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奥戴庆幸自己吉星高照——他是爱尔兰人,笃信吉星之类的说法——卡特真是个白痴,他像以前的那些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一样,也不要特工保镖,他显然不懂得反监视技术的首要因素是什么。目标直接开车上了乔治·华盛顿大道,径直朝北开去,他以为一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他既没有掉转车头往回开一段路,也没有拐进单行道。电视里或者菲利浦·马洛的神探小说里,警察的那些办法他一样也不知道。奥戴在这方面有特别的爱好,就连在执行监视任务时,他也看一会儿钱德勒的录像带。他觉得电视上的案件比实际案件更难以捉摸,不过这倒可以证明,如果马洛到联邦调查局来工作,肯定会是一位了不起的特工。他目前执行的这种任务并不需要多少聪明才智。尽管卡特是位海军中将,但在隐蔽行动方面他还只能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那辆车连行车道都不换。奥戴认为他若不是对坐落在联邦公路管理局费尔班克斯公路研究所有特殊兴趣,他的车是不会拐进通往中央情报局的那条路的,可是那个研究所现在也该下班了。麻烦的是,当卡特出来的时候,要跟上他可不容易,因为在这附近没有可以隐蔽停车的地方——中央情报局的保安工作是无懈可击的。奥戴让助手下了车,到路旁的树丛中去继续监视,并调来另一辆车进行支援。他觉得过不了多久卡特就会出来,然后一定是开车回家。
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卡特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监视他,他把车停在要员停车处。像往常一样有人替他开了门,随后把他送到七楼里特的办公室。他一坐下就没好气地对行动副局长里特说:
“你的行动真的砸了锅啦!”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昨天晚上跟费利克斯·科尔特斯见了面。他已经知道我们有部队在活动,知道我们对机场的监视,知道了炸弹的事,还知道我们有一架直升机在支援‘演艺船行动’。我已把一切都停了下来。我让直升机返回了埃格林空军基地,我还下令负责变星的通信人员终止了通信活动。”
“你他妈的混蛋!”里特听了怒不可遏。
“不是我混蛋。是你要执行我的命令。你明白吗?里特。”
“那我们的人员怎么办?”副局长问。
“我已经作了安排。你没有必要知道我具体是如何处理的。一切都会平静下来的,”卡特说。“你可以如愿以偿。卡特尔的内部正在内讧。毒品的出口将减少一半。我们可以让报界去评论,说反毒战正在取得胜利。”
“由科尔特斯取而代之,对不对?你想过没有,一旦他的地位稳固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那么你想过没有,他可以把我们这次行动公诸于世?你知道,如果他那样干了,对你,对穆尔会有什么好处呢?”
“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里特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对我不会有什么。当时我在场,司法部长也在场,总统可从来没有授权让你去救人,他也没有说过要去入侵一个国家。”
“这个行动全都是你的主意,卡特!”
“你说是谁?你能拿出任何一张我签过字的东西来吗?”卡特问。“如果这件事张扬出去,你能指望得到的最好结局,就是我们一同去蹲监狱。如果福勒那家伙在大选中获胜,我们大家就一块儿完蛋。这就是说,我们不能让事情张扬出去,不是吗?”
“我的备忘录上记着你的名字。”
“这次行动早已终止,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你有什么办法把我端出来,而你自己就能洗刷得干净,情报局就不会遭到更严厉的谴责呢?”卡特说到这里觉得十分得意。从巴拿马飞回来这一路上,他把整个事情前思后想了一遍。“不管怎么说,我是发号施令的人。中央情报局在这件事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你是惟一手上有资料的人,我建议你把这些资料销毁。把与‘演艺船行动、’‘变星’、‘互惠’、‘鹰眼’等的通讯记录全部销毁。我们可以依靠‘装甲船’,因为对方还没有掌握它的情况。我们可以把它变成我们仍然可以利用的完全的隐蔽活动。”
“有些事是无法控制的。”
“哪些?你以为有人会自动要求去蹲联邦监狱吗?你那位克拉克先生会公开宣称他杀了三十多个人吗?那架海军飞机的机组人员会去写一本描写他们怎样把两枚激光制导炸弹投向友好国家的私宅的事吗?你那几个正在变星通信车上工作的人实际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那位战斗机驾驶员击落过几架飞机,可是他又会去告诉谁呢?那架替战斗机导航的雷达预警机也没有看见什么,因为他们总是先关机的。在彭萨科拉指挥地面行动的特工人员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贩毒飞机的机组人员被我们抓住的不多,我想我们一定可以跟他们达成某种交易。”
“你忘了我们派到山里的那些年轻人了,”里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情况他早已知道了。
“我必须知道他们在哪里,这样我才可以安排把他们接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件事我将通过自己的途径去解决。把情况跟我说说。”
“不行。”
“我这不是请求你。你知道,我可以把你端出来。那时候你想把我牵扯到这件事当中就成了诬陷了,因为你自己就无法洗刷自己。”
“它仍然会把大选搞得一团糟。”
“那你就可以稳稳当当地进监狱。那个他妈的福勒连对于把杀人犯送上电椅的做法都怀疑。对于把炸弹扔到还没有被起诉的人的头上的做法,你觉得他会作出什么反应呢?——对你所津津乐道的‘附带损伤’他又会作何反应呢?这是惟一的办法,里特。”
“克拉克已回哥伦比亚去了,是我派他去抓科尔特斯的。那样会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是里特的最后一张牌,但威力并不大。
卡特在座椅上动了一下。“如果他把事情全抖出来怎么办?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把你的狗唤回来吧。这也是一道命令。现在把地点告诉我——把有关档案都销毁。”
