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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赌誓、群议

        清早,梁兴起床来到堂屋,见黄百舌和施有良已经起来,在坐着说话。桌上已摆好了饭菜,雪白馒头、杂菜羹、几碟青菜、姜豉。黄鹂儿端着一碟糟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问:“梁大哥也起来啦?洗脸水已经舀好了,在院里那个花台上。”

        梁兴忙道声谢,过去胡乱洗了把脸。黄百舌陪着他和施有良一起吃过早饭,便起身告辞,去瓦子里卖艺赚生活。黄鹂儿关好院门,收拾了碗碟,又煎了壶茶出来,给两人斟上。

        “梁大哥,我听你们昨晚说清明那天的事,刚在厨房里才想起来,小羊也跟我说起过米家客栈前头的一只客船,那船上也发生了些事,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同一只船?”

        “哦?昨天来送烧鹌鹑的那个?他怎么说的?”

        “嗯,就是他。”黄鹂儿脸上微露出些羞色,但旋即掩过,“我那时心里念着隔壁丁嫂嫂的事,没仔细听,似乎是军巡铺有个叫雷炮的上了那船,没过两天,那个雷炮就死了,接着,又有几个人跟着也死了。”

        梁兴听了,心里一动,难道这是个要紧线索?昨晚,他躺在床上,又将事情细细理了一道。其中原委,仍想不明白,但幸而邓紫玉使了调包计,让自己藏身在黄家。兵家之争,正在有形与无形。之前,对手始终无形无迹,难以测度,无从下手。眼下自己也藏形隐迹,百动不如一静,正好可以沉下心,静待敌动。

        他忙问:“鹂儿,我想见见这个曾小羊,当面问一问详情。他为人如何?信得过吗?”

        “梁大哥放心,他家和我家做街坊许多年了,我们自小就认得了呢。他爹是禁军的一个军头,几年前在西夏战场上送了命。照例小羊可以补他爹的缺,但他娘邹婶婶伤够了心,不愿他再走他爹的老路。小羊却不听,自己偷偷去军头司挂了名、注了册。从十五岁就开始领一半军俸,到后年满二十岁,就能正式配军入伍了。他现今在厢厅里做小吏,每月还能得一两贯钱呢。他在外面虽然尖头滑脑的,在我面前,一丝儿歪心都别想起。他若敢瞒骗我一丁点儿,我就告邹婶婶去。邹婶婶为人可爽利呢,又最疼我。我和小羊偷偷商议过,邹婶婶和我爹现今都是单个儿,他们两个其实早就对上了眼儿,暗地里都中了意。只是曾老爹战殁后,邹婶婶每月能领两斗的粮,她若嫁了我爹,就没这月粮了。小羊猜他娘的意思,似乎是想等他成了家、立了业,自己再作打算。”

        “何必分老小前后?两家索性合成一家,可不好?”施有良忽然笑道。他原本不善言笑,加之有心事,始终有些失神。这时被黄鹂儿的娇巧话语勾住,听得入了神,竟也露出笑来。

        黄鹂儿的秀脸顿时泛红,羞嗔起来:“人家在说正事,施大哥却乱取笑人。”

        梁兴也跟着笑了,但随即想起了自己的娘。他娘便是等他入了禁军、成了教头,再无须顾虑,才改嫁了他人。他们母子已经分别几年,隔得太远,只偶有书信往来。念起娘,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翻涌。

        “梁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曾小羊这两天会过来吧?”

        “哪里要两天,你等等,过一会儿他一定就要来还碗了——”黄鹂儿话音刚落,院门就敲响了,黄鹂儿忙问,“谁?”

        “我。”曾小羊的声音。

        黄鹂儿忙小声说道:“施大哥、梁大哥,你们先到后边躲一躲,等我跟他说好,你们再出来。”

        梁兴和施有良一起起身,走到后面卧房里,院外传来开门声。

        “我来还碗。昨晚端了你的酒醋肉回去,果然又挨了我娘一顿骂。”

        “你先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什么事?你爹走了没?”

        “快进来!”

        院门闩上了。

        “我要你见个人,他要问你些事。”

        “啥人?啥事?”

        “你先赌个誓,不许把这事告诉别人,一个字都不成,连你娘也不许说。”

        “到底啥事?”

        “快赌誓。”

        “好好好!我赌誓,我若说出去,天天被我娘骂一百顿。”

        “不成,得赌个最重的。”

        “嗯……这样成不成?我若说出去,就娶不到我最中意,最欢喜,每天每夜时时处处都念着、想着的,世上最标致、最可人、最乖巧、最会学猫叫的女孩儿。”

        “成了,成了!我叫他们出来。”

        梁兴在里屋听着这对小男女娇来痴去,忍不住笑起来,和施有良一起走了出去。

        “梁教头?”曾小羊睁大了一对黑豆眼,“鹂儿,梁教头在你家?”

