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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日剧白色巨塔完整版第八章

第八章

        召开第二次选考委员会的新馆三楼会议室里,正送着舒适的暖气。

        会议于下午两点开始,以鹈饲医学部长为首,东、今津、叶山、野坂等各委员都已到齐,只有委员长大河内迟到了。

        大家各自喝着职员送来的茶,有人仔细地擦拭眼镜,看来虽然轻松自在,却又显得异常沉默。东与今津内心支持菊川,鹈饲及叶山暗地支持财前,而野坂则意属这两人之外的候选人,因此,大河内的迟到,使得每个人的内心更加焦躁。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高瘦的大河内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刚才在学务处耽搁了一点时间。”

        大河内右手抱着盖有“秘件”印章的公文袋坐了下来。

        和第一次召开选考委员会时相同,大河内坐在中间,左右各坐着鹈饲及东,今津、叶山、野坂则坐在对面。

        众人坐定之后,大河内面带严肃地说:“现在开始召开第一外科继任教授第二次选考委员会。依照第一次委员会的结论,为了将视野扩展至全国,选拔出一流的人材,我们采取全国招募的形式,以鹈饲医学部长的名义,发函向全国各大学广求推荐函。首先报告招募的结果……”

        他从公文袋中取出名单:“至十二月十日止,本校收到的推荐候选人共有十名,分别是以下这几位:名古屋大学矢田教授、千叶大学橘副教授、东北大学三上教授、三重大学雨宫教授、洛北大学曲直部副教授、金泽大学菊川教授、广岛大学今教授、冈山大学梶谷教授、德岛大学葛西教授,以及本校的财前副教授。”

        大河内说完,将列有这十名候选人的学历、工作简历、研究经历等资料的履历表及成绩目录的复本,连同各候选人的推荐函,交给各委员。

        “哦,受推荐者都是相当优秀的人材呢!能有这么出色的候选人,全都是靠委员会的努力。”东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件看,以略带形式化的口吻向众人致谢。

        “不,再怎么说,这都是拜东教授的医学成就以及人品所赐,因为大家都希望能够成为东教授的接班人啊。”

        大河内教授说完,鹈饲也接着说:“是啊,全都是拜东教授的为人所赐。像我这样率性而为的庸俗之辈,顶多只有底下的副教授肯接任我的位子。东教授能够聚集到这么多的人材,实在教人羡慕极了。”这番殷勤的话中,隐含着对东教授不肯推荐自己属下的讽刺。

        大河内像鹤一般伸长了脖子环视众人:“那么,现在立刻进入评选程序。依照第一次选考委员会所决定的评选基准,详审学历、职历、研究经历及人品,从十名候选人当中挑选出适任本校第一外科教授的三名最终候选人,呈报教授会来接受表决,我们选考委员会的责任实为重大。因此,请各位委员务必排除来自个人情感的攻击及中伤,以学识、人品及实力为第一考虑,依公正无私的态度进行评选。”

        大河内表情严峻地说完,各委员都煞有介事地颔首同意,望向手边的文件。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评选。首先,各位认为名古屋大学的矢田教授如何?”

        大河内话声刚落,整形外科野坂教授立刻探出黝黑而棱角分明的下巴,率先发言:“矢田教授在甲状腺癌等内分泌外科领域的确非常有名,但是他的年纪是不是有些不适合?矢田教授已经五十五岁了,距离退休年龄六十三岁只剩下八年,这样实在有些勉强。”野坂是六名委员当中年纪最轻的,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年轻似的。

        妇产科叶山教授也接着说:“是啊,短短八年,是无法成什么大事的。若是无法任职教授十年以上,教授就只是空有虚名,无法留下任何成绩。考虑到这一点,虽然非常遗憾,但还是先将矢田教授剔除吧。这样的话,剩下的候选人都是五十岁以下的年轻学者了。”

        “那么,就将名古屋大学的矢田教授除去。接下来是千叶大学的橘副教授。橘副教授不愧是小山教授的门生,成绩非常优秀,但是看他的研究题目《肠闭塞的病态生理研究》《术后的营养管理研究》等等,感觉似乎有些通俗,缺乏学术气息,关于这一点,请问是否有哪位愿意提供意见……”大河内提出身为基础医学教授而应有的批判。

        东也望向桌上的文件:“我有同感。看他的成绩目录,除了学位论文之外,光是在学会发表的主要文就有二十篇,成绩相当优秀。但是他选择的题目却有些鄙俗,简直像开业医生一样,令人不敢恭维。”

        其他委员也赞成东的看法,于是千叶大学的橘副教授也被剔除了。

        “那么,接下来是东北大学的三上教授,各位有任何意见吗?”

