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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克往地区助理检察官佩妮·金博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他只好打到她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室。佩妮刚好有个午餐约会取消了,所以同意把多克排进去。他来到坦普尔穷人街上一家很特别的餐馆,里面的酒鬼们刚刚从贫民区后面空地上的铺盖卷里睡觉起来,正好赶上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来此午餐小憩,更不消说还有一大帮西装革履的律师,他们高声谈笑的动静从玻璃墙上反弹回来,把蒸汽保温桌后面堆得像金字塔一样的小瓶(里面装的是麝香葡萄酒和托考依葡萄酒,只要85美分一瓶)震得直响,很多时候甚至有倒下之虞。

        正在此时,佩妮溜达了进来,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和衣着光鲜的同事优雅地攀谈着。她戴着墨镜,穿着聚酯面料的灰色职业套装,下面还有条很短的裙子。

        “关于这个乌尔夫曼-夏洛克案,”她张嘴就这样对多克说,“你的某个前女友好像是其中的主犯?”他并不是要期待一个热吻或别的什么——旁边有同事在看着,他也不想(像人们说的那样)坏了她的好事。她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来注视着多克,毫无疑问这是法庭上的技术动作。

        “我刚刚听说她跑路了。”多克说。

        “换句话说……你和莎斯塔·菲·赫本华兹亲密到什么程度?”

        他一直以来总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却没有答案。“好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他说,“或者很多个月前?她还有更大的鱼要钓。是不是让我伤心了?当然是。如果不是碰见你,宝贝,天知道这一切会变成怎样?”

        “确实,你那时挺惨的。不过抛开过去的事情不谈,你和这个赫本华兹小姐在上周有没有接触过?”

        “很奇怪你居然问这个。她在米奇·乌尔夫曼失踪前好几天曾找过我,告诉我说他太太和情夫正计划把米奇拐骗到疯人院里,然后把他的钱卷走。我当然希望你们的人或是警察正在调查此事。”

        “依照你多年从事私家侦探的经验,你能把这番话称之为可靠的线索吗?”

        “我还知道更不靠谱的——哦,等等,莫非你们对这个情报不以为然?认为这个男友出了麻烦的嬉皮小妞只是脑子被毒品、性爱和摇滚全搞坏了——”

        “多克,我从没见你这么情绪化过。”

        “那是因为通常我们关着灯。”

        “噢,那好吧。当伯强生警督在犯罪现场逮到你的时候,你似乎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吧?”

        “我答应过莎斯塔,我会先和你谈,看看地区检察院这边有没有人能帮忙。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从白天打到晚上,却没有回音。接下来就是乌尔夫曼失踪,格伦·夏洛克被杀。”

        “伯强生似乎认为你在这个案子里和其他人一样可疑。”

        “‘似乎——’你已经过我的事了?喔,哥们,永远不要信任山下的妞,这是滩区最重要的生活法则。我们都算彼此信任过吧?假如事已至此,好吧,就像罗伊·欧比森常说的那样,”他夸张地亮出双腕,“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多克,嘘,别这样。”她尴尬的时候显得特别可爱,会有皱鼻子这样的动作,但不会持续很久,“再说,你有没有这么想过,也许你做了这事?也许你只是刚好忘记了,就像你经常忘记别的事情一样。你现在这种特别的反应,莫非就是典型的间接认罪方式?”

        “好吧,可是……我怎么可能忘记这种事?”

        “因为大麻啊,天知道你还用什么别的玩意,多克。”

        “喂,少来,我只是偶尔抽抽。”

        “哦?平均一天多少根?”

