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群山中,大架子山最高。
远远望去,大架子山真是美极了!最高峰的大架子,像似钉在天上的“大钉子”,大钉子上挂着一匹匹最美的绸缎!“天手”一抖,绸缎哗哗抖落下来,飘向河边,飘向田野,飘向恩光屯……
绸缎上的图案太漂亮了!绿底鲜花,蝶飞鸟唱。对对红,串红儿,红花苗子,芍药花,喇叭花,百合花……,都有。这样的特大号“绸缎”,裁被面、缝衣服、做大花裤子,干什么不好啊?但,在杏花眼里,它就是最漂亮的幔帐顶子。
在东北农村,新婚的小两口的炕前,都要挂幔帐的。不管穷富,不管洞房多大,炕多短,幔帐一挂,就“齐活”了。幔帐里边,才是二人世界呢!幔帐上边挡灰遮丑的“披肩”,就叫幔帐顶子。幔帐顶子绣的工艺怎样,最见制作人的功力呢!
二哥杏枝就要成亲了。杏花要亲手给哥嫂做个独一无二的幔帐顶子!多好?嘁,别说在小小的恩光屯,就是在富源,在安民,不,就算是在西丰城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幔帐顶子。女们人绣花活,都是传样子。一个剪好的样子,你传我,我传她,一个屯子传到另一个屯子。总之,你扒我,我扒你,都是些二手货。家家都一样。即便走了不少屯子,也一样。没意思。杏花不。杏花要在大架子山找“活的”,一手的,新鲜的。杏花要把飞的鸟儿,开的花儿,走的动物,都活灵活出地“搬”到绣布上……
现在,一只清秀精巧的手,伸向那丛芍药花。
一个花骨朵、两朵盛开的花晃了晃,又停下了。杏花舍不得摘下它们。杏花蹲下来,跟花儿贴脸,筋筋小巧的鼻子,闻了闻。哦,好香哟!杏花笑了。杏花决定,不摘它。而是看它们,像读三字经那样看,仔细看,多看,直到把它们的样子背下来,刻在脑子里。
杏花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她看芍药的时候,山下不远的树丛后,三个日本兵正在看她呢!
嗯?小小的恩光屯,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美人?
大块头日本兵向另一个日本兵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他们一猫腰,兵分两路,钻进左右两个小山沟,悄悄向杏花靠近……
杏花半蹲在芍药花前,正在仔细观察呢,忽然听到身后树丛哗啦啦响。杏花一看,吓坏了,两个鬼子正向她摸过来!
杏花妈呀一声叫,连忙向后跑。可是,后边,也上来一个鬼子兵!杏花扔下筐,没命地向山坡上跑。杏花知道,她跑上山顶,翻过山岗梁,就到孙家沟了。
花姑娘的,不要跑!
杏花经常上山,跑得飞快,渐渐把日本兵甩开了。大块头一看,急了,扔下长枪,拼命追赶。惊惶失措的杏花一看,吓坏了。大块头跟她的距离在缩小、缩小。杏花的腿酸了,软了,可她仍在拼命跑。突然,杏花绊倒了!一根野葡萄藤子,套了杏花的脚踝……
大块头就要追上来了!
杏花跑到臭李子树前,三个日本兵相继上来了。
三个日本兵分工分明,一个按头,两个按腿。杏花拼命挣扎,还是被按翻在地。
当那个大个子哗地扯开杏花衣襟,刚刚解开自己的裤子,“扑腾”一声,臭李子树上跳下一个小伙子来——小伙子身手异常敏捷,一个重量级飞脚,“砰”地一声,把大块头踢翻在地。大块头大头朝下,滚下山坡。另两个日本兵大惊失色。急忙找枪。但,刚才撵杏花时,枪扔坡下了。他们一人抽出洋刀,一人拔出匕首,一齐扑上来,龇牙瞪眼,嗷嗷叫。
小伙子不慌不忙,拉开攻防架势,咬紧牙关,怒目圆瞪——当两个家伙凶猛扑上来的一瞬间,小伙子一套左直拳,右飞脚,两个家伙立刻翻倒在地。小伙子趁热打铁,腾空而起后,一脚凌厉的扁踹,“嗨!”,泰山压顶般重力踩踏。只听那小子咔咔咔一串响,胸腔骨骼发出干枝碎断的声,当场气绝。可是,当小伙子再一个半空飞旋,踢飞右边日本兵的刀,一个“一剪喉”,掐断他的喉咙时,大块头日本兵已端起枪,勾动扳击……
小伙子眼疾手快,一个滚翻,子弹嗖地贴面而过。
枪一响,这里就危险了。小伙子必须速战速决。
还没等大块头再次拉开枪栓,小伙子一组拳脚连击,把大块头打翻在地。可是,大块头一下站起来,抽出了腰刀。小伙子连续的飞脚、架打、组合拳,大块头只有招架之力。当小伙子一记重拳打在大块头太阳穴上,大块头一个后仰,“腾”地翻倒在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可是,当小伙子来回转身,那个大块头却突然飞掷了匕首……
小伙子的左臂受伤了。
小伙子气坏了,再来个“一剪喉”杀死大块头后,日本兵的集合号响了起来。不远处,一队摩托车拖起烟尘,向大架子山飞奔……
杏花向山下看看,对小伙子说,快,跟我走!
