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星,我是尖刀。准备守听,完毕。”
通过卫星传来的信号十分清晰,就像调频广播一样。通信技师捻熄香烟,打开送话器开关。
“尖刀,我是变星。声音清晰。我准备守听,完毕。”坐在通信技师后面的克拉克把转椅转过去,看着地图。
“我们在目标地‘里诺’,猜怎么着——我们看见一架双引擎飞机,有人正往飞机上装硬纸板箱。完毕。”
克拉克转过头,惊奇地看着无线电台。难道他们的行动情报真的那么准确?
“你能否看清尾翼上的编号,完毕。”
“看不清,视角不对。但飞机起飞后要从我们旁边飞过。我们在预定位置,此刻没有发现警戒部队。”
“妈的,”负责这次行动的一名特工低声骂了一句。他拿起另一只送话器,“我是变星,‘里诺’报告鸟在巢中,祖鲁时间三时十六分……明白,一定通知你们。结束。”他转过身来对另一名特工说:“国内的拦截飞机一小时以后起飞。”
“那太好了,”另一名特工心想。
拉米雷斯和查韦斯用望远镜观察,看见两个人把纸箱全部装上了飞机。拉米雷斯和查韦斯都断定那是一架派珀公司制造的夏伊安式飞机。这是一种中型商业飞机,如果载货不多,飞行速度和高度都稳定,其航程相对来说比较长。当地的修理厂可以给这种飞机装上副油箱,从而加大飞机的航程。走私分子空运到美国去的毒品,重量和体积都很小,只有大麻的体积稍大一点。限制因素就是金钱。一架飞机所运载的精制可卡因的价值,即使以批发价计算,也比大多数联邦储备银行的库存现金多。
机组人员与地勤人员握手以后,就跨进了飞机。在隐蔽于丛林中的监视者们看来,这和其他飞机的机组人员在起飞前与地勤人员握手的情景完全一样。飞机的发动机开始转动,轰鸣声掠过空旷的地面,传到轻步兵们的耳朵里。
“天哪,”维加有些茫然地说,“我从这里就可以把飞机干掉。”当然,他的机枪保险是关着的。
“也许会使我们的生活太刺激了一点,”查韦斯说,“嘿,大熊,这些家伙还有点军事头脑。刚才他们都围着飞机,这会儿他们都散开了。”他拿起报话机。“上尉——”
“我看见了。提高警惕,准备出击。”
夏伊安式飞机像一只受伤的鸟,一颠一跳地滑行到跑道的尽头。简易机场上只有几处照明,与真正的机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见飞机这样起飞的人都觉得太危险了。查韦斯突然想,要是飞机在起飞时坠毁,班里有人就会去饱口福了……
在起飞前,飞行员把发动机马力开足,机头开始低了下来。接着他再把马力降低,以确信在飞行途中马力降低时,发动机不至于停车。飞行员对发动机的工作状况感到满意后,又把马力开足,松开制动装置,开始滑行。查韦斯放下望远镜进行观察。飞机的载油量很大,从他右侧的树林上方飞过,离下面的树木仅二十码左右。这名驾驶员肯定是个鲁莽的家伙。查韦斯这样来形容他看来很合适。
“飞机刚起飞,是派珀的夏伊安型。”拉米雷斯接着报告了飞机尾部的编号。飞机是在美国注册的。“航向约3-3-0。”飞机朝古巴和墨西哥之间的尤卡坦海峡飞去。通信技师把有关情况记了下来。“里诺的情况怎么样?”
“我看见六个人,其中四个带着枪,其余的无法判定。机场上有辆皮卡,还有一座棚屋,好像头顶上方的卫星。皮卡开始移动,我看——噢,他们正在熄灭跑道上的照明,他们用作照明的是镁带,用土往上一盖就熄灭了。等一等,有辆卡车向我们开来。”
在拉米雷斯的左侧,维加把机枪架在支架上,准星跟着那辆卡车移动。卡车向跑道东端开去,每开行一二百米就停下,卡车上的人跳下来,往发出噼叭声的镁带上盖几铲泥土。
“过来一点,过来一点……”维加低声地说。
“大熊,冷静点,”查韦斯告诫说。
“没问题。”维加的大拇指放在保险开关上——机枪处于“保险”状态——他的食指不是扣在扳机上,而是放在扳机护圈上。
照明用的镁带一个个地熄灭了。有一段时间,卡车离维加和查韦斯不到一百五十米,但没有直接朝他们开过来。他们刚好在卡车必经之路的边上。维加一直把机枪对着卡车,直到卡车转弯开远以后才把枪托放在地上。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查韦斯。
“唉,妈的!”维加低声说,装得很失望的样子。
查韦斯尽量忍住不笑出声来。这件事不是太可笑了吗,他想他们深入敌境,全副武装准备杀戮,可是现在他们好像圣诞夜的孩子一样,在玩偷看别人的游戏,他们都知道,这场游戏不是闹着玩的,但游戏的形式又十分可笑。他们也知道,游戏的形式瞬间就可能发生变化。把机枪对着卡车里的两个人总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是吧?
查韦斯戴上了夜视镜。在跑道的远端,有人在抽烟。夜视镜中这些人模糊的身影随着抽烟发出的热量而不时闪烁。查韦斯知道夜间抽烟会使人看不清周围情况。从这些人走路的样子来看,查韦斯断定他们只是走走而已。他们一天的工作——或者说,一个晚上的工作——已经结束。卡车开走以后只留下两个人,看来这两个人是守卫机场的,只有两名守卫人员,而且晚上还抽烟。他们好像带着AK-47步枪或者相类似的武器。不管这两个人是否带武器,都不难对付。
“你说他们抽的是什么?”维加问。
“我没想过,”查韦斯嘟哝着说,“你说他们会那么愚蠢吗?”
