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是日本传说中一种栖息于河底的怪物。有一种说法是河童性格凶残,经常潜伏在湖底,看到落单的渔民就会拖入水中,挖取肝脏吃掉。另一种说法更是离奇,据说河童本来是村中的普通小孩,父亲出轨后被母亲发现,父亲恼羞成怒,杀死了母亲并埋尸湖边。孩子因为长年吃不饱,就到湖边抠螺吃,偏偏吃到了吃过母亲尸体的螺,因此这个孩子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半人半虾的怪物河童。他杀死了父亲之后,专门在湖边寻找负心人,将其拖入水中杀死。
中国美食甲天下,估计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中国有如此品种丰富、口味各不相同、历史渊源流长的美食。别的不说,单是吃遍“鲁菜、川莱、粤菜、闽菜、苏菜、浙菜、湘菜、徽菜”八大菜系,就是吃货们的终极目标。
除了“八大菜系”,各地小吃、大排档、烧烤更是成了夏天街头火爆诱人的食肴,其中有一种美食,虽然各地称呼不同、做法不同,但是主料大名鼎鼎,那就是小龙虾。
有这样一则新闻,湖南有一名十九岁女孩,超爱吃“口味虾”,几乎达到了一日不吃便不欢的状态。直到身体出现各种不适,去医院检查时她才发现,因为长期吃小龙虾,小龙虾体内的各种寄生虫没有处理干净,导致虫体在人的体内寄生。仅仅过了一周,女孩便香消玉殒。
对她尸检解剖时,连经验丰富的法医都忍不住呕吐。女孩的肌肉上长满了密密麻麻大米大小的白色寄生虫颗粒;五脏六腑已经被钻食得千疮百孔,成了各类寄生虫生长的乐园;大脑里更有无数条白色黑色的须状小虫钻来挤去,被搅得像一团浑浊的豆腐脑。
尽管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但是人们对小龙虾的热爱依然不减。至于小龙虾的由来,更有一个血淋淋的传说。
这种奇特的生物并非中国本土产物,而是来自日本的舶来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军为防止大量华人尸体腐烂病变产生瘟疫,将小龙虾投放于尸体聚集地,利用小龙虾繁殖快、适应性强、喜食腐食的习性,让它吞噬尸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用来处理尸体的两栖生物,竟然成了全国各地大排档上必不可少的美食。
在日本,小龙虾又被称为“螺”。而且,日本人从来不吃螺……
静冈县国立医院。
失去了南野浩做登山向导,贸然登上剑峰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况且“人狐大战”时,黑羽为了斩杀巨狐,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体表创口像一道道闪电,实在是惨不忍睹。
月野和月饼也多少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行动极不方便。几个人商议决定,在医院休养生息几天,顺便对攀登剑峰有更深入的了解。时间上或许会耽误一些,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眼下都元气大伤,贸然行动只会失败。
结果,我是四人中唯一没有受伤的。于是,我顺理成章变身奶妈,每天穿梭于医院和超市、食档之间。
别的倒还好说,尴尬的是偏偏月野“大姨妈”来了,在超市选着琳琅满目的卫生巾,我不由感叹人类的智慧果然非同凡响。就这么个卫生巾居然还要分为护翼型、夜安型、标准型,还有什么超薄型和护垫!
为了保险起见,我干脆每样买了一大堆,急眉败眼抱到收银台,在服务员异样的眼神里,匆匆付账了事。
卫生巾放进车后备厢,我才擦着一头汗松了口气。下一个目标,食档!