里特不想这么干,但又觉得别无选择。他走到自己的墙壁保险柜前——活动壁板随即打开。他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些资料,把‘演艺船二号’的资料中的一张战术图交给了卡特。
“我要这一切都在今天晚上完成。”
里特轻声说了一句:“会完成的。”
“那好。”卡特把地图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办公室。
这一切最后竟然会是这种结局啊,里特暗自思忖。他在政府机关里任职三十年了,现在负责向世界各地派遣特工人员,完成国家所需要的任务,可是如今却要执行一项令人七窍生烟的命令,否则他就得向国会作出交代,就会被送上法庭,被关进监狱。现在最好是能亲自带人去那里。不过不值得那么干。鲍勃·里特深为那些在山里的小伙子们担忧,可是卡特又说他负责处理这件事。副局长心想,他可以相信卡特会说话算话,但他又知道卡特是会出尔反尔的,而且也知道假装认为他会说话算话是自己胆小怕事的表现。
他从铁架上取下那些卷宗资料,把它们放在办公桌上。靠墙那边放着一台文件碎纸机,这是现代政府机构中一种十分重要的办公设备。这些资料是关于这次行动的惟一复印件。在巴拿马那座小山顶上的通信车里的人员,把信息通过卫星发往里特办公室后,就立即将原件销毁了。“装甲船”的电文是通过国家安全局的,但有关这次行动的通信没有通过他们。“装甲船”的资料将消失在米德堡那座庞大建筑的地下室的数据库里。
这台机器很大,有一个自动漏斗。高级政府官员销毁文件是完全正常的事。敏感资料的多余文本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会招惹麻烦的累赘。谁也不会注意原先那个干净的空塑料袋现在已经是满满一袋碎纸了,而这些碎纸一度曾是极为重要的情报资料。中央情报局每天烧毁的文件数以吨计,还利用烧文件时所释放的热量为盥洗室提供热水。里特把这些文件放进漏斗,每次放大约半英寸的一叠,眼看着他整个行动的历史档案变成了一堆垃圾。
“他在那儿,”那名特工对着手提式报话机说,“正在向西。”
三分钟后,奥戴把那名特工接上了车。那辆支援车早已跟上了卡特,等奥戴追上来时,他发现目标显然是在返回迈尔堡谢尔曼路军官俱乐部东面的要员居住区。卡特住在一所带纱窗门廊的红砖墙的别墅里,通过门廊可以俯瞰埋葬着许多英雄人物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对于曾经去过越南战场的奥戴警官来说,根据他对这个人以及这桩案子的片面了解,他觉得让这种人住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对这些英灵的亵渎。奥戴心想,也许他的结论不一定准确,可是当他看着这个人锁上汽车走进了房子里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不是这么回事。
作为总统参谋班底的工作人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他提出要求,他的个人安全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障,也就自然地得到了最好的技术安全服务。保安特工部门和其他政府机构为确保他的电话线路安全正在全力以赴、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要在他的线路上安装窃听装置,联邦调查局必须作出说明,而且首先要得到法院的批准,现在这两项都没有做。卡特拨了一个大区域电话业务网的用户号码——不过先拨了个免费号码800——说了几个单词,如果有人录下这段通话,他想解释清楚可就不容易了,当然窃听者也很难了解其中意思。他所说的词全都在一本词典上,每个词都是这本词典上某一页上的第一个词,而且每一页上的号码都是个三位数。这本词典是他离开巴拿马的那幢房子时带回来的,而且他很快就要把它扔掉了。这种密码联络方式既简单又有效。他所说的那个词代表了几个页码,这几个页码又是那份地图上表明哥伦比亚几个地方的座标。对方重复了他刚才说过的几个词之后就把电话挂上了。这次电话的费用不会出现在卡特的长途电话账单上。它第二天就会结清的。接着他从衣袋里取出那张小的电脑软盘。他也像很多人一样,在冰箱的门上放着几块磁铁——是用来压字条用的。他取下一块磁铁,用它在软盘上擦了几圈,销毁了软盘上储存的数据信息。这个软盘是能够说明“演艺船行动”有军人参与的惟一证据,也是可以重新与这些军人联络的最后手段。现在它已被销毁了。“演艺船行动”成了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至少詹姆斯·卡特中将是这么想的。他自己调制了一份饮料,走到门廊上,向下俯瞰着那穿过绿茵覆盖、立着无数墓碑的墓地。他曾多次去过那里的无名战士墓地,看着总统卫队的军人在这些为国捐躯的英烈的安息之地上机械地走来走去。他想到,这个墓地上又要添新坟了,一些死在无名战场上的无名战士的新坟。这里埋葬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法国战死的无名战士。他们知道,或者以为自己知道——卡特纠正了自己的想法——是为什么而战,其实在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知道那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有时跟他们说的情况并非都是实话。可是当他们的祖国在召唤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挺身而出,去为祖国而战。不过真要理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以及这种把戏究竟是怎么耍的,那的确要有几分功力才行。而且这并不总是——究竟是不是还是个问题——跟告诉战士们的情况一致。他想起了自己在越南沿海服役的情景,当时他还只是一艘驱逐舰上的一位下级军官,亲眼看见舰上的五英寸口径大炮对眼前的海滩猛烈轰击。他当时心里就在想,不知生活在泥泞中的步兵是个什么样子。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在为国效力,然而国家本身当时都不知道它需要别人替它效什么样的力,军队是由年轻的士兵组成的,他们在不理解的情况下去执行任务,而现在这一次,他们就要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怜的人们!”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太不幸了,难道不是吗?但他也是爱莫能助啊!