“我们对付的不是军人,伙计。我们完全可以悄悄地过去,轻而易举地把那两个家伙干掉。要是开枪的话,大概十秒钟就可以结果他们。”
“还是小心为妙,”查韦斯轻声说。
“对,”维加说,“你总是比我看得远。”
“尖刀,我是六号,”拉米雷斯通过无线电呼叫。“撤到集合点。”
“你先撤,我掩护,”查韦斯对维加说。
维加站起身,把机枪扛起来,无意中发出轻微但却令人恼火的金属碰撞声,查韦斯知道那是维加的子弹带发出的声音。这件事要记住。他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才撤回。
集合点是小溪边上一棵特别高大的树,在奥利弗罗的一再督促下,大家把水壶装满了水。只有一个人被低矮的树枝刮破了脸,需要卫生兵涂点药,包扎一下。除此之外,全班完好无损。他们将在离机场五百米的地方宿营,留两个人在查韦斯事先选好的观察点昼夜观察。查韦斯和维加站第一班岗,天亮时由格拉和另一位携带MP-5消音冲锋枪的接岗。为了防止对方不守本分,在观察点上总是部署一挺班用机枪或一具榴弹发射器。如果双方交火,则应尽快结束战斗。轻步兵并非专门用来对付坦克和大炮的。美国军人总是从火力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因为火力取胜毕竟是美国人的发明。
查韦斯惊异地发现,人们很容易形成习惯性的行为。天亮前一小时,他和维加从所在的小土丘仔细观察机场,发现两名守卫中,只有一个人在游动巡逻,另一个人背靠棚屋,坐在那里抽烟或者抽其他东西。那名游动哨从不走远。
“有什么情况,查韦斯?”上尉问。
“我听见你走过来了,长官,”查韦斯说。
“我绊了一下,对不起。”
查韦斯向拉米雷斯上尉作了简要汇报。拉米雷斯拿起望远镜亲自观察敌情。
“看来他们不担心当地的警察和军队会来打扰他们,”拉米雷斯说。
“被收买了?”维加问。
“不,他们只是泄气了。因此,这些贩毒分子现在固定使用五六个机场,这是其中之一。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拉米雷斯顿了顿说:“要是有情况——”
“我们立即向你报告,长官,”维加向他保证。
“碰到过蛇吗?”拉米雷斯问查韦斯。
“感谢上帝,没有。”拉米雷斯上尉在黑暗中笑了笑。他拍拍查韦斯的肩膀,然后就消失在丛林中。
“蛇怎么啦?”维加问。
温特斯上尉看着夏伊安式飞机着陆的时候,心里感到非常失望。他已经连续两次迫降运送毒品的飞机了。前几天迫降的那架大一点的飞机已经不在机场上了。他不知道他们把飞机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是被送到沙漠里的废旧飞机堆放场去了。在那个地方多放一架老式活塞式飞机是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不过,要把这种夏伊安式飞机卖掉也很容易。
天亮以后,聚光灯的灯光已不那么强烈,但是与目光齐平的点50口径的机枪却显得更加招人喜欢。这一次,他们没有玩弄把毒品走私飞机当作间谍飞机的花招,但是陆战队队员对待毒品走私犯仍像以前一样粗暴,他们的行动再次取得预期的效果。指挥这次行动的中央情报局特工曾在毒品管制局工作过,他对这种不同的审讯方式非常欣赏。走私飞机上的两名驾驶员都是哥伦比亚人,但飞机却不是在哥伦比亚注册的。尽管他们很有胆量,但看了尼科迪默斯一眼他们就软了下来。不怕枪林弹雨,甚至不怕警犬,是一种胆量。不怕杀人魔王可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不到一个小时,对这两名走私犯的审讯就结束了。然后,他们就被送到了比较文明的联邦地区法官那里去。
“没有在这里迫降的飞机有几架?”两名走私犯被带走以后,枪炮军士布莱克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军士?”
“长官,我看见那架战斗机了。可能战斗机警告过那些傻瓜:‘朝这里飞,否则的话……’我们到机场上来的次数比飞机迫降的次数多,是吧?我的意思是,长官,可以断定,有的傻瓜没有领会战斗机的意思,战斗机驾驶员就对他们‘否则的话’了。”
“布莱克军士,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指出。
“我知道。不过,长官,对我来说,这两种方式结果都很好。我刚去越南时,看见整整一个班因为有人吸毒而全部被歼灭。一九七四到一九七五年间,有个家伙在我们班兜售毒品,被我抓住,差点被我揍死。这件事也差点给我带来麻烦。”
中央情报局的特工点点头,好像对他的话感到惊奇。其实并非如此。
“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军士。”他说。
“是,长官。”枪炮军士布莱克把部队集合起来,带到在一旁待命的直升机那里。
中央情报局的这名特工在看着海军陆战队士兵离开时,心想:“黑色”行动就有这样的问题,要求参加行动的人正直、可靠、精明,但正直、可靠、精明的人都有头脑,有想象力。要他们猜出事情的真相并不难。这样的情况多次发生以后,“黑色”行动就会成为“灰色”行动,好像刚刚破晓的黎明一样。光天化日并非总是好事,是不是?
卡特中将在白宫办公区的休息室里迎接中央情报局局长穆尔和联邦调查局局长雅各布斯,随后就直接把他们带到椭圆形办公室。在秘书办公室值班的康纳和达戈斯蒂诺两位特工出于习惯对他们三人草草检查了一下。在白宫,他们像这样直接去见“牧马人”是很不平常的。
“下午好,总统先生。”三人依次向总统问好。
总统从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壁炉旁一张古色古香的椅子上坐下。这是他和别人进行“亲密”交谈时常坐的地方。总统此时不无遗憾之情。这张椅子远没有办公桌后面那张定做的椅子舒服,坐在这上面他的腰又痛了。但即使是总统也要按照别人的期望去做。
“我想你们是来报告进展情况的。穆尔,你先讲吧。”
“‘演艺船行动’已全面展开。其实也是我们运气好,一个监视小组刚到预定位置,就发现一架飞机要起飞。”穆尔朝他笑了笑。“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两名毒品走私分子现在已由联邦政府羁押。当然,这完全是运气。这样的好运气不会经常有,但这一次我们截获了九十公斤可卡因,一夜的成果还真是不小。现在,四个秘密小组都已经着陆并到达预定位置。都没有被对方发现。”
“卫星工作情况如何?”
“有些部分还要调整一下,主要是电脑方面的问题。需要使用流纹岩卫星的行动要再过一星期左右的时间才能实施。你也知道,计划中的这一行动很晚才确定下来,目前只是临时应付一下。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安装电脑软件的问题,这需要一两天时间。”
“国会那边怎么样?”
“今天下午,”穆尔答道,“我想不会有问题。”
“这你已经说过了,”卡特提醒他说。
穆尔转过头来,用厌烦的眼光看着卡特。“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做了不少基础工作。我并不经常行使进行特种危险行动的权力。但是,当我们行使这种权力的时候,我在国会方面还从未遇到过问题。”
“吉姆,我也认为国会方面是不大会反对的,”总统赞同吉姆的看法。“我也对他们做过一些工作。埃米尔,你今天还没有开口呢。”
“总统先生,对这次行动在法律方面的问题,我们进行了研究。对此,我没有什么疑虑,因为对这个问题,国会实际上没有立过法。宪法规定,在您认为国家安全在事实上受到威胁的时候,您有使用军事力量保护国家利益的绝对权力。在这方面,法律上的先例可以一直追溯到杰斐逊总统。至于在政治上会产生什么问题,那是另一码事,不是我管得了的。不管怎么说,联邦调查局破获了一起看来很大的洗钱案件,我们正准备采取行动。”
“多大的案件?”卡特将军问。总统对卡特的问题感到不快,因为他自己也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确认,从列支敦士登到加利福尼亚的二十二家银行中,有五亿八千万美元属于毒品走私集团,这些钱都用于在美国的房地产投资。我们有一个专门小组在处理这件事,他们日夜不停地工作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多少钱?”总统问。这次他是抢先提出问题。想要雅各布斯重复钱数的不只是总统一个人。
“将近六亿美元,”联邦调查局局长重复了一遍。“两天以前是六亿美元多一点,但星期三有很大一笔钱转账了——看样子好像是例行转账。现在,我们正在监视有关的账户。”
“你们准备怎么办?”
