是默认。

        “怎么,你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审问的军官毫不留情地追问。

        “我们想查清你和柳原有没有肉体关系,在这个问题上,你的证词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你的同意就发生关系,那就是强奸了,柳原就要罪加一等。”

        “不,不是那样的,是我自愿的。”澄枝慌忙地回答道。

        “这么说,你承认发生过关系。”

        “是的。”澄枝觉得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那里一般,低着的头微微地点了点。

        “发生过几次关系?”

        “……”

        “我问你,干过几次了?”

        “这…这种问题也必须回答吗?”澄枝抬起头来,脸涨的通红。羞耻感已经变成了愤怒。

        “有必要。根据次数,可以确定你是否真的是自愿。”

        “我记不清了。”

        “多得记不清了吗?”

        “我想大概有十次。”

        “在什么地方?”

        “在基地的草丛里,或我家里没人时。”

        “你感觉怎么样?”

        “你说什么?”

        “你有快感吗?”

        “我不知道。”澄枝的脸涨得通红。

        “老实回答,要是你想帮柳原的话。”

        他们以柳原为诱饵,把两个人的恋情蹂躏得粉碎,并把两个人推向了死亡。

        “发生关系时,都用哪种姿势?”

        “……”

        “是用正常的男上女下的姿势,还是用特殊的姿势?”

        “……”

        “快回答!”

        “一般的姿势。”

        “是正常的姿势吧?”

        “是的。”

        “在发生关系前,柳原挑逗你了吗?”

        “挑逗?”

        “比如说,用手指或嘴接触你的身体。”

        “我当时太激动,记不清了。”

        “干之前……他使用避孕工具吗?”

        “我想是的。”

        “你们见一面干几次?”

        “时间充裕的时候……干两次。”

        “每次发生关系时,柳原都射精吗?”

        “这个我不清楚。”

        “你和柳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5月5日左右。我刚到服务队里来的时候。”

        “那么,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第一次发生关系的?”

        “大概是5月15日。我在服务队干活晚了,柳原送我回去。”

        “是在那时搞的……不,发生关系的吗?”

        “是的。”

        “就在回去的路上?”

        “是的。”

        “当时出血了吗?”

        “我……”澄枝的脸由红转青。

        “到底怎么样了,出血了还是没出?”

        “我不能回答这种问题。”

        “你是说怎么处置柳原都行吗?”

        “没多少,没出多少。”

        澄枝的嘴唇颤抖着,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了。

        “是吗?这么说那时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

        “在柳原之前,你是不是就和哪个特攻队员干过了?”

        “太,太过分了。”

        “哼,装得倒挺像,我看你就是一个慰安妇。”

        澄枝无法忍受这种谩骂,捂着脸大哭起来。审问中断了。

        然而他们还不肯就此罢休。澄枝哭累了后,他们叫来了卫生兵。

        一个军官命令道:“检查一下这个女学生的身体。”

        “什么检查身体?”卫生兵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检查身体嘛。这个女学生承认和柳原发生过关系,所以要你查证一下。”

        “我,我不能干这种事。”

        猛然被命令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卫生兵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命令。”

        “可是我…”

        “别找借口了,快点!”

        “怎么检查呢?”

        “听我们的。先给她脱掉衣服。”

        “啊……”

        卫生兵为难地站在那里。

        “还不赶快!”军官命令他。卫生兵横下心来,胆怯地走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澄枝。“请你…宽恕我吧。”

        服务队的女学生穿着水兵服式的学生装,所以上半身很容易就被脱光了。看到澄枝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美丽的乳房,军官们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全部脱掉!”他们又恶狠狠地命令道。

        “把内裤也脱掉!”

