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一身旅行装扮地快步走下楼梯,昨天一辆马车送来一个消息,使他必须到伦敦走一趟。他的小弟被西菲尔退学,这是雷家首度有人被迫从一所名校中退学。
他觉得又生气又担心,纳闷是什么因素或事件导致这种结果。亨利向来是个精力蓬勃的孩子,充满淘气和恶作剧,个性非常善良。西菲尔的校长的来信中,没有一点解释,只说不再欢迎那孩子就学。
亚力沉重地叹口气:心想自己没给那孩子足够的教导和指引,每当到了要惩戒的时候,他都不忍心责骂亨利。父母撒手西归时,亨利还很小,亚力反倒像是他父亲而不像个长兄。他纳闷自己是不是有好好的对待那孩子,他愧疚地心想,自己应该早几年结婚,好让亨利的生活中有个慈祥的女性长辈。
一个身着睡衣、匆匆走上楼梯的娇小人影,打断亚力的思绪,又是近乎不着片缕的莉莉正匆忙上楼。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匆忙的神态。
她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就此停在几步之外,仰脸望进他严厉的脸,呻吟地伸手摸头。
“就当我没碰见,好吗?”
“不好,罗小姐,”亚力咬牙地说。
“我不解释。”她咕哝。
“我要你解释你刚刚在哪里,以及在做什么!”
亚力沉默地凝视她。以前她说的可能是实话,她的确和某个仆人有一手,光看外表就符合——睡衣、赤足、脸色憔悴、黑眼圈,似乎是一夜的放荡令她筋疲力竭。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令他怒火冲天,通常他才不在乎别人做什么,只要不致令他不方便。可是此刻他却感觉口中有强烈的苦涩感。
“下次再这样,”他冷冷地说。“我会亲自为你收拾行李。在伦敦,寡廉鲜耻或许为人所羡,可是在这里不容许有这种事!”
莉莉叛逆地直视他的眼睛,然后继续上楼,口中喃喃地嘀咕。
“你说什么?”他咆哮地问。
她扭头扮个假假的笑脸。“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爵爷。”
莉莉回房之后,要求女仆准备热水。她滑进浴盆里面,心不在焉地将水泼在胸前,四周的墙壁贴着中国式的花鸟壁纸,壁炉架雕刻凉亭与龙。这种装饰早就过时了,至少是二十几年的老花样。如果这里由我来布置,有许多地方需要改变,她心想,然后整个人潜进热水里,等她冒出头来时,才允许自己去想刚刚发生的事。
梦游这件事越来越频繁,昨天她在图书室苏醒,今天却在前厅的沙发上。她怎么去的?她如何安然地走下楼梯呢?天哪,她可能会跌断颈子呢!
她不能允许这件事再这样下去!
莉莉害怕地纳闷,是不是该开始把自己绑在床上,可是发现她的人又会怎么想?
或许她该试试上床前喝酒……如果够醉……不,这将是自取灭亡的快速快捷方式,她在伦敦已经见过太多人因烈酒而毁灭。或许该找个医生问问安眠药的事……可是万一他说她是疯女人呢?天知道那会如何,她闭上眼睛。“或许我是疯了。”她自言自语地握紧拳头,孩子被偷走会把任何女人都逼疯的。
洗好澡,她坐在炉火前,手指扒过湿湿的头发,心中构思今天的计划。”首先,她手指一弹。“我必须说服伍佛顿伯爵,芮德的确在追求我而非苹妮,这才能除去他的怀疑。”
“小姐?我来收脏床单。”
“顺便拿睡衣去洗——呕,告诉我雷爵爷在哪里,我想找他谈。”
“他去伦敦了,小姐。”
“伦敦?”莉莉皱眉。“可是为什么呢?要去多久?”
“他对史蒂说今晚就回来。”
“呃,这次旅程很快速,这么短的时间他又能做成什么事呢?”
“没有人知道。”
莉莉觉得女仆知道而不肯说,伍佛顿伯爵的仆人口风都很紧,对主人相当忠诚。莉莉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西菲尔位于伦敦西北方的山坡上,是最有名的公立学校,栽培出许多伟大的政治家、艺术家、诗人和军人。亚力自己从这所学校毕业,也希望亨利在此有好的表现。可是显然事与愿违。
亚力被带进校长办公室,佟校长毫无笑容地迎接他。“雷爵士,看到你来带我们的囚犯真令我松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有危险而火爆的脾气,实在不适合在西菲尔就读。”
亚力同时听见他小弟的声音。“亚力!”坐在靠墙板凳上的亨利向他跑过来,然后又停下脚步,想装出一副受抑制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了,将他拉过来,仔细地打量他。“孩子,为什么他说你很危险?”