想着三个人躺在病床上晒着太阳唠大嗑,我心里就不平衡。只恨“人狐大战”的时候我没有英勇受伤,要不也可以像大爷似的躺着等人伺候,那感觉就像穿越到旧社会当地主老财家的大少爷……
想归想,医院里还有三个人等着我送口粮。月野还联系了“鬼畜之影”吴佐岛一志,我寻思着这种关键时刻,让丫抢了先博得好感可不是小事,只好叹了口气,看着就近一家面馆,进去买便当。
日本人生活节奏非常快,一般来说,早餐在家吃完,出门带上装满午餐的便当盒上班上学。午餐都由家庭主妇在早晨准备好,日本女人在结婚后99%都选择不工作在家忙碌家务,生活极为乏味,作为唯一不多能对外展示的机会,研究便当的质量和口味就成了她们每日最大的乐趣,樣精致的便当更是能获得丈夫和子女的朋友们的尊重。许多公司和学校还会定期举办“便当大赛”,以此衡量员工、学生的家庭幸福指数。
我走进食档的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拿出随身携带的便当进餐,只有少数单身汉(女职员会自各便当),才会选择来这种食档随便吃几口就急匆匆回去上班。所以没看到几个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我琢磨着点了两份乌龙面和两份荞麦面,但是故意没给吴佐岛一志要便当,饿死丫的拉倒。
日本人对于面食的钟爱近乎狂热,全日本人养成几乎三餐中必有一餐是面食的饮食习惯。
我点的这两种面是日本传统面食。乌龙面原料是面粉,莽麦面原料是荞麦粉:前者是关西人的最爱,后者是关东人的专属。夏天吃凉面、炒面,冬天吃汤面,再加上原本传自中国、经日本人加工后又出口的“拉面”,以及加工制法传自中国的“素面”(龙须面),倒使这个“舶来品”国度的面食种类异常繁多。
而用面粉和水加工制成食品的制法,在公元8世纪奈良时代便自中国传入日本,历史最久的正是素面。乌龙面正是由素面演变而成。
荞麦则由于在瘠地、寒冷地区也能生长,因此日本自古以来便有荞麦料理,不过古代人吃的是“荞麦茶”,就是用热开水泡荞麦粉吃。战国时代的丰臣秀吉非常喜欢吃这种荞麦糕,现在日本某些荞麦面老铺子也仍会提供这道老面食。
荞麦面在国内很少见,记得我和月饼曾经在河南火车站面摊子吃过一次,味道一般,但是日本人喜欢吃。这两份荞麦面就是给月野和黑羽准备的。
坐在柜台的长桌旁,看着做面的老爷子在热气腾腾的老汤锅前半弓着身子,熟练地舀着加了各种酱料的猪骨汤倒入而碗,透亮的红汤上漂着一滴滴圆润的油花,浓郁的香气顿时钻进鼻腔。嫩白中略带金黄色的面条活泼泼从面锅中捞起,宛如一挂粉了雪花的琼脂。落到碗里,顿时汤、面红白相映,再撒上翠绿的葱叶,玉珠般晶莹的蒜球,铺上几块炖得透烂的油嘟嘟的牛肉,两三根鲜嫩白菜,直看得我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估计老爷子眼神不太好,低着头从汤锅里舀着老汤,脑袋离汤锅越来越近,我很煞风景地担心他的细细脖子能不能撑住脑袋,万一掉进去那岂不成了一锅人头汤?
“叫你快吃你就快吃!吃完了还要回村!”
旁边一名中年男子的怒吼引起了我的注意。
刚进食档时,几个职员装扮的人已经吃完结账走人,就剩下这父子俩一人一碗面地吃着。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一层厚厚的红癣,这是海边人常年吹海风所留下的特有标记,身前那碗面倒还剩了大半碗,显然是没什么兴致吃。
对面的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破破烂烂满足油渍的校服,乱蓬蓬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纠缠着,显然好久没有洗头了。孩子一双大眼睛泛着黯淡的死气,身体更是瘦得吓人,骨骼几乎要挣破皮肤,活像一张人皮披在骷髅身上。
孩子捧着比脸还大的汤碗,把残汤舔得干干净净,咂巴咂巴嘴,一脸的满足:“爸爸,我还想吃一碗章鱼烧。”
爸爸不耐烦地把面前的大半碗面往孩子面前一摔,汤油溅了半桌,拍着孩子脑袋骂道:“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又不会赚钱!你要是女孩,我还指望着你将来做个应召拍个AV赚钱,偏偏是个男孩,养着有什么用!”
孩子猝不及防,被爸爸一巴掌拍得半边脸浸入半烫的面汤里,我看着都觉得疼。
奇怪的是孩子抬起头,脸上满是油汤,眉毛上沾着一根酱菜,却像是觉不出疼,可怜巴巴地望着爸爸:“自从妈妈死后,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料理了。爸爸,我真的好想吃一碗章鱼烧。”
爸爸勃然大怒:“把这半碗面吃完就回家!别想什么章鱼烧了!要不是邻居告诉我你天天在沟里抠螺吃丢了我的脸,我根本不会带你来这里吃饭!”