        澄枝被剥了个精光,赤裸裸地站在军官们的面前。极度的屈辱和愤怒,使她的感情已经麻木了。

        第二天,趁家人下地干农活时,澄枝在自己家里悬梁自尽了。

        傍晚,她的父母干完农活回来时,看到女儿悬在门框上,已经变了样子,令人惨不忍睹。

        军队隐瞒了事件的真相,但不知何时,这事还是在基地附近的村庄里传了开来。然而军官们却并没因此受到处罚,他们一口咬定只是把她当作证人叫来调查而已,同时命令卫生兵要严守秘密。作战指挥所的精英军官们剥光了女学生的衣服,逼得她走上了绝路。他们调查即使只有些过火,但如果传出了,还是会影响士气的。

        由于澄枝的死,柳原少尉被免于军法处分,回到了原部队。澄枝的死换回了他的军人名誉,但回到原部队,也意味着死。

        柳原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执着地想活下去了。澄枝一死,他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柳原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的那天晚上,卫生队长浦川接到报告说三角兵营有个伤员发烧,就来给他看病,伤员好像是挨了长官的揍,鼓膜被打破了。他看完病后刚走出营房,猛然间从黑暗中伸出一把冷冰冰的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这样照直向暗处走。”

        背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含有一种凛然的杀气。

        “你,你干什么?”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办。”

        脖子上的刀压得更紧了,像是割破了般地疼。

        “我听你的,你可别乱来。”

        “好。就这样照直走,不许回头。”

        背后的黑影把军刀架在浦川的脖子上,逼他走进了远离营房的松树林里。

        “好。就在这儿吧。”

        那个黑影命令他在一块浓黑的树荫下停住,问那天是不是他给澄枝检查身体。浦川终于明白了背后的人是谁,他不禁叫了出来:“你,你是柳原少尉!”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检查的?”

        “我、我没办法,那是命令。”

        “好吧,当时是谁下的命令?”

        “是、是……”

        “说不说!”

        脖子上又是一阵疼痛,浦川这才明白他这是来真格的了。

        “是八木泽大尉。”

        “此外还有谁?”

        “北川大尉和栗山大尉。”

        “就这几个吗?”

        “就这几个。”

        “原来都是指挥所的军官。哼,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对我说过这事。你要是说出半个字,我一定要杀了你。”

        脖子上疼得更厉害了。

        “我绝不对任何人说,不过柳原少尉,我求您也别对别人说,因为我接到命令不许我漏半点口风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回去吧。”

        刀子撤走了。浦川队长吓出一身冷汗,回头看时,柳原少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

        

        两天后,第六航空军司令部下达了命令:“美国机动部队正在经奄美大岛附近北上,出动一切可动员的飞机,寻找并歼灭之。”

        “算总帐的时候终于到了!”

        柳原前来向矢吹辞行。矢吹因为座机还未运到,奉命留守。

        “要和你永别了,我很难过,我真想和你一块儿去。”

        矢吹早已看穿了这场愚蠢的战争。这场战争决不是什么“圣战”,他们只不过是可怜的人肉供品而已,和战友死别,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是很痛苦的,所以明知道这种死毫无意义,他还是渴望着战死沙场。矢吹曾申请驾驶那架有故障的飞机出击,却遭到了拒绝。

        “你胡说什么呢,我觉得再过一两个月,这场战争就将结束。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才去的。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恢复和平之后,你肯定会觉得还是活着好。好了,我可不想在靖国神社的供桌上遇见你。”

        第二天早晨,柳原在作战指挥所前喝过壮行的凉酒后,向飞机走去。这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走到送行队伍中矢吹的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起飞后,你一定要马上离开指挥所。”

        矢吹正想问个明白,柳原已经大步流星地跑向了飞机。他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使矢吹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约二十架出征的飞机在基地上空编队后,向南方海面飞去。5分钟后,一架特攻机摇摇晃晃地飞了回来。机身下挂着一种称为“5号”的500公斤重的炸弹,一望即知是特攻机。

        “是谁的飞机?”

        分场长吉永少校问道。八木泽大尉用望远镜看了看飞机的编号说:“是柳原的飞机。”

        “怎么又是柳原?”吉永少校咂着嘴,感到很惊讶。他本以为这次柳原不会回来了。

        “但是看不出哪儿有故障呀。啊,还有一架隼式直掩机也回来了。是迫水中尉的飞机。”

        “他们想干什么?”