“今天晚上,我们将准备好这些账户的全部文件证据。从明天起,我国驻外使馆的所有法律参赞,以及与洗钱案有关的国内银行所在地的联邦调查局分局将采取行动,冻结这些账户,并——”
“瑞士银行和其他欧洲银行能与我们合作吗?”卡特打断雅各布斯的话问。
“他们会合作的。只是编号的匿名账户的神秘性被渲染得过分了,马科斯总统几年前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果我们能证明存款是非法所得,欧洲政府就会冻结。比如说,在瑞士,冻结的非法存款就属州政府所有,可用于州内事务的开支。冻结非法所得,在道义上站得住脚,在经济上对自身有利,而且我们与欧洲政府签订了有关条约。把钱留在瑞士,不会损害瑞士的经济,对不对?要是我们能成功的话——我相信我们完全能成功——毒品卡特尔将损失大约十亿美元,包括他们在企业中的净投资和可望获得的利润。十亿美元仅仅是我们估计的数字,而五千八百八十亿美元是已经核实的数字。我们把这一次计划称为‘海鲢行动’。就国内来说,法律完全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仔细研究以后发现,无论是谁要解冻这些存款都很困难。涉及外国的法律问题要复杂得多,但我们可以指望欧洲银行与我们进行很好的合作。欧洲政府也开始注意到自己国内的毒品走私问题。对于这方面所涉及的法律问题,他们有更加……嗯,更加务实的办法。”雅各布斯笑了笑。“我想您会让司法部长来宣布此案的情况吧。”
总统眼里充满了喜悦。新闻将从白宫的新闻发布厅发出。他当然是让司法部来发布,但从白宫发布新闻,可以使记者得到适当的暗示。早安,女士们,先生们。我刚刚向总统作了汇报,我们在反对毒品走私的坚持不懈的斗争中获得了一次重大突破……
“这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总统问。
“总统先生,他们到底有多少钱,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个谜。这起案件中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是,洗钱的目的可能是使流入哥伦比亚的金钱合法化。这有点难以理解,但看来毒品卡特尔正设法寻找比较合法的办法,以便渗入他们自己国家的经济体制之中。既然从经济角度来看没有这样做的必要,那么可想而知,他们的做法就具有政治目的。现在我回答您提出的问题。这次他们在金钱上的损失将深深地刺痛他们,但不可能使他们垮台。至于政治上的影响,对我们来说,可能是额外的红利。这种影响的程度,我们现在还难以预测。”
“十亿美元……”总统说,“那你真的有重要情况要告诉哥伦比亚人了,是吧?”
“我想他们不会不高兴的。毒品卡特尔在政治上的喧嚣已经够他们烦恼的了。”
“不会烦恼到使他们采取行动的地步吧。”卡特说。
雅各布斯对卡特的这种说法很反感。“卡特将军,哥伦比亚的司法部长是我的朋友。他外出的时候,保镖比总统外出的时候多一倍。在哥伦比亚,汽车发生逆火现象的时候,许多人就会以为是枪声而弯腰躲避。我的朋友要对付的就是这样一种不安的局面。在民主政权十分稀少的一个地区——如果你健忘的话,我提醒你,我们对此负有历史责任——哥伦比亚正在努力建设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你想叫他们做什么呢?摒弃他们现有的机构,采用阿根廷人的做法?天哪,我们联邦调查局和毒品管制局的人员加在一起,也应付不了我们已经掌握的贩毒网,而我们的物力和财力是哥伦比亚的一千倍。你到底要他们干什么呢?为了我们的利益,要他们再度法西斯化,以便搜捕贩毒分子?我们过去确实希望他们那样做,而且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就是那样做的。可是你看,这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雅各布斯心里想,这个小丑还算是个拉美问题专家呢,是谁这么说的?我敢打赌,他这个海军中将连军舰都不会开。
穆尔知道,关键问题是雅各布斯根本就不赞成“演艺船行动”。从另一方面来说,雅各布斯的话也确实使卡特感到坐立不安。雅各布斯个儿不高,可是看起来十分威严,具有强烈的道义力量。
“你好像话中有话嘛,埃米尔,”总统轻声地说,“说吧。”
“终止整个行动,以免走得太远,”联邦调查局局长说,“只要给我必要的人力,我在国内能取得的成绩,比这种荒诞的秘密行动取得的成绩要大得多,而且是完全合法的。‘海鲢行动’就是证明。‘海鲢行动’纯粹是一次治安行动,是我们获得的最大的成功。”
“‘海鲢行动’之所以成功,仅仅是因为有一位海岸警卫队的艇长稍微出了点格,”穆尔说,“如果那位艇长没有违反规定,这个案子看起来不过是一桩简单的抢劫杀人案。埃米尔,你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像这样违反规定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同的是,阿瑟,这一次不是什么人在华盛顿预先策划的。”
“那位艇长不会因此而倒霉吧?”总统问。
“不会,总统先生。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已经安排过了,”雅各布斯要总统放心。
“那好,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埃米尔,我尊重你的看法,”总统说,“但是这一次我们想试试其他办法。我没法劝说国会拨款,从而把联邦调查局或毒品管制局的人员增加一倍。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你根本就没有这样去做过,雅各布斯真想这样说。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么说,大家对这次行动都同意啰。”
“同意,总统先生。”雅各布斯内心自问:我怎么把自己和这次行动绑在一起了?这次行动与其他许多行动一样,出发点是好的。所采取的行动也并非完全违反法律,就像跳伞时在空中做造型动作一样,并没有很大的危险——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波哥大?”
“下星期,总统先生。我已经派人给驻哥伦比亚使馆的法律参赞送了一封信,要他亲手交给哥伦比亚司法部长。我们会晤期间将采取严密的保安措施。”
“好。埃米尔,不要大意。我需要你。你的意见我特别想听。”总统很客气地说,“尽管我不是每次都接受你的意见。”
总统在安抚人心方面堪称世界冠军,穆尔心中这样想。不过,埃米尔·雅各布斯的看法也不全对。雅各布斯三十年前就开始在芝加哥联邦检察官的办公室工作,从那时以来,他在工作中一直是一个注重与人协调的人。
“还有别的事吗?”