        “小声些!自然是在我家,难道去你家?你好好听着,梁大哥有事要问你。”

        “梁大哥?你唤他梁大哥?”

        “不唤大哥,难道唤小哥?好了,快把你那喳喳嘴闭起来,好好听梁大哥问话。”

        “哦,好。梁大——不,梁教头,有啥你尽管问。”

        “小羊,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说。”梁兴忍不住又笑起来,“听鹂儿说,清明那天,军巡铺有个姓雷的上了虹桥根一只客船?”

        “嗯!雷炮,上的是钟大眼的船!”

        “哦?你把这事仔细跟我讲讲。”

        “这事可诡怪着呢,先是雷炮他爹化成了灰,接着雷炮、王哈儿、曹厨子、付九,一个接一个,轮号似的都死了……鹂儿,能给我倒杯茶不?这事讲完,喉咙怕得磨出火星子来……”

        丁豆娘和八个丢了孩儿的妇人站在寒风里,都瑟瑟缩缩的没了主意。

        那天,云夫人把儿女被食儿魔掳走的二十七个妇人聚到一处,把人分成了三伙儿,丁豆娘自荐做了第三伙儿的头儿。云夫人给她分拨了八个妇人,在城内外打问、追查食儿魔的踪迹。

        大家散了之后,云夫人把她手底下八个妇人留在自己宅里,继续商议她们那伙儿的事。庄夫人则把她那伙儿约到了街口那个茶坊。丁豆娘和她那伙儿妇人则站在云夫人宅门外寒风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丁豆娘常日只在虹桥边卖豆团,哪里做过什么头儿?不过,她见那八个妇人都红肿着眼,巴巴望着自己,再想到儿子,硬提起一股斗志来,再不会做头儿,为了儿子,也得强做个头儿。于是,她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议商议。”

        那八个妇人都冷得缩手缩颈,见她终于发话,都忙点了点头。丁豆娘看这八个妇人,衣着都不精贵,最好的也只穿了件半新的厚绸袄儿。心想,看来云夫人在分派人时,心里先已存了意。那两伙儿,一伙儿寻法师术士,另一伙儿烧香拜庙,只有自己这一伙儿是四处跑腿,最累,因此云夫人特地选了些平常小户人家的妇人。这样也好,不然,穷的富的、高的低的,也难凑到一处。

        丁豆娘带头,那八个妇人跟着,大家一起走到街口。丁豆娘抬头望了望庄夫人那伙儿妇人进的那座茶坊,绿窗朱门、高檐大阁的,自然不是她们这伙儿人去的地方。她又左右看看,见斜对面街边有个小店,门口一面旗招在风里乱舞。她只粗识几个日常常见的字,看那旗招上面似乎是“馄饨”两个字。丁豆娘早起只喝了半碗黄鹂儿端给她的肉粥,这会儿已经时近黄昏,肚里觉得有些饿了。她偷偷掂了掂腰里的钱袋,幸而上午准备要去庙里,多带了些钱,一人吃碗馄饨是足够了。于是她回头问:“咱们去那家店里吃碗热馄饨?”

        几个妇人都没主张,互相望望,都点了点头。九人一起过了街,进了那家馄饨店。店里脏脏窄窄的,只有四张旧方桌,还不到饭时,并没有客人,只有个老妇坐在炉边,拿着针线在绣一张鞋面。炉里炭火烧得正红,暖烘烘的。炉子上炖着一口大铁锅,咕嘟嘟沸着,冒出肉汤香气。老妇见她们一群妇人涌进来,略有些吃惊,忙放下手中活计,笑着起身招呼。

        “九碗馄饨——咱们坐里头,把两张桌儿并起来吧?”丁豆娘叫两个最年轻的妇人和自己一起把桌子并好,招呼众妇围着坐下,开口说道,“咱们姐妹今天头回见,大家都先说说自己的名姓,才好称呼。我先说,我姓丁,还差一岁就三十整了。丈夫是步军司一个小军头,靠他那些军俸,一家儿只够不饿死。我就在东水门外虹桥桥边摆了个小摊儿,卖豆团,贴补些日常花用。人都叫我丁豆娘。我看咱们里头我岁数算大了,你们叫我豆娘,或丁嫂都成。我儿子叫赞儿,到今天才四岁两个月零七天……好,你们谁接着说?”

        “我比你还大一岁呢,我姓赵——”旁边一个矮胖的妇人接过话,“我丈夫是个小经纪,在州桥夜市卖虫蚁,人都叫我赵二嫂。丢了的是我二女儿,叫二娥,今年也才满四岁。我们两口儿连只虫子都小小心心养着,从没做过什么歹事,那魔王怎么偏偏要捉我家二娥去呢……”

        “你没做过歹事,难道我们就做过?”坐她斜对面一个宽脸妇人忽然反问,“再说,你们两口儿讹了我们家不是一回两回了。那不是歹事?”