        吉永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柳原的飞机到达基地上空后,并无降落的意思。机头猛地一转,冲着指挥所直飞过来。迫水的隼式飞机紧随其后,利用速度的优势立刻追了上来。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指挥所里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呆望着柳原飞机不可思议的举动。

        “喂,那家伙撞过来了!”

        “危险!快拉起来,拉起来。”

        当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柳原的飞机已飞得很近了。特攻飞机都已拆掉了无线电,收不到这里的命令。就算是有无线电装置,柳原也不会掉转机头,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家伙想自爆!”

        指挥所里的工作人员一片混乱。他们明白这是柳原为恋人的死在报复。但是他们现在就是想逃,也逃不出500公斤炸弹的爆炸范围,而且,因为这是己方飞机,防空火力也毫无准备。

        “命令迫水,击落柳原!”

        吉永少校孤注一掷,想出了应付的办法。通信兵手忙脚乱地把命令传达给了迫水。直掩机由于负有确认战果的任务,所以装有无线电通信机。

        迫水的飞机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12.7毫米的机关炮就开火了。迫水身经百战,他的机关炮在空中拖着火光,射进了悬挂在柳原飞机下的500公斤重的炸弹里。

        柳原的飞机在即将撞上指挥所的瞬间在空中发生了强烈的爆炸。基地上的人全都卧倒在地。指挥所的大楼在爆炸的冲击波中摇晃着,贴着防震胶带的窗户玻璃被震得粉碎。大楼里有的人落了一身碎玻璃和灰土,有的人被冲击波掀倒在地,很多人都受了伤。

        柳原的飞机在空中爆炸后,冒着火的残骸落在了跑道四周。有一部分破碎的机体掉在了指挥所和机场的建筑物上,引起了火灾,幸亏被及时扑灭。

        危险过去后,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半天不能讲话。

        矢吹这才明白柳原是想拼上自己的性命来复仇。他想用撞击敌舰的特攻机来炸掉指挥所,报复那些侮辱并逼死了自己恋人的军官们。这绝不仅仅是个人的报复,而是对把特攻队员当作兵器使用的军部的一次强烈的反抗,是一次振撼人心的悲壮的“反特攻”。为了使好朋友矢吹免受其害,柳原在“出击”前,只向他一个人偷偷地发出了警告。

        当官儿的感到不寒而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反特攻。军部首脑们由此感到的恐惧,就是他们不把特攻队员当人看待的明证。

        “只有加强直掩机了。”

        吉永少校说。迫水的飞机在千钧一发之际击落了柳原飞机的情景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直掩机的作用不是用来掩护特攻机免受敌人的攻击,而变成了用来保护指挥所的军官免受特攻机的攻击。

        “现在的直掩战斗机几乎都改成特攻机了。”八木泽大尉说。

        “即使减少特攻机,也必须增强直掩机的力量。”与消灭敌人相比,吉永更热衷于保护自身的安全。

        “驾驶员怎么办?像迫水那样的老手已经找不到了。”

        全体特攻队的飞机都来反特攻的话,迫水即使再厉害,也会防不胜防。

        “那就从特攻队员中挑选些好手来飞直掩机吧。”

        “不过,万一真有反特攻的时候,他们能向自己的特攻队朋友开火吗?”

        “让迫水担任直掩队队长,对他们进行教育。”

        “迫水中尉因为自己击落了柳原的飞机,好像正在苦恼异常呢。以后再有反特攻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保护基地呢。”

        北川大尉提出了不同意见。虽说是受命而为,但迫水对于自己那天击落了本应加以保护的僚机感到非常苦恼,那天回来之后就闷头大睡。

        “迫水中尉是个久经考验的战斗机飞行员。如果有人进行反特攻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击落它。”

        “他和特攻队员关系不错,我觉得他的掩护靠不住。”北川大尉也只从自己的安危考虑。

        迫水明白自己也将会驾着特攻机出击。而指挥所里的人却绝对不会驾上特攻机出击。他们只是躲在安全圈里下达特攻命令而已。这就是他们和实施特攻出击的人的区别!

