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雨开始转成雷雨,盆藏山的景色一片铁灰。砂川警部终于听完所有关系人的陈述后,大约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新月山庄。于是,在这间失去主人的新月山庄中,又再次来到晚餐的时刻。
二宫朱美和鹈饲一起走进餐厅。早上鹈饲左右脸颊各吃了一拳,当下脸颊肿像是发酵面包一样,现在已经消下去了。
“我们做私家侦探的本钱就是耐操,连脸颊的硬度都在平常人之上。”
“不过就是脸皮厚吧。”
两人在餐厅的入口碰见寺崎亮太和南田智明,四人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寺崎屁股刚坐下去便好奇地问道:
“咦,昨天跟你们在一起的年轻人呢?”
“流平君昨天在大雨中淋得一身湿,回来之后就开始发高烧,睡得不省人事。下雨天怎么会有人在外面睡午觉——”
这时,朱美身后忽然传来盘子碰撞的不协和音响。嗯?朱美回头一看,坐在餐厅一角的,又是之前那对小情侣,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他们晚餐正吃到一半。马场铁男点了点头示意:真不好意思。昨天也是这样,这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老是心浮气躁的。大概不习惯正式的法国餐吧,朱美自我解读。
“发高烧身体不支?那,流平君没有接受警方讯问罗?”
这次轮到鹈饲回答他的问题。
“不,他也接受了。但是,他昨天的行动基本上跟我差不多,所以只是重复一样的话而已。寺崎你呢?昨天警部问你什么?”
“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他问了几个关于雪次郎先生的问题之后,又问了凌晨一点的不在场证明。反正当时我跟大家都在一起,所以没问题。”
“可是,中场休息有十五分钟的空档——砂川警部一定是这么说的吧。”
“嗯,没错。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去上厕所,有离开一阵子。只有那个时候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雪次郎先生的死亡地点好像是在龙之瀑布附近,那地方离这里还蛮远的,只有十五分钟做不了什么事的。”
“对啊,问题就是在这。”鹈饲竖起一根指头,唤起大家注意,然后转向同席的木屋建筑师。
“对了,我问过静枝了,南田以前似乎是在这座山从事林业,没错吧?”
“是的,没错。我父母亲原本就从事林业,我会盖木屋也是受到林业经验的影响,现在变成我的本业了,怎么了吗?”
“从事林业经验的人,应该对这里的地形山势很熟悉,我想请教你,从新月山庄到赤松川下游的龙之瀑布,有没有办法十五分钟之内往返。”
南田抚摸下颚的胡须,面有难色地回答:
“嗯,如果开车大概十分钟可以到龙之瀑布附近,可是从那边再走到瀑布,还要经过一个步行十分钟的斜坡,开车十分钟,步行十分钟,光是单程就需要二十分钟。如果有人开车技术好,又习惯走山路,可能可以缩短个几分钟,可是单程十五分钟应该是极限了,所以十五分钟要来回,根本不可能。”
“没有有鲜为人知的捷径。”
“我想不出来。”
“那,如果采取完全不同的路径呢?譬如,用飞的?”
“你是说搭直升机?不可能,瀑布附近没有可以停直升机的地方。不,这个前提是,你们之中有人会开直升机吗?”
“不,当然不可能开直升机。我是说,有没有更方便的交通手段,可以从这边一直线地直达山中。开车十分钟,走路十分钟,是因为车子先绕着山走,人再走下斜坡的关系吧,我想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应该没那么远。”
或许建造东京Aqua line的人,也有同样的想法吧,朱美苦笑着。南田一时愣住,但随即夹带笑容说道:
“确实是这样没错,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顶多三公里而已。可是在山里面,三公里算是相当远的距离喔,而且山中根本没有这种直线道路。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耗费不少时间。”
“嗯,连熟悉这里的山势的南田都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没错。”
鹈饲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也只能安静下来。这时,朱美忽然觉得南田说的话,似乎带给了她一些灵感。山里面一直线的道路。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可是,等一下,搞不好有类似的东西。朱美在说出脑中浮现的想法之前,先问南田:
“从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要花多久时间?”
“嗯,最近的地方大概走路五分钟就会到吧。”
“五分钟!这么近?”