孩子撇了撇嘴,似乎想哭,却又直勾勾地盯着半碗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对于失去母爱没有父爱的他来说,爸爸能够带他吃一碗面,已经是很卑微的幸福了。
我看得心头火起,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打那个男人一顿?只能解决我的愤怒,对孩子来说,却于事无补,回到家中,他还会得到更狠的毒打。
我掏出钱:“再来一份章鱼烧,给那个孩子。”
老爷子把钱往回一推:“不,鸟山君,一郎这碗章鱼烧算我送的吧。”
“嘿嘿……”那个名叫鸟山的男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拎着儿子一郎的脖颈,对着后脑勺用力拍下,“那还不如把章鱼烧换成钱送给我啊。”
一郎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被父亲拍得一大口面全吐在碗里,脖子里发出轻微的“咯噔”声。
“爸爸,面不能吃了。”一郎木然地抬起头,眼中的死气更浓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就回家吧。”鸟山踹了一郎一脚,从兜里掏出一把满是鱼腥味的钞票,手指蘸着吐沫数了几张,扔到桌上。
我目送父子俩掀开厚厚的布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唉!一郎的最后一顿饭也不让吃饱,死后会下地狱的。”老爷子叹了口气,将面装进随携食盒里,“你的面好了。”
我想到一郎眼中的死气,追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哦!”老爷子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这句奇怪的话让我疑惑不已,我拎着食盒,出门上车,正好看到父子俩坐上一辆送鱼的小货车,慢吞吞开走。
手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忘在月饼的病房了,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还是踩下油门,跟着小货车出了城。
静冈县东临太平洋,渔业资源丰富,不但盛产鲣鱼、金枪鱼、鳗鱼等海鱼,淡水养殖产业也很发达,也是全日本最大的淡水鱼产地。静冈县周边许多村落,都以捕鱼为主业。
跟着小货车没有多久的时间,就来到了一处淡水湖边。我把车远远地停在树林里,徒步走进,隔着草丛望去。
鸟山从厢货里拖出一面大网,对着一郎训斥了几句,又打了他几个耳光,才拉着锚绳,把距离湖边三四米的渔船拖到岸边,摇摇晃晃上了船。一郎擦了擦鼻血,跟着鸟山到了船上,笨拙地解着网子。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一郎远远看去,动作异常僵硬,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垂到网子里。
鸟山大概是觉得一郎动作太慢,骂了几句,又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拍了一下。
“咕咚”,一郎失去重心,摔倒在船上再没起来。不过我好像看到,一郎的脑袋和他的身体分离了!
忽然,鸟山一声惨叫,胡乱地挥着双手,向后退去,却被船栏绊倒,仰面摔进船舱。一大片黑色的东西从船舱中跃起,涌向鸟山摔倒的位置。鸟山立起上身拼命地撕扯着衣服,隐约能看到他的皮肤上面有东西在不停蠕动,随着他挣扎得越来越激烈,网子也被他借得缠住身体。鸟山猛地站起,在网子里胡乱挣脱,却越缠越紧,直挺挺又摔进船舱。
船体震荡,激起大片水花,终于恢复平静,随着湖面轻微摇摆,荡漾着一道道波纹,父子俩再没有起来。谁能想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穿过草丛跑向那艘小船。
距离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船舱里有东西在窜动。当跑到岸边,彻底看清楚船里的景象时,我根本无法承受的视觉恐惧让我再也忍受不了,背过身呕吐起来。
强烈的呕吐使胃部抽搐得剧痛,直到吐得没有任何东西,我才擦了擦嘴角,大口喘着气,努力使心情平复,才转过头看向船舱。
一郎的身体在舱底平躺,脑袋早已脱离脖子滚落在网中,由于刚才鸟山的挣扎,人头被网子层层包裹,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透过渔网的窟窿,茫然地看着天空。大堆大堆的水蛭、寄生虫正从脖子和脑袋的断口处向外钻着,密密麻麻搅在一起,挤出无数冒着小泡泡的黏液,向鸟山的尸体爬去。
鸟山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的模样,眼角撕裂了两条血口子,巨大的眼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任由恶心的虫子咬开眼肌钻进。他的身体上更是堆满了虫子,撕咬着皮肤,顺着伤口向身体里挤着。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有一条水蛭顺着鸟山的耳洞向里钻着,肥大的身体无法通过,只能在耳洞外甩着半截身子,抽打着耳廓,夹杂着淡黄色液体的鲜血,不停地向外淌着。
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努力使意识保持清醒。一郎的脑袋怎么会被鸟山随手拍掉?为什么他的身体里全是寄生虫?既然是这样,他应该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吃面,帮父亲捕鱼?