        这种呆在基地里的人和在空中以死相搏的战士之间的本质差别,在两者内心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情感鸿沟。

        一片沉重的寂静。不是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而是要预防自己人攻击,这使人觉得这种寂静中有一种滑稽的无奈。

        突然,有人笑了起来,打破了寂静。以吉永为首的军官一齐把凶狠的目光射向了这个不知谨慎的人。发出笑声的是栗山大尉。

        “有什么可笑的?”吉永少校斥责道。栗山仍然笑个不停地说:“对不起,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人效仿柳原搞反特攻,问题还不严重吗?”

        “想搞反特攻就让他们搞好了,反正都得死。”

        “你胡说什么……”

        栗山堵住吉永的话头,不让他有机会反驳,接着说“少个一架两架飞机对战局也不去有什么影响。他们反特攻的目标无非是机场的建筑和作战指挥所。所以,特攻机出击后,我们马上就躲到分场的地下室或离开这儿不就行了吗?”

        “对呀!”吉永少校的眼睛又放出了光芒,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在分场的房屋底下,挖有很深的地道,建有飞机修理厂和总部防空洞。此外在基地的很多地方都挖有防止敌机空袭的防空洞。如果分散躲到那里面去,即使有反特攻,也能保证生命安全。

        “嗨!竟然连自己人都要躲避了,看来帝国陆军的末日真的来临啦。”一名军官黯然地感叹道。大家都惭愧地沉默着。

        矢吹从特攻队被选进了直掩队,受迫水中尉指挥。一方面是因为矢吹的训练成绩好,另一方面也靠在指挥所工作的老乡帮忙推荐。

        编入直掩队就和毫无生还希望的特攻队不同了,这里尚有一线生的希望。

        矢吹很感激老乡的好意,但当他明白了增强直掩队的真正意图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中尉阁下,让我去拦击昨天还是我朋友的特攻队员的反特攻,我下不了手。因此,我想退出直掩队。”矢吹向迫水说道。

        “对我说没用,这是命令。”

        “如果中尉对分场长说我技术不精,不能胜任直掩机工作的话,我想我能退队的。”

        “我就是这么说了也没用。命令都下了,你就服从吧。”

        “不过……”

        “别说啦!难道你不明白吗?”

        “啊?”

        “只要你握着操纵杆,不管是特攻队还是直掩队,两者必居其一。不管在哪边,也都是死路一条。”

        “这么说……”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自打当战斗机飞行员以来,我还是头一回接到命令击落自己的僚机。我比你还想去特攻队呢!”

        迫水低下头,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苦恼。迫水击落柳原的飞机后,全体特攻队员都很恨他。为了防止他被人暗算,分场长已在他身边暗中派人保护。加强直掩队也是为了减少大家对迫水的憎恶。

        迫水什么也没说,一句也没替自己辩解,他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命令,每天都担任直掩任务。但从那天起,他变得毫无食欲。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这种内心的痛苦,和他每天都担负体力消耗极大的护航任务,以及严重的营养不良,使迫水日渐憔悴下去。

        矢吹这才领悟到迫水那番话的真意。不愿意参加自掩队,那就得参加特攻队,和大家一起去撞死。迫水曾说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矢吹意识到他也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战功赫赫的空战“王牌”,竟然堕落到了受命击落僚机的地步。天生具有“军魂”的迫水,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内心深处已经看透了虚饰着光环的日本军队。现在的日本军队已今非昔比了,充其量不过是躯壳而已。

        身为帝国军人,就要战斗到死,但在倒下之前,一定要壮烈地战死,要死得有空战“王牌”的气概。

        迫水黯然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矢吹明白了,迫水正在寻找死的机会。

        