        “嗯……这个得查查记录本……”

        “听着,伯强生负责这个案子,就这么回事。他会找几百个你们这种人问话——”

        “我们这种人?又操他妈从我家破而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

        “根据警察的报告,你之前曾试图加固房门。”

        “你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佩妮,你还是在乎我啊!”多克希望投去感激的目光,可这里到处是玻璃,等多克看到自己的模样时,才发现那个眼神只不过是红眼瘾君子的凝视。

        “我要去买三明治了。让我给你带点什么?火腿、羊肉,还是牛肉。”

        “还是来份‘今日时蔬’吧。”

        多克看着她去排队。她现在究竟在和他玩什么地区助理检察官的把戏呢?他希望自己能更加信任她,但生意场上是讲不得宽容的。在洛杉矶那迷幻的六十年代,生活已经给了人们很多残酷的教训,告诫大家不要过于信任别人,而七十年代看上去也不会有多大起色。

        佩妮对这个案子的内情,其实知道的要比她告诉多克的多。他已经见惯了那些法律人士的瞒骗伎俩——律师相互传授经验,还会参加周末在拉朋第的汽车旅馆举办的研讨会,议题就是如何训练自己的圆滑——很抱歉地说,佩妮没有理由会成为例外。

        她回到座位上,手里拿着当日的蔬菜——一盘堆叠的清花椰菜。多克开始大口吃起来。

        “好吃啊!那个辣椒油不错——嘿,你和验尸部门的人谈过了吗?也许你的朋友拉恭达见过格伦的验尸报告?”

        佩妮耸了耸肩。“拉恭达说那事‘非常敏感’。尸体已经火化了,除了这些,她什么都不愿意讲。”她看着多克吃了一会,“那个,你在海滩那边过得如何?”佩妮的笑容里缺乏真诚,这让他知道该引起警觉了。“‘帅呆了’?‘很迷幻’?海滩宝贝们还和从前一样体贴吗?哦,对了,那次我撞见你和两个空姐在一起,她们怎么样了?”

        “我告诉过你了,那是按摩浴缸。泵里的水柱打得太大了,那些比基尼不知怎么就弄掉了,这不是故意的——”

        佩妮最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揶揄这事,她指的是多克偶尔会在一起厮混的伙伴,两个名声不佳的空姐——卢尔德斯和蒙特拉。她们住在戈蒂塔一套气派无比的单身公寓里,位于海滨大街,里面带桑拿房和游泳池,池子中间有吧台,还有抽不完的优质大麻。这两位女士以走私违禁商品闻名,据说现如今已经在离岸的银行账户里存下了巨额财富。不过,在航班经停期间,只要暮色降临,她们就会跑到洛杉矶的偏僻角落,在荒凉的公路上游荡,借着冥冥天命的操纵,随机找寻一些穷困潦倒的男人作乐。

        “也许你很快就会看到她们。”佩妮目光闪躲。

        “卢尔德斯和蒙特拉,”他尽可能轻柔地问,“她们是你们部门的嫌疑人?”

        “不是她们可疑,而是她们最近一直有来往的伙伴。假如你们下次要搞和比基尼有关的活动时,当你听她们单独或者同时提库奇和华金这两个名字时,麻烦你在防水的东西上记个便条,然后告诉我,好吗?”

        “嘿,如果你想在法律行当之外找人约会,我当然可以给你安排。如果你真的很饥渴,那还有我呢。”

        她已经在看表了。“我这周会非常忙,多克,所以除非这事有了什么重大进展,否则我希望你能谅解。”

        他尽可能罗曼蒂克地对着她唱了几段假声部分的《这难道不好吗》。

        她已经学会了将脸冲着一边,同时眼睛冲着另一边的技巧。这时她就这样拿眼睛斜睨着多克,眼皮半张半合,摆出一副她知道会达到效果的微笑。“陪我走回办公室吧?”

        在司法大楼外面,佩妮仿佛想起了什么:“你介意我去隔壁联邦法院放点东西吗?只要一会儿。”

        刚走进大厅,他们就碰见了(多克觉得是“被包围了”)两个联邦探员,他们穿着廉价西装,一看就是没怎么晒过太阳的。

        “他们是我隔壁邻居。特别探员弗拉特韦德和伯德莱恩——多克·斯波特罗。”

        “说真的,我很崇拜你们这些人,每周日晚八点,我是一集不落的!”