“我已经叫杰克·瑞安代理中央情报局情报副局长工作,”穆尔说,“是格里尔推荐的,我想他能胜任。”
“能让他了解‘演艺船行动’的情况吗?”卡特立即问。
“阿瑟,现在还不行,是吧?”总统发表意见说。
“不行,总统先生。您曾指示知道这次行动的人要少。”
“格里尔的病情有没有变化?”
“看样子不妙,总统先生,”穆尔答道。
“太遗憾了。下星期我要到贝塞斯达去检查血压,顺便去看看他。”
“您心肠真好,总统先生。”
瑞安注意到每个人对他都很支持。在这个办公室里,他感到自己是个外人。但是,南希·卡明斯——早在格里尔担任副局长以前,她就是副局长的秘书了——并没有把瑞安看作外人。按照级别,瑞安现在有了保镖。其中有两名保镖的年龄比他大,但他们还是尊称他“长官”。真正使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现在可以配一位司机。这还是别人告诉他以后他才知道的。配司机的目的是,司机可以兼作保镖。司机的左肩腋下总是带一支贝雷塔92F自动手枪(在仪表板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家伙)。但是,对瑞安来说,有了司机,上下班的五十八分钟路程可以不必自己开车。从现在起,他也是一位大人物了,可以坐在疾驰的汽车的后座上用保密移动电话通话,或者阅读重要文件,或者在上班的途中读读报纸(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他的公务汽车将停放在中央情报局地下车库内,他的专用泊位就在行政长官专用的电梯旁。那部专用电梯将把他直接送到七楼,他再也不必经过门口那种令人讨厌的常规安全检查了。他将在摆着红木家具和素雅银器的餐厅用餐。
他增加的薪水很可观,或者说,与他妻子卡西做外科手术挣的钱相比,也是很可观的。卡西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副教授,做外科手术是为了补贴教书的收入。任何政府官员的薪水——包括总统的薪水——都无法与一位著名外科医生的收入相比。尽管瑞安只是“代理”副局长,他的级别却相当于陆军或海军的三星中将。
瑞安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情报副局长的专用保险柜。保险柜是空的。他记住了保险柜的密码组,并再次注意到行动副局长的保险柜的密码组也抄在同一张纸上。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私人浴室——这是公职人员最宝贵的特权;有一台高清晰电视监控器——他不必再到新建的办公大楼北侧去看通过卫星接收的电视了,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看了;还有一台可以与其他办公室连接的保密电脑终端——电脑的键盘上满是灰尘,格里尔几乎从未使用过。最重要的是,办公室很宽敞。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副局长的职务使他随时可以去见局长。局长不在时,瑞安可以直接给白宫打电话,要求立即会见总统。即使局长在,他也可以这么做。如果他认为有必要,就可以通过白宫办公厅主任——绕过卡特——会见总统。如果瑞安说:“我必须立即会见总统!”那么,他立即就可以进入白宫。当然,他必须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才能这么做。
瑞安背对着玻璃窗,坐在高背椅上,意识到自己成功了。副局长的职位是他在中央情报局里可望获得的最高职位。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他当股票经纪人发了财——他赚的钱还在不断增加;但他也很需要在中央情报局工作的薪水。他已经拿到博士学位,写过书,在大学教过一点历史,最后找到了这个新的、饶有兴趣的职业,并且爬上了高层职位,而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要不是慈父般的格里尔现在躺在贝塞斯达海军医疗中心,在痛苦中苟延残喘,瑞安真会为自己的成功发出满意的微笑,正是由于格里尔,他才取得这个职位,进入这个办公室,坐上这把椅子的。
不值得笑,一点也不值得笑,瑞安对自己说。他的父母死于芝加哥的一次空难,他依然记得突然失去双亲的悲痛,就像受了当头一棒。尽管如此,毕竟自己父母的去世是突然之间发生的,还算令人宽慰。对于这一点,他过去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瑞安每个星期要到医院探望格里尔三次,眼见他的身体像干枯的植物日益憔悴,脸上因痛苦而产生的皱纹不断加深,看着他在自己明知毫无胜利希望的战斗中与死神英勇搏斗。瑞安并没有经历过眼看着自己父母憔悴逝去的那种折磨,但格里尔对他来说就像是父亲一样,他现在正在尽做儿子的义务,现在,他终于懂得为什么妻子要选择眼外科。眼外科手术很难做,技术要求高,稍有不慎就会使病人终身失明,但是卡西无须面对病人的死亡。有什么比看着别人死去更难以忍受的呢?现在,瑞安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曾经看着自己的女儿奄奄一息,但运气和医术高超的医生挽救了她的生命。
瑞安思忖着:他们的勇气是哪里来的?与人搏斗——他自己的工作就是与人搏斗——是一回事。但是,与死神搏斗——他们知道自己最终要失败,但仍然坚持不懈——则是另一回事。这就是医务工作的实质。
见鬼!你今天上午真是个病态十足的可怜虫。
格里尔会说什么呢?