“嗯,对啊,怎么了吗?二宫小姐。”
朱美听完南田的回答,更加自信,只差没说出,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的很。
“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所以没有办法十五分钟内往返,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从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只需要五分钟,所以只要这么做没问题了。”
“喔,朱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鹈饲催促朱美说下去。
“凶手先绑架出去夜钓的雪次郎,然后用绳子捆绑,让他无法自由行动,接着把他放置在赤松川上游,只是先放着喔,还没有杀了他。”
“嗯——”
“之后呢,凶手在半夜的时候和大家一起看足球比赛。等到中场休息,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大家面前离开,前往赤松川。这时雪次郎仍然无法挣脱,凶手把他的头压进水里,淹死他,最后再把尸体放水流。”
“原来如此——”
“尸体被溪水往下带,直到下游。凶手把搬运尸体的事交给河流,自己则赶回新月山庄。后半场开始时,他和大家会面,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观看比赛。此时,漂在河流上尸体已经慢慢地往下游移动,接着在龙之瀑布坠下。尸体开始变得不成人形,从赤松川往乌贼川的方向流去,最后停留在三俣町的河边——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凶手根本无须往返新月山庄和龙之瀑布。”
“对了,警方推断雪次郎于龙之瀑布身亡,但并不表示案发现场就在哪里。雪次郎有可能先赤松川上游时先被杀害,尸体经过一个晚上,漂流到乌贼川,这样想便合理了。而且凶手只要往返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即可,把杀害的时间算进去,十五分钟非常足够。”
鹈饲显得有些兴奋,没想到朱美也带点名侦探的气势。如何?朱美抬头挺胸,但不知为何,南田智明和寺崎亮太一脸遗憾地互看着对方。
“怎么了,我的推理有错吗?”
“呃,也不是说错啦……”南田似乎难以启口。“呃,是这样的,二宫小姐,城里面的人常会误解一件事,其实赤松川只是条涓涓细流,河床浅,连小孩子跳进去,水深也只到腰部左右吧,更别说船要在上面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别指望赤松川这种小溪流有办法搬运尸体,尸体一定会在中途被卡住。”
“喔,原来……”朱美有些丧气,但心中仍不服,不肯罢休。“可是,你说流量少,是指赤松川上游附近吧,稍微下游的地方,照理说水量也会增加吧?”
“多少是会增加,可是也没多到可以搬运尸体。赤松川一直要到和另一条支流青松川汇流之后,水量才会遽增。”
“那么,只要在赤松川和青松川的汇流处,丢弃尸体就可以了。这两条河的汇流点在哪里?”
“离龙之瀑布往上游两百公尺左右。”
“只有两百公尺?!那不就等于在龙之瀑布附近,情况完全没变嘛。”
“没错。总之,赤松川如果不到龙之瀑布,水量是不会增加的。所以二宫小姐你推断凶手从上游弃尸,这个方法不适用在赤松川,这样你懂了吗?”
就这样,南田完全推翻朱美的假设。朱美似乎对自己的无知含恨似的,轻咬下唇。一旁的鹈饲眼睛望向被雨拍打的玻璃窗。
“嗯,如果像今天晚上这种天气,朱美说的方法或许可行。今天晚上下大雨,溪水的水量一定也会增加,如此就能搬运尸体了。”
“没错,可是昨天晚上明月高挂。一滴雨也没下,所以溪水的水量一定跟平常一样。”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行不通。——而且,仔细一想,还有车子的问题。”
朱美听到鹈饲喃喃自语,马上插话问道:
“车子的问题,什么意思?”
“你不是亲眼目送雪次郎开车出门吗?所以凶手要怎么绑架雪次郎——不是用说的那么容易啊,如果他是走路出门,还比较容易被绑架。”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雪次郎先生是开自己的轻型车出门的。”
这时,从刚刚到现在都保持沉默的寺崎听到朱美的话后,好像有些反应。“嗯,轻型车——”他发出奇妙的低语。
接着,他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那个,雪次郎先生的轻型车……该不会是迷你古柏?”
“?”朱美一愣,接着答道:“不是啦,雪次郎先生的车子是国产的轻型车。”
“而且,迷你古柏只是小台,也不算轻型车。”一旁的鹈饲补充说明细节。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匡啷!
不协和音再度响起,接着疼地一声,地板发出震动。朱美吃惊回头一看,仍是那对小情侣,两人的动作构成一幅奇妙的景象。
马场铁男仓皇起身,把桌上的咖啡弄倒了。
有坂香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腰部使不出力气似地,一屁股地坐在地板上。
“……痛痛痛。”
有坂香织臀部遭受重击,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随即回过神来,看看四周。
餐厅鸦雀无声。稍远的座位上围坐着男女四人,他们停止交谈,正朝着自己看过来。这些眼光就像是弓箭般射过来,唉呦,怎么办,有坂香织!因为听到迷你古柏这个单字,所以腰突然软掉了,这种话死也不能说出口。
“香织,怎么啦?”