        大河内一提出第三位候选人的名字,叶山便紧接着发言:“我听说三上教授以前曾因《慢性胃炎的外科治疗研究》这篇论文而出了大丑,在学会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关于这一点,我想请教第二外科今津教授的意见。”他有意要征询今津的看法。

        “我记得那是在昭和三十四年的日本外科学会研讨会上,三上教授的讲题是《慢性胃炎的胃部切除手术之预后》,在他的发表内容里提到,有百分之八十的病患预后情况良好,但主持人却提出了疑问,说:‘其他大学也曾对慢性胃炎进行胃部切除手术,却有手术后症状完全不变,或者反而比手术前更严重的报告。从大部分的报告来看,都没有得到如你所说的那种好效果,关于这一点,请问你如何说明?’而其他的提问者更是尖酸刻薄,像‘你是不是为了配合结论,所以尽选一些符合论文内容的病例啊?’‘手术后,病患依旧放心地继续接受你的治疗吗?’等诸如此类的棘手问题接二连三。三上教授在讲台上被问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答辩,到最后甚至还不小心说出‘今后我还是会继续选择病例’这样的话来,引起哄堂大笑,就连在一旁看的我,都忍不住又同情他又觉得好笑呢!”今津说完,大河内及各委员也都笑了。

        “有人急着想在学会崭露头角,因此选择符合自己发表内容的病例,好提升自己的成绩,但是,身为一个学者,这是最要不得的行为。三上教授理所当然必须被剔除。这样一来,范围便缩小到七个人了。我们继续进行下一位。”

        大河内说完,鹈饲开口说:“我仔细看了其他七位的学历、职历以及研究经历,他们的实力全在伯仲之间。洛北大学校系有两人,九州岛大学校系有两人,既然同一校系都各有两位候选人,那么我们就将一个校系的候选人缩减成一位如何?啊,我并没有特别拘泥于校系的意思,只是提出一个评选方法作为参考而已。”

        大河内闻言,露出不甚认同的表情:“这简直就像国会的预算分配一样。如果候选人够优秀的话,就算有两位来自东都大学系统,或者全都是洛北大学系统出身又何妨?总之,我不赞成我们国立大学教授的评选采用这种预算分配似的方式。”

        大河内不假辞色的这番话,使得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正如大河内教授所说,我们不要拘泥于一校系分配一位候选人这样的做法,而是尽可能不要让候选人集中在同一个学校系统,然后再继续考核这七位候选人,这样各位觉得如何?”东居中调停,打了个圆场。

        大河内望着手边的文件,考虑了一会儿:“那就这样做吧!而且评选也进行到难分高下的阶段了,就依东教授所说,请各位尽可能不要让候选人全部集中在同一个校系,继续进行评选吧!”

        大河内否定鹈饲所说的分配方式,在说到“尽可能”三个字时特意拉高了音调。

        “如此一来,洛北大学校系就是洛北大学的脑神经外科的曲直部副教授以及三重大学的雨宫教授两位。不过,如果单就这两位作选择的话,我认为还是该推选洛北大学的曲直部副教授。”叶山说道。

        “我有同感。三重大学的雨宫教授在洛北大学担任副教授的时候,说好听一点是擅长政治手腕,说难听的话,他是个野心家。他的个性倨傲,和教授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好,因此没被推荐为教授候选人。像这样一个人,即使在学问成就上再怎么优秀,作为率领浪速大学第一外科这个大家庭的教授,就人品来看还是无法胜任。因此我和叶山教授一样,认为洛北校系应该选择曲直部副教授才是。”今津接口,以温和的表情慢慢说道。

        虽然他表面上赞同叶山,却也没忘记提出被淘汰的人选太有政治手腕、个性倨傲等这些与财前五郎相同的缺点。叶山恨恨地撇过脸去。

        “的确,如此长于政治手段的人,与其说不适合我们浪速大学,倒不如说他的品性已经不够资格当一名医生了。”大河内如此断言。

        鹈饲满不在乎地接着开口:“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留待会后讨论,先继续进行评选吧。接下来要从九大系的广岛大学血管外科的今教授以及冈山大学研究制癌剂的梶谷教授当中选择其一。我认为,还是应该留下广岛大学血管外科的今教授。关于这一点,整形外科与血管外科密不可分,野坂教授,你的意见如何?”鹈饲不着痕迹地奉承野坂道。

        “是的,广岛大学的今教授在血管外科这方面的确相当有贡献。他以贾可布森的显微外科手术法进行过外径二点六毫米至四点二毫米的血管缝合——也就是细小血管缝合法的研究。当然,今教授加上自己的改良,这让他在血管缝合方面的成绩突飞猛进。因此,我认为在学术成绩方面,广岛大学的今教授比研究制癌剂的冈山大学梶谷教授更要优秀。”野坂这么说明。

        听完野坂的说明,各委员也都赞同。大河内拿起手帕擦去眼镜上的雾气:“这么一来,留下洛北大学的曲直部副教授以及广岛大学的今教授,再加上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以及本校的财前副教授,候选人剩下这五位。关于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各位有何意见?”