他会说,把他妈的工作接过去干吧。
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进取,竭尽全力,使世界变得更美好。当然,瑞安承认,在某些人看来,说中央情报局也在竭力使世界变得更美好似乎非常奇怪,但瑞安并不这么认为。他在中央情报局就做了一些很奇怪但很有意义的事情。
有一股气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身发现餐具柜上煮咖啡器的开关已经打开。他想一定是南希打开的。格里尔的杯子已经不在,银盘上放着几只刻有中央情报局标志的杯子。这时,有人敲门。南希把头伸进门说:“瑞安博士,还有两分钟开处长会。”
“谢谢,卡明斯太太。谁煮的咖啡?”瑞安问。
“格里尔将军今天早晨打来电话,说你第一天上班可能要喝点咖啡。”
“哦。今天晚上我去看他的时候一定谢谢他。”
“从电话上的声音听起来,他今天早晨似乎稍微好了一点,”南希充满希望地说。
“但愿如此。”
处长们准时到会。瑞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给每位处长都倒上一杯咖啡,然后就立即开会。像往常一样,今天上午的第一份报告是关于苏联的,接着是关于中央情报局感兴趣的其他地区的报告。形同例行公事,瑞安多年来一直参加这种会议,但现在他成了会议主持人。他知道这种会议以往是怎么开的,因此也就没有打破会议的形式。公事依旧是公事。再说,格里尔也不喜欢会议有其他形式。
经过总统认可以后,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按照惯例,与海外的联系由国家安全局负责,惟一的不便是各个地方的时区不同。国家安全局先给几个驻欧洲使馆的法律参赞发了“注意收电”的信号。而在预定时间,伯尔尼的电传打字机通过加密卫星线路首先打印出电报。在各使馆的电信室里,通信技师都注意到,这次电报使用了最保密的通信系统。打字机打出的第一张电文(即挂号电文)要技师做好准备,从存放密匙的保险柜里取出一张一次性密码表。
在进行绝密通信的时候——例如通报战争即将爆发——一般密码机的保密性能就远远不能满足要求。一九八五年破获的沃克—惠特沃思间谍集团正是利用一般密码机获取了不少重要情报。这种失密现象很快迫使有关当局对美国的密码通信制度进行了彻底改革。现在,每一个驻外使馆都有一个大保险柜,里面有个特制的小保险柜,柜里存放的是一些看似很平常的盒式磁带。每盒磁带都用热缩塑料薄膜包装,不同颜色的透明塑料薄膜表示不同的密码。每盒磁带有两个号码。一个号码——例如342——是母带登记号。另一个号码——例如,在伯尔尼使馆的号码是68——是342母带系列中的某个磁带号。只要任何一个使馆的一个磁带的塑料包装稍有撕裂、刮破或者变形,那么,属于该登记号的所有磁带就立即全部销毁。其理由是该磁带可能已经失密。
现在,通信技师从保险柜里取出磁带,检查磁带盒的号码,并由值班人员核对号码:“母带号码342。”
“准确无误,”值班监督人员检查磁带盒号码后说,“342。”
“现在我打开磁带盒,”技师边说边摇头,他感到这种一本正经的程序简直有点荒唐。
他撕下热缩包装塑料,把它扔进办公桌旁的长方形塑料废物箱里,然后把磁带插进一台看似平常、但价格昂贵的磁带机。这台机子通过电子装置与十英尺以外的一台电传打字机相联。
通信技师把电传打字机的打印电文放在自己的打字机夹板上,开始打字。
在位于马里兰州米德堡的国家安全局总部,电文被加密后录制在342号母带上。电文经卫星发送前,又按目前保密性最强的国务院密码加密。即使有人拿到密匙,能够对国务院密码解密,他能看见的电文也只是DEERAMO ERAC KEJRt这样一些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这是因为磁带对电文进行了高密级的加密。这至少会使自认为能够破解美国通信密码的人感到恼火。但这无疑也使通信技师感到恼火,因为他打出的也是DEERAMO ERAC KEJRt这样一些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而不是他懂得的实际词语,因此他打字时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
每一个字母都要经过磁带机处理,磁带机把不同字母看作从1(A)至26(Z)之间的某个数字,然后再加上磁带上的数字。如果原文中的1(A)与磁带上的1(A)相符,则1加1,在明码电文上就是2,即字母B。磁带上的变换完全是随机的,由米德堡的一台电脑根据大气无线电噪音编制。这是一种绝对无法破译的密码,在密码技术上称为一次一码。从理论上说,随机变化是无法安排或预测的。因此,只要磁带不出现安全问题,任何人都无法破解这种密码。但是,并非所有的电文都使用这种代号为“踢踏舞”的密码技术,因为制作、运送、存放和跟踪数以千计的磁带十分麻烦。不过,激光光盘很快将代替磁带,那时使用“踢踏舞”密码技术就方便了。从伊丽莎白一世时代起,就有破解密码这个行业。光盘的出现将使这一行业像计算尺一样成为古董。
通信技师不停地打字,一边咕咕哝哝地对不能按时下班表示不满,一边又不得不集中精力。他在六点钟就该下班了,本想下班后到离使馆一两个街区的小餐馆好好地吃顿晚饭。他当然看不到十英尺远处电传打字机打出来的明码电文,不过他对电文根本就不感兴趣。他干这项工作已经九年了,一直没有想换个别的工作,惟一的原因是干这项工作可以使他常驻海外。伯尔尼是他在海外工作的第三个地方,它在玩乐方面不如曼谷,但比他童年时期所在的纽约州伊萨卡镇有意思得多。
电文总共一万七千个字母。通信技师折算了一下,大约有二千五百个词。他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把电文打完。
“可以了吧?”通信技师打完以后问。他打的最后一个“词”是ERYtPESM。
“可以了,”法律参赞答道。
“好啦。”通信技师把他刚才照着打的电传打字机的电文纸放进密码室的碎纸机,电文纸从碎纸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碎纸条。然后,他从磁带机上把磁带盒拿下来,在得到监督人员的允许后,走到密码室的一个角落。在这个角落有一个与墙上一段卷曲的电线相连的马蹄形大磁铁。他拿着磁铁在磁带上来回移动了几次,这样就消除了录在磁带上的磁信息。消磁以后的磁带就扔进一只盛放待销毁文件的袋子里。午夜,一位守卫使馆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另外一个人的监督下,将把这个袋子送到使馆的焚化炉。他们两人将共同监督煤气焚化炉把当天该销毁的全部文件和其他重要资料化为灰烬。伯纳迪先生把电文仔细阅读了一遍,抬起头来说:
“查利,我真希望我的秘书打字能和你一样快。我发现有两处错误——只有两处错误!让你晚下班了,对不起。”法律参赞递给他一张十瑞士法郎的钞票。“我请客,去喝杯啤酒吧。”
“谢谢,伯纳迪先生。”
查克·伯纳迪是联邦调查局的高级特工,他的职衔相当于美国陆军准将。多年以前,在远离瑞士的地方,他曾经是美国陆军步兵部队的一位军官。他在伯尔尼的任期还有两个月,任期满了以后,他就轮换调回国内,到联邦调查局总部,也许会担任某一中等规模的地区局的局长。他的专长是对付有组织的犯罪活动,因此他被派驻瑞士。伯纳迪是追踪犯罪集团赃款的能手,而很多犯罪集团的赃款都经过瑞士银行。他干的一半是警官的工作,一半是外交官的工作。因此,他在工作中和瑞士所有的高级警官都有联系,和他们保持密切友好的工作关系。他认为,瑞士的警察很精明,熟悉本职业务,工作效率很高。在伯尔尼,老年妇女可以提着装满钞票的购物袋在马路上行走而不会感到有任何危险。有的妇女可能真的就是这样上街的,伯纳迪在到办公室的路上想到这里,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到了办公室后,伯纳迪打开台灯,抽出一支雪茄。雪茄点着吸了几口之后,他就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沉思起来。