无线电通信联系全部中断,这使大家都很吃惊。通信军士说他的发射机没有任何故障,可是从当地时间六时起,变星就没有再给过他们任何回答。拉米雷斯上尉很烦恼,但仍决定向撤离点运动。查韦斯杀了那个强奸未遂的混蛋之后还没有引起什么不良后果。年轻的军士又领着小分队出发了,心里希望别再节外生枝。敌人已经在这一地区搜索过了,不会很快回到这里来的。他们的搜索方式不仅愚笨,而且没有章法。这一夜比较顺利,他们朝南运动,每走一个小时就在集结地点稍事休息,再派人往回走一段,看看有没有尾巴,结果没发现任何尾巴跟踪。到凌晨四时他们就抵达撤离点。那是离开八千英尺峰巅不远的一块林间空地,比那些大山脊都低,有助于隐蔽接近。直升机几乎可以在任何地点把他们接走,但他们所考虑的问题主要还是行动的隐蔽性。他们会被接走的,谁也不会有他们这么聪明。可惜的是他们损失了一些人,可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完成这次使命虽然代价很大,但毕竟成功了。拉米雷斯上尉是这么说的。
他把兵力散开,把守各条通道。为了防止出现不利或意外情况,他还部署了撤退时的防御。部署妥当之后,他再次拿起卫星对讲机,开始呼叫,可是变星仍然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出了什么麻烦,可是通信联络上出了故障,步兵军官就一窍不通了。他对这个问题还不十分担心。至少目前还没有。
克拉克收到电报后感到非常意外。电报来的时候,他和拉森正准备飞回哥伦比亚去。电报的电文只是几个密语,但足以使克拉克怒火中烧。他知道发脾气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可能坏事,所以极力把火气往下压。他想给兰利打个电话,但又觉得不妥,因为他怕那样一来,这道命令会以他所无法回避的方式重新下达。他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动。他提醒自己,脾气太坏是很危险的,因为发脾气会影响他的正常思维。毫无疑问,他现在需要动动脑筋,用点心机。很快他就认定,现在应当采取一点主动。
“走吧,拉森,我们去走一趟吧。”机场很快就到了。到了机场,他又成了“威廉斯上校”,而且还弄了一辆车。他拿到一张地图后,用心记下了通往小山的那条路……这段路开车开了一个小时,最后那几百码简直像进了魔鬼地下宫殿,三弯九转,高低不平。那辆通信车还在那里,那个武装警卫也还在那里,他走过来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下来吧,先生。你这儿我来过。”
“哦,是你呀——可是,长官,我奉命——”
克拉克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接到的命令。你知道我究竟为什么到这儿来吗?好吧,听话,小伙子,把你的枪关上保险,小心别伤着了自己。”克拉克径直从他前面走了过去,这使拉森又一次感到愕然,因为他对子弹上膛的枪口仍然有几分害怕。
“怎么回事?”克拉克一进车里马上就问。他四处一看,见所有的机器都关闭了,只有空调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他们让我们停机,”年纪大一点的那个通信人员说。
“是谁让你们停机的?”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啊,反正我接到命令是叫我们关机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去问里特先生。”
克拉克走到那人跟前说:“他远在天边哪。”
“我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
“关机的命令,见鬼!从昨天午饭后到现在,我们既没有发过也没收到过任何信息,”那人说。
“谁向你们下达的命令?”
“我不能说!”
“那么处于第一线的小分队由谁来管?”
“我不知道。另外有人吧。他说我们已经暴露了身份,这一任务已交给其他人来完成。”
“是谁——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克拉克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不,我不能说。”
“你能和小分队联系上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们的卫星通话接收机是加了密的。解码的方法储存在电脑软盘上。我们把密码复制了三份,其中两张已经被销毁,是当着他的面干的。第三张被他带走了。”
“怎样才能恢复联系?”
“没有办法。这种加密算法很独特,它是根据导航计时与测距卫星的发送时间进行计算的。保密性能极高,几乎无法复制。”
“这也就是说,那些小伙子现在与外界的联系已全部切断了?”
“还没有,他拿走了第三张软盘,由其他人去——”
“你当真相信吗?”克拉克问。那人的犹豫已经说明了问题。当克拉克再往下说的时候,语气简直变得势不可挡,可以无坚不摧。“刚才你告诉我,说通信联系是无法截获的,可是你却相信了一个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说的话——说你们已经暴露了。我们有三十个人在那里,看来他们已经完全被抛弃在那儿了。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命令?”
“卡特。”
“他上这儿来过?”
“昨天来的。”
“妈的。”克拉克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另一位通信人员连头都抬不起来。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两个人都曾想到过,而且得出过跟他一样的结论。“这次任务的通信联络计划是谁定的?”
“是我。”
“他们的战术无线电怎么样?”
“基本上与市场上卖的那种一样,但经过改制。他们有十个SSB频率。”
“你这儿有频率吗?”
“呃,有的,可是——”
“马上就给我!”