二宫朱美一脸担忧,半起身问道。“没事没事!”只见香织迅速挥挥手,早已忘了屁股痛不痛,当场站起身。“嘿嘿嘿。”而且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傻笑了几声。大概是这招奏效了,朱美一伙人表情转为柔和,又回过头继续交谈。香织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铁男擦完溢出的咖啡后,立即和香织咬耳朵:
“总之,我们先回房间再说。”
两人慢慢地走出餐厅,然后全力冲刺回到房间,铁男关门,香织上锁。两人一口气说出在心中憋了好久的话:“喂、到底怎么回事!你有听到吧,刚才的话!”
“嗯,听到了听到了!他确实是说迷你古柏!”
两人像是躲避外敌的胆怯小动物一般,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说话心浮气躁。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叫寺崎的男人会说出迷你古柏这个车名,而且,还在这个时机点。”
“我不认为他是碰巧说出口,所以到底事情是怎么样?我们丢掉迷你古柏这件事,寺崎好像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又似乎误会雪次郎的车是迷你古柏。”
“这感觉就像是,他知道迷你古柏,可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山田庆子。”
“可是,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寺崎会知道迷你古柏的事情。”说到这里,铁男忽然恍然大悟。
“寺崎知道池子里那台消失的迷你古柏,也就是说,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不,搞不好,寺崎本人就是把迷你古柏从新月池中打捞起来的人……”
“那么,该不会寺崎就是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
可是,铁男发出小声的哀号声,摇摇头: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他。如果寺崎就是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应该会知道迷你古柏是她的爱车。因为,山田庆子把车子停在你妹妹公寓隔壁的停车场,而她又是在那附近遭到杀害。”
“啊,对耶。这么说凶手当时应该看过山田庆子的迷你古柏,所以不可能把它误会成雪次郎的爱车。”
“嗯,总之,寺崎知道那台迷你古柏的存在,这是事实,可是他好像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嗯,寺崎虽然很可疑……可是,应该不是凶手……。”
香织倚靠在窗边向外眺望。早上的雨到现在,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对了,早上下这场雨的时候,刚好碰到寺崎,当时寺崎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不自然,不过说不定只是错觉。
“欸,刚刚在餐厅,鹈饲他们不是正在谈雪次郎的事,你听得懂他们说的吗?好像是在讲不在场证明的事,会不会跟我们有关系?”
“怎么会,我们跟雪次郎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没错啦,不过山田庆子被刺杀的事,和雪次郎溺死在河川之间,应该有些关连吧?因为,那个警部除了调查雪次郎事件,也有调查山田庆子的事。”
“也就是说,这两件事情有一定的关系,至少警方是这么认为。”
“该不会,我们因为藏匿山田庆子的尸体,最后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是有可能,但也没办法吧。山田庆子的尸体和车子都不见了,现在不可能向警方说出实情。”
“没错,现在才说的话,他们一定不相信——”
香织在窗边叹了一口气,又望向窗外。透过被雨拍打着的玻璃窗,他看到新月山庄的停车场,一盏水银灯的正下方,停着一台陌生的车子。不,说陌生好像又不太陌生。外观看起来是少见的进口车,可是,香织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咦?!”
“怎么啦,香织。”
铁男站在旁边说话的声音,更加刺激了香织的记忆。
香织立刻拉开半边窗户。“拎拎拎”,窗轨发出摩擦声。就在这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几乎同时隔壁的窗户也响起“喀啦”的声音,窗户打开了。
一个女生从隔壁窗户探头出来,两人四目相交。是二宫朱美。
“……噢。”朱美微微举起手。
“……你好。”香织稍稍点点头。
两人态度相当不自然,几乎同时关窗户。
怎么了?铁男讶异问道。
“没有,没什么。”香织摇头,反过来问铁男:“我最近像这样和马场君,一起坐在窗边,看着下面停车场那台蓝色进口车,是什么时候?”
“啊?!坐在窗边看蓝色的进口车——喔,那个时候吧。你记得吗?昨天早上,我们在你妹妹的家里,从窗户往下看,寻找山田庆子的迷你古柏,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隔壁停车场有一台进口车停在——嗯——?!”
铁男豁然开朗,张大眼睛脸贴近玻璃窗。
“我总觉得这台车跟昨天那台好像,该不会……”
“不,马场君,不只是该不会。”
香织回想昨天在大浴场和二宫朱美的对话,她说她是乌贼川站旁某间综合大楼的房东,大楼的名称好像是,黎、黎什么大楼——不行,我只想得出来一个字。
“对了,问春佳或许知道!”