杏花想带小伙子翻过山岗,越过孙家沟,向顺兴大沟跑。他们一旦钻进顺兴的原始森林,就像蚂蚁钻进草原,鱼儿游进大海。
可是,在大架子山顶,他们看见,有一队摩托并没有向这里开,而是过了恩光屯,向前。很显然,日本兵要包抄过去……
杏花想起“洞中洞”来。孙家沟有个天然石洞。进石洞不远,有个洞中洞。小洞趴在大洞的肩膀上。或者说,大洞背着小洞。进了大洞后,走三四十米,还有个小洞。重要的是,小洞有个“歪脖子”洞口!这个洞口,别说外人,就连恩光屯人,也很少有知道的。
杏花带那个青年钻了进去。
这座山孕妇一样挺着老高老高的大肚子,这些洞则是几根肠子。现在,他俩就是偷偷钻进肠子里的两条小虫子。两条虫子先钻进大肠,又钻进曲里拐弯的几条分岔的小肠……
外边的吵嚷声,也不时钻进曲里拐弯的洞里。在高高的歪脖子洞口向下看,大洞口像个累倒的月牙,又细又弯。晚霞和夜幕,改变着“月牙”的颜色。月牙老红。月牙浅蓝。月牙深黑。他们知道,天黑了。突然,月牙亮艳起来,一阵吵嚷和脚步声涌了进来——月牙里,先是进来光亮,然后是几只脚,一束火把。接着,有许多只脚,许多只火把涌了进来……
一束火光,渐渐升上来,升上来。脚步和吵嚷声也升上来,升上来。杏花身子一抖,胸口燥热,喘息声大了起来。几乎不能自制。男青年一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一道宽厚温暖的墙,掩住了杏花。杏花的心,就要蹦出来。蹦到墙上。不,是要蹦进墙里!杏花相信,这道结实的墙,可以挡住任何敌人!
杏花伸出手,环住了男青年的腰。唇戳,盖在男青年宽厚的背上。男青年刚要动,突觉后背一片温热……。男青年感动了:与她素不相识,现在却同命相连、命悬一线……
杏花这才发现,男青年的腰很细。男青年的肚皮很薄,也很硬。杏花觉得奇怪,这样宽肩膀的男人,肚子怎么这样瘦?当然,杏花当时还不知道,男青年肚子上,还有八块漂亮结实的腹肌呢!
脚步和吵嚷声,还有一闪一闪的光亮,在洞里徘徊了好长时间,终于散去。
大肚子山终于把这伙鬼子,一个个被排出体外。
现在,只有大肚子体内的“两只虫子”在蠕动。夜,从没这样静过。要不是偶尔响起一两声虫叫,引领太多的虫儿叫起来——就像领唱的起个头,合唱队员们立刻响应,这一男一女都忘了自己刚刚死里逃生。杏花觉得安全了,这才拉起男青年的手,弯腰爬出“肠子”,向洞口走去。可出了洞口,下不下山,男青年却迟疑起来。杏花拉一下男青年,说,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到我家吧。男青年还是不动。杏花急了,又拉一下男青年,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怎么,你不相信?
男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拍拍自己的胸口。
杏花这才明白过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你是哑……杏花突然收了话,小声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走,上我家去!
男青年还是不动。
杏花不知道的太多了。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去?还不知道,男青年现在正想着他的枪。那支藏在臭李子树上的手枪……
星稀月瘦,夜,出奇地静。碰动枝叶的声音,都被无数倍地放大。男青年指了指大架子山,拨开蒿草,向前走。杏花明白了,说,那里危险,你不能去的!男青年执意要去,杏花只好奉陪。可是,警觉的男青年发现臭李子树边有人影晃动,连忙闪在树后。
远处,恩光屯的房屋,像淹在混水里的假景。一片模糊。狗也睡了吧,才这样静?杏花跟男青年从河西小路绕行,渐渐靠近屯子。
当他们走到村西的废灰窑,灰窑前的蒿草里,突然钻出两个黑影来!