那人本想说不行,但他没有这么说。到时候他可以说是因为克拉克威胁他,况且现在也不是在车子里打仗的时候。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假。此时此刻他对克拉克怕极了。他从一个抽屉里抽出那张记着那些频率的纸。卡特没有想到把这些纸也销毁,但是他已经记住了这些无线电频率。
“如果有人问……”
“你从没上这儿来过,长官。”
“很好。”克拉克出了车子消失在黑暗中。“返回空军基地,”克拉克告诉拉森。“我们去找一架直升机。”
科尔特斯在七个小时之内跑了一趟安塞尔马,而且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走之前,留下了如何与他联系的方法,现在他休息过了,还洗了个澡,正在等一个电话。他庆幸自己刚投靠卡特尔之后不久就在美国建立起一个通讯网。当然他也庆贺自己和卡特打上了交道,不过主要倒不是这个。跟这个卡特打交道是不大可能失败的,因为这个美国佬很蠢,所以交道好打得多。当然前总统卡特和他的助手们也聪明不了多少,不过至少前总统卡特的目标是人道主义的,不是政治性的。现在的问题就是等待。最有意思的,还是他使用那本词典当密码本的事。它和一般常用的方式相反,因为通常使用一本书当密码本的时候,是根据数码到书里去找词,而这一次他是通过词语去找数码。科尔特斯已经有了美国人的战术地图——任何人都可以从美国国防测绘局买到美国的军用地图。但他在对付那些绿色贝雷帽的军事行动中并没有使用这些地图。以书作密码本的方法在传递情报时比较安全可靠,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科尔特斯觉得等待也是件令人心烦的事,不过他一边等,一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知道下两步该怎么走,可是再以后呢?他认为卡特尔忽视了欧洲和日本的市场。这两个地方的人们手上的强势货币很多。日本人不大容易对付——很难通过合法手段把东西弄进日本市场——而欧洲很快就比较容易对付了。欧共体的逐步形成使欧洲大陆变成一个统一的政体,关税壁垒很快就会被打破。这对科尔特斯来说将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问题是要找到入境的口岸——有些地方的口岸查得不紧,有些地方可以用钱去通融——然后建立起推销网。毕竟不能因为减少了对美国的出口而影响卡特尔的经济收入。欧洲市场几乎还没有开发,他将运用剩余产品扩大卡特尔的市场。在美国,需求减少后只会使价格上涨。实际上,他希望他对卡特所作的承诺——肯定只是临时性的——仍将使卡特尔的收入小有增加。在供货减少的同时,他的产品在美国杂乱无章的供货网将很快能得到自我完善。势力强、效率高的将得以生存,而一旦它们的地位稳固之后,整个生意也将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对美国佬来说,暴力犯罪要比造成暴力犯罪的吸毒更令人头疼。一旦暴力问题减少,吸毒问题本身在美国各种社会问题中就不是主要问题了。卡特尔不会遭受损失。只要人们愿意享用它的产品,它的财富和势力就将与日俱增。
出现这种情况之后,哥伦比亚本身也将遭到进一步腐蚀,不过更不容易为人所察觉罢了。科尔特斯在接受专门培训的时候,哥伦比亚也是当时学习的内容。现在这些毒枭采取的是残酷的高压手段,他们给的钱倒不少,但却同时又以死亡相威胁。不,这种局面也应当结束了。发达国家对可卡因的需求是暂时比较多,不是吗?迟早有一天,它会不受人们欢迎,对它的需求也就会下降。毒枭们没有看清这一点。当这种情况开始出现时,如果卡特尔希望在逆境中求得生存,就必须具备坚实的政治基础和多样化的经济基础,这就需要它采取更加协调的立场和它自己的国家打交道。科尔特斯也准备这样去做。要实现这一目标,首先要采取的重大步骤就是消灭一些令人讨厌的毒枭。历史告诫人们,几乎与任何人都可以达成妥协,而且科尔特斯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记下了对方告诉他的几个词,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拿出那本词典,很快就开始在作战地图上标画起来。他看得出来,这些美国绿色贝雷帽不是傻瓜。他们的营地都设在很难接近的地方,要想攻击或摧毁它们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太糟糕了,不过干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他把手下的人找来,同时用报话机向外发出指令。一小时不到,进山围歼追击的各路人马都下山来重新接受任务。他决定要各个击破。这样就可以保证以优势兵力对付每一个小分队,也可以保证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有效地削弱各个毒枭卫队的力量。当然他本人是不会亲自率部队进山的,这有点可惜,因为能亲眼见识一下也许是很有意思的。
瑞安一夜没睡好。针对外部敌人的阴谋是一回事,因为他在中央情报局干的就是这一套。这是为了给敌人造成伤害,使敌人处于不利地位,从而使自己的国家处于有利地位。这是他的工作,他正以这种方式为自己国家的政府服务。然而他现在正在参与一项可以说是反对这个政府的阴谋。想到这些,他实在难以入眠。
瑞安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的桌上亮着一盏台灯。他的旁边有两部电话,一部是保密电话,一部是普通电话。那部普通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喂?”
“我是约翰,”电话里的声音说。
“有什么问题?”
“有人切断了对小分队的支援。”
“为什么?”
“也许是想让他们消失。”
瑞安感到脊椎里升起一股寒气。“你现在在哪儿?”
“巴拿马。通信联络被关闭,直升机也离开了。我们有三十个小伙子在山上等待支援,可是这些支援已经不会再有了。”
“我怎么跟你联系?”克拉克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那好,过几个小时我给你打电话。”
“我们要分秒必争啊。”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妈的。”瑞安朝书房的暗处看了看,然后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他自己开车去上班。接着他又给默里打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瑞安再次来到联邦调查局总部大楼下面的地下车道。在那儿等候他的默里带着他上了楼。肖已经在那儿了,等瑞安进来后,他递给他一杯咖啡。瑞安觉得这杯咖啡来得太及时了。
“我们那位外勤特工给我家里打了个电话。变星已经关机,那架准备接应他们的直升飞机已经撤回。他认为他们将被——见鬼,他认为——”
“是啊,”肖插上来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可能正在犯法。这是在阴谋杀人嘛。当然,也许不那么容易。”
“别提你那个法律了——这些战士怎么办?”
“我们怎么把他们接出来呢?”默里问。“向哥伦比亚方面求援——不,不能让他们介入这件事,是不是?”
“你认为他们对外国军队的入侵会作出什么反应?”肖问。“会跟我们差不多。”
“跟卡特当面交锋怎么样?”瑞安问。
“拿什么跟他交锋呢?”肖反问。“我们手上有什么?屁也没有。不过当然了,我们可以找这几个搞通信联络的或直升机机组的人谈话,他们可以顶一阵子,又会怎么样呢?等我们把情况了解清楚了,那些当兵的也都死光了。”
“如果我们能把他们接出来,那我们又会怎么样呢?”默里又问。“大家都替自己开脱罪责,所有的文件都被销毁……”
“先生们,我提个建议,我们是不是暂且不要谈上法庭的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那些步兵从他妈的山里弄出来。”
“把他们弄出来很好哇,可是——”
“你是不是觉得再死他三四十个人,你的官司就好打了?”瑞安毫不客气地大声说。“其目的是什么?”