香织取出手机,拨给春佳。春佳如果照姐姐的话做,人应该还在仙台。电话响了四声,春佳接起。
“喂,姐啊,什么事?你啊,今天一整天都没打给我,我还在想你该不会忘了我吧。”
她人应该是在外面,妹妹的声音夹杂着人声鼎沸的嘈杂声。
“抱歉抱歉。因为发生很多事情。对了,我有事情问你,你公寓旁边有一间老旧的综合大楼,叫什么名字?”
“嗯,知道啊。”电话那头的吵杂声更加沸腾。春佳直截了当地说出一个名字:“岩隈——!”
“……”岩隈?!
“欸,你有听到吗?这个欢呼声!岩隈连续三振三个人耶!今天的岩隈真是太厉害了。”
“等一下,春佳!你现在在哪里?”
“呃,哪里啊——棒球场啊。”
“什么?棒球场,该不会是Fullcast Stadium吧!”
“不是啦,是Kleenex”
“反正是宫城球场就是了!”这个球场每几年就换名字,谁会记得那么多啊。
“春佳,你怎么会在哪里?”
“嗯?是姐叫我来的啊,你不是说到仙台没去看小野和小将,等于白去。不过,今天的先发投手不是小将喔,是岩隈。”
“喔,对耶,我好像说过。”
可是没想到她真的天真到直接去看乐天队的比赛。姐姐我正在为了这桩杀人事件搞得左支右绌,妹妹则是去看棒球比赛。香织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春佳,真羡慕你这么悠哉,我也想看岩隈比赛,不过,光在这边抱怨也没用。
“……”香织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手机大声吼叫:
“先别管岩隈了,告诉我综合大楼的名字!”
“咦?姐你该不会生气了吧?因为我吗?!都是因为我——呜。”
“对对,我生气了。好啦,不要哭了,快点告诉我名字,我就不生气了。”
“嗯,我知道了。”春佳说话的时候,背景音乐刚好是女播报员预告下一个打击者山崎出场,“隔壁那栋综合大楼叫黎明大楼,我每天都从那边经过,所以记得。”
“对对,黎明!”香织模糊的记忆苏醒过来。对,二宫朱美的公寓就叫黎明大楼,我记得她也是这么说的。“对了,顺便问一下,那栋公寓的停车场,有一台蓝色的进口车,那是谁的车?”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像是一个男的开的,三十岁左右,看起来不是很灵光的。”
“三十岁……不是很灵光……”是鹈饲。不知为何,香织一瞬间做出判断。
“喂,姐,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家里面死掉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报纸或新闻报导——”
“没事没事,这事你不用担心。那么,我现在很忙,要挂断了,帮我跟小野问好。”
“喔,好,我知道了——”
春佳还搞不清楚状况,点头回答时,香织这边已经先挂断电话了。铁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马上问道:
“岩隈跟小野,你到底跟你妹在说什么啊?”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理所当然,可是如果说出实情,一定会惹他生气。没有办法,只好满脸笑容蒙混过去:“没事,没什么,不要太在意。”
“是吗?算了——那,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嗯,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我妹家旁边那栋综合大楼,叫做黎明大楼,仔细听好了,那栋大楼的房东就是朱美。”
香织把昨天在大浴场和朱美交谈的内容说给铁男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铁男指着窗外那台蓝色车。“所以,黎明大楼停车场上的那台车跟这台车很像,也就是说——”
“不是很像,根本是同一台车,我想那台车的主人就是鹈饲。”
“可是,我真搞不懂。鹈饲跟朱美到新月山庄来,而他们又住在你妹妹隔壁的大楼。单纯的巧合?不,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仿佛他们追在我们后面跑一样。”
香织伸出一根手指,像是串起铁男随口说出的话一样,说道:
“对了,马场君!他们就是跟着我们来的,如果这样想的话,所有的事都合理了。”
香织离开窗边,开始在房间里绕圈走,同时展开推理。
“没错。冷静想想,那些人真的很可疑。首先,为什么他们知道山田庆子的名字?”
“的确,鹈饲曾经说出山田庆子的名字。”
“山田庆子的遇害地点一定是在我妹的公寓附近,而黎明大楼刚好又在公寓隔壁。”
“也就是说,他们住在案发现场的隔壁而已。”
“而且,我们到盆藏山丢弃山田庆子的尸体后,就遇到他们。一定没错,他们在后面跟踪我们。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目击到我们把尸体丢进新月池。”
“啊!那么,把车子和尸体打捞起来的人,该不会……!”
“没错,他们一定是趁半夜的时候,把车子和尸体打捞起来,藏在别处。然后,他们在以普通旅客的姿态现身,在我们四周徘徊。”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那他们——”
铁男一脸紧张地询问,这时,香织宛如名侦探的样子,做出最后的结论。
“没错,杀死山田庆子的,就是鹈饲杜夫以及他的同党!”