男青年一把扯过杏花,拉开迎击的架势!
杏花,别怕!黑影说话了。
原来是大哥杏树,二哥杏枝。
二哥杏枝立刻过来,扯着妹妹的手,上看下看,说,小妹,你没事吧?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杏花说。
小妹,你为了我……,唉,你要有个一差二错,我这辈子,还怎么活?杏枝说。
杏树这才想起男青年来,问妹妹:他是谁?
杏花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杏树杏枝还愣呢,杏花说赶紧走吧,回家再说。哥哥告诉她,大架子山来八路了,武功老厉害啦,哼,一枪没开,一连打死三个鬼子!听说有个大个子日本兵,老高老高了,八路的铁拳头,硬是把鬼子的太阳穴打个洞!这下,富源的鬼子火了,好几个屯子戒严,挨家挨户找,非要找到这个八路。这不,对咱恩光屯重点搜索,折腾了大半宿呢!正说呢,杏花扯一下哥哥,指着男青年,说,他要不打死那三个鬼子,你妹妹就完了!
两个哥哥这才恍然大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杏树杏枝有些激动,也有些怕。对敌人来说,眼前的年轻人就是一把快刀,太好了!可现在,这把快刀突然“贴身”藏在身上,会不会伤了自己?此时,男青年无疑是猫们寻找的腥味儿,鹰们追逐的对象,野兽们围剿的猎物……带他回家,有可能会惹火烧身乃至“火烧连营”……
但,为了自己的安全却亏待了妹妹的救命恩人,那怎么行?
别呆在这儿,快走吧!杏树说着,上前一步,友好地去接男青年右手的兜子,替他拎。男青年反应很快,一下把兜子换到左手。杏枝恰好在左边,觉得自己跟男青年“不见外”,也去接兜子,男青年却轻轻一闪,躲开了。这样身轻如燕的弹跳,惊呆了杏树杏枝。杏花完全站在男青年一边:哥哥,赶紧回家吧,别闹了好不好?
怎么会是“闹”?
两个哥哥非常不解。
杏花一家人听说男青年救了杏花,都万分感谢。男青年却始终板紧面孔,不开口。杏花爹以为他腼腆呢,并不为难,还一个劲儿地夸他厚道。可是,当问他家住哪里姓甚名谁,男青年还是不开口。杏花爹愣了。问多了,男青年只用点头或摇头回答。杏花爹发现,这个男青年虽然是个哑巴,听力还是不错的。杏花爹很纳闷儿,男青年双眼炯炯有神,发亮,反应很快,唉,怎么会是哑巴呢?为了不冷场,杏花爹还问些其他的事。杏花不高兴了。杏花说怎么回事呀,干嘛这样盘查人家啊?杏花一吊脸子,是没人敢惹的。
杏花咬尖儿惯了。杏花的三个哥哥,叫杏树、杏枝、杏叶。她却叫杏花。换句话说,有了她,这些树树枝枝叶叶才“开花”了。从名字上就可看出,哥们儿只是“序曲”,杏花才是“主题歌”呢!
杏花找块新布,给男青年重新包扎了伤口。杏花包扎伤口的布,足以让全家人惊讶:那是家中唯一的一块新白布。用一斗小米换的呀!杏花曾经说过,她将来出嫁了,这块布,就是她亲手绣的幔帐顶子。可刚才,杏花“呲啦”一声,扯了这块布……
现在,男青年是个手雷,能炸敌人,但,弄不好,也会伤了自己。为此,杏花一家定了一条规矩:咬死一条,这个男青年是来串门的亲戚。
另外,也给男青年定条规矩,不能光膀子。男青年身上竟是肉块。这些肉块儿,一鼓一鼓的,胀满了力量,太惹眼了。
男青年手上从来不离他的黄布包。连睡觉也搂在身边。杏花开玩笑,说小气鬼,俺家可没有小偷呀!男青年向她笑笑。可笑归笑,还是不离开他的包。杏花的长睫毛一忽闪,说你放心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要你的钱的。秋上收成好呀,我还要给你救命钱呢!男青年笑笑,摇摇头。杏花看得出来,男青年对她很信任。这天,杏花突然问,哎,告诉我,你天生就不会说话吗?男青年向她笑笑,再次摇摇头。
杏花不知道男青年为什么总惦记着大架子山。但回回出去,却不断给他带信儿:日本兵把尸体抬走了。几个日本哨兵,还在大架子山转悠呢。男青年听了这些,就推开窗子,向大架子山方向眺望……
杏花尾巴一样,长在男青年身上。换药。打洗脚水。做好吃的。连吃饭,都要把菜汤吹凉了,才递上去。杏花妈从没见女儿对一个人这样好过。家里的几只公鸡吃光了,还杀了两只母鸡。嘁,就算对救命恩人,也有点过火了吧?