        六月二十×日,下达了最后一次特攻出击命令。冲绳的日军基本上被歼灭了,他们出击的次数已大大减少。

        矢吹编入了直掩队,也配备了一架隼式战斗机。出击飞机的编队是:12架特攻机和6架直掩机。在当时飞机严重缺乏的情况下,竟然以2比1的比例编入直掩机,足见指挥所的军官们是多么害怕反特攻。

        但是他们似乎没有料到,直掩机也可以随时变成反特攻机。

        “看来今天是遇上劲敌了。”在从指挥所走向飞机时,迫水对矢吹说道。迫水在后勤兵的帮助下登上飞机时,又对矢吹说了些什么,但是被旋转的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吞没了。矢吹只能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极为醒目。

        他可能是在向矢吹道别。特攻出击时,即使是直掩机也难以生还。他们这次仅凭十八架老掉牙的飞机,就要到密集如云的美国舰载机群中冲杀。

        迫水中尉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凭他那高超的飞行技术和作为战果确认机的责任感。

        矢吹明白,迫水中尉今天已不惜一死了。同时,这也意味着矢吹生命的终结。

        “柳原,今天我也要去了。”登机时,矢吹默默地对已经死去了的朋友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活到了今天,死期还是来临了。

        矢吹面向东京,向父母和笹野雅子道别。

        “我曾说过一定要活着回来,但现在要违背誓言了。请原谅我。”此时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亲人是否平安无恙。矢吹关上座舱盖,示意后勤兵搬开机轮挡块,他慢慢地加大了油门。飞机缓缓地离开机列,开始向起飞点滑去。这时,僚机卷起气流,已经开始在跑道上加速了。

        “起飞!”

        矢吹在起飞点上开足了马力,飞机开始快速滑行起来。在作战指挥所的前面,刚向他们敬过壮行酒的分场长、军官和地勤兵们使劲挥动着手,列队为他们送行。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基地了,矢吹感到心头一阵悲凉。迫水的飞机早已升空,正在空中待机。

        “来生转世。一定要生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里。”

        矢吹飞机的下方,大地像急流一样向后奔涌而去。在飞机轮胎摆脱大地摩擦的瞬间,飞机就像是扯断了一根游丝,飘浮到了空中。

        飞机在基地的上方编队后,他们便笔直地向南方海面飞去。当开闻岳被抛在身后时,他们便来到了海上。何止有上百架、上千架的特攻机,都从这开闻岳的上空直奔死亡而去。海面上风平浪静,令人难以相信在不远的前方就是战场。海平线上露出一片积云,白得眩目。天空晴得出奇。飞行非常平稳,飞机犹如定在了空中一般,几乎使人忘记了身在何处。

        但是,在这片极其和平的空间里,敌人正磨尖了牙齿,躲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这里虽是日本的领空、领海,但制空、制海权却掌握在敌人手里。特攻机紧贴着海面飞行,直掩队飞行在他们前方,相距约600米。性能好些的直掩队飞机不费多大劲,就能把装着重磅炸弹的特攻机甩到身后。

        特攻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从敌舰上部的高空俯冲下来实施攻击;另一种是紧贴海面撞击敌舰的腹部。

        这两种接近目标的方法都要求有娴熟的飞行技术和航向的精度。虽然视野会受到限制,但与中等高度的飞行相比,命中率要高。

        飞到六千米以上的高空时,容易避开美军战斗机的迎击。雷达虽能从屏幕上发现特攻机从高空接近,但美军的舰载飞机还要花时间起飞才能迎击,这样便能赢得时间,所以飞行高度越高,越容易躲过战斗机的拦截。

        低空接近的优点是:在20公里以外时,雷达发现不了特攻机正在接近。美军的高空警戒飞机也几乎不可能用肉眼发现它们。

        但是使用高空接近法要求飞机在六千米的高空飞经650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冲绳,但特攻机大都破旧不堪,难以胜任。再加上美军的舰载机通常都在高空待敌,这种方法的优点几乎丧失殆尽。更何况从高空垂直俯冲而下时,即使是飞行老手也很难控制飞机,这样使给了敌舰躲避的时间,命中率反而降低了。