雪次郎遇害大概也是他们干的好事!香织最后附带这一句话,并且把手举高,摆出必胜的V字。
二宫朱美和鹈饲杜夫吃完晚饭后,走出餐厅,一同回到鹈饲的房间。房间里面,户村流平头上还敷着湿毛巾,睡得死沉。既然平常一搭一唱的伙伴流平倒下了,也只剩朱美能和鹈饲说话了。鹈饲在房间中央来回徘徊,一个人在嘴里念念有词:
“先整理目前的情况。雪次郎的死亡推断时间为凌晨一点左右,刚好是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间。当时,待在小木屋里的人,有我和朱美,还有橘直之,这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牢不可破。另一方面,橘英二、南田智明、寺崎亮太、还有流平君,这四个人中场休息时,则一度离开小木屋,各自行动,有的人去厕所、有的人去抽烟、有的人去活动身体。不管如何,到后半场开始前,他们都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那么,这十五分钟可以做什么呢?经多方思考后,似乎没有浮现什么好点子。朱美说的方法,让河川搬运尸体,虽然很有意思,但是如南田所说,这种方法在赤松川行不通。剩下就是丰桥升和橘静枝这两个人。先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机,这两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只要他们想要,随时可以去杀害雪次郎——”
“等一下,我觉得这边好像有点怪怪的。”朱美举起手,打断鹈饲。“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随时可以去杀害雪次郎,真的是这样吗?”
“怎么说?”
“昨天晚上在餐厅,你不是问雪次郎说:‘今天晚上打算去哪里钓鱼啊?’然后雪次郎不是装傻,回答:‘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的秘密钓点。’”
“这也很合理,钓鱼人多少会有些秘密钓点,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何况,搞不好那天晚上,他根本还没决定要去哪里钓。——对耶,被你这么一点出来,我才发现事情真的很奇怪。”
“对吧,连雪次郎都还没决定要去哪里钓鱼,凶手要怎么去杀害他?”
“如果凶手把预测地点放在龙之瀑布上游附近,或许大约猜得出他会在哪里钓?”
“不可能啦,就算凶手预测雪次郎可能在某个地方钓鱼,可是如果去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雪次郎垂钓的地方离那里不远——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也看不到他。”
“你说的没错,就算凶手存心去杀害他,实际的情况也没这么容易。那我们回到最初的想法,雪次郎的死会不会是单纯的意外。不,这样也不太对,因为有山田庆子的警告电话。一年前橘孝太郎的事件,也不太像是偶然的意外——”
鹈饲停下脚步,双手交叉胸前,像是走入死胡同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事件我们都漏掉一个重要的部分。”
“重要的部分啊。”朱美反而比较在意不重要的地方。“欸,那两个人要不要一起考虑进去?”
“你说那两个人是指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嗯,可是他们俩个原本就跟雪次郎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顶多算是这个事件的配角吧。”
“应该是配角没错啦,可是总觉得他们不单纯。那两个人老是战战兢兢,鬼鬼祟祟的样子。刚才在餐厅,香织还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总觉得他们有鬼。”
“对了,那个时候她是被什么吓到跌到地上的,我们说了什么话吓到她了吗?”
“嗯,我们那时候正好聊到雪次郎开车出去,然后寺崎不知怎么地忽然说出一句奇怪的话:‘雪次郎先生的车子是迷你古柏吗?’——真奇怪,寺崎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迷你古柏,这个事件从头到尾根本没出现过迷你古柏——?!”
“朱美,怎么了?”
朱美无视鹈饲的发问,集中精神思考。她脑中渐渐地回想起之前的事。最近好像在生活周遭看过迷你古柏,而且不光只是看过,而是印象还蛮深地擦肩而过——对,擦肩而过!“啊!”朱美忍不住大叫。“对了,那时候的迷你古柏……”
昨天下午那台违法停车的迷你古柏,从黎明大楼停车场开出来的那台。朱美开着宾士,当时还狠狠地瞪了那台车一眼。那时候,开车的好像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生,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
“哇啊啊啊——!”
朱美不禁大叫,正恍神的鹈饲一瞬间向后弹飞到房间一角,背部正中原木墙壁!撞击时,墙壁上的台灯掉下来,灯头直击躺在床上在睡觉的流平的肚子。流平在床铺上发出呻吟声,身体折成“く”字形。
“怎、怎么了,朱美……你看到迷你古柏的幽灵吗……”
贴在墙壁上的鹈饲,眼神惊怕,看着朱美。
“不是,是普通的红色迷你古柏!马场君和香织开的那台!”