十里八村,杏花是最漂亮的姑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万人迷。可是,日本人来了后,万人迷只好扮丑。一出门,就化妆成又脏又傻的样子。如果在当今,杏花肯定会上杂志封面的。可当时,杏花的美,只能手抄本一样偷偷在民间发表。漂亮的杏花都十八了,还没有主呢,这可急坏了媒婆。这里的媒婆待遇相当不错,不光两头“抹油嘴”,还收受两头的好处。用现在的话说,相当于两头吃回扣。
这天,富源屯的季媒婆又上门了,一连说了四个候选人!直到季媒婆说得嘴丫子直冒沫子,杏花终于忍无可忍,说季嫂,谢谢你,没少为我操心。可是你来晚了,我已经是庙上的猪头,有主了。我总不能一脚踩两只船吧?
惊讶的不光是季嫂,还有杏花妈。季嫂走后,杏花妈向女儿提了孙三祥。孙三祥家住下屯富源,人不错,家境也好。孙三祥追杏花好久了。杏花妈叹口气,说闺女,你就是跟孙三祥订婚,也得找个媒人呀。杏花一出口,杏花妈更加惊讶:谁说我要跟孙三祥订婚了?
男青年的伤渐渐好了,开始锻炼了。早上或晚上,他都要钻进东山的小树林,找块空地,打一阵拳脚。杏花就在旁边看。递毛巾。递衣服。递水。杏花妈这才明白,姑娘八成看上这个哑巴了吧?不行!坚决不行!这么漂亮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嫁给一个哑巴?
哑巴的样子很讨人喜欢。不光杏花喜欢,几乎全家人都喜欢。比如挑水吧,哑巴从来不用扁担,而是两手拎。两只胳膊平伸,一手拎一桶,走得飞快,却滴水不洒。铲地更有意思。哑巴居然一手一只锄,双面垄帮一齐搂。哑巴的样子,让人好笑。也可爱。
哑巴很信任杏花。那个他视若宝贝的黄包子,除了杏花,是不让别人碰的。这天,杏花打开了黄包。杏花想,她不会拿他任何宝贝的。可脏东西,总得洗洗吧?打开后,杏花惊讶了,里边怎么有八路军的灰衣服?除了灰衣服,还有条红色的佩带。佩带上面有不少白线针脚。白针脚东一针西一针的,缝得很乱。杏花觉得好笑。以为是男青年自己乱缝的呢。但,看这条带子叠得那样规整,杏花想,看样子,这还是个很精贵的东西吧?
当然,杏花不会想到,这佩带很有来头,它叫“千人缝”。
日本横滨。
盛开的樱花树枝条缝隙,掩映个小诊所。小诊所前,井上左二正跟妻子说儿子井上小林参军的事。显然,二人话不投机,争吵起来。井上小林妈妈舍不得让儿子走。井上左二火了。井上左二随手操起案头上的一个古董,突然高高举起来,啪!摔碎了。井上小林妈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普通的古董,那可是她父亲的陪嫁呀!祖传多少代的宝贝,一转眼,就变成了碎片!被摔碎的,不光是钱和祖宗的恩泽,还有,他希望留住儿子的幻想……
井上夫人气得不行,哭着跑开了。
井上夫人一向逆来顺受,丈夫说什么是什么。可现在,她不了。中国正在打仗,她不放心儿子去当兵。自己的心脏不好,听说儿子要走,她的胸腔里装满的“鼓锤”!“鼓锤”在敲,一刻不停地敲啊!井上夫人决定找找儿子,想,只要儿子不想去,就好办了。
井上夫人来到儿子常来的地方,她躲在一片樱花树后。
树隙里现出儿子的身姿――井上小林一袭白衣白裤,正跟福田一郎大师习武。井上小林向师傅点点头,来个白鹤亮翅,作几个热身动作,打一套空手道拳,立刻操练起来。哦,儿子的力量真大,地跺得嗵嗵响,每一个跳起又落地的动作,都有樱花瓣儿悄然震落。儿子的拳,锤子一样砸来砸去,高高吊着的沙袋,砸得砰砰响。儿子的腿飞上去,下下踢在沙袋的上端。
好!福田一郎啪啪拍手,赞叹着。
这一刻,井上夫人是自豪的。横滨的人这样多,可像儿子一样的好身手,又有几个?井上夫人也因此更加担心:身手再好,能挡住子弹么?