“一个恶作剧。”亨利答说。
亚力遗憾地笑了。亨利的确很爱玩,然而他是个好孩子,任何父亲都会以他为傲。虽然就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书,他身材不高,却很强壮结实,在运动和数学方面表现优异,私下热爱诗词。
他的眼中常有能感染人的笑意,金发需要时常梳理,才能压下那不听话的鬈发.为了弥补身高的缺陷,亨利向来大胆而果断,是友伴的领导人。可是一旦做错事,会很快就道歉,因此亚力无法想象他究竟做了什么,会遭到被退学的地步。一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呃,他会安抚一下佟校长,向他道歉,然后说服他让亨利留下来。
“哪种恶作剧呢?”
回答的人是佟校长。“他轰掉我家的前门。”他厉声说。
亚力目瞪口呆。“你做什么?”
亨利愧疚地别开目光。“火药。”他认罪。
“那种爆炸可能导致我受重伤,”佟校长说,眉毛压在眼睛上面。“对管家亦然。”
“为什么?”亚力迷惑他问。“亨利,这不像是你。”
“正好相反,”佟校长评论道。“他向来如此,亨利任性叛逆——憎恨权威,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教导和训练。”
“你胡说,”亨利顶回去,怒目瞪着校长。“我接受你给的全部还不只!”
佟校长用一种“你看吧”的表情望向亚力。
亚力轻轻抓住男孩的肩膀。“看着我,你为什么要炸掉他的门?”
亨利顽固地保持沉默。
佟校长开始替他回答。“亨利是那种不肯——”
“我已经听过你的意见。”亚力打断校长的话,冷冰冰的一眼使对方立刻住嘴。他看着弟弟,眼神软化下来。“亨利,告诉我。”
“没事了。”亨利含糊地说。
“告诉我原因,”亚力警告地说。“现在。”
亨利怒目瞪着他,极不甘愿地回答。“因为体罚。”
“你被体罚?”亚力蹙眉。“为了什么原因呢?”
“任何可以想得到的原因!”亨利胀红了脸。“用桦木枝、木棍……他们总是在体罚,亚力!”他扭头瞥了佟校长一眼。“一次是我早餐迟到一分钟,一次是在英语老师面前掉了书,一次是颈子不够干净……这几个月以来,一星期至少被打三次,我天杀的厌恶极了!”
亚力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怒火填膺。“让我看看!”
亨利摇头以对,脸胀得更红。“亚力——”
“让我看!”
亨利来回看看哥哥和校长,沉重地叹口气。“为什么不呢?佟校长早已经看多了。”他转过身,勉强脱掉夹克,摸索裤腰,将长裤拉下好几吋。
亚力看见他们对弟弟的所作所为,呼吸一窒.亨利的下背和屁股混合着鞭痕、疙瘩和瘀青,这种待遇任何人看来都不是普通或必须,这种体罚不是出于纪律——而是出于以虐待他人为乐的变态人士之手。想到所爱的亲人遭受这种待遇……
亚力极力控制心中的怒火,不去看佟校长以免气得宰了那家伙。亨利拉上裤子,转身面对他。当他看见亚力冷冰冰的眼神和抽搐的肌肉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完全合于常理。”佟校长自以为是地说。“体罚是西菲尔正常的传统。”
“亨利,”亚力语气不稳地打断他的话。“亨利,除了体罚,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用其它方式伤害你?
亨利一脸迷惑。“没有,你是指什么?”
“没事,”亚力指着门口。“出去吧,”他静静地说。“我马上来。”
亨利拖延着,不住好奇地回头。
门一关,亚力大步走向佟校长,他本能地倒退数步。
“雷爵士,在教育方面,体罚是众所接受的方法——”
“我不接受,”亚力粗暴地抓住他,推向墙边。
“我叫人逮捕你,”校长惊呼一声。“你不能——”
“不能怎样?杀你吗?或许不,不过所差不远矣!”亚力抓住他领口,把他举离地面,校长近乎窒息。“我了解你这种变态,专找孩子发泄怒气,鞭打出血令你觉得满意,你根本不配当人!”
“纪……纪律……”佟校长痛苦地喘气。
“如果你所谓的纪律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或是亨利透露你用其它方式虐待他,你最好逃得远远的,不要被我抓到,”亚力掐紧他的喉咙,直到他脸色死灰。“否则我割下你人头,挂在亨利的卧房,作为他念西菲尔的纪念品!”