朱美喜形于色,鹈饲则瞪大眼睛。也难怪,朱美从没想过当时擦身而过的迷你古柏和这件事情有关,所以从未向人说出口。朱美把台灯放回去,然后开始说明自己遭遇迷你古柏的经过。
鹈饲听完话,惊讶道:“有这种事!”
“那、那台迷你古柏是他们的车子吗?可是,他们应该是步行到新月山庄才对。”
“你这么一说,新月山庄的停车场好像没有迷你古柏——”
“叽哦——”朱美打开窗户,想看看停车场。同时,隔壁房间的窗户也“喀啦——”地打开了。隔壁窗户有个女生探出头来和自己四目相接,是有坂香织。
“……噢。”朱美微微举起手。
“……你好。”香织稍稍点点头。
两人态度相当不自然,几乎同时关窗户。
“怎么了?”鹈饲讶异问道。
“没有、没什么。”朱美摇头,回到刚刚的话题。
“总之,那两个人确实是开着迷你古柏离开黎明大楼的,不过可能中途先把车子随便停放在某个地方。”
“迷你古柏可是现在当红的车子耶,怎么可能随便停放。”鹈饲理不出一个头绪,又开始在房间里徘徊。“嗯,真奇怪,完全搞不懂。”
“对了,说到奇怪,那台迷你古柏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有长羽毛吗?”
“不是啦。那台迷你古柏的车顶,载着一个超大乐器的琴盒,我想大概是低音提琴——”
“什么——!”
这次换鹈饲扯开喉咙大叫,朱美被他突如其来的过度反应吓到,背部正中玻璃窗!台灯又因为震动掉下来,眼看又要直击流平时,鹈饲千钧一发地伸手扶住。鹈饲松了一口气,这时墙壁上的油画连同画框一起掉下来,直击正在睡觉的流平的脸。流平哇地大叫一声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怎么了,鹈饲……你是看到低音提琴的幽灵吗?”
人贴在玻璃上的朱美,眼神惊怕,看着鹈饲。这时鹈饲又开始静不下心来,在房间绕圈圈。
“低音提琴的话……不,怎么可能,可是……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喂!你没有弄错吧,真的是低音提琴的琴盒,不是大提琴也不是中提琴,是低音提琴,没弄错吧。”
“嗯,我想不会错的,低音提琴又怎么了吗?”
“嗯,或许因为我是推理小说迷,才会这么想的。”
鹈饲一边把流平脸上的画挂回墙上,一边说:
“你知道,我一听到低音提琴的琴盒就会连想到什么吗?女生的尸体。有好几部推理小说都是用低音提琴的琴盒来装女生的尸体。横沟正史的就是这样,而且角川文库版的封面还画着一个全裸的女生尸体完全被塞进琴盒里,我国中时看到这个画面,受到相当大的震撼,到现在一直记得。”
国中的时候?那是因为鹈饲看到女生全裸的关系吧?朱美心中只有这个单纯的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所以,迷你古柏上的低音提琴琴盒,里头装的也是尸体?”
“嗯,非常有可能。”
“但是,里面也有可能只是乐器吧?”
“喂,朱美。”鹈饲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两手一摊。“你想想嘛。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会拉低音提琴的人吗?不可能,他们一定连口琴都不会吹。虽然我没有调查过,不过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绝不会看走眼。”
“虽然从外表判断别人很没礼貌——但确实是如此。”
这样判断虽然对他们很失礼,可是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演奏家,大概连直笛都不会吹吧。
“就算如此,你推断琴盒里面装的就是尸体,会不会跳太快了。就算里面真的装了尸体,又会是谁?”
鹈饲骤然停下脚步,站在房间的中央,低声道:
“……自然是山田庆子了。”
“……”朱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是吗?虽然流平君昨天也说过,山田庆子可能已经被杀害了,可是那只是开玩笑罢了,没有任何根据。”
“当时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已经有充分的事实了。昨天中午,山田庆子说不定有依照约定前往侦探事务所。所以,当时如果有人打算在那里夺取她性命的话会如何?如此一来,山田庆子的尸体大概就在黎明大楼的附近,像是停车场之类的。”
“对耶,的确有可能。”
“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把她的尸体塞入低音提琴琴盒中,再从黎明大楼运送出去,因为如果山田庆子的尸体被人发现那就不妙了。”
“什么不妙了?”
“因为,凶手接下来要去盆藏山执行杀害雪次郎的计划。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桩犯罪才是凶手的主要计划,杀害山田庆子只是因为她突然插手,阻碍计划进行,是临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凶手杀死雪次郎之前,她的尸体绝不能曝光。这些考量对凶手来说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的确,说不定真的和你所讲的一样。”
“凶手把尸体装入低音提琴琴盒,再放上迷你古柏车顶,来到盆藏山。然后弃尸,顺便连车子也一起丢掉,接着步行到新月山庄,也就是说——”
朱美一脸紧张地等着他说话,鹈饲以名侦探的气势,抬头挺胸地做出结论:
“没错,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就是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二人!”