我想到了一件事情——阴虫寄体!
长年以腐肉、尸体为食的生物,体内会秘累大量的尸气,就是俗称的“积尸气”。受到“积尸气”侵蚀,存活在此类生物身体里的寄生虫会因为沾染过多尸气变成阴虫。长期吃这种生物的人,体内阳气会被阴虫吞噬,当尸气胜过阳气时,虽然看上去和常人并无不同,但是肤色苍白、双目无神、头发稀疏,即使再热的天气,也是手足冰冷,很少出汗,一年四季只喝冷水,其实早就变成了活尸。
尽管大多数人对此并不了解,但是这类生物天生带着一种死气,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更谈不上去捕食。比如中国的乌鸦、非洲的土狗、美国的秃鹫这些以腐尸为食的生物,即使在最饥荒时候,也绝没有人敢去捕捉充饥。
可是这几种生物根本不会出现在日本,就算是有,一郎也没有捕捉它们的能力,那他到底是吃了什么,导致自己变成了活尸?
我回想着鸟山父子的每一句话,忽然想到鸟山骂一郎时说的“要不是邻居告诉我你天天在沟里抠螺吃丢了我的脸”,我立刻醒悟!
螺!也就是小龙虾!
一郎长年吃不饱肚子,就到沟里抠小龙虾充饥,而小龙虾最喜欢吃的就是腐尸!
刚想到这里,我突然为自己的推断不寒而栗!
腐尸,是从哪里来的?
一阵湖风吹过,已经被汗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在正午的阳光中,我还是感到全身冰凉。
寄生虫仍在相互碾压,“咕叽咕叽”的搅拌声让我觉得牙根发酸。忽然,我觉得裤脚被人拽了一把,身后响起“踢踏踢踏”的声音。
如果换作是一年前的我,可能这会儿早就跳起来或者根本不敢回头看。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虽然本事没练出多少,胆子却多少涨了几两。
有一种冤死鬼,会趁人不备的时候拽住行人的腿,如果这时候行人低头看,和冤死鬼的眼睛对个正着(当然肉眼是看不见的),阳气会立刻被吸走。阳气旺倒还算芈运,不过也要全身冰冷三十六个时辰才能复原;如果阳气虚,那么很有可能因为阳气流尽,横死街头。
中国有句俗话叫“常走夜路遭鬼打”,指的就是走夜路时遇到冤死鬼抓脚。
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目视前方,把胸口的浊气全部吐出,狠咬舌尖,再将嘴里的唾沫连续咽三口,先抬左腿后抬右腿,自然可以摆脱冤死鬼打脚。
守着两具爬满寄生虫的尸体,我如法炮制做完这些事情,抬起腿时,却发现不对劲。
那个“人”不但没有松开腿裤,反而抓得更紧了,抬腿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它”拽着裤腿向地面坠。“踢踏”声越来越响,好像有更多只手抓住了我,这次不单单是裤腿,连脚踝、鞋子都被紧紧抓住。
我这才慌了,顾不得许多,低头看去。一只起码有二十厘米长的小龙虾正举着一对大螯,狠狠夹着我的裤脚。
距离我三四米的地方,野草长得分外旺盛。更多小龙虾从那里钻出,触须在空中不停探摆,在对着船的方向停住,挪动着细细的包裹着硬壳的腿,向船体爬去。
几只夹着我的小龙虾,也松开了大螯,“咔嗒咔嗒”开合着,加入了爬向渔船的虾群。
这种东西要是摆在大排档的餐盘里,经过滚油爆炒,再加上辣椒、酱汁、葱、姜、蒜,倒是油光光红通通分外诱人。可是这么多灰褐色的活的小龙虾从脚边爬过,显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我厌恶地抬起脚,狠狠踩下。“咯吱”“咯吱”,立刻有几只被我踩爆印在泥土里,一堆肉酱从甲壳缝隙中挤出,只有螯和尾巴还在神经性地抽搐。
我狠狠地又跺了几脚,但是仍阻挡不了小龙虾往船上爬。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小龙虾要吃鸟山父子的尸体!