“杰克,你这话就有点恶语伤人了,”默里说了一句。
“你的官司怎么打呢?假如这次行动是经过总统批准的,但是没有书面命令,而卡特不过是个中间传话的人,那怎么办?中央情报局以前就根据口头命令执行过任务。可以说这些口头命令都是合法的。当然,如果他们要我去欺骗国会,那就另当别论了,何况他们现在并没有走这一步!再说,法律上还有些小漏洞,说我们不必要告诉国会,就可以采取秘密行动,不论什么秘密行动,只要抽时间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别忘了,对我们的秘密行动的种种限制都来自白宫的行政命令。因此,由发布最高行政命令的人批准的杀人,如果在这件事上没有出现节外生枝的事,只有事后才会成为谋杀!是哪个笨蛋制定了这样的章程?这些章程是否真正经过法庭的检验?”
“你还漏了一点,”默里说。
“是的,卡特很可能回答说,那根本不是秘密行动,而是一次军警人员反击恐怖分子的行动,这就避开了情报工作监督方面的所有问题了。这样我们就受‘战争权力决议案’的支配,而它也具有前置时间因素。这些法律是否经过法庭的检验呢?”
“实际也没有,”肖答道。“对此曾有过许多批评和指责,但实际都没有切中要害。战争权力决议案更是个立宪方面的问题,两党都不敢提交法庭。你是从哪儿来的,瑞安?”
“我要保护自己的局,是不是?如果这件事被公诸于世,那么中央情报局就又倒回到七十年代了。比方说,你们的反恐计划如果没有我们所提供的情报会是什么样?”瑞安看得出来,他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在反恐战线上,中央情报局是联邦调查局无声的伙伴,它将所掌握的大部分情报信息都提供给了调查局,这是肖心里很清楚的事。“那么,从最近两天我们所讨论的情况来看,你有何高见呢?”
“如果卡特撤回对‘演艺船行动’的支援,为的是让科尔特斯比较轻易地消灭他们,那我们就面临一项违反哥伦比亚特区法的谋杀阴谋罪。在没有联邦法律的情况下,在联邦土地上所犯的罪行可以根据适合该项犯罪的特区法律来处理。他的有些事是在特区或在联邦的其他地方干的,这都在司法审判的范围之内。七十年代的一些案件我们就是这样调查的。”
“是些什么案件呢?”瑞安问肖。
“事情是从丘奇委员会的听证会开始的。我们调查了中央情报局策划暗杀卡斯特罗和其他一些人的事——但却没有进行起诉。我们当时本来打算运用的法律就是关于阴谋的法律条文,但立法上的一些问题是如此模棱两可,以至于那些调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这才使大家松了口气。”
“这件事也是类似情况,不是吗?除了我们正在浪费……”
“你已经发表了高见,”肖说。“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撤出来,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有没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办法?”
“我还想不出来。”
“我说,我们先跟你那位外勤特工联系一下好不好?”默里提了个建议。
“他不想——”
“他不受任何牵连,他要什么都可以给他,”肖立即打了包票。“我说话算话。而且就我所知,他实际上并没有以任何方式违反任何法律——因为马丁内斯-巴克的事——不过你要相信我的话,瑞安,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
“好吧。”瑞安从衬衫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当然,克拉克给他的号码并不是真实的号码,而是根据两人事先商定好的办法在数码上进行加减法后,才能得出的真实的号码。电话挂通了。
“我是瑞安,在联邦调查局总部给你打电话,听好了,有人跟你讲话。”瑞安把电话递给了肖。
“我是比尔·肖,是代理局长,一号首长。我刚才跟瑞安说了,绝不牵连你。我向你保证:不会对你采取任何行动。你相信我的话吗?很好。”肖大为惊讶,满意地笑了。“好吧,这是保密线路,我想你那边也是保密机。我想知道的是,你认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你觉得我们现在能做点什么。我们知道那些战士的事了,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把他们撤出来。从杰克告诉我们的情况来看,你可能有些主意和办法,说给我们听听看。”肖按下了电话上的喇叭键,大家都开始做记录。
“你认为我们要多久才能建立起跟他们的无线电联系?”克拉克说完之后,瑞安问。
“技师们七点半就开始试了,估计要到吃午饭的时候。运输问题怎么解决?”
“我想这可以由我来解决,”瑞安说,“如果你想隐蔽的,我可以安排隐蔽的。我的意思是说再找一个人,当然是我们可以信赖的。”
“我们没有办法跟他们通话吗?”肖问,他此刻还不知道克拉克的姓名。
“不行,”对方说。“你们肯定能把由你们完成的部分都完成吗?”
“不敢肯定,但我们要尽力而为,”肖答道。
“那就今天晚上再见。”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们现在必须弄到一架飞机,”默里自言自语地说,“能有一艘舰艇也许更好。如果我们要把他们秘密地接出来,多一点东西岂不更好?”
“哦?”瑞安不太明白。默里解释了一番。
早晨六时十五分,卡特将军从家里出来开始了天天坚持的慢跑。他顺着下坡跑到河边,然后再沿着与乔治·华盛顿大道平行的小路向前跑。奥戴警官在后面跟着。跟在他后面跑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奥戴早就把烟戒了,跑这点步算不了什么。他没有发现目标有任何异常表现,既没有传递情报,也没有在什么秘密投放点放东西,他看见的只是一个中年人在锻炼身体。卡特往回跑的时候,另一名特工接替了奥戴。奥戴要去换衣服,准备等卡特上班时再跟踪监视,他想不知那时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现象。
瑞安在正常时间来到办公室上班,他确实感觉很疲劳。每天早上八点半在穆尔法官办公室的早晨汇报会这一次是全员到齐,当然这种会不是非到不可。瑞安发现局长和行动副局长都沉默着,朝他点了点头,但都不太搭理他。
瑞安心想——唔,这两位可不是朋友啊。格里尔既是朋友又是师长。穆尔法官是个称职的上司,他和里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但瑞安觉得里特对自己倒从来没有什么不好。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冲动,觉得应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会议结束后,其他人纷纷离去,瑞安却磨磨蹭蹭地在拿自己的东西。穆尔看出了他的意思,里特也看出来了。
“杰克,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干情报副局长不适合,”瑞安开了腔。
“为什么说这种话呢?”穆尔法官问。
“有些事情你们瞒着我。要是你们不相信我,那我何必再干下去呢?”