福田大师示意井上小林对打。井上小林向师傅行个礼,而后拉开架势,起拳攻击。头几招,师傅连连叫好。可多个回合后,见井上小林招招凶狠,福田大师火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把井上小林打翻在地。井上小林兴奋地大叫起来,连连赞叹师傅这招好啊!福田一郎却生气了。福田一郎告诫井上小林,不遇到恶人,不能用这种致命的招术。井上小林表示,说他就要上中国战场了,刚才他心里始终有个假想敌。福田大师愣了愣,一脸的迷惑……
练完后,福田大师走了,井上夫人才凑了过来。井上夫人内心仍然燃起希望之火:只要儿子不爱当兵,她一定站在儿子一边……
唠了几句后,当井上夫人知道自己没机会在这个问题上“站在儿子一边”,刚才的希望之火一下子熄灭了!她什么也没说,捂着突然疼痛的胸口,悄悄地走了。井上小林觉得妈妈脸色不好,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摇摇头,说没什么。儿子一再问,井上夫人才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儿。只是有点胃疼。
这天,井上左二在给人看病。女儿井上小美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连哭再闹,也要当兵。说爸爸重男轻女,向着哥哥。让哥哥当兵去,却从来不考虑她。井上小美还扣个大帽子,说,报国,难道还分男女么?
井上左二愣了愣,没有同意。说战场自古就是男人的天下,女孩子跟着凑什么趣?井上夫人一听,也跟着加钢,提示女儿都考上大学了,当什么兵呀!女孩子,不要总打打杀杀的。井上小美再闹,井上左二火了,说,你要是个男的,就让你去啊!井上小美不服气,说她一身武功在身,哪点比男的差?
是的,井上小美也习武多年。不光学空手道,还学了跆拳道。这时,见哥哥回来了,井上小美拉开架势,非要跟哥哥比试。井上小林不忍卷妹妹面子,不使真劲,只是应付她。可是,妹妹却是认真的。趁哥哥不注意,一记偷袭拳、腿绊,把哥哥打翻在地。井上小林站起来,表扬妹妹拳法不错。妹妹却“哼”了一声:再好有什么用?我想当兵,人家嫌我是女的,不要!小美又叹口气,说倒霉透了,这次招兵,本来有女兵名额的,我报名晚了,哼!
我去了,你再去,那怎么行呢?井上小林说。
这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当兵!我喜欢!哼!井上小美气呼呼地走了!
井上小美还在张罗当兵的事。她跟最好的朋友前川小叶商量对策。井上小美羡慕坏了,幸运的前川小叶,已经穿上军装了!
井上小美决定女扮男装。几个好友都说不行,前川小叶却支持,说试试呗,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井上小美化妆后,真的很像,检查时,居然蒙混过了头一关。可是,第二关就露馅了。军医不解地看着井上小美,说女的愿意当兵也行呀,何必这样呢?井上小美再问,军医回答:咳,医护兵、化验兵、报务兵,总之,多去啦!
这天晚上,井上小美撕碎了早稻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告诉爸妈:她应征入伍了!
女儿走的那天,井上夫人亲自上码头送行。井上夫人一直乐呵呵的。可是,当汽笛尖利地鸣叫几声,女儿乘坐的船渐渐离去,井上夫人捂一下胸口,一头栽倒在地。旁边的人慌了,争着要扶起她,井上左二连忙摆手:别动她!心脏病是动不得的。一动,兴许就“过去了”!
好半天,井上夫人才缓过来。
井上夫人整天愁眉苦脸。女儿走了,儿子还在张罗当兵。她知道,她是劝不住的。井上左二非常高兴。每见一个人,他都会说:我的一双儿女多争气呀,都要报效国家!这不,井上小林还没走呢,女儿先走了!
井上夫人非常后悔,女儿走得急,她还没来得及做个“千人缝”佩带。千人缝,就是在一条带子上,让许多人缝上几针。在日本,有个民俗,远行的人带上“千人缝”佩带,会保佑平安,诸事吉祥。
井上夫人急忙买块红布,流着泪裁好后,匆匆走上街头。井上夫人每碰上一个路人,都要先鞠个躬,然后哀求人家:我儿子就要上前线了,行行好,缝上一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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