        所以,现在日军几乎都采用“超低空接近法”。这种方法比高空接近法的视野更小,需要技术纯熟的驾驶员。因此,直掩战斗机就兼任了导航的任务,引导特攻机飞向战斗海域。

        即使是这样,飞行时如果天气不好,那些刚学会飞行,技术不熟练的特攻队员还是会和导航机走散;主战一起,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左冲右撞。超低空接近法虽不易被敌人发现,但一旦发现就难以逃脱,因为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不利的空战位置上。

        不过即使己方处在有利的位置上,也不是美军的对手。因为双方飞机的性能、装备及驾驶员的熟练程度,相差太远。

        直掩队展开战斗队形,一边前进一边警惕着四面八方的空域。极目望去,满眼都是湛蓝的天空。离开基地已经一小时了,还没发现敌人的踪迹。越是向南,天空和大海的颜色越深。

        突然,迫水的指挥机摇起了机翼,这是发现敌机的信号。但是,晴空碧蓝如洗,矢吹丝毫没发现敌人的踪影。

        矢吹感到莫名其妙,歪头向迫水挥挥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迫水的飞机靠近了他的右翼,打开舱盖,指了指右前方。

        矢吹顺着迫水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敌机的影子。这时迫水的飞机却急匆匆地晃着翅膀,开始爬升。

        无论如何,在作超低空飞行时,先被敌人发现是极为不利的。直掩机的任务之一,就是当诱饵分散敌机的注意力。在急速爬升的直掩机下方,特攻机仍旧像爬一样贴在海面上前进。虽然没发现敌机的影子,但特攻机拖着沉重的炸弹,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中拼命向前飞。这情景真让人感到心酸。

        高度升到二千米时,在迫水的飞机右前方约一千米的上空,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是飘在空中的一位灰尘。凝神细看时,那粒闪亮的灰尘眼瞅着变成了芝麻大小。是敌机,有十架。

        直掩机都发现了敌机。敌机也看到了他们。距离渐近,是敌军最先进的P-51野马式战斗机,这种飞机装备有6挺12.7毫米机关炮,最高时速可达710公里,发动机功率1720马力,续航距离1730公里,它比隼式战斗机飞得更高,而且俯冲得更快。它的拐弯、翻身的半径也很小,空战性能优良。而且它还装有厚厚的防弹装甲和油箱自锁装置,为了保护飞行员的生命安全,设计非常结实。

        日军的主力战斗机则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从开战以来,一直都是使用隼式战斗机。它装备有2挺12.7毫米机关炮,最高时速515公里,发动机功率1130马力,续航距离1100公里,任何方面都处于劣势。此外,就是诺门坎战役后,早已退役作练习机用的九七式战斗机。更何况除迫水之外,他们都是些只受过速成特攻训练的学生出身的新手。他们不仅在数量上处于劣势,而且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局面。但是为了掩护特攻机,迫水决心率领这支不堪一击的直掩机队向占绝对优势的敌军挑战。

        敌机好像没发现特攻机。他们平时净是对付那些装满重磅炸弹,飞起来摇摇晃晃的特攻机,很久没有见过识过斗志旺盛的日本战斗机了。现在猛一见到,似乎有些吃惊。迫水的机体上掉下一个黑色的东西,是他甩掉的副油箱。矢吹也拉动了甩掉副油箱的操纵杆,机体微微一震,顿时感觉轻快起来。

        敌机并不直接冲上来,而是开始向左转弯。迫水他们也马上转弯,逼近敌机寻找战机。由于下面有特攻机,他们不能爬到最高处。否则万一在抢占有利空战的高位置时,被敌机发现下面的特攻机,他们就无法掩护了。迫水左右为难,他既要准备空战,又必须掩护特攻机。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该开火了。面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空战,矢吹瞪大了双眼,喉咙里着了火一般,火辣辣地。他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要沉着,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与其说是他在渴望着搏杀,倒不如说是极度紧张造成的痉挛。