        “我们讹你们什么了?”

        “你家卖虫,我家卖鸟雀,你们赖死赖活非要挤到我家摊子跟前,你那些虫子又不看紧些,自己蹦出来,被我家鸟吃了,你讹了多少钱?当着这些姐妹们,自己说说?”

        “你家的鸟没吃我家的虫?你知道那只青头蟋蟀值多少钱?我们才要了你们多少钱?”

        两人竟隔着桌子斗骂起来,丁豆娘忙高声劝道:“两位都消停消停吧,又不是啥大冤仇,听着不过是些陈年小过节,就都丢下吧。今天大家聚到一处,不是来听你们骂架,是互相帮扶着找回自家的儿女。”

        那两个妇人气哼哼停住了嘴,脸上都露出愧色。

        丁豆娘又让其他六个妇人各自说了自家的事,九个人中,三个是市井小经纪,四个丈夫是军人,一个是任吏职的,还有一个丈夫是京城有名的口技艺人胡千叫。最先丢孩子的是胡千叫,其次是丁豆娘,其他人都依次晚一两天。住家也在城内外各处,只有刚刚吵架那两家都在外城南,离得近些。

        各家的孩子,都是天黑后被掳走的。四个是孩子贪耍、自个儿跑出去的;两个是当街没有院子,又忘了闩门,孩子不知怎么就被掳了;两个是父母都在外面忙营生,孩子独自在家,回去时不见了;还有一个是使唤他去隔壁借醋,出了门被掳走了。

        至于食儿魔,除了丁豆娘,只有一个姓桑的船家娘子亲眼瞧见了,其他都是邻舍或正巧过路的人无意中见着的。不过,所有人见的,都是形如一头大黑犬,拖着长尾巴,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只听见孩子的哭叫声。

        起初,大家都不愿多语,及至说到各自孩儿,话才渐渐多起来。说到后来,竟一起哭起来,连丁豆娘强忍着,都被惹出泪来。店里那老妇煮好了馄饨,用托盘托着正要端过来,见她们这样,惊得停住脚,不知道怎么才好。

        丁豆娘忙抹掉泪,高声道:“大家都莫哭,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咱们都是做娘的,孩子们正等着我们去救呢。”

        “咱们的孩子真的还活着?”那个卖鸟雀的鲁氏赶忙抹掉了眼泪。

        “嗯!”丁豆娘大声点头应道。

        “真的?”其他几个也一起问。

        “嗯!”丁豆娘在心里也重重告诉自己。

        “我也信。”一个姓杜的瘦瘦的妇人低声道,“咱们都别哭了。凡事往好处想,就能往好处行。”

        “对!母子连心,咱们哭,孩子们听到会更怕。”丁豆娘扭头望向店里那老妇,老妇端着馄饨仍待在原地,丁豆娘重重呼了口气,让自己脸上露出些笑,“这位婶子,把馄饨端过来吧。咱们都趁热吃一碗,吃饱了好商议。”

        游大奇跟着翟秀儿走到虹桥那头。

        这时梅船正烟雾蒸腾撞向上游那只新游船,四下里人都在闹嚷,桥上人都挤到西边桥栏争看。只有一个后生站在桥中间,像是根本没听见,伸头伸脑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人,身穿着旧布衫,背上背着个红布褡裢。

        “就是那个村人。”翟秀儿低声说着,挤过人群,上桥朝那个“灯盏”走去。游大奇也顾不得瞧热闹,忙跟了上去。

        “哈哈,小哥,你几时到的?”翟秀儿大声笑着走近那后生,像见了故友一般,一把抓住后生的手,“刚被个歪人厮缠住,来迟了一步,你莫见怪啊。”

        “你是?”后生像其他“灯盏”一样,满脸疑惑。

        “哈哈,自然是我啊,还会是谁?”