再往船舱里看去,父子俩的尸体上已经爬满了丑陋的小龙虾,锋利的大螯深深钳进肉里,猛地撕扯下来,送到嘴边快速咀嚼着。不到半分钟工夫,尸体已经被啃掉了一小半,露出大螯夹不断的青筋和白骨。
眼看父子俩的尸体就要被这些小龙虾吃干净,我来不及多想,转身跑回树林,从后备厢早拎起装着汽油的备用桶,跑到渔船边把汽油一股脑倒上点着,火苗蹿起,阵阵黑烟中,空气里弥漫着烤熟的肉香味和小龙虾特有的香味。
想到刚才面馆的两父子,仅仅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就和他们赖以为生的渔船一起化为灰烬,作为唯一的见证人,我摇着头苦笑着。
难道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我心里有些意兴阑珊,随手把汽油桶扔到钻出小龙虾的草丛里,准备用残余的一点汽油把草丛点着。当举着打火机要点火时,我却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片草丛的叶子上,居然长着头发!
这是一丛两米见方,长得异常繁茂的野生芦苇,油嘟嘟的枝叶碧绿得像翡翠般亮着光泽,但是从嫩芽叶子尖里面,竟然长出了几根头发。我折断一根芦苇,发现茎秆中有几根头发和芦苇脉络生长在一起,向着顶端延伸。
两截折断的芦苇被头发连着,这个场景无比诡异。藕在折断的时候,会有藕丝相连,可是芦苇怎么会长出头发?光天化日下我倒不担心这丛芦苇会突然变成什么妖女把我吃了,我用打火机一点,“刺啦”一声响,发出一股难闻的头油味,头发被卷曲烧断。
我拿着半截芦苇,忽然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连忙跑到旁边的芦苇丛比较起来。
两丛除了繁茂程度看似完全一样的芦苇丛,果然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我的手微微哆嗦着,因为这丛长着头发的芦苇,让我想到不久前听月野随口讲起的恐怖的传说。
在江户时代,有一位名叫小驹的美丽姑娘居住在本所。在她家附近,住着一个叫留藏的男人,留藏为小驹的美貌所倾倒,狂恋着小驹,曾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小驹,但每次都被小驹冷淡地拒绝了。于是,留藏怀恨在心。一日,小驹因事外出,留藏便悄悄跟在她的身后,尾随至人迹甲至的隅田川岸边之时,他跳出来杀死了小驹,切下了她的一手一脚,然后把尸身和残肢扔进了隅田川中。
从此以后,隅田川边生长出了奇怪的芦苇,它们都无一例外,只长了单侧的叶子……
这是著名的“本所七不可思议之片叶之苇”的传说。
而这丛长了头发的芦苇,只长出了单侧的叶子。一阵风吹过,那些芦苇好像被砍去一手一脚的人,摇摇晃晃地站着。
我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忙喘了几口气,才慢慢镇定下来,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无数个画面像破碎的镜片,在脑海里来回穿梭,刺得大脑生疼!
鸟山,一郎,寄生虫,螺(小龙虾),头发,单叶之苇,小驹……
所有的画面最终拼在一起,呈现出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片叶芦苇下面,很可能埋着一具尸体!
因为尸油的滋润,芦苇才会长得异常茂盛,毛发不会跟随尸体腐败,却被芦苇的根茎吸入,或是在苗芽发育时就纠缠在一起,才会出现芦苇长出头发的异象。腐尸吸引了大量的螺(小龙虾),一郎长年吃不饱,又发现了这里的小龙虾异常肥大,就抠出来充饥,结果造成了刚才所发生的惨剧!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具尸体会是谁?难道真的是江户时代的小驹?
我跑回车里,拿出登山锚,对着片叶芦苇丛一下一下地刨着。
我完全可以一把火烧掉这片芦苇,这么做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好奇心。一把火烧不掉深埋地下的腐厂,用不了多久,又会有大量小龙虾寻食找到这里。我不想再有一郎这样的可怜孩子,因误食了小龙虾变成活尸!
湖边的泥土潮湿黏性强,还有芦苇的根茎缠绕,很难刨动。我如同着了魔,狠命地挥着登山锚,拔扯着芦苇,连带出盘在根茎上的大丛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片叶芦苇已经让我拔得干净,土坑越挖越深,泥土不再是黝黑色,每一锚下去,从土里都会挤出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像是人的血液!