“这些狗娘养的!”他拿起电话,拨了他认识的职务最高的瑞士警官的电话号码。
“我是查克·伯纳迪。请你找兰博士听电话。谢谢……你好,卡尔,我是查克。我有事想见你……如果可能的话,马上就过来……事情很重要,卡尔,真的……最好在你办公室……电话里不好讲,卡尔,请你不要介意……好,谢谢,伙计。请你相信,我来一趟很值得。我十五分钟以后到。”
伯纳迪挂上电话,走出办公室,到复印室把文件复印了一份,并签了字,表明他使用了复印机,印了一份文件。在外出之前,他先把原件锁在自己专用的保险柜里,把复印件放进上衣口袋。他想,卡尔没时间吃晚饭了,他可能会发火。不过,卡尔,并不是每天都有人给你的国家白送两亿美元巨款的。瑞士将冻结这些存款。也就是说,瑞士的六家银行将根据法律保留全部利息——甚至保留本金,因为可能永远搞不清楚哪一个国家有权提取这些存款,这就“迫使”瑞士银行保留这些存款。而最终这些存款将交给瑞士的州政府。人们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瑞士这样一个小国如此富有、宁静和美丽。看来,这不完全是滑雪运动和巧克力制造业的缘故。
不到一个小时,六个驻外使馆都收到了同样的电文。在太阳下山以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拜访了好几家美国商业银行的经理。这些银行都提供“全套服务”。特工们把几个账户的号码或者姓名交给经理,这些账户上的大笔存款将立即通过非常简单的电脑锁定装置予以冻结。在美国国内和国外,这项工作在悄悄地进行。没有必要让更多的人了解详情。保密工作做得十分谨慎。在有关的美国银行和外国银行,都有表情严肃的政府高级官员直接向银行经理说明情况。银行经理都表示愿意与政府完全合作(这些钱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对吧?)。几乎在每一家银行,政府官员都听说这些账户很少有业务往来,平均每月只有两三次交易,但每次交易的金额都很大。这些账户冻结以后,银行可以继续接受存款。比利时的一位警官建议,如果联邦调查局掌握其他同样性质的账户情况,可以允许这些账户在一国之内互相转账,以避免使存款人察觉政府的行动。这位警官说,毒品毕竟是文明人的共同敌人,当然也是警察的敌人。雅各布斯局长在征得司法部长的同意以后,立即接受了比利时警官的建议。尽管荷兰政府通过指定的药店向本国精疲力竭的青年出售毒品,但也同意冻结毒品集团的存款。说得更明白些,这一切完全是金钱在起作用。银行里的钱是赃款,是不义之财,政府并不赞同用贩毒的方式来赚钱,因此便把这些钱没收,用于正当的目的。对于银行来说,对冻结的赃款保密和对存款人的身份保密一样神圣。
到星期五银行下班的时候,全部工作都告完成。但银行的电脑没有关机,还在工作。现在,警官们有两天时间进一步查清赃款的来龙去脉。如果他们发现与已冻结账户有联系的存款,就立即加以冻结。如果这些存款在欧洲银行,则加以没收。与已冻结的账户有联系的第一个账户在卢森堡被发现。虽然瑞士银行在国际上以保密著称,实际上就保密程度而言,瑞士银行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大多数银行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那就是瑞士有阿尔卑斯山这样的屏障,而比利时这样的国家则没有,因此,瑞士在近代没有像邻国那样遭到外国的蹂躏。实际上,欧洲其他国家的银行与瑞士银行一样完善可信。因此,其他国家的银行家对阿尔卑斯山感到愤恨,因为那座山脉给瑞士的银行家带来了额外的、但纯粹是偶然的业务上的优势。不过,在这次行动中,各银行都能互相协作。到星期日晚上,又发现了六个“肮脏的”账户,并冻结了它们的一点三五亿美元。
在华盛顿,雅各布斯局长、默里帮办以及联邦调查局反集团犯罪处和司法部的一些专家,正离开办公室前往骑士俱乐部餐厅赴宴。在雅各布斯保镖们的保护下,他们一行十人用公款美美地吃了一顿。也许一位路过的记者或者同道会的成员会表示反对,但这顿晚宴却理所应当。在反毒战中,“海鲢行动”是最大成功。他们决定,在周末发布“海鲢行动”成功的消息。
“各位。”默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记不清在这顿以鱼为主的晚宴上已经喝了多少杯法国夏布利酒了。“为美国海岸警卫队干杯!”
随着一阵大笑,十个人都站了起来,餐厅的其他顾客都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们。“为美国海岸警卫队干杯!”司法部的一位检察官心想:他们都不知道海岸警卫队的箴言“时刻准备着”,真是太遗憾了。
宴会在十点钟左右结束。局长的保镖们面面相觑。雅各布斯端酒的手都不稳了,明天上午他必定醉意朦胧,脾气暴躁——不过,在吃午饭以前,他就会向大家表示歉意。
“我们星期五下午乘飞机到波哥大去,”雅各布斯在他的奥尔兹莫比尔牌小汽车内对保镖们说,“你们着手准备吧,但是星期三以前不要通知空军。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泄露出去。”
“是,局长先生,”保镖队长答道。他并不想出这趟差,尤其在这个时候。这些贩毒分子可能会狗急跳墙。不过这次出访会出乎他们的意料。发布的新闻会说雅各布斯局长正在华盛顿处理这件事情,他们预料局长也不会在波哥大露面。但即使这样,对雅各布斯局长仍将采取最严密的安全措施。他和其他保镖得在胡佛大厦的射击室里多待一些时间,进一步提高其手枪和冲锋枪的射击技术。他们可不能让雅各布斯发生任何意外。
星期二早晨,莫伊拉得知雅各布斯星期五将去哥伦比亚。这时,她当然也了解“海鲢行动”的全部情况。她知道雅各布斯去哥伦比亚是一次秘密行动,她也知道这次行动会有危险。因此,她决定在星期四晚上之前不告诉胡安。她觉得还是小心为好。这个星期她老是在想,胡安会把她带到蓝岭山的哪一个特别的去处呢?
现在小分队是穿卡其布军服还是穿带森林迷彩的野战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全班每个人的军服上现在都是汗渍和尘土,军服的颜色和他们隐蔽地的颜色完全一样。他们每个人都在汲水的小溪里洗了一次澡,但都没有用肥皂,怕肥皂的泡沫或气味引起下游人的警觉。在目前情况下,洗澡不用肥皂就像吻自己的妹妹一样没有意思。不过,洗澡以后凉快多了。对查韦斯来说,这是最美好的时光。可是能凉快多久呢?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他又开始出汗。天气热得够呛,有一天下午没有云,气温高达华氏一百二十度。查韦斯心想,既然这里是丛林地带,为什么老是不下雨呢?好在他们活动量不大。看守机场的那两个傻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不睡觉的时候就抽烟——查韦斯猜想他们抽的可能是大麻。这两个傻瓜就这样消磨时间。有一次,他们把空罐头盒放在跑道上对着罐头盒就乒乒乓乓开起枪来,倒着实让查韦斯吃了一惊。这可能给小分队带来危险,幸亏他们没有对着观察哨的方向射击。查韦斯利用这个机会估量了一下对方的射击技术。“狗屁,”他一看他们开枪就对维加说。现在他们又要开枪打罐头盒了。他们在离棚屋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放了三个很大的罐头盒,然后就朝它们开枪。他们开枪的时候手都放在屁股旁边,和电影中演员开枪的姿势一样。
“嘿,真是大笨蛋,”查韦斯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说。
“让我看看。”维加拿过望远镜,刚好看见一个守卫开第三枪时才打中一个罐头盒。“见鬼,我在这里都能打中。”
一会儿,报话机响起来。“尖兵,我是六号。发生了什么事?”