他突然松开佟校长,他整个人倒在地板上,又咳又喘。亚力砰地推开大门,大步而去。
他找到亨利,拉住他的手,开始疾走。“为什么你不来告诉我?”
亨利挣扎地跟上他的速度。“我不知道。”
莉莉指控他难以接近、没有感情的事突然闪过脑际。她的话是不是有部分属实?他阴沉地皱眉。“你以为我不关心吗?我不会了解?你早该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以为会有改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亨利含糊地说。
“所以安放炸药?”
男孩沉默不语,亚力重重叹口气。“亨利,我不要你自己照顾自己,你还没到那个年纪,你现在仍是我的责任。”
“我明白,”亨利深觉被冒犯。“可是我知道你在忙别的事,例如婚礼——”
“天杀的婚礼!别利用它当借口!”
“那你要我怎么说?”男孩火爆地问。
亚力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要你明白一有麻烦先来找我,不论是什么麻烦,我都不会忙得没时间帮你。”
亨利点点头。“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雷风园。”
“真的?”男孩几乎笑了。“可是我的东西还在宿舍。”
“有什么重要物品吗?”
“没有。”
“很好,全留在这里。”
“我得再回来吗?”亨利恐惧地问。
“不,”亚力强调地说。“我会找家庭教师,你可以和本地小孩一起上学。”
亨利兴奋地哇哇叫,将帽子抛向空中,任它落在身后的地板上,两人一起离开学校。
“嘘,我想他来了。”莉莉瞥见亚力的马车驶上车道,立即将芮德拉离音乐室。他、桃丽和苹妮正兴高采烈地唱歌弹琴。
“莉莉,告诉我你在计划什么。”
“我猜伍佛顿伯爵会来书房喝一杯,我要他看见我们在一起。”
莉莉将芮德拉向皮椅,自己坐在他腿上,一手捣住正要反对的他的嘴。“吻我,而且要做得很逼真。”
“可是一定要这么做吗?我对苹妮的感情……”
“与此无关。”她不耐地说。
“一定要——”
“快点,该死!”
芮德乖乖地顺从。
这一吻在莉莉而言实在没什么特别,天知道为什么诗人墨客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形容这种枯燥无味的经历。她自己倒相当同意某位姓石的作家说“天知道是哪个傻瓜发明接吻这档事。”
可是恋爱中的情侣似乎很喜欢这个风俗,而伍佛顿伯爵必须相信她和芮德是一对爱侣。
书房的门开了,莉莉摸摸芮德的头发,试着装出投入热吻的模样。然后她慢慢抬起头,仿佛这才察觉有人闯入。
伍佛顿伯爵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双眉皱在一起。莉莉大胆地笑了。“你瞧,爵爷,你侵入我俩私密的时刻——”她突兀地住口不语,这才察觉伍佛顿伯爵旁边还有个小男孩,莉莉大出意料,不禁羞红了脸。
“罗小姐,”亚力一脸阴沉。“这位是我弟弟亨莉。”
“哈啰,亨利。”莉莉勉强招呼。
男孩趣味盎然地望着她,直截了当,不浪费时间。“如果你即将和亚力结婚,为什么还和石爵士接吻?”
“呕,我不是那位罗小姐,”莉莉匆忙回答。“你说的是我可怜的……我的小妹。”她想起自己还坐在芮德腿上,匆匆跳下来,差点跌倒。“苹妮和妈妈在音乐室唱歌。”她告诉亚力。
亚力微一颔首。“来,亨利,我来为你介绍苹妮。”他木然地说。
亨利仿佛没听见,反而走向莉莉。“你的头发为什么剪成那样?”他问。
莉莉哈哈大笑。“在我打猎和射击时,它们总是挡住我的眼睛,所以我才剪掉。”
“你打猎吗?”亨利好生着迷。“那对女人很危险的。”
莉莉发现伍佛顿伯爵也瞪着自己,忍不住嘲弄地笑了。
“亨利,我和你哥哥第一次见面,他也这么说。”他们目光胶着,亚力嘴角抽动,似乎在忍住笑。“爵爷,”莉莉顽皮地说。“别担心我对亨利有不好的影响,我对年纪大的男人比较危险。”
亚力翻翻眼睛。“我相信,罗小姐。”他带着亨利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莉莉文风不动,心中大感迷惑,心跳极不规则。他那疲惫、蓬乱的模样,一手保护性地放在小弟肩膀上……这一切令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是那种会缠男人的类型,然而却突然希望有人能抚摸他的头发,为他准备一份便餐,让他吐露心中的困扰。
“莉莉,”芮德问。“你想他会相信我们的吻是真的吗?”