        瞬间,场内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这是因为在第一次选考委员会议之后,东不推举财前而支持自己母校“东都系”下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这一传闻,在整个大学内不胫而走的缘故。

        鹈饲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满怀讽刺地说了:“哦,东都系为了不引起同门内讧,慎重且高明地只推选出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一个人呢!而且从我们手边的研究经历及成绩目录来看,详尽完美得不像是在一个月的期限之内赶出来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大河内皱起眉头:“这与评选基准毫不相干吧?我们只需要菊川教授是否适任第一外科继任教授的评选意见。关于这一点,我想听听第二外科今津教授的意见。”

        今津闻言回答道:“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始终专注于冠心病的外科疗法,在冠状动脉内膜切除术的领域里,无人能出其右。他曾在日本外科学会总会中得到学会赏,记得以前美国心脏外科学界实施心肌梗塞的血管再通术时,日本能够释疑解惑的也只有菊川教授一个人。菊川教授享誉国际,而且今年才四十三岁,加上他内敛沉稳的性格,我认为他非常适合担任我们浪速大学的教授。”

        今津像是要特别加强大家对菊川的印象似的,提出菊川得过学会赏以及获得国际好评的具体例子,甚至称赞他的人品。大河内兴致勃勃地倾听,而鹈饲却忍不住开口:“今津,你这样过于称赞特定的候选人,不是违反规则吗?”

        “不,我只是以同样专攻外科的立场,基于我所知道的事实进行说明而已。”今津恭敬地回应道。

        大河内也跟着说:“心脏病学是目前最有意义的学问,从今津教授的说明以及我们手边的成绩明细来看,菊川教授也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材,因此我建议将菊川教授留下,各位觉得如何?”

        大河内这么一说,鹈饲和叶山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只能苦着一张脸赞同。

        “那么,接下来剩下本校的财前副教授以及德岛大学葛西教授的选考,关于这两位,各位有任何意见吗?”

        大河内说完,叶山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刚才,为了不让洛北大学校系和九州岛大学校系的候选人同门对抗,我们各挑选出一个人。那么,我认为也该从浪速大学的财前副教授以及同一校系的德岛大学葛西教授当中剔除一个才是。”

        叶山语毕,整形外科野坂教授顿时一惊,东和今津的脸色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方才鹈饲提议,同一校系有两位候选人的情况,最好集中为一校系一人,或许,他就是看穿了野坂支持的候选人是浪速系下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野坂那张黝黑粗犷的脸转向叶山:“叶山教授,选拔浪速大学继任教授的时候,候选人之一必须是本校的副教授,这算是一种原则。除此之外,另外再选出一位浪速系的候选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若不这样做,一旦本校的副教授成为候选人之一,本校系的奈良、和歌山、德岛等大学就不能有候选人,今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优秀的教授和副教授愿意转任到下面这些学校去了。再说,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是本校出身,专攻肺脏外科,在治疗肺结核的肋膜外充填术以及肺癌的外科治疗等研究上,有相当出色的成绩。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实力不在其他四人之下。”

        野坂有些激动地说完,叶山彷佛看穿了他的意图:“我了解你为什么这么说,可是……”

        叶山话说到一半,就被大河内打断了:“财前副教授为本校的候选人,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为浪速系的候选人,这两位特别处理,这样也正符合了鹈饲医学部长平日最注重的‘爱校心’。”

        这会儿,鹈饲平日总爱挂在嘴上的“爱校心”,反被大河内利用了。

        “可是,大河内教授……”鹈饲还想说些什么,但大河内以不容分说的语气制止他发言。

        “那么,十位候选人当中,留下洛北大学的曲直部副教授、广岛大学的今教授、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浪速大学的财前副教授以及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这五位。现在休息三十分钟,五点开始,继续挑选出最后三位候选人。”

        各委员喝着职员送来的红茶,抽烟聊天,气氛融洽地度过休息时间。但是除了大河内之外,其余的五位委员为了让自己支持的候选人在接下来的评选中胜出,纷纷暗自摩拳擦掌地拟定战略。

        时钟指向五点,选考委员长大河内开口了:“现在,我们将从刚才选出的五位候选人当中,继续选出最后三名候选人。首先,广岛大学的今教授,各位觉得如何?”

        整形外科野坂教授率先说了:“就如同我刚才所说,今教授是血管外科学界的佼佼者,他所进行的细小血管缝合,是相当特殊的研究,而且,本校没有专攻血管外科的研究者,我认为今教授是非常适合进入本校的一个人材。”

        妇产科叶山教授也接着说:“野坂教授说的没错。今教授的细小血管缝合研究十分优秀,这点方才也得到东教授的保证,我想应该是错不了的。”

        野坂和叶山刚才明明都想要把今教授淘汰,现在却反过来积极地推荐他。支持财前的叶山以及强力推荐德岛大学葛西的野坂,为了压制有候选希望的菊川,才转而支持广岛大学的今教授。

        第二外科今津教授立刻插嘴:“可是,根据刚才野坂教授所说,今教授自行改良贾可布森的显微外科手术法,大幅提升了血管缝合的成绩,但这里所说的改良,应该也只是比别人早一步采用了贾可布森的技术而已吧?我也曾在外科学会上听过今教授的演讲,觉得他现在的名声,完全是靠着这一点建立起来的。而且我还听说两年之后,今教授将被请回母校九州岛大学接任笫一外科教授的位置呢!”