查韦斯拿起报话机。“六号,我是尖兵。我们的朋友又在开枪闹着玩了。不过他们的火力线并没有对着我们。他们正朝罐头盒开枪呢。上尉,他们的枪法糟透了。”
“我过来看看。”
“好。”查韦斯放下报话机。“上尉要来,我想可能是枪声使他担心。”
“他的确是够担心的了,”维加说。
“军官就是要多担心,是不是?”
三分钟以后,拉米雷斯来到他们身旁。查韦斯示意要把望远镜递给上尉,但这一次拉米雷斯把自己的望远镜带来了。他匍匐在地,举起望远镜观察,刚好看见另一个罐头盒被击中。
“哦。”
“用完两个弹匣才打中两个罐头,”查韦斯解释说,“他们喜欢看罐头盒跳摇滚,恐怕这里的弹药很便宜。”
那两名守卫还在不停地抽烟。拉米雷斯上尉和查韦斯中士看着他们一边打枪,一边说笑。拉米雷斯想,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感到无聊。自第一架飞机离开里诺机场以后,这里一直没有任何活动,而军人比老百姓更难忍受无聊。只见其中一位守卫——两名守卫身材差不多,又穿着同样的衣服,很难把他们分辨清楚——在他的AK-47步枪上又装了一个弹匣,打了一个十发子弹的点射,子弹头在地上打出一串起灰的小点,一直朝最后的那个罐头盒延伸过去,但没有击中。
“长官,我没想到对付这帮家伙会这么容易,”维加说话时通过机枪瞄准镜观察对方。“真是一群大笨蛋。”
“你要是这么想的,大熊,那你自己也是大笨蛋,”拉米雷斯严肃地说。
“对,上尉,不过看见他们这种样子,我总是这样想。”
拉米雷斯笑了笑,缓和了一下刚才批评维加的严肃态度。“我看你说的也有道理。”
第三个罐头盒终于被击中了。平均三十发子弹击中一个罐头盒。接着,两名守卫继续朝罐头盒开枪,把罐头盒打得在跑道上滚来滚去。
“唉,”过了一会儿维加说,“我怎么没见过他们擦武器呢。”对于小分队的成员来说,擦拭武器就像牧师的早晚祷告一样,是一项常规活动。
“AK-47步枪的性能很好,经得起这样瞎折腾,”拉米雷斯说。
“是的,长官。”
最后,那两名守卫觉得无聊,又把罐头盒捡了回来。这时,来了一辆卡车。查韦斯感到很惊奇,因为卡车来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查韦斯在上风,但即使这样,他也应该提前一两分钟听到声音才是。这个教训要吸取。卡车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坐在卡车的尾部。司机从卡车上下来以后径直朝两个守卫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就用手指着地面,大声训斥两个守卫——查韦斯他们在五百码远的地方没有听到卡车的声音,却听到司机训斥守卫的声音,这也真奇怪。
“怎么啦?”维加问。
拉米雷斯上尉笑着低声说:“异物吸入,他在对异物吸入发火。”
“唔?”维加又问。
“异物吸入。要是有一发子弹壳被吸进飞机的发动机里,比如说吸进涡轮发动机里,就会把发动机打坏。嘿——你看,守卫在捡子弹壳呢。”
查韦斯把望远镜转过来对着卡车。“长官,卡车上有箱子。可能今天晚上又得让空军去拦截走私飞机了。咦?怎么没有汽油桶呢?上尉,上次飞机来的时候,他们没给飞机加油,是吧?”
“飞机是从二十英里外的一个正规飞机场起飞的。”拉米雷斯解释说,“因此,可能没有必要再把油箱加满……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有点蹊跷。”
“可能那个棚屋里有汽油……?”维加说。
拉米雷斯上尉哼了一声。他很想派一两个人去把机场的情况摸清楚,但根据下达给他的命令,他不能这么做。他们可以采取的侦察行动仅限于弄清楚机场环形防线内有没有其他守卫人员。他们从未进入机场四百米以内的范围,而且在靠近机场的时候,总是注意观察两名守卫的动向。下达给拉米雷斯的作战命令是,尽量避免与对方发生接触。因此,纵然对机场进行侦察可以获取更多的情报——可以获取他们必须了解的一些情况——他们也不能这么做。他认为,侦察是执行军事行动最基本的要求,禁止侦察则是一项愚蠢的命令,因为不进行侦察所能避免的危险与进行侦察可能带来的危险一样多——或者更多。但是,命令毕竟是命令。发布这项命令的不论是谁,肯定缺乏军事知识。拉米雷斯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还太年轻,没有越南战争的体验。
“他们这一整天都要待在那里了,”查韦斯说。看样子,卡车司机正在叫两名守卫数弹壳。要把子弹壳都找回来,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维加看了看表。
“还有两个小时太阳下山。我说今天晚上有事干了,谁跟我打赌?今天晚上二十二点以前有飞机要来,我赌一百比索。”
“别打赌了,”拉米雷斯上尉说,“卡车旁边的那个高个子刚刚打开了一箱镁带。”他说完就走了。他要去用无线电报告情况。
克拉克待在科雷萨尔已经有好几天了。他刚从阿马多堡军官俱乐部吃完午饭回来——奇怪的是,巴拿马陆军司令的办公室就在这幢俱乐部大楼里,而更奇怪的是,这位司令现在并不很受美国军方的赏识。接着克拉克睡了一个短短的午觉。他觉得当地睡午觉的习惯很有道理,尤其是在一天最热的时候小睡一会儿。通信车里的空调主要是为了保护电子装置,使其不受当地闷热潮湿空气的影响,但车内的凉爽空气也使他午睡后能保持头脑清醒。
尖刀小分队抵达目的地的第一个夜晚,就发现了一架运送毒品的飞机。另外三个小分队中,有两个也发现了运送毒品的飞机。使大家懊恼的是,其中一架飞机得以飞抵目的地,因为执行拦截任务的那架F-15战斗机起飞十分钟后就发生了雷达故障。不过,由于人手不足,出现这种问题也在所难免。三架中迫降两架已经很不错了,更是一个月以前无法相比的,因为那时候海关人员每个月能检查出一架就很幸运了。在四个小分队中,有一个“抽了空门”。他们所监视的机场似乎已完全停用,尽管仅仅一个星期以前,情报资料还表明该机场经常被使用。实地行动发现的情况与情报总会有所出入。
“变星,我是尖刀,完毕,”通话人开门见山地说。
“尖刀,我是变星。你的声音很清楚。我准备守听。完毕。”
“里诺机场有新的活动。今晚可能要拦截。有情况我随时报告。完毕。”
“好。已守听。我们有人值班。结束。”
中央情报局行动处的一名特工拿起另一个无线电波段的送受话器。
“鹰巢,我是变星……请准备……好。有情况随时转告你们。结束。”他放下送受话器,转过身来。“他们命令每个人都进入待命状态。那架战斗机已经修好。看来上一次是某个雷达零件没有及时更换,因此发生了故障。现在已经换好了。空军对此深表歉意。”