“这也是命令,”里特说。他无法抑制自己的不安情绪。
“那么你们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应当知道。我有权利知道。”里特看着穆尔法官。
“瑞安博士,我希望能让你知道,”局长说。他抬起头看着瑞安的眼睛,可是却渐渐地看到天花板上去了。“我也必须服从命令啊。”
“那好吧。我得休几天假。我想好好思考几个问题。我的工作都有了交代。我得离开几天,一个钟头之后就走。”
“明天还有葬礼呢,杰克。”
“我知道。我会到的,法官,”瑞安撒了个谎。接着就离开了。
“他已经知道了,”门关上之后穆尔说了一句。
“不可能。”
“他知道了,而且他想离开。”
“如果他是正确的,那我们怎么办?”
局长抬起头来说:“没办法。目前我们只能这么办。”
事情已经很明显。他知道卡特干得比较漂亮。与“尖刀”、“旗帜”、“特色”和“征兆”四个小分队联系所需要的无线电通信联络密码被他毁掉之后,中央情报局即使想改变事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里特和穆尔都不指望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会设法把小分队接出来,而且他们两人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情报局、保护他们的总统——保护自己国家的声誉了。穆尔觉得,如果事情不妙,瑞安想脱离不沾边,那也许是他已经觉察到什么苗头了。局长并不怪他这种想明哲保身的做法。
当然,瑞安还有些事要处理。他那天上午十一点后离开了办公大楼。他的汽车里有电话,他在汽车里拨通了五角大楼的一个号码。“请杰克逊上校接电话,”当对方拿起电话时他说,“我是杰克·瑞安。”几秒钟之后杰克逊拿起了电话。
“嘿,杰克!”
“陪我吃午餐怎么样?”
“太好了。是上我这儿还是上你那儿,伙计?”
“知道阿蒂德里餐馆吗?”
“知道,在河边的K大街。”
“半小时以后在那儿见。”
“好的。”
罗比·杰克逊看见他的朋友坐在拐角一张桌子边,便走了过去。有个座位已替他留好,桌边还坐了一个人。
“我希望你喜欢吃咸牛肉,”瑞安说。他把另外那个人向他作了介绍:“这位是丹·默里。”
“是调查局的?”他们握手时,杰克逊问。
“是的,上校。我是局长帮办。”
“干哪一行呢?”
“嗯,本来应当在刑事犯罪调查部门,可是回来以后就接手了两个大案。你应当能猜出是两个什么案子。”
“哦。”杰克逊已经吃起三明治来。
“我们向你求援来了,罗比,”瑞安说。
“什么事啊?”
“我们要请你把我们悄悄地送到一个地方去。”
“哪儿?”
“赫尔伯特机场。它属于——”
“埃格林基地,我知道。特种作战联队就在那儿。它就在彭萨科拉旁边。最近借用海军飞机的人特别多。头儿有点不高兴了。”
“你可以把这事告诉他,”默里说,“不过请他不要跟别人说。我们想把一些事情处理一下。”
“什么事?”
“我不能说,罗比,”瑞安接上来说,“跟你上次告诉我的事有关。事情比你想象的更糟糕。我们的行动要快,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是一次必须小心谨慎的出租业务式的飞行。”
“这我可以干,不过我得先跟佩因特中将打个招呼。”
“然后呢?”
“两点钟到帕图克森特河畔的攻击试验站等我。我要先试飞一下以便熟悉飞机的性能。”
“那也得先把饭吃完嘛。”
五分钟后,杰克逊先行告辞。瑞安开车把默里送回家,从那儿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他要到外地去几天,让她别担心,接着又开车和默里一起离开了。
帕图克森特河海军航空试验中心位于切萨皮克湾西岸,从华盛顿驱车前往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南北战争之前,这里是马里兰州一个规模很大的种植园,现在成了海军主要的飞行测试与评估中心,知名度很高的加州爱德华空军基地的大部分功能这里都具备。海军试飞员训练学校就坐落在这里,杰克逊曾在这所学校担任过教官。这里还有各种试验站。离机场主要工作保养区一两英里的山坡下有个试验站名叫做攻击试验站,它主要是试验战斗机和攻击机这类高速飞机的。默里携带的联邦调查局的证件足以使他们在这里通行无阻,在攻击站的警卫岗亭登记之后,他们又找了一个地方等着,随即听见了喷气式飞机加力燃烧器的吼声。罗比·杰克逊的雪佛莱二十分钟以后到达。新任海军上校领着他们一起进了机库。
“你们运气很好,”杰克逊告诉他们。“我们有两架雄猫式要转场去彭萨科拉。佩因特中将提前打了电话,他们早已在试飞了。我,唔——”
一名中尉军官走进房间。他说:“杰克逊上校?我是乔·布莱默。听说我们要飞一趟南边,长官。”
“是的,布莱默先生。这两位跟我们一起去。杰克·墨菲和丹·汤林森。他们两位是政府雇员,想熟悉一下海军飞行程序。你能拿两套防水保暖飞行服和两顶头盔来吗?”
“这没有问题,长官。我马上就拿来。”
“你们要秘密行动,现在如愿以偿了,”杰克逊笑着说。他从一个包裹里取出自己的飞行服和飞行头盔。“你们带了什么用具?”
“刮胡子用具,”默里答道。“还有一个包。”
“我们能应付得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分别攀上舷梯进入了那两架飞机。瑞安和他的朋友同乘一架。五分钟之后,两架雄猫式都滑行到了跑道的尽头。
“别着急,罗比,”在他们等待起飞指令的时候,瑞安说了一句。
“会像班机一样舒适,”杰克逊向他保证。实际上并非如此。战斗机起飞后像闪电般一下子就上升到巡航高度,上升的速度比波音727要快一倍。到达巡航高度后,杰克逊飞行得十分平稳。
“是什么事,杰克?”他从机内通话系统中问。
“罗比,我不能——”
“我告诉过你没有,我想让手里的这个宝贝干什么,它就会干什么。杰克,我的老伙计,我能让这个宝贝唱歌。我可以弄它个天翻地覆。”
“罗比,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一些可能被切断联系和支援的人。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的那位中将,你就可能把我们的事情弄砸。单凭这一点,你就可以看出这事非同小可。”
“好吧,我不说,你的车怎么办?”