当然,杀害雪次郎也是他们干的好事,鹈饲最后附带这一句话,并且把手举高,摆出必胜的V字。
夜越深,盆藏山的雨势越大。
在新月山庄的大浴场,马场铁男泡在桧木的浴池里面,一边思考。
鹈饲杜夫跟他怪怪的同伴,居然是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香织的推理应该是正确的,可是,没有证据。当然,铁男他不是刑警,无论鹈饲一伙人是多么穷凶恶极,手段极尽残忍的杀人集团,他也没有立场去证明。
铁男心想,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老实说,似乎也不太妥当。
“他们应该希望山田庆子的死永不见天日,这么说来,说不定会为了封住我们的嘴巴……”
或许,这就是鹈饲他们住在新月山庄的原因,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因为还在观察而已。就算今天晚上他们临时决定执行计划也很合理。
“嗯,忽然觉得事情不妙——”
铁男脑中想的尽是些坏事,突然——匡卿!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透过温泉的热气,铁男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腰上围着毛巾。
“……”大浴场的热气中飘散着木头的香味,
“………”两个大男人不知为何沉默不语,
“…………”双方的表情都很严肃,
“……………”互相确认对方。
“耶耶耶耶!”铁男在浴池中站起身来。“鹈、鹈饲先生!”
“哇啊啊啊!”鹈饲差点往后滑倒。“马、马场君!”
铁男缩在浴池的角落,摆出拳头,采取防卫的姿势;而鹈饲似乎想起什么,弯着腰,摆出一副业余摔角选手的样子。浴池的对角线上,这两个裸男互相对峙着。鹈饲和铁男,两人像是测量对方距离似的,一齐往右边画圈儿绕。
“……”鹈饲声音生硬地问道:“可、可进去吗?马场君。”
“……”铁男不自然地点点头:“可、可以啊,当然可以,请、请进。”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呼——,舒服舒服。”
整个浴池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这两个男的互相认为对方是杀人犯。说不定,待会儿一不注意,鹈饲便会手持毛巾这种不甚起眼的凶器,露出暗杀者的面目,然后朝我这边袭击。铁男心中想的都是这类不好的事,但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警戒心,表面上还是尽量堆满笑容:
“哈哈,这个温泉真的很棒,泡完之后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哈哈哈。”
“对啊,哈、哈哈,活过来了。”
“……”
不要说活过来,现在还能活着就不错了。这座浴池大概自被建造以来,从未出现过这么紧张的氛围。
铁男拼命想找些话题接话,这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个时候,危机就是转机,我可以确认刚才香织的推理是否正确,铁男心想,然后用非常、非常不经意的语气问鹈饲:“对了,鹈饲先生,那台蓝色进口车是你开的吧。真棒啊,那种车,平时保养起来很费工夫吧?都停在哪里呢?”
“没有啦,普普通通。我都停在我住的大楼的停车场里,随便停而已。”
“大、大楼——是哪栋大楼啊?”
“大楼的名字叫黎——灵峰大楼。听说是从灵峰富士这个名字命名的。详细的情况并不清楚就是了。”
“!”太完美了,完美的谎言。
现在,就在这个时刻,鹈饲等于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犯。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说谎。铁男在温泉汤中双手紧握。
鹈饲好像察觉到目前情况不太对劲,身体在温泉汤中颤抖。
“对了,马场君,我也有话要问你。”
“是,你想问什么?”
铁男强颜欢笑,鹈饲却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劈头问道:
“你会吹口琴吗?”
“啊?”这是在泡温泉的时候会问的问题吗?而且还用那种认真的表情。铁男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仍摇摇头:“不会,完全不会,我对音乐不在行。嗯,我想香织也跟我一样,这种事用看的应该就知道了吧。——呃,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这时,鹈饲的右手在温泉汤中握紧拳头,铁男似乎感觉到什么,心头一惊。什么意思啊?像这样忍住冲动,握紧拳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懂,想要高声欢呼自己是杀人犯吗?