        “哦,这么一来,即使请他担任本校的教授,可能在短短两年之后,他又得回去母校任职了,这样即使选上了也没有意义。考虑到这一点,还是将之剔除吧!”

        既然委员长大河内这么说,野坂和叶山也无可反驳了。

        “那么,洛北大学的曲直部副教授怎么样?”

        一听到第二位候选人的名字,叶山又发言了:“现在洛北大学的脑神经外科,在日本的名声是数一数二的。曲直部副教授不愧是洛北大学的副教授,雄心勃勃,也被美国的大学聘为客座教授,活动范围遍及国内外,是非常优秀的人材。”

        叶山说完,野坂也接着附和道:“尤其是小脑肿瘤剔除手术的手法之高明,以及治疗三叉神经痛的半月神经节切除术的临床经验之丰富,都颇受好评。”

        野坂和叶山没办法推举广岛大学今教授,为了淘汰菊川教授,这次又步调一致地强力推荐曲直部副教授。

        今津识破他们的意图,说:“我参考了手边的成绩目录,觉得曲直部的研究论文题目似乎稍显偏颇。”

        东闻言,马上接着应和:“我也正想提出这一点。《关于三叉神经痛起因的考察》《脑脓肿术后的生存例证及后遗症》等等,这些研究题目的确是太偏向脑神经外科了。从这一点来看,我认为曲直部副教授不太适合担任第一外科的主任教授。”

        鹈饲插口:“两位真是毫不留情呢!光看论文题就如此断言,是否太轻率了些?委员长觉得怎么样?”

        被指名要发言的大河内耸起了鹰钩鼻:“依我所见,论文题目的确是偏狭了一些,但是曲直部副教授的成绩非常优秀,所以还是先保留下来,继续检讨下一位候选人吧!关于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各位有何意见?”

        今津开口发言:“上次的癌症学会当中,菊川教授在主持人的指定下,针对《心脏外科的进步造成胃癌手术适应范围扩大》的讲题进行特别发言,我想各位委员也都在场听过了,菊川教授的构思及看法非常独到,让人感觉出其他候选人所没有的大格局、大视野。”

        鹈饲闻言打断今津的话:“但我听说,菊川教授这个人人格有缺陷,不但奉行个人主义,而且缺乏协调性,实在无法统率拥有五十多名人员的第一外科这样的大家庭吧。”

        “但是,学者型的人往往会有这样的倾向。以一名学者的标准来看,与其满身是社交人物脾性、汲汲于沽名钓誉,倒不如虽然有点不擅交际,却醉心于研究来得理想。像我,也是没什么社交手腕,还不是努力撑过来了吗?”

        听到今津的回答,鹈饲又说了:“今津教授说的没错,但除此之外,我还听说菊川教授原本是东都大学船尾外科的讲师,后来调任到金泽大学去,但仍与船尾教授关系密切。我担心菊川教授受推荐一事,是否有船尾教授在背后操控?如果这只是我多心就算了,但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浪速大学的第一外科,很有可能沦为东都大学扩大学阀势力的跳板。关于这一点,东教授觉得怎么样?”鹈饲像要看穿心思般直视着东。

        东严肃的表情露出细微的动摇,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这个问题真是匪夷所思呢!我从未想过菊川教授的背后是否有船尾教授在操纵,因此无从回答。”

        大河内也接话:“关于菊川教授的评选,鹈饲教授刚才的问题显然有些越轨了。以客观的角度来看,菊川教授的成绩出类拔萃,当然应该留下来。”

        各委员皆默默点头同意。

        “那么,接下来是本校的财前副教授……”

        大河内一开口,叶山便迫不及待地力荐道:“关于财前副教授,我想无须赘言。他在食道·胃的吻合术方面,是医界中的精英,同时有关癌症的外科医疗,他发表了多达二十八篇的论文,精湛的手术技巧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况且,他目前是本校的副教授,理当被选为最终候选人之一。”

        今津面有难色:“是这样子吗?我在第二外科服务,不管是在工作或人际关系上,和财前副教授就像是邻居一样,也自认相当了解他。但是像财前副教授这样毁誉参半、评价两极的人实在少见。关于这一点,我想有必要慎重讨论一番。”

        野坂也同意:“我赞成今津教授的话。我想就针对财前副教授身为一个大学学者的人品问题,集中讨论一下怎么样?”

        叶山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鹈饲露出笑容:“一提到财前副教授,各位的批评就变得异常严厉呢。但是,本校的副教授必须成为最终候选人之一,这等于是一种原则,因此是否推选财前副教授为教授,我想留待教授会表决比较妥当吧!”