“就把它放在那儿吧。”
“我会找人在上面贴张条子的。”
“好主意。”
“你现在对飞机适应多了,杰克。你连一声抱怨都没有说过呢!”
“是啊,呃,我今天还要有一次飞行,是要乘他妈的直升机。自从那次在克里特把腰给摔断以来,我还没坐过直升机。”他把这件事告诉罗比时觉得心里很痛快。当然,真正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弄到直升机。不过那是默里的事。瑞安转过头,发现另一架雄猫式离他们这架飞机的右翼端只有几英尺,顿时觉得一阵紧张。默里朝他招了招手。“我的天哪,罗比!”
“唔?”
“那架飞机!”
“妈的,我告诉他要离得开一些的,大概二十英尺。我们都是这样编队飞行的。”
“恭喜你,你听到我的抱怨了。”
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看见墨西哥湾像一条蓝色的缎带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接着变成深蓝色的大海。两架战斗机准备着陆。彭萨科拉的机场跑道出现在东面,继尔又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之中。瑞安感到奇怪的是,他觉得乘坐军用飞机时,他的恐惧心理小多了。坐在里面看得清楚多了,这也使感觉大不一样。战斗机连降落都成编队进行,看起来真危险,不过实际上平安无事。僚机先行着陆,杰克逊在其后一两秒也着了陆。两架飞机向前滑行,在跑道顶端拐弯后停在两辆汽车前面。地勤人员把梯子架了上来。
座舱盖打开后杰克逊说:“一切顺利,杰克!”
“谢谢你了,伙计。”瑞安没有让人帮助,自己爬下了飞机。默里很快也下来了。两人坐上来接他们的汽车时,身后那两架雄猫式已开始滑行,继续完成它们到附近的彭萨科拉海军航空站的飞行。
默里事先打了个电话。前来接他们的是第一特别行动联队的情报主任。
“我们要见约翰斯上校,”默里在说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又说明了来意。此时此刻只要这么说明一下就够了。汽车从一架特大型直升机的旁边驶过——瑞安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呢——把他们带到一座低矮的窗户很简单的建筑前面。这位情报军官把他们领进房内,把两位客人向主人作了介绍——他误以为瑞安也是联邦调查局的——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请问二位来此有何贵干?”保罗·约翰斯小心谨慎地问。
“我们想请你谈谈去巴拿马和哥伦比亚的情况,”默里答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能随便谈论我们所执行的任务。这是特别行动的性质所决定的。”
“一两天之前卡特中将给你下达了命令。当时你在巴拿马,”默里单刀直入。“在此之前你曾运送武装人员进入哥伦比亚。你先把他们送到沿海的低地,然后又把他们接运到山区去了,对不对?”
“长官,我对此不能妄加评论,你作什么样的推测,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是警察,不是记者。你接到的是非法的命令。如果你执行这样的命令,你可能成为一起重大犯罪案的同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开门见山,这是默里的想法。这句话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约翰斯听见联邦调查局一位高级官员跟他说,他接到的命令也许是非法的,他不得不作出适当的反应,当然还只是很小的反应。
“先生,你问了我一些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的问题。”
默里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约翰斯上校。“当然啦,下达命令给你的人是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他在跟你见面之前,跟照片上的这个人见了面。这人叫费利克斯·科尔特斯,以前曾经是古巴情报机关的一个上校,可是现在他在毒品卡特尔里担任保安司令的角色。他在波哥大谋杀案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不过我可以把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告诉你。在盖拉德山沟附近的山上有一辆通信车,曾经负责与在地面上的四个小分队的通信联络。卡特去了那里,命令将通信联络关闭。接着他就来找你,命令你飞回基地,而且叫你守口如瓶。现在你把这三件事联在一起,好好地想一想,然后告诉我,你所说出来的话像不像是愿意成为一个同案犯。”
“我不知道,长官。”约翰斯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但他的脸有点发红。
“上校,这些小分队已有伤亡。你所接到的命令很可能是为了使小分队的人被全部消灭。现在卡特尔已出动人员追杀他们,”瑞安说,“我们需要你帮助把他们接运出来。”
“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中央情报局的。”
“这他妈正是你们的行动!”
“不,不是的,现在我不想跟你细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否则,那些当兵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又要派我们回去替你们擦屁股。你们这些人向来如此,你们派我们出去——”
“实际上,这一次我们打算跟你一起去。”默里告诉他,“至少要一起去一些地方。你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就绪?”
“把你们的具体打算告诉我。”约翰斯说。在听了默里的说明之后,他点了点头,同时看了看表。
“九十分钟以后。”
瑞安发现这架Mh-53J铺低3型直升机,比他二十三岁那年差点使他送命的那架Ch-46直升机要大得多,但他见了仍然心有余悸。他看着它的单旋翼,意识到他们即将进行的是一次海上长途飞行。机组人员个个办事认真、技术娴熟。他们替两位客人接通机内通话系统,并告诉他们坐在哪里,有哪些注意事项。瑞安听得最仔细的地方就是在遇险时如何自救。默里则被六管加特林式机枪所吸引,他注视着这些机枪以及机座边上那些巨大的弹药箱。飞机上共有三门这样的机枪。四点刚过,直升机就起飞朝西南方向飞去。飞机升空后,默里让一位机组人员把一条二十英尺长的安全绳固定在舱板上,这样他就可以抓着绳子来回走动走动。飞机的后舱门半开着,他走过去从那儿俯瞰大海。瑞安则坐着不动。他觉得这次飞行比他记忆中那次坐海军陆战队直升机的感觉好得多。但是,飞机上方那巨大的六叶旋翼所引起的震动和摇晃,却使他觉得犹如地震时坐在大吊灯里一样。他可以看见坐在前舱的一位飞行员,那人就好像坐在汽车驾驶座上那样轻松自如。瑞安提醒自己,这可不是一辆汽车。
他没有想到飞机要进行空中加油。他感觉到飞机在加大动力,机头在微微往上翘。他从飞机的前舱里看见了另一架飞机的机翼。默里赶紧走到前面去,站在齐默尔军士长身后观看。默里和瑞安可以通过机内通话系统说话。
默里看见他们离加油管接头很近,于是问:“要是和加油管搅起来怎么办?”