        “女厕所是往这边过去,对吗?”佩妮说,“我马上就回。”

        多克看着她离开。他知道她尿急时的步伐,这次不是。她不会很快回来的。他差不多用了一秒半的时间定了下神,只听弗拉特韦德探员说道:“来吧,拉里,我们喝杯咖啡去。”他们客气却坚定地把他带到电梯,多克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该吸大麻了。

        上了楼,他们招呼多克进了一个小单间,里面镶着尼克松和J·埃德加·胡佛的照片。黑色奢华的咖啡杯上印着“FBI”的金色徽章,但是咖啡的味道却不怎么样,看来他们的招待费没花多少在这上面。

        根据多克的判断,这两个联邦探员似乎都是刚到城里的,甚至也许是径直从我们国家的首都飞过来的。他以前已经见过几个这种东部来的特派员。他们坐飞机到加州,往往得面对那些桀骜不驯的古怪当地人。他们要么在公务结束前都保持轻蔑的气场,要么就会很快发现自己光着脚,被毒品搞得神志不清,把大麻烟放在旅行车里,完全去随波逐流。这里似乎没有居中的选择。多克很自然地将这两个人想象成了冲浪纳粹,他们注定要像那些海滩题材电影的老套情节一样,惨烈而滑稽地走向失败。

        伯德莱恩探员拿出一个文件夹,开始读里面的内容。

        “嘿,你那里有什么——”多克模仿罗纳德·里根的样子,友善地歪着头窥看,“联邦档案?关于我的?喔,哥们!太棒了!”伯德莱恩探员突然合上文件夹,把它塞进文件柜另一堆档案里。但在此之前,多克已经看到了一张他的模糊照片,是用长焦在停车场拍的,可能是托米汉堡店那里。他当时坐在自己车的引擎盖上,拿着一个特大的奶酪汉堡,疑惑地检查(实际上,是)那一层层的泡菜、超大的西红柿切片、生菜、辣椒、洋葱、奶酪等等配料,更不用说马后炮式地想起那块碎牛肉饼——如果对那个绰号“克利须那”的煎烤厨师有了解,你就显然知道多克在搞什么名堂。只要多付50美分,那个厨师会用蜡纸包份大麻,藏在汉堡里。事实上,该传统很多年前始于康普顿,在六八年夏天,它在托米汉堡店里也时兴起来。当时,多克参加了反对NBC计划停播的示威,在活动尾声时突然感到极度饥饿。他加入到一群激愤的粉丝队伍中,这些人戴着尖尖的橡皮耳朵,穿着飞船制服,(似乎)沿着比弗利大道行进到洛杉矶中心,拐过一个急弯,来到好莱坞高速和海港高速之间的某个地方。正是在这里,在比弗利和科罗纳多的路口,他第一次看见了全宇宙的汉堡中心……

        “那是什么?我刚才走神了。”

        “你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你是不应该看到那份文件的。”

        “我就想问问有没有多洗几张。我喜欢带些照片出门,以防有人想要签名照。”

        “你也许知道,最近,”弗拉特韦德探员说,“我局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调查那些鼓吹仇恨的黑人国家主义团体去了。我们发现不久之前有个著名的黑人监狱武装分子找过你,他叫自己塔里克·卡里。我们当然会有所怀疑。”

        “其实是时间先后的问题,”伯德莱恩探员装模作样地解释道,“卡里造访了你的办公地点,第二天他的一个监狱相识就被杀了,米奇·乌尔夫曼也失踪了,而你则作为嫌疑人被捕。”

        “我又被释放了,别忘记这部分。你们找比格福特·伯强生谈过?他有这个案子的全部卷宗,远比我知道的信息多。你们会喜欢和他谈话的,他是个聪明人。”

        “伯强生警督和联邦部门合作时缺乏耐心,这是众所周知的,”正在翻看文件夹的伯德莱恩探员抬头说道,“他的配合(如果他肯的话)可能会很有限。另一方面,你也许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譬如,卡胡娜航空公司这两个雇员的情况你知道吗?蒙特拉·黑伍德小姐和卢尔德斯·罗德里古兹小姐。”

        佩妮也刚刚问到这两个人。多么诡异的巧合。“好吧,这些年轻女士怎么会和你们打击黑人国家主义的tELPRO扯上干系?我希望不是刚好因为她们都是非盎格鲁血统……”

        “一般来说,”弗拉特韦德探员说,“我们才是提问的那一方。”

        “当然,伙计们,不过难道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吗?”