“哼,早就该换了,”另一名特工嘟哝着说。
“你们以为军事行动就一点故障都不会发生?”坐在通信车角落里的克拉克对他俩说。
克拉克看得出资历较深的那名特工想说几句傲慢的话,不过他知道还是不说为妙。
“空军那帮人肯定知道正在发生一些怪事,但我们又不能跟他们明说。”克拉克对另一名特工解释说。接着他就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不妨再睡一会儿午觉,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晚上说不定睡不了多少觉。
太阳下山后,查韦斯的愿望就实现了。天下起小雨来,乌云在西边的天空翻滚,看来还会下大雨。机场上的人把镁带一根一根地放好——查韦斯看见这一次放的镁带比上一次多了许多——过了没多久飞机就来了。
由于下雨,能见度大大降低。查韦斯看见有人似乎从棚屋里拖出一根加油管。也许棚屋里有汽油桶,甚至可能有一台手摇泵。但是,他离棚屋有五六百码,在雨中看见的东西总是隐隐约约的。又有什么事情在发生。这时,那辆卡车沿着简易机场的跑道中心线往前开行,司机从车上至少又抛出十多根镁带,作为机场跑道中心线的标志。那架飞机在降落二十分钟后就飞走了,这时,拉米雷斯已经在进行卫星无线电通话。
“你看清飞机尾部的编号没有?”变星问。
“没有,”拉米雷斯上尉答道,“现在雨下得很大,能见度很差。飞机在当地时间二十时五十一分起飞,航向西北。”
“好。已守听。结束。”
拉米雷斯担心能见度影响观察,于是又带了两名队员到观察点,但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的。这一次,两名守卫懒得去扑灭机场上的镁带,任凭雨水把它们浇熄。飞机起飞后不久,卡车就开走了。受了训斥的两名守卫也进棚屋避雨去了。拉米雷斯心想,监视机场的任务简直太容易了。
布朗科也感到厌倦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干要他干的事,而是因为这种事太简单,缺乏挑战性。此外,他击落或迫降四架飞机以后就一直没有进展。他只要再击落或迫降一架就可以成为王牌飞行员。他知道如果他能活捉几个对方的驾驶员,那他的任务就完成得更好——但是,去他妈的,把这些狗娘养的打死才……才更过瘾呢,即使这样做不花很大力气也过瘾。他驾驶的战斗机可以和俄国最好的战斗机媲美。击落一架比奇式双引擎飞机,就像开汽车到军官俱乐部去喝两杯啤酒一样容易。也许今晚他要采用与往常不同的办法……用什么办法呢?
他紧跟E-2C鹰眼空中预警机,在尤卡坦海峡以北避开民航航线飞行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刚考虑好,耳机中就传来发现目标的呼叫。他掉转方向朝南向目标飞去,十分钟以后就看见了目标。
“目标已进入视线,”他告诉预警飞机。
又是一架双引擎,又是一架运送可卡因的走私飞机。温特斯上尉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有人忘了检查他驾驶的鹰式战斗机的维修作业表。结果呢,飞行五百零三个小时以后,那个小玩意就发生故障了。这与飞机承包商说的完全一样,他们能说得那么准确也真有点不可思议。一架价值几千万美元的战斗机竟会由于一个价值五美元的小玩意——一个二极管,或者一个集成电路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失去作用,真不可思议。他知道那玩意只值五美元,是保养飞机的军士告诉他的。
好嘛,就在前面。双引擎,看上去好像是一架“比奇的空中王”。它没有打开航行灯,飞行高度大大低于它的最佳巡航高度。
好吧,布朗科自言自语地说。他降低了战斗机的高度和速度,打开探照灯罩住目标,并向对方发出第一次无线电呼叫。
那是一架贩毒飞机,肯定没错。它一被发现,就像其他运送毒品的飞机一样,立刻降低发动机动力,放下襟翼,俯冲到最低飞行高度。温特斯还从来没有突破过第四道飞行底线,现在要击落这架飞机简直易如反掌,连四分之一的力气都不要……可他对此已感到厌倦。
好吧,我们来玩点儿别的。
他没有理睬那架飞机,让它继续降低高度飞行,而他自己则保持飞行高度和速度,远远地飞在那架飞机的前面。他检查了一下航行灯,确信所有的灯都关着。然后,他迅速向左急转弯,用火控雷达对准目标,这样他就能在红外扫描仪上看见那架“空中王”。红外扫描仪和火炮系统一样,都和录像机相连。
你以为自己逃过去了,是不是……
现在游戏就要开始了。这天晚上,天特别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在一万到一万二英尺的高空,云层很厚。鹰式战斗机机身是深灰色的,能和天空混为一色,而在夜晚,深灰色比黑色还要隐蔽,他的飞机几乎看不见。他知道比奇式飞机的驾驶员正在四处观察,搜索他的战斗机,他可能会向各个方向观察,但就是不会向正前方观察。
那架飞机现在离水面只有五十英尺。温特斯上尉从他的雷达荧光屏上看见它的螺旋桨尾流在一英里以下的水面上激起五六英尺高的波浪。他从一百英尺高度以五百英里的时速对准比奇式飞机飞去,在距离目标刚好一英里时,他突然把飞机上的灯全部打开。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的完全一样。那架比奇式飞机的驾驶员一看见迎面直射过来的像太阳光一样耀眼的灯光,出于驾驶员的本能,马上向右急转弯——同时向下俯冲五十英尺——刚好一头钻进大海,其景象颇为壮观。布朗科心想,也许那个驾驶员连考虑自己操纵有什么失误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放声笑了起来,把操纵杆向后一拉,飞机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他对比奇式飞机消失的地方看了最后一眼。在返航的途中,温特斯上尉心想,用这种办法击落敌机才真正算漂亮。中央情报局的人肯定很欣赏他的做法。还有,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是一位王牌飞行员了。要当王牌飞行员,不一定要击落敌机,只要把敌机消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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