        “哦……”后生仍在疑惑。

        “走,咱们到那家茶坊歇歇去——这褡裢瞧着有些沉,我帮你背着。”

        翟秀儿不容那后生推托,从他肩上强取下那个红布褡裢,挎在自己左胳膊上。随后伸出右臂,一把揽住那后生的肩膀,连搂带推,就往桥那头走去。游大奇这一向早就演练好了的,已经凑到翟秀儿左边,顺势接过那褡裢,背起来转身飞快跑下了桥,挤过人群,穿到温家茶食店后头那棵大柳树下,躲到树后朝桥上一望,已经不见了翟秀儿和那后生。

        他这才放下那褡裢,伸手摸了摸,褡裢里细细碎碎的,像是碎米,但背着又比米重些,不知是什么。他照规矩,没解开,靠着树坐下歇息,等翟秀儿来了再一起看。

        来汴京头一晚,他在龙津桥洞下安乐窝睡了一夜,却误闯进那里的团伙。那团伙仿照汴京各行团的名,自称安乐团,里头都是逃兵,领头的是那个魁梧浓髯的汉子,名叫匡虎,原是禁军步兵司的一个都头,因受不得上司欺压,一怒之下杀了上司,四处逃亡,最后混入京城,来到龙津桥下,做了安乐团的团头。他看游大奇生得好,就让游大奇贴身服侍他。游大奇虽然满心不愿意,却哪里敢流露一丝一毫?便又暗暗自己开解,古今做大事、成大业的,哪个不受些屈辱?勾践尚且扫马粪,韩信都忍胯下辱。自己逃军到这里,既没钱,又没人帮衬,哪里能立得住脚?山高看云,水低听风,于是他强装欢喜,咬牙挨着,小心伺候匡虎。

        最让他不乐的是,这安乐团名虽安乐,规矩却严。每个人都得出去做些营生,赚钱来孝敬匡虎,叫“彩课”。这些逃军能有什么好营生?不过是些行劫使骗的勾当。游大奇虽然侍奉得匡虎十分中意,却也不能免。匡虎见他诸事不会,便吩咐他跟着翟秀儿学“点灯盏”。

        那个翟秀儿原本最得匡虎的宠。匡虎从一个御医那里得了些药膏,能消去额头的刺字。匡虎除了自己用过外,只给翟秀儿施了那药膏。他们两人额头的刺字都已不见,只隐隐留了些暗斑。翟秀儿见游大奇夺了他的位儿,拧眉撇嘴的,脸上没一丝好颜色。游大奇跟了他几天,竟像个屁一般。游大奇本就没想争他的宠,现又得跟着他学营生,须得捋顺了他的心意才成。

        他想到一句俗话:“当面奉承千万言,不如背后一句好”。于是他变着各种法儿,不住在匡虎面前夸翟秀儿的好。匡虎听得多了,也不时说给翟秀儿。翟秀儿听了,才开始正眼瞧游大奇,愿意跟他说话了。这时,游大奇又使出第二招,“一句甜,两句欢,三句好话鬼不嫌”。他将背地里讲过的那些好话,又当面一条条拿来赞叹翟秀儿。几天下来,赞得翟秀儿走路都有些飘,待他自然也越来越亲热了。

        当然,游大奇在军营里挨过几回鞭子后,记牢了一条:若没十成把握压住别人,那就一丝儿强都别显露。因此,不论匡虎和翟秀儿有多亲重他,他都始终装出些傻气,不让他们瞧出自己的心思。就像“点灯盏”时得的包袱袋子,安乐团的规矩是得两个人一起打开看。他知道翟秀儿会躲在暗地里考验他,每回他都老实守着规矩。哪怕翟秀儿已经完全信了他,他却依然不敢存着侥幸。再说,自己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何苦为了些许小利,失了自己身份?

        这时汴河两岸闹得更凶了,到处都有人在喊神仙。游大奇是做大事的人,因此强使自己不去瞧这些庸人的稀奇。他一直盯着对岸那只船,刚才隐进舱里的那对男女,竟都从窗里一起探出头来。游大奇立即坐直了身子,那船夫和那女子贴身紧挨着,女子的一双素手轻搭在船夫肩上。她微伸着颈,那瞧热闹的姿态极美妙,像画里探花嗅香的仕女一般。游大奇看得魂儿都醉了,可再一瞧她和那船工如此亲近,那醉了的魂儿立刻又被丢进醋缸里,心里汩汩地冒酸。

        他正在酒和醋之间翻腾,船篷顶上那个小厮忽然朝下面喊了句什么,那船夫和女子都一惊,船夫忙伸头出去,仰着脖和那小厮问答了两句,之后,愣了片刻,随即往舱里奔去,那女子也紧随进去。不一会儿,那船工的身影出现在岸上,他沿着河边步径飞快地往虹桥那头奔去。这时虹桥两岸闹嚷声更加喧腾了,游大奇一直望着那船夫的身影,却见虹桥桥洞底下,顺流飘来一个白衣人。近一些看时,是个白衣道士,银发银髯,神仙一般,身后还立着两个银袍小道童。难怪人们都在喊神仙,果真是神仙?他惊望半晌,才想起对面船上那女子,刚才她都出来瞧热闹,这时却再没露出头来。他忙又去望那个船夫,可岸边挤满了瞧神仙的人,再找不见那船夫的身影,不知奔去了哪里。

        出了什么事?游大奇心里竟隐隐升起些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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