        “没必要恶语中伤。”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那天卡里先生拜访你时说了些什么?”伯德莱恩探员建议。

        “哦,因为他是客户,所以那是保密交谈,不能外泄。对不起。”

        “如果这和乌尔夫曼的案子有关,我们恐怕不同意您这么做。”

        “好吧,但是我想不通的是,假如你们部门真的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黑豹党,靠拉拢朗·卡尼加那些人弄出点窝里斗之类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还会对米奇·乌尔夫曼感兴趣?难道有人用联邦的房屋资金玩‘大富翁’游戏吗?不,这不可能,因为这里是洛杉矶,不可能出这种事。我在想,那又会是什么呢?”

        “我们不能发表评论。”弗拉特韦德探员洋洋得意地说。多克希望自己故意这么胡问一气能让对方失去戒心。

        “哦,等等,我知道了——只要过了二十四小时,这就正式算是绑架案了,好像本州法律这么规定的。所以你们肯定认为这是——比方说,他们抓住米奇来做政治要挟,顺便索要一笔不菲的赎金。”

        此时,两个联邦探员紧张地对视了一下,好像不这么做还不行。这动作似乎说明,他们至少想过这种借口。

        “好吧,真见鬼,我希望能帮上忙,可是那个卡里甚至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给我,你们知道的吧,他们那种人是很没责任感的。”多克站起身,把香烟按到他那杯FBI咖啡里弄熄,“告诉佩妮,她真是个好人,帮着安排了这次小聚会。噢,对了——我能坦白一下子吗?”

        “当然。”弗拉特韦德和伯德莱恩探员说道。

        多克打起响指,自哼自唱着往门口走。他唱的是《带我去月球》的四段词,差不多还算在调上。多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局长很害怕黑人的阴茎,当然了,我希望你们能在那些牢房里的事情发生之前找到米奇。”

        “他不合作。”伯德莱恩探员咕哝道。

        “保持联系,拉里,”弗拉特韦德探员喊道,“记住,作为tELPRO的线人,你每月最高能赚三百美元。”

        “当然。代我向卢·艾斯凯恩和帮派弟兄问好。”

        坐电梯下去的一路上,多克担心的人却是佩妮。如果这些日子以来,她最好的讨价筹码只是把他出卖给,那么她肯定是跟某人惹了大麻烦。但麻烦有多大?惹了谁?他现在能看到的关联,就是联邦和本地警察都对卢尔德斯和蒙特拉这两个空姐和她们的朋友库奇和华金感兴趣。是的,他最好去尽快调查一下这个线索。当然,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姑娘刚刚从夏威夷回来,可能在家里屯了些好货呢。

        而在此期间,人们在各地都看见了米奇。在卡尔弗市拉尔夫超市的肉制品区,有人看到米奇偷菲力牛排,还是开派对用的那种包装。在圣塔安妮塔,有人看到他和一个叫“矮矮”或“快快”的人正儿八经讨论问题(还有的说,是同时和这两个人)。在洛斯莫奇斯的酒吧里,有人看见他一边看《入侵者》(是以前的某一集,配音是西班牙语),一边给自己写紧急备忘录。在从希斯罗到火奴鲁鲁的VIP机场休息室,有人看见他在喝一种用葡萄和谷物随意混酿的酒,这种东西自从禁酒年代结束后就没出现过了。在湾区的反战集会上,有人看见他请求各种各样的武装执法人员干掉自己,以结束他的痛苦。在约书亚树保护区,有人看见他在嗑佩奥特仙人掌。还有人看见他升上天空,迎着肉眼无法看到的晕环,朝着一艘外星飞船飞去。诸如此类。多克开始整理这些目击报告,希望自己将来不会忘记搁在哪了。