        大河内思忖了一会儿:“本校的副教授,若是没有致命的缺点,原则上是要保留为最终候选人,因此财前副教授留下。现在继续讨论最后一位候选人,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

        大河内语毕,野坂探出了身体:“众所皆知,葛西教授在本校担任副教授时,便在肋膜外充填术及肺癌的外科医疗这两大领域积极活跃。现在在德岛大学,也有许多优秀的成绩。希望这样一个人材能够早日回到母校,促进本校的发展。而且以先后顺序来说,他也是财前副教授的前任副教授,兼之葛西教授的人品完美无缺,我认为应该推选他为最终候选人才是。”

        “真的是这样吗?葛西教授在本校担任副教授时的评价并不怎么样吧。他是那种埋头苦干型的,而且有些笨拙、手术技巧很不高明。再说,我认为他也欠缺那种优秀外科医师必须具备的丰富想象力。”叶山如此反驳道。

        野坂开口争论道:“我想你的偏见是起因于对他的认识不足。只要看看最近的学会杂志,就应该能够看到他这四、五年来发表的崭新论文才是。”

        这番彷佛指责叶山孤陋寡闻的话,让叶山恼怒。他想反驳回去,却被鹈饲制止了:“我们教授之间,就别为了本校出身的候选人争论了。我们还是来请教一下东教授的意见怎么样?葛西副教授也是受过东教授指导的门生,可以请东教授说明一下,为何如此优秀的副教授,会到其他的大学去任职呢?”

        东有些困惑地稍作沉默,开口说:“我让葛西到德岛大学去,是希望他能够离开浪速大学这个温室,好在学问及为人上能够更上一层楼。看到现在的葛西,就知道他完全实现了我当初对他的期望。因此,我希望他能够和本校的财前副教授一起成为最终候选人,等待教授会的表决。”

        东袒护葛西,做出对他有利的发言,事实上却是希望将反对外来教授而集中在财前身上的票分散到同样出身浪速大学的葛西身上。而且万一事情演变到财前与菊川两人必须进行决选投票的地步,东必须得到野坂手中的票源才行。因此,这番发言,也是为了收买野坂的心。

        鹈饲似乎看穿了东的意图:“不过,我想用不着等到教授会表决,我们现在就可以……”

        但是鹈饲才说到一半,大河内便做出了结论:“我认为葛西教授和财前副教授共同成为最终候选人,留待教授会表决,才是对本校出身的两位候选人最公平的方法。”

        “如此一来,就必须从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和洛北大学的曲直部副教授当中再选出一位,关于这一点……”今津迫不及待地发言,“我认为毫无疑问地,应该选择菊川教授。曲直部副教授的研究过于偏颇艰涩,但菊川教授没有这个缺点,而且心脏外科是目前学术界的主流,综观这些,还是应该选择菊川教授才是。”

        “你这说法有点奇怪。若说心脏外科是学界的主流,那么脑神经外科不也是目前相当重要的学问吗?”叶山像是在挑今津语病似的。

        “不,我不是说脑神经外科劣于心脏外科,而是心脏外科是一门新兴的学问,尚未开拓的领域还很多,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具有更大的开拓意义。另外,本校第二外科已经有了专攻脑神经外科的渡濑副教授,他这几年的成绩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认为用不着特地从外校聘请新教授,只要期待渡濑副教授的成长就行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第一、第二外科都没有人专攻心脏外科,因此我们迫切需要菊川教授这样的人材。”

        今津这么说明,大河内也表示同意:“说的没错。以综合外科的体制来看,缺乏优秀的心脏外科研究者对本院发展的确相当不利。我也认为应该选择菊川教授,各位觉得如何?”

        东、今津自然不必多提,野坂则像是在回报他们方才支持葛西般表示赞同。

        “那么,五名委员中有三位赞成,最终候选人就决定为金泽大学菊川教授、德岛大学葛西教授以及本校的财前副教授三名。有任何异议吗?”

        大河内转动鹤一般细长的脖子环视众人,在场者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长达五小时的评选过程,让各委员的脸蒙上一层浓浓的疲劳之色。

        “那么,选考委员会就将这三名候选人推荐至教授会,同时通过学务主任转达给各教授,以期能够在选举当天进行投票。有劳各委员的协助,才能有这样一场严正、公平的评选,我以选考委员长的身份,向各位致谢。”

        大河内形式化地致辞,东也仿效他低头行礼。

        财前五郎在冲洗掉沾在手腕及额头上的血渍后,便泡进浴缸里。他将身体下沉,浸泡到下巴处,感觉刚完成十二指肠溃疡手术的紧张感逐渐舒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手术成功后的爽快与解放。但是第二次选考委员会的结果却化为一股沉重的忧虑,充塞在他心底。举行委员会的三楼会议室,就在这个中央手术室浴室的不远处。