我站在坑里,衣服上已经被红色液体迸得斑斑点点,浓烈的尸臭气熏得眼睛生疼。如果这个场景被路人看到,说不定会当场吓昏过去。
“噗!”登山锚深深插进土中,我使劲拽了拽,却没有拔出来,锚尖卡进了坚硬的东西里,我忽然明白卡到的是什么了!刚才被各种莫名的情绪充斥着头脑,让我多少有些失去理智,而这次挖掘时的意外停顿,终于让我冷静下来。
如果没有猜错,我挖到了那具腐尸!
四周静悄悄的,我站在土坑里,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根茎缠着头发丝的芦苇,看着全身的斑斑血点、牢牢插在泥土里的登山锚,再望着四周的格局,我害怕了。
以土坑为中心,东边是湖(水),南边是芦苇(木),北边蜿蜒的土路(土)。西边是悬在半空中的太阳(火),登山锚插在土坑中(金),在风水中,这是极为凶险会引起尸变的“血煞之地”!
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我强压着心头的恐惧,静静地看着脚下,生怕突然伸出一只挂满烂肉的手,或者是钻出一个掉光了头发、爬满了蛆虫的脑袋。血煞之地须配五行才能激起尸变,最后所欠缺的金正好让登山锚配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出半个时辰,地下的腐尸就会尸变!这是巧合,还是埋尸体的人精通五行,故意布下这个局?
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藏住掩埋在泥土下的真相吗?
“操!”我喊了一声,心里的狠劲冒出来,反正距离尸变还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里我怕什么!
抓着登山锚把手,我手脚用力,鞋子深深陷进泥土里,被四周涌出的血水浸透,鞋里面“咕叽咕叽”得像是踩着团烂肉。
登山锚被慢慢从土里拽出,“喀啦”,一样东西被拽断,带起大片泥土。我收势不住,向后摔在土坑边上,在纷纷落下的土屑里,我看到了登山锚带出来的东西。
一样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如果拔出来的东西是一截骨头,即使上面爬满了尸虫,我都不会觉得恐怖恶心,可是这样东西却完全出乎我的理解范围。
土红色,坚硬的骨质外壳,成年人胳膊那么长,小孩手腕粗细,分成长短不一的三截,登山锚正好钉入中间一截,从创口里淌出了脂肪油状的暗黄色膏液。最顶端的一截非常短,又分成了两个叉,上面长着锯齿,每一截的连接段长满了黑红色粗硬短毛。
这不可能是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的骨髂,我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到一点,这是小龙虾的腿!
土里面埋的,是一只真人大小的龙虾?
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地面漾起了水面扔进石头震荡出的波纹,在土坑另一头,泥土泉水般向上翻涌。黑的泥巴、红色的液体、白色的泡泡,直到两根细细长长的触须伸出……
此时我已经爬到土坑外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切!
地下响起金属撞击时才会发出的“喀啦”声,泥土翻涌得更加凶猛,泥屑像跳跃着的细小水珠,恐惧地颤抖着,地面如同被煮开的沸水,翻滚着巨大的水泡。土坑中间,慢慢鼓起巨大的土包,一股土柱如喷泉般向上涌着,越来越高、越来越宽……
终于,一只龙虾从地下钻出!
曾经有人把许多极小的两栖动物用电脑特技放大了数倍,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让众多观看者大呼恶心。而现在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只真实的成人大小的龙虾!
在龙虾右侧身体上,有一处创口淌着液体,正是被登山锚钉住,让我拽断了的一只脚的位置!龙虾两只大螯上下咬合着,锋利的锯齿随便一闭合,就能把我轻轻松松地拦腰夹断。
我牙齿打着战,全身不停哆嗦着,起身想跑,却发现双腿发软,完全没有力气。这种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已经抽走了我全身的力量!
就在这时,更让我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龙虾仰起头,我才发现,在它脑部的盔甲下面,竟然是一张长着花花绿绿条纹的人脸。
天真的眼神,长长的睫毛,粉嘟嘟的脸庞,无邪的关容,这分明是个孩子!
龙虾探着头看了看我,两只大螯搭着土坑边缘,爬了出来,腹部的鳞甲一开一闭地起伏咬合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肉,还有浓烈的腥臭味。
它挪动着爪子,爬到我的身边,我瘫在地上,喉咙因为过度恐惧,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咯”声。两根长长的触须在我脸上划来划去,冰凉黏滑的触觉让我几乎发疯!