        多克下午下了班,碰巧发现在停车场有个瘦高的金发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眼熟的东方美妞。是的!这正是“少女星球”按摩店里的那两个年轻女士!“嘿!珍德!班比!”两个裸露香肩的姑娘转过头,紧张地瞥了他一下,然后奔跑着跳进一辆哈雷·欧尔设计的某款“英帕拉”里,厉声驶出了停车场,然后一溜烟沿着西帝国大道开没了影。多克尽量不让这事往心里去,他于是又回到办公楼里找皮图尼亚。她嗔怪地摇着头,递给他一份“少女星球”按摩院发的传单,上面介绍的是特别节目“猫咪食客”。

        “哦。这个我可以解释——”

        “黑暗而孤独的工作,”皮图尼亚喃喃道,“但是总得有人去做。多克,你是要这么去解释吗?”

        在传单的背面,用深粉色的脚趾甲油涂写了几行字:“听说他们把你放了。有事需要见你。我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在圣佩德罗的亚洲风情俱乐部上班。祝好,珍德。另:!!!”

        嗯,事实上多克并不介意找那个珍德聊聊。当时在“少女星球”,在他“滑入无意识”(或许吉姆·莫里森会这么说)之前,她是最后一个同他讲话的人。多克想了解她究竟在这个“仙人跳”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设局陷害他的,正是绑架米奇·乌尔夫曼并射杀格伦·夏洛克的那伙人。

        于是,他直接去海滩那边的房子里找卢尔德斯和蒙特拉,因为她们两个是亚洲风情俱乐部的常客。结果,她们今晚正好要去那家海滨酒吧见她们现在的男友,也就是FBI的嫌疑人库奇和华金。这样一来,多克就有机会搞清楚为什么会对他们如此感兴趣,不过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没可能去借着毒品的催情劲和她们玩三人行了——现在,就像法慈·多米诺常说的那样,“永无可能”,这也是他和这两人通常的结束方式。

        “我能跟着去吗?”

        蒙特拉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皮凉鞋无所谓,喇叭裤也能凑合,不过上身需要拾掇一下。看看这儿吧。”她带他来到一个装满衣服的衣橱前。在昏暗的光线下,多克随手从里面抓了一件夏威夷衬衣,上面印着几只按照迷幻色系搭配的鹦鹉(有些颜色只有在黑光下才能看得见,这些图画即使在以羽毛色调丰富而闻名的鹦鹉群里也很惹眼),还有罂粟花(只要吸上一大口,就会送你进入鼻吸毒品的美妙旅程)、管状的绿地和闪着荧光的海浪。此外,画上还有一轮黄黄的新月和几个跳呼啦舞的大波妹。

        “你也可以戴这些,”蒙特拉递给他一串爱珠,这是从卡胡娜航空公司的大麻用品免税店里买的,这个店只有在飞机进入国际领空时才开放,“不过你到时得还给我。”

        “啊啊啊!”卢尔德斯这时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出了尖叫,“图片源自NASA!”

        “是这里光线的关系,”多克立刻指出,“你看上去挺美的,你们都很美,真的。”

        的确如此。她们很快穿上了从香港希尔顿酒店的王朝沙龙买来的衣服,被多克左拥右抱着往小路走去。那边有个车库,只有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透过斑驳的玻璃,可以看到锁在里面的一辆樱红色“奥帮”老爷车。它有着幻梦般燃烧的色彩,搭配着栗色,车内装饰则用的是胡桃木。车牌上写着“LNM O”。

        他们沿着圣地亚哥和海港高速路飞驰,一路上兴奋的空姐不停地向多克讲库奇和华金的优点。若换了平时,他肯定早就听睡着了,不过因为联邦调查局对这些男孩很好奇,所以也激发了多克自己的兴趣,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下去。这样一来,多克也不用把注意力放到驾驶这辆奥帮的卢尔德斯身上,她那种自杀式的开车方式在他看来毫无必要。

        收音机里放的是“帆板”乐队的黄金老歌,摇滚乐评人曾指出“海滩男孩”受过这首歌的影响——

        等待在交通灯路口,她冲我喊道:“出发吧!”