        手术进行中,好几次财前都忍不住担心起评选的结果,但当手术刀抵达患部的时候,他的心神便专注于手术当中。然而手术结束后,他又再次担忧起评选结果,简直到了连自己都觉得窝囊的地步。水花溅起,财前离开浴缸,在体毛浓密、肌肉结实的身上抹上肥皂,用浴巾擦洗起来。转眼之间,他全身覆满了雪白的泡沫,将他健壮的身躯包裹得像个雪人一样,只有一双精悍的眼睛在镜子里炯炯发光。

        突然间,浴室门口传来敲门声。门口明明亮着“入浴中”的红灯……

        财前不悦地出声回应。

        “财前医生,我是佃……”

        医局长佃的声音鬼鬼祟祟地响起,财前接着打开玻璃门。

        “哦,是佃啊!你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医生,最终候选人决定了!是您、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以及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我从学务处那里打听到的,不会错的。”

        “这样啊。除了菊川之外的另一个人,果然是德岛大学的葛西啊……真是难缠的对手。”财前面色凝重起来。

        “有鹈饲医学部长和叶山教授在,竟然没能把他给踢下来。”

        佃表露出不满,财前差点忍不住跟着抱怨,却还是忍了下来。

        “我想应该是东教授和今津教授连手,为了分散我的票源,才和野坂教授同一阵线,推举葛西的吧!话说回来,葛西是我的前任副教授,这个对手比菊川来得棘手多了。”

        财前说完,想起了自己还是助手时就已经是副教授的葛西博司。葛西在八年前把副教授的位置让给财前,转赴德岛大学担任教授。对付菊川,可以利用反对外来教授这种正攻法,但是对于出身本校同时又是财前学长的葛西,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战略。而且若转任到浪速大学校系下面的地方院校的那些教授考虑到自己的将来,而与校内同情葛西的一派结合在一起的话,可能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威胁势力。

        在迷蒙的蒸气中,财前心底一股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财前五郎离开中央手术室的浴室,交代佃若是病患术后情况有异便立刻打电话到财前妇产科医院后,随即出了医院。他招来出租车,在位于堂岛中町的财前妇产科医院下车,不像平常一样从医院正门进入,而是打开了后方住处的入口。

        “我岳父呢?还在看诊吗?”

        财前一面走上玄关,一面出声,挽起和服袖子的老女佣一脸吃惊地出来应门:“刚才回来休息了一下,可是突然有入院病人不舒服,于是又回病房看诊了。”

        “这样啊。那么,我去那边看看。”

        财前走过与住处相连、通往医院的走廊,踏上病房所在的二楼时,在二楼走廊上看见和服外套着白衣、打扮有如潇洒的日本料理师傅的财前又一。

        财前又一转过光秃秃的头:“你怎么突然来了?”他把妇产科的内诊器具交给护士,拿起毛巾擦着满是消毒水味的手。

        财前走上前去,低声、迅速地开口说:“选考委员会刚才结束。结果是前有猛虎,后有饿狼!”

        “哦?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好,我马上下去。”

        财前又一向护士嘱咐好病患的注射与用药之后,下楼来到住处的客厅:“那,虎跟狼都是谁跟谁?”

        “一个就如预计中的,是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另一个是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财前仔细厘清自己和葛西之间的微妙关系,然后泄气地说,“真是遇到难缠的对手了。原本我就一直担心事情会不会演变成如此态势,没想到现在真的必须和葛西学长交手,再加上还有一个现任教授推举的菊川这样的劲敌,我真的有些慌了手脚。”

        “用不着慌张,肥料应该会发生作用的。”

        “咦?肥料?”

        “没错。为了你,我从老早以前就不停地到处施肥。医师会的岩田、鹈饲院长那里,该给的都给了,还有那个叫锅岛什么的——老是打扮成要去参加婚丧喜庆宴会样子的人,我也打点好了。岩田说一票大概要准备下五万,这我也安排好了,你用不着担心。”

        财前又一把教授选举的票,说得好像买火车票般的若无其事。

        “可是,岳父,就算准备了那么多……”财前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教授的位置,光靠这些收买活动就能得到吗?但是不管是虎还是狼,只要拿出钱来,没有击退不了的道理。别担心,交给我就是了。”

        财前又一说完,一如往常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喝着番茶,随后,又突然说道:“话说回来,那个叫什么的酒吧女,你最好留意一下。”

        “喔,酒吧女?到底是谁来跟你胡说这些来着?”财前忍不住立即反驳。

        “我不是在责怪你包养女人的事。不管是市会议员选举还是医师会长选举,选情一旦陷入僵局,最后双方一定都是拿绯闻来当做攻击材料。我是叫你小心,别因为女人的事被抓到把柄,陷入窘境。包养女人啊,只会有损失,绝对不会得到半点好处的!”

        “可是,我并没有包养女人或是……”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不管这个,叶山教授差不多要过来这边动手术了。你还是不要跟他碰面比较好吧!手术结束后,我会跟叶山教授好好恳谈一番,你不用担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财前又一以委托手术为由,接近鹈饲派的参谋、妇产科叶山教授,打算以手术谢礼为名,付出巨额贿赂。财前察知了岳父的意图。

        “这种手法就叫做‘海怪的腕足’,怎么样,高明吧?”