两只和放大了几十倍的火柴一样的眼睛从盔壳里探出,直勾勾地伸到我的面前,来回转动仔细打量着我。
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它要做什么。忽然,巨大的龙虾探起身体,用扇状尾巴撑着地面,两只大螯高高举起。我心里一凉,索性把眼睛一闭:这次完了!
“谢谢你。”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干净单纯得像清晨第一缕阳光。
“谢谢你。”声音再次响起,但是距离我似乎远了一些。
我纳闷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那只巨大的龙虾已经爬到了湖边,身上还背着一具枯骨。
这是怎么回事?
龙虾似乎发现我在看它,转过身又竖起身体,盔甲下的孩子脸对我微笑着,我清晰地听到它说:“谢谢你,我和妈妈终于自由了。”
它挥着大螯向我摆了摆,倒退着潜入湖水里。水面划起长长的波纹,荡漾到岸边,复又折回,几道波纹来回激荡着,错综成蜘蛛网状的水痕。
终于,湖面恢复了平静,倒映着金黄色的阳光,波光粼粼,鸟儿叫,青草香,虫豸鸣,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我自己都无法判断,刚才的一幕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的尸气,导致脑部产生了幻觉?
我把目光移到土坑里,硕大的龙虾腿还在,翻涌的泥土中,半掩着一张照片。
我跳进坑里,拿起那张照片,擦干净上面的泥水,是一张全家福。空白处写着——“鸟山村 鸟山杏子 鸟山一郎 幸福快乐”。
换了身衣服,驱车回静冈县的路上,我还在为刚才的奇遇苦苦思索。
那只巨大的龙虾为什么会长着一张人脸?它背的枯骨是谁?如果按照它所说那是它的妈妈,那么按照照片上的线索,应该是鸟山杏子,难道那只龙虾是鸟山一郎?
可是我看到的变成活尸的一郎是谁?
这些问题让我头疼欲裂,完全找不到答案!
我想到了一个人,狠踩油门,驶向静冈县!
面馆老头!
他的那几句话,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如果找到他,应该可以问出真相。
按照记忆,我转到刚才买卫生巾的超市旁边的面馆前,却愣住了。
这里根本没有面馆,只有一座祭祀用的小庙!
下了车,我环顾着四周,超市周围没有一家面馆,我更加确定,这座小庙就是刚才的面馆!
我头皮麻了,难道撞见鬼了?
走进那座小庙,摆满黄瓜和香烛的祭台后面,供奉的却不是雕像,而是一副奇怪的画像。
湖泊岸边,站着一只体格大小与小孩子相仿的怪物。身体为红绿色,头上顶着个盘子,里面盛满了河水。尖尖的嘴巴,背部是坚硬的甲壳,躯干上对称着长着几对肢爪,怪物的手没有五指,反倒像是虾螯,长着一对肉钳。
画的右边写着两个字:河童。
我越看,发现这河童长得越像刚才我所看到的巨大龙虾。
我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堵得慌,回到车里,听到车后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回头一看,刚才从面馆带出来的便当盒在不停地动。打开便当盒,里面哪里有什么面条,满是烂泥、水草、蚯蚓,还有好几只小龙虾……
日本有两大“谜之生物”,即野槌蛇和河童。顾名思义,河童生活在河流和沼泽中,喜欢吃黄瓜和人。一种说法是河童性格凶残,经常潜伏在湖底,看到落单渔民就会拖入水中,挖取肝脏吃掉。男一种说法更是离奇,河童本来是村中的普通小孩,父亲出轨被母亲发现,父亲恼羞成怒杀死了母亲并埋尸湖边。孩子因为长年吃不饱,就到湖边抠螺(小龙虾)吃,可他偏偏吃到了吃了母亲尸体的螺,因此受到了诅咒,变成半人半虾的怪物河童。他杀死了父亲之后,专门在湖边寻找负心人,将其拖入水中杀死。所以,如果恋爱中男女到了日本,千万不要在湖边吵架,否则……
在现代日本,偶尔会有目击者称自己见到过真河童,却没有人能拿出照片或者影像证据,因此这种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不过日本渔民却坚信河童的存在,每年都会在河祭时,扔进黄瓜和人形面食祭祀河童,期待一年的好收成和祈祷下水捕鱼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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