“我确定他会,”她自动地回答。“为什么不呢?”
“他是个很有洞察力的人。”
“我开始厌倦众人都这么高估他。”莉莉说道,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语气如此尖锐。
她只是很诧异自己脑中会出现那幅景象,想象力自行幻想自己拥抱伍佛顿伯爵,感觉他的唇压住自己,她的手抚摸他的金发。这些念头令她胃部绷紧,不自觉地抬手摸摸颈背,他只拥抱过她一次——当时她坠马,伍佛顿伯爵将她抱起来,差点令她窒息。他的手劲和脸上的暴力当时吓坏了她。她很怀疑他曾将这一面呈现在白洛琳的面前。
莉莉对神秘的洛琳十分好奇,她是真心爱上伍佛顿伯爵,或是因为他家财万贯才答应和他结婚?还是看上他贵族的血缘?莉莉听说美国人相当重视头衔和贵族血缘。
伍佛顿伯爵在白洛琳身边又是什么模样呢?他可能既温柔又笑口常开吗?洛琳令他快乐吗?
这些无解的问题使莉莉很气恼,无声地叱责自己,伍佛顿伯爵失去的爱人长相如何与她何干?最重要的是,要拯救苹妮离开他。
亚力和应征教师的人道别,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面谈过的第四位,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位令人满意。他猜要花好一阵子,才能找到一个以纪律和了解并重的家庭教师,适合亨利的需要。
除了面谈家庭教师。亚力还忙着和佃农开会。他们抱怨大量繁殖的野兔危害他们的农作物,同时他的狩猎管理人也不悦地通知他,盗猎的数量激增。“他们猎野兔不是不好,爵爷,”管理员说。“可是他们在夜间设陷阱和猎兔,干扰到野雉的繁殖期,今年就没有足够的野雉可猎!”
同时,他和土地代理人又讨论到他位于白金汉郡的产业,谈及收租金和其它土地管理等问题。
“你应该找一个全职的经理人。”莉莉听到部分的讨论之后评论道。“和你有相同地位的男人都是这样。”
“我知道如何处理我自己的事宜。”亚力唐突地回答。
“当然。”莉莉轻佻地一笑。“你宁愿凡事事必躬亲处理,或许很喜欢去找每一位佃农收租金。如果有时间,我倒很惊讶你不亲自扫地、擦地板、揉面——你这么能胜任,何必雇用仆人?”
亚力叫她少管闲事,她则说他是中世纪的暴君。
私底下,他考虑过她的提议。他大部分的工作找人做也可以处理得很好。可是若他因此有更多的空间,那他要做什么呢?和苹妮共度吗?虽然他们彼此文明地相处,却不觉得有对方陪伴会有多快乐。
当然也可以去伦敦赌博、打猎、参加宴会、加入政治圈,可是这一切似乎好单调。亚力也可以重拾某些友谊,过去两年他一直避免和老友在一起,尤其是那些认识洛琳,并为她的死表示惋惜的人,亚力无法忍受他们眼中的怜悯。
他挫败而沮丧地去找苹妮,她则像影子似的黏着她妈妈。他试着和她俩交谈,但是数分钟之后,他咕哝着有工作要做而逃开。
长廊传来笑声和洗牌的声音,他好奇地循声前去看看,心中第一个想法是亨利有朋友来访,因为有两个小小的人影腿交叉坐在地板上洗牌,其中一位显然是亨利,可是另一位……莉莉不只是穿着她枣红色的长裤,还向亨利借了衬衫和背心。亚力故意走进去,有意叱责她衣着不整不合宜。但当他走近时,他的目光飘向莉莉,忍不住用力吞咽。她席地而坐的模样,长裤紧紧的裹住大腿和膝盖,强调出修长的小腿和脚。
上天帮助他,她真是最会引入逦思的女人,他曾经见识过许多诱人的女性,目睹她们宽衣解带或穿上衣服,无论是豪华礼服或不着寸缕、入浴时仅着丝质亵衣,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罗莉莉穿着长裤的模样更吸引人。
亚力觉得血液运行加快,身体紧绷亢奋,他绝望地挣扎,想要唤起脑中苹妮的倩影。然而这一着却失败了,他只好更向记忆深处去寻找洛琳,可是他看不见洛琳的脸庞……该死!他几乎想不起来……
他脑中只看见莉莉的膝盖、鬈发的颈项、她在洗牌时手指轻巧的动作。想要保持呼吸正常平稳宛如是一场费力的战争,他首度想不起来洛琳的嗓音和她脸的形状……那一切全陷入白茫茫的迷雾之中。他背叛的感官全被莉莉吸引住,室内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她灿烂夺目的美丽之中。