“……”不行,这是我忍耐的极限了,再这样紧张下去我会受不了。“——我、我差不多该起来了。”
“喔,这么快,不要客气啊,我可以帮你冲冲背。”
“背!别开玩笑了,怎么可以背对你。”
“是吗?别误会,我对男人的背部也没什么兴趣。”
“当、当然是这样——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铁男不让敌人窥伺在后,身体朝向鹈饲,一步步向后退,直到离开大浴场。铁男一跑到更衣室,也不管身体湿答答,马上穿起浴衣,动如脱兔,立刻飞奔到走廊。铁男逃离紧张的空间后,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劳感,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去泡温泉放松过。可恶,我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泡温泉的。
“嗯?!可是太奇怪了。我就算了,为什么那个人也对要处处提防我?怎么都想不通。”
算了,反正杀人犯要提防的东西可多着呢。铁男一边想着,一边走在二楼的走廊,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中途,他经过游戏室前,忽然觉得嘴巴干。一定是刚才场面太过紧张,现在口好渴。游戏室里面的自动贩卖机卖应该有卖果汁吧。
“去买个什么来喝好了。”
铁男手放在门把上,把门稍稍推开。房间里面有点阴暗,他才刚这么想,这时,忽然出现一道剧烈的闪电,照亮四周,同时巨大的雷声撼动了整栋建筑物。这道冲击太过激烈,铁男的头才刚伸进去房间,身体便僵硬地无法移动。等到雷声停止,这时游戏室中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铁炮……什么铁炮……”
“就是只有你才会用的铁炮啊……嘿嘿。”
铁男听到这些充满威胁的话语和嘲笑的声音,身体更硬了。好像有两个男的在游戏室中进行什么秘密的交谈,但不知道是谁跟谁在说话。门只被稍微推开,而且,入口附近有置物柜挡住,无法看到房间里面的全貌。反过来说,房间里的男人也没有察觉铁男的存在。刚才的开门声似乎被打雷声盖过去了。
两个男人没发现自己正被偷听,继续讲下去。
“你说什么?——凶手使用铁炮……什么意思……手枪吗?……还是来福枪?……我可没有枪喔……更何况那个人又不是被枪……”
“……少装蒜了……铁炮……只有你会用的……你就是凶手……嘿嘿。”
铁男现在进退两难,只好手握着门把,不出声地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这些话听的很清楚,内容一定跟杀人事件有关。
可是太奇怪了,不管是山田庆子还是橘雪次郎,都不是被枪射杀,为什么这两个男人一直在讨论枪的话题。铁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而且,这两个男人讲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其中一个人讲话的语气姿态非常高,另一个人则是非常狼狈。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都是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有证据吗?……证、证据拿出来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明天早上十一点,在花菱旅馆里面……”
“好……花菱旅馆……我知道了。”
“……可别迟到了……咦……”
糟了,被发现了!铁男心慌,抓着门把的手,用力把半开的门关起来。砰,巨大的关门声。几乎同时,雷声又轰隆隆地响起,撼动大地的雷声响彻整栋建筑物。铁男趁这个空档,迅速离开。被发现了吗?刚刚有蒙混过去吗?铁男自己也没有把握。他在走廊小跑步前进,回到自己的房间,飞奔进门后,马上把房门上锁。
“呼,好危险。”铁男把右手放在胸前,大大吐了一口气。“不过,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搞不懂——喂,香织。”
铁男别过头叫着香织的名字,看到有坂香织躺在床上。她身穿浴衣,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眼睛早已阖上。房间角落的电视还开着,应该是看电视看到睡着了。
“喂,才九点半耶。这不是小孩子的睡觉时间吗?”
铁男有些灰心,在香织的床边坐下来。昨天和今天,他和有坂香织不是谈些血淋淋的内容,就是偷偷摸摸地躲避别人的视线。结果,这两个晚上,铁男虽然获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但雄性野生动物的本能却毫无用武之地。当然铁男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挥动物本能的时候,可是总觉得很可惜,无法接受。
“……”
铁男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的睡姿。这家伙,真的睡着了吗?该不会只是想拒绝我而已吧。铁男一边在心中想,一边不断换着角度看着她。没多久,他发现自己的样子有点像是等下主人下命令才敢吃食物的小狗似的,很难堪,他离开香织的床。
“没办法,就让她睡吧……”
马场铁男绝非绅士,但也不至于下流到袭击熟睡的女生。
电视正在转播乐天对西武的比赛,比赛正好结束了。三比零,乐天的王牌投手岩隈完美地完封对手,获得胜利。野村总教练龙心大悦,和岩隈握手,同时回应粉丝的欢呼。画面中,铁男看到一名年轻女粉丝正在对总教练大声呼喊着:“小野——”她隔着观众席的铁丝网,一副拼命要传达什么似的。铁男看到她,有些熟悉。
“嗯?!这个女生跟香织好像喔……”
铁男手握着遥控器,盯着这荧幕看。
“……怎么可能。”
像是抹去天马行空的想像般,铁男把电视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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