        我们一路向北,从多班加的交通灯开始,

        在我的福特野马的引擎罩下,是

        如梦一般运转的427 Cammer发动机——

        只是一辆福特野马,和可爱的GtO,

        出发时我本该加满油,在圣地亚哥高速,

        最后的十英里就已经开不动了,

        后来我只看到她挥手说“再见”,露出

        (多克想听那段乐器间奏,虽然管乐那部分有墨西哥街头演奏的风格,给“里奥卡里洛”那句做了非常好听的和弦,但是演奏次中音萨克斯的似乎不是科伊·哈林根,而是另一个单音或者双音独奏的专家。)

        把车泊在道边,心情万分沮丧,

        却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冲压引擎声,

        正是装在红色锃亮的罐子里的高级汽油——

        里奥卡里洛[同样的管乐进入],

        一格又一格,一路开到马力布,

        只是一辆福特野马,和可爱的GtO,

        坐在前座的姑娘们上蹦下跳,尖叫着“太酷了!”和“还好吗,姑娘!”等等。

        “库奇和华金,他们实在是太像个婊子了。”蒙特拉神志不清地说道。

        “的确如此!”

        “这个嘛,其实我说的是库奇,我不能这样说华金,对吧?”

        “怎么回事,蒙特拉?”

        “噢噢,就比如说你和一个家伙上床,那人身上却刺着别人的名字。这算怎么回事嘛。”

        “没问题啊,除非你在床上就是想读点东西。”卢尔德斯嘟噜说。

        “女士们,女士们!”多克假装把她们两个推开,就像姆欧一样喊道,“散开!”

        据多克的了解,库奇和华金是两个刚从越南回来的退伍步兵。他们终于回到了这个世界,但却似乎还有重要使命在身。在离开越南之前,他们听说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据说有人要把一些装有美国货币的集装箱转运到香港。如果在境内走私美元被抓,通常会坐很久的牢。但这些钱现在是在国际水域,根据他们认识的各种狗屎艺术家的说法,情况就肯定会有所不同。

        他们出现在卢尔德斯和蒙特拉飞往启德机场的航班上,脑袋早被达尔丰、安非他命、陆军消费合作社卖的啤酒、越南大麻和机场咖啡搞得头晕目眩,完全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在飞机上扯闲篇。所以,按照女士们的说法,系紧安全带的信号灯刚灭,卢尔德斯和华金、蒙特拉和库奇就分别跑到紧挨着的厕所里,把对方干得不亦乐乎。姑娘们在香港经停时,他们还继续在一起鬼混,只是装钞票的集装箱越来越难找,当然他们也不太信这码事了。不过,只要在娱乐间隙,库奇和华金还是会有一搭无一搭地找找它们。

        亚洲风情俱乐部在圣佩德罗,位于终端岛的对面,能看见文森特·托马斯大桥的部分景色。在夜里,这里似乎被一种比阴影更深的东西所遮盖,或从某种意义上,它也是一种保护——这是对汇聚点的具象表达,因为很多来自环太平洋各地的人都希望在此进行秘密交易。