莉莉短短一瞥立即察觉亚力的存在,她肩膀绷紧等待某些负面的批评,手中仍继续示范动作。
她熟练地切牌、分牌。“现在注意看,亨利。”她说。“只要把这叠直直推进另一叠……它们就回到原先的顺序……看见了吗?A还在最下面。”
亨利笑着接过去练习。
亚力看着男孩弄牌。“你知道他们如何对付作弊的人吗?”他问。
“只对那些技术不佳的人,”莉莉抢先回答。“高手从未被抓。”她指指身旁的空间,优雅得有如淑女请来宾在客厅坐下。“想加入吗,爵爷?我可是打破自己最严谨的规矩,才把我最好的技巧教给你弟弟。”
亚力坐在她旁边的地上。“我该感激涕零吗?”他讽刺地问。“把我弟弟变成骗……”
莉莉咧着嘴笑。“当然不是,我只不过要这可怜的小家伙明白,其它人可能占他便宜的方式。”
亨利自我憎恶地轻哼一声,手指一滑,扑克牌散落在地板上。
“没关系,”莉莉倾身收牌。“好好练习,亨利,你很快就会熟练了。”
亚力无法制止自己不去瞪着莉莉浑圆的臀部,因为她正勤奋地倾身捡拾地上的扑克陴,一股崭新的反应排山倒海地泛过他全身,使他皮肤表面发热。他把外套边缘拉在一起遮住大腿,以免出丑。他应该在这一刻就起身走开,可是他仍然留在原地,坐在他今生所见最疯狂的女人身边。
亨利把牌迭在一起。“我的家庭教师怎样了,亚力?”
亚力勉强将目光挪离莉莉身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很好。”男孩强调地说。“最后那一位看起来像只该死的猪。”
亚力皱眉。“你说什么?”
莉莉倾向亨利交头接耳。“亨利,别在哥哥面前用莉莉阿姨教你的新词汇。”
亚力想也不想就攫住莉莉的手臂。“罗小姐,你正适切地证明我不希望你接近他的原因。”莉莉吓了一跳,迅速瞥他一眼,以为会看见他冷冷地皱眉,却发现他笑得好淘气,令她心儿怦怦跳。
真奇怪,能使他笑竟让自己心中有一股成就感,她忍不住回他一笑。
“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吗?除非他能找着集伽利略、莎土比亚和柏拉图于一身的人,否则他不会满足。我真同情你,孩子。”
亨利扮个鬼脸。“亚力,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我有某些标准。”亚力承认。“找个合格的家庭教师的时间比我预期的多。”
“你何不让亨利自己挑选?”莉莉建议。“你可以处理你其它的工作,让他负责面谈,然后他再征求你同意。”
亚力嗤之以鼻。“我倒想瞧瞧亨利会挑哪一种类型。”
“我相信他会很负责任地作决定;再者,这是他的家庭教师,我想他应该拥有一些决定权。”
亨利显然在深思这个问题。“我会挑一个很了不起的,亚力。否则就是我该死。”
这个主意太超乎寻常,然而从另一方面而言,这种责任对亨利而言有好处,试试看应该无妨。
“我会考虑一下。”亚力慎重地说。“可是最终的决定者是我。”
“呃,”莉莉满意地说。“看来你也有讲理的时候。”她接过扑克牌,熟练地洗好,放在地板上。“要切牌吗,爵爷?”
亚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纳闷她在柯氏俱乐部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淘气的邀请,小小的手将垂在前额的鬈发往后拨开。她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端庄柔顺的妻子,反而像个迷人可爱的玩伴,有着高级交际花的狡诈,混合着赌徒的赌性和野猫的敏锐……她有上百种不同的特性,没有一项是他所需要的。
“玩什么?”他问。
“我在教亨利有关二十一点的精华,”她可爱的脸上露出挑战的光芒和笑容。“你认为自己擅长玩二十一点吗,爵爷?”
他徐徐地伸出手,接过那一迭牌切牌。“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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