“我可不知道,”约翰斯上校冷冷地答道。“这种事我还没有经历过。你现在是不是最好不要讲话,长官?”
瑞安环顾四周,想找个“方便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像露营者使用的厕所,但又决定不去了,因为那样就要解开安全带。加油进行得很顺利。他觉得这与他刚才的祈祷不无关系。
“羽翎”号快艇像绕跑道兜圈子似的,在位于古巴和墨西哥海岸线之间的尤卡坦海峡执行巡逻任务。自从快艇进入这一海域以来,还没有发生过什么情况。由于又来到海上,艇上的人都感到怡然自得。此刻最有意思的活动,就是看着那些新来艇上的女艇员,其中一位海军女少尉毕业于康涅狄格州海岸警卫队学院,另外还有六名没有定级的水兵。有两名女士官是学电子学的,她们的工作水平逐渐得到男同行的认同。韦格纳艇长注视着在甲板上值勤的女少尉。她像所有的新任少尉一样充满热情,但有点缩手缩脚,还有几分紧张,尤其当她们看见艇长站在驾驶台上时。她人很机灵,这是韦格纳以前从未想到的。
“艇长,艇长,”舱壁上的喇叭响起来。韦格纳抓起椅子边上的电话。
“我是艇长,什么事?”
“请你到无线电舱来一下,长官。”
“就来。”雷德·韦格纳从椅子上站起来。“继续讲。”他向艇尾走去时说。
“长官,”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那位军士长的声音,“我们刚收到一架空军直升机的呼叫,说飞机上有个人要到我们艇上来。还说是个秘密,长官。我不了解任何情况,而且……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长官,所以我才找你的。”
“哦?”那名女士官把话筒递给他。韦络纳按下通话键。“这是‘羽翎’号。我是艇长。请问你是谁?”
“‘羽翎’,我是‘恺撒’。我的直升机在执行特殊任务,现在正朝你飞来。有人要上你的艇。完毕。”
韦格纳略加思索。他知道特殊任务的含义,于是觉得不必多想。
“明白,‘恺撒’,请通报预计到达时间。”
“预计十分钟后到达。”
“明白,十分钟。我们将做好准备。完毕。”韦格纳把话筒递给士官后回到驾驶台上。
“进入飞行阵位。”他向值星军官下达命令。“沃尔特斯小姐,转入h航向。”
“是,长官。”
准备工作进展得迅速而顺利。值班水手长打开对讲机呼叫:“进入飞行阵位,进入飞行阵位,大家立即进入飞行阵位。甲板上的人把烟熄掉!”抽烟的纷纷把烟扔进了海里,各人都拿下头上的帽子,以防万一被吸入发动机。沃尔特斯少尉看了看风向,并随时调整着航向,同时把航速增至十五节,使快艇进入h航向,也就是使舰艇进入飞行阵位的合适航向。她心里很自豪,因为这一切都是由她独立完成的。韦格纳把头转向一边,高兴地笑了。年轻的军官在成长的道路上要碰到许多第一回,这便是一回。她实际上干得很在行,而且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艇长觉得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学走路那样,跃跃欲试地跨出了第一步,而且是很漂亮的第一步。
“我的天,是个大家伙,”站在驾驶台侧翼上的赖利说。韦格纳走出来亲自看一看。
他看见的是一架空军Mh-53J,比任何一架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都大。它从艇尾接近,稍事悬停后便向侧面飞。从飞机的救生缆上吊下一个人,缓缓下降,最后被等在甲板上的四名水手接住。这人下来之后,直升机头微微一降,随即朝南飞去。韦格纳觉得它的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非常漂亮。
“没想到还会有人来作伴呢,长官,”赖利说着摸出一支雪茄。
“军士长,我们还在执行地勤任务呢!”站在驾驶舱里的沃尔特斯少尉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
“是,女士,对不起,我忘了,”军士长狡黠地看着韦格纳说。她又通过了一次考核。虽然军士长的年龄比她父亲还大,但她仍然敢向他大声吆喝。
“你可以解除飞行任务的命令了,”艇长告诉她。接着他又对赖利说:“我也不知道,我去后面看看是谁。”他听见沃尔特斯少尉在发号施令,一位上尉和两名军士长在一旁看着她。
韦格纳走近直升机飞行甲板那道门时,看见客人正脱下身上的绿色飞行服,但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这显得有些奇怪。这时那位客人转过身来,韦格纳就更觉得奇怪了。
“你好,艇长,”默里先打招呼。
“这是怎么啦?”
“你这儿有清静的地方谈话吧?”
“随我来吧。”很快他们就进了韦格纳的卧舱。
“我觉得我欠你的人情呢,”艇长说,“在我们吊那个混蛋的事情上,你完全可以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还要谢谢你在律师问题上给我通风报信。他跟我谈的事可把我给吓坏了——实际上是那两个臭小子死了之后,他才跟我谈的。干这种蠢事也是我最后一次了,”韦格纳承诺。“你到这儿来接人的?”
“猜得不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总不至于借用一架特种部队的直升机专程到我这儿来一趟吧?”
“我要请你明天夜里把快艇开到一个地方去。”
“什么地方?”
默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坐标在这儿,我还有无线电联络方案。”默里又跟他说了一些细节。
“这方案是你自己做的,对吧?”艇长问。
“是的,怎么啦?”
“因为你应当先查询一下天气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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