        财前又一厚实的嘴唇满溢唾液,得意地笑道。但是财前五郎心头却掠过一丝阴影:不要落得物极必反的下场就好!

        哈迪盖酒吧最深处的包厢中,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正在向皮肤科干教授和小儿科的河合教授说明今天选考委员会议的经过。

        野坂喝光杯中的鸡尾酒,探出身体说:“葛西君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挤进最终候选人名单的。”

        系着蝴蝶结、扮相潇洒的皮肤科干教授开口了:“那真是太好了。其实,因为你的声援出现得太晚,害我们都有些悲观了呢。”

        “这么一来,总算能够好好享受美酒了。首先,我们就来为突破选考委员会这一关来干杯吧!”小儿科河合教授又点了一杯加苏打水的威士忌。

        干与河合都较野坂要年长,年约五十二、三岁,但神韵中都洋溢着壮年教授的风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抬出鹈饲医学部长等大老级教授、处心积虑想得到教授位置的财前,都抱持强烈的反感态度。

        野坂喝完不知已是第几杯的鸡尾酒,说:“不管怎么说,财前有鹈饲、叶山,菊川有东和今津各两个人支持,会成为最终候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只有一个人,想要在十名杰出的候选人当中留下葛西,真的是自始至终都不敢稍有松懈。”他进一步说明详情。

        “也就是说,顺利的话,原本因为反对外来教授而全部集中到财前身上的票,由于同校出身的葛西的出现,很可能致使其中有些反对外来教授却也反对财前的票集中到葛西那里去了。这下,鹈饲的血压想必升高了不少吧。”皮肤科干教授毫不忌讳地说。

        小儿科河合教授也接口道:“这阵子反对外来教授派的声浪异常高涨,我们只要搭上这趟便车,临机应变就行了。”

        野坂深深点头同意:“没错,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大干一番吧!虽然我也不愿意惹鹈饲教授的反感,但是一想到财前那张脸,就忍不住一肚子火。”他一脸不屑。

        干像是要一吐苦水地说:“财前这个人恃才傲物,不过是个后生小辈,却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就算在走廊上碰见,也对我们这些前辈视而不见。那摔跤选手般的大块头在走廊上横行霸道的,难道就不能谦逊一点,让到一旁去吗?我刚从奈良大学被招回母校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家伙的跋扈行径。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压一压他那嚣张的本性,让他尝尝到乡下坐冷板凳的滋味!”

        干原本在浪速大学做副教授,后来转任到浪速系的奈良大学担任七年教授,前年才回到母校来。他对于财前可能不必经过任何磨难、一帆风顺地成为浪大教授一事,感到愤愤不平。

        “为了削减财前的票,让葛西当选,无论如何都必须巩固票源。我们有把握大概拿到几票?”干问道。

        野坂一脸慎重地回答:“临床组十六票、基础组十五票,总计三十一票,所以我们一定要得到过半数十六票以上。但是,临床组的票肯定被鹈饲包去了大半,东教授靠着他资深教授的面子,应该也能得到几票。因此我们至少要在临床组拿到九票,剩下的七、八票,必须想办法到基础组弄到才行了。幸好,率领基础组的大河内教授十分公正中立,还有我们介入的余地。”

        “但是,想在基础组那儿拿到七、八票,我觉得非常困难。鹈饲派和东派一定也都觊觎着基础组的票,想要跟他们争,真有那么容易吗?”河合教授忧心忡忡地说。

        野坂一张微醺的脸涨红了:“所以,这部分就要麻烦干教授你了。由曾经转到地方院校任职而现在回本校担任教授的你出面,拜托有可能调任到地方学校去的人支持葛西,他们就会将之视为与自己的将来切身相关的问题,而从外部推动本校的教授支持葛西。尤其希望你以基础组为重点进行,因为基础组那些人都比较朴实,坐过冷板凳的也多,对于在地方医院一面坐冷板凳一面埋首研究的人,也比较容易产生同情心与情感上的共鸣。所以,在同样出身本校的候选人中,应该会倾向于支持葛西。”

        “原来如此,真是高明的心理战!基础组那些人,对于擅长处世之道的临床组的教授、副教授们,嫌恶到近乎意气用事的地步,咱们就是要巧妙地利用这种心理是吧。而且若是葛西当上本校教授,也等于给可能要去地方院校任职的教授打了一剂强心针,对于在背后积极运作的我们,也会更加支持!将来我们做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野坂拍了拍干的肩膀,语调坚定地接口说:“没错,这才是我们三人的目标——我们并不是只为了阻止财前、支持葛西,才在这里殚心竭虑、煞费苦心的。为了改善被大河内等老一辈的大老教授们支配而逐渐老朽的医学部体制,必须先让葛西当上教授才行。”

        干与河合跟着附和:“说的一点都没错。作为本校的革新派团体,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推举葛西,展开一番大作为才行。东教授明年三月退休之后的四年之内,大河内教授、鹈饲医学部长等大老级教授也都会接二连三地陆续退休,接下来就是我们少壮派教授的天下了!为了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务必阻止鹈饲支持的财前而让葛西当选,好让我们的力量渗透到校内。这才是我们在这次教授选举中的最大目的所在。”

        不知不觉中,野坂、干与河合这三个临床组教授之间,充满了自己即将成为校内主流派的兴奋。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如何都要让葛西当上教授的决心,让他们三人更加团结了。

        东走进玄关,妻子政子难得地出来迎接。她接过公文包,绕到东的身后,为他脱下外套。

        “今天回来得真晚,选考委员会怎么样了?”