        眼看就要交火了,敌机编队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六架飞机仍留在上空,另外四架飞机却急速地向左下方俯冲下去。他们还是发现了特攻机。敌人留下了同样数目的战斗机来对付直掩机,腾出一部分兵力去对付特攻机。

        迫水为了拦住他们,从下方向上猛冲。矢吹和其它的直掩机紧随其后,快速爬升。但处在高处的另外六架飞机也扑了下来,战斗一开始就对他们很不利。双方相互对射,立刻陷入了一场混战。在和敌机交错的一瞬间,矢吹感到机体受到了一阵猛烈的冲击。他定睛一看,身体并没受伤,飞机安然无恙地飞在空中,各种仪表也都很正常。

        一束耀眼的闪光在矢吹左翼数十米的空中炸裂开来,也不知是哪一方的飞机在空中爆炸了。数股黑烟拖着尾巴四分五裂,那是击毁的飞机残骸。现在也弄不清楚迫水的飞机去哪里了,特攻机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

        矢吹正拉起机头。只见唰地一下,一只怪鸟的影子掠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矢吹看到了那架飞机的侧腹上画着一个红乌龟标志。

        “红死龟!”

        迫水中尉讲过的可怕的红色死亡之龟就出现在眼前。本已忘掉的恐惧感又猛地袭上心头。由于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矢吹现在所感到的只有恐怖了。

        矢吹的飞机面对着敌机翻转逃跑。“红死龟”向着绝好的猎物猛扑过来。矢吹把飞机的性能发挥到了极限,想摆脱“红死龟”的追击。但无论是技巧、速度还是飞机的空战性能,敌人都高出许多。它紧咬着矢吹不放。

        “红死龟”现在占据着捕食猎物的最佳位置,但它就是不开火。它把矢吹套在瞄准器里,戏弄着这个到手的猎物。

        “这下完了!”

        矢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机关炮射出的曳光弹从身边飞过,“红死龟”终于露出了它的尖牙利齿。

        但矢吹的飞机依然在空中飞行,机体也没中弹,而身后的炮声却越发急促起来。在恐怖的驱使下,矢吹向舱盖后方望去,却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景象。一架日本飞机不知什么时候咬住了盯住矢吹的“红死龟”,并正在向它开火。但再后面,另一架野马式战斗机正咬住那架日本飞机也在猛烈地开火。“红死龟”放弃了矢吹,兜起了圈子,想躲开那架日本飞机的攻击,但那架日本飞机紧紧咬住不放。

        是迫水救了他!迫水知道自己处于敌人的火力之中,却并不躲避,仍继续开火。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向自己开火时,出于自卫本能,无论如何都会躲避的。“红死龟”尽管中了不少炮弹,却并没坠毁。这全靠它有出色的防弹防火设备。“红死龟”使出浑身解数想摆脱迫水。如果是一般的飞行员,形势马上就会逆转,但经验老到的迫水却死死地咬住了它。

        一向没放在眼里的日本战斗机队中竟然还有如此勇猛的人。“红死龟”从心里感到害怕了。

        但是,日本的战斗机只重视作战性能,却忽视防火防弹装备。它抵挡不住后面那架掩护“红死龟”的野马战斗机的炮火。迫水的飞机尾部冒出了黑烟,尽管如此,但他的飞机的速度和勇猛势头却丝毫没有减弱,仍然猛追着“红死龟”。迫水的飞机机身起火了,转眼间油箱就爆炸了,飞机在空中炸得四分五裂。

        几乎同时,“红死龟”也着火了,从机身中绽出了一朵白花。“红死龟”飞机在空中留下一朵花瓣般的降落伞后,就被吸进了弥漫着火光和浓烟的海里,坠毁了。

        这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迫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矢吹的命。矢吹在空战圈外茫然若失地看着。迫水替矢吹死了。他为了救矢吹,紧紧地咬住了宿敌“红死龟”,结果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苍茫的天海间,只剩下矢吹一个人。双方的飞机都不见了踪影。特攻机和直掩机可能都已葬身海底了。矢吹茫然若失,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掉转机头,向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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