        “嗯,最后决定了三个妥当的最终候选人。”

        东应道,走进客厅,政子立刻从茶柜中取出茶具,抓了一些煎茶放进古九谷茶壶里。

        “菊川那么优秀,成为最终候选人一点都不奇怪。那么,除了财前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去了德岛大学的葛西,就是在财前之前的副教授……”

        正朝茶壶注入热水的政子,突然停下手来:“哎呀,怎么会这样?菊川的两个竞争对手,竟然都是你的副教授!不管是财前还是葛西,为了在你之后接任教授的位置,每年过年时都带着夫人来道贺,还没事有事过来拜访……只可惜,事与愿违呢,呵呵呵呵……”政子的笑声里透着残酷。

        “这有什么办法?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只怪他们没有足够的学识人品……”东这么说道,想要抹去内心的负疚感。

        “哎呀,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不巧那两个人没有你所期望的实力罢了。话说回来,接下来就是教授会的表决了,你觉得胜算如何?”政子优雅的眼睛紧盯着东不放。

        “嗯,今天选考委员会结束之后,晚上我特地和今津恳谈了一番。依照现状来看,今天选考委员会的各派势力应该会就这样反映在票数上,菊川、财前、葛西应该会是二比二比一的比例。但是葛西是财前的学长,声望也高于财前,财前的票很有可能会被分散。其实我就是计算到这一点,才大力推荐差点落选的葛西成为最终候选人的。一方面利用葛西分散财前的票源,另一方面设法得到基础组那边的票,临床组和基础组合起来,应该可以拿到十七票。”

        “但是,事情真的会照你想的那样顺利发展吗?财前的背后可是有鹈饲医学部长在撑腰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鹈饲就算是医学部长、临床组的老大,但是只要大河内教授还在基础组,他就无法轻易下手。幸好我平日和大河内教授交情不错,大河内教授也公平地评价菊川的成绩,似乎非常认同他,所以我让今津拜访大河内教授一趟,请他支持菊川。只要大河内教授率先行动,那么基础组的票一定就会流向菊川这里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松了一口气。那么,我也找个时间去向大河内教授打声招呼好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好呢?”

        依照以往的经验,政子深信,当东陷入困境时,凭着自己的才气与社交手腕,往往能让事态得到好转。

        “不,大河内教授最痛恨这类事情了。你要是轻举妄动,惹得大河内教授生气,菊川就肯定没希望了,知道了吗?”东异于往常,严厉地再三叮咛妻子不要犯错。

        “我要打电话给菊川了。已经过了十点,就算菊川再怎么热心研究,也该从研究室回来了吧。”东离开客厅,拿起走廊尽头的电话,开始拨号。没有多久,就有人应答了。

        “啊,菊川……我是东教授。”

        “啊,东医生,你好……”话筒传来菊川平板低沉的嗓音。

        “今天的选考委员会,决定了三名最终候选人。当然,你也是其中之一。至于另外两名,一位是财前,另一位是德岛大学的葛西教授。其实,这个葛西也曾是我的门生,所以我的立场变得非常微妙。但是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行了。”东态度亲密地说道。

        “哦……谢谢。东医生为我做了那么多,实在让我感激不尽……”菊川说到这里就沉默了。

        “这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凭心而论,这是为了本校的发展;而从全国性的宽广视野来看,你是最合适的候选人,我会堂堂正正地支持你到最后!那么,我还要向东京的船尾报告这件事,再见!”

        东放下话筒后,才发现刚才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谈,菊川几乎没说什么话。他应该已经事先通知过菊川,今天会举行选考委员会,菊川不晓得是忘了,还是不执着于选考结果,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表现得太沉默寡言了,这一点让东有些在意。

        但是,菊川成为第一外科教授的话,自己退休之后也能够继续操纵第一外科,而且作为自己的女婿人选,菊川也无可挑剔。一想到这里,东的眼睛便流露出明朗的笑意。他正想离开电话旁,发现佐枝子站在自己背后。

        “啊,佐枝子啊,我刚才打电话给菊川,通知他成为最终候选人的事呢。”

        东笑着说,但佐枝子却冷着一张脸:“这样啊。如果这真的是父亲和菊川先生所期望的结果,那就太好了……”

        她以责备的眼神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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