        如果换了其他类型的酒吧,吧台后面的玻璃器皿也许显得太晃眼了。但在这里,它们有一种模糊冷峻的闪烁效果,就像是廉价黑白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般。女服务员穿着黑色丝绸旗袍,上面印着红色的热带花朵。她们穿着高跟鞋四处游走,手上拿着细高杯子装的饮料,上面点缀着兰花和芒果薄片,还有浅绿色塑料做的竹形吸管。桌边的顾客时而彼此靠近,时而分开,节奏缓慢,就像是水底的植物。熟客们先喝温过的日本清酒,然后再来加冰的香槟酒。空气里满是浓浓的烟味,有的来自鸦片烟管和大麻水烟枪,有的来自丁香卷烟和马来西亚雪茄,还有勒戒系统推荐的Kool。在各个幽暗角落,那些代表了意识聚焦点的小小燃点忽明忽暗,如脉搏一样。为了满足那些想念澳门和费利西坦大街欢乐往事的怀旧客,楼下专设了通宵达旦的番摊,还有麻将和推牌九,都藏身于珠帘后面的各种小间里。

        “现在,多克兄弟,”当他们溜进一个涂着虎皮色油漆(就是那种指甲油的紫色加上深褐色)的小单间时,蒙特拉警告他说,“记住,是我和卢尔德斯埋单,你今晚只能喝点东西,别给我整那个小雨伞。”想到和她们在收入等方面的差距,多克对此完全没异议。

        驻场乐队正要加快速度,演唱欢快版的“门”乐队的那首《人们是奇怪的(当你是过客时)》,这时库奇和华金出现了。他们夸张地戴着宽檐巴拿马帽和山寨的名牌墨镜,穿着从香港九龙凯撒宫买来的白色便装西服,踩着舞步进来,每一拍走一步,每步都要晃晃食指,然后往酒吧里还无甚反应的地方挪去。“华金!库奇!”姑娘们叫道,“哦,哇!太棒了!看上去很酷啊!”都是些诸如此类的话。虽然很少有人能够日子美妙到不需要这种公开场合的夸赞,但多克还是看见华金和库奇互视了一下,仿佛在想:见鬼,哥们,我真怀疑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我们可能过会就得走,mes cherries。”库奇低沉地说道。他把一只手埋在蒙特拉的埃弗罗头里,然后开始进行绵长的亲吻。

        “不是故意的,”华金补充说,“就是临时通知要出差。”他把卢尔德斯更热切地搂在怀里。这时传来了一段著名的低音部演奏,打断了华金的话。那些乐队的人都藏身在几株种在室内的棕榈树后面。

        “好的!”蒙特拉抓住库奇的领带(上面是太平洋环礁湖的华丽图案,用的是迷幻配色),“弯下来!”

        两秒钟后华金消失在桌子下。“这是搞什么啊?”卢尔德斯不动声色地问。

        “从越南那里染上的心理毛病,”库奇踩着舞步走开,“每次有人说这话,他就会趴下。”

        “没事的,哥们!”华金喊道。他上战场就是为了赚点钱,如果到了着陆点,有人拿着火箭弹冲他屁股开火,他是肯定不会去的。“我喜欢在下面——你不介意的,对吧,mi amor?”

        “我猜自己也许可以把你当成一个很矮的约会对象?”她弯着手臂,露出灿烂的微笑,而华金那方也许就没这么高兴了。

        一个娇小玲珑的亚裔寻欢客冲多克走了过来。她穿着夜总会的制服,近处一瞅,似乎是珍德。“有几个先生,”她低声说,“很急切地想见这些男孩,甚至各拿二十美金的票子,到处塞钱找人帮忙。”

        华金从桌布下伸出了脑袋。“他们在哪?我们会把别人指给他们看,然后就能赚二十美金了。”

        “是四十。”卢尔德斯纠正说。

        “这种计划一般情况下还算靠谱,”蒙特拉说,她和库奇跳完舞回来了,“只是,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你们两个,而且刚刚说到的家伙现在来了。”

        “哦,该死,是金发-桑,”库奇说,“他看上去对我很生气吗?我想他肯定生气了。”

        “没有,”华金说,“他不生气,但是我不确定他的搭档怎样。”

        金发-桑戴着金色的男士假发,这种玩意在南帕萨迪纳连一个abuelita都糊弄不过去。他穿着黑色的商务西装,有点像黑手党的那种款式……此人声音洪亮,目光犀利,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廉价的日本香烟。陪金发-桑来的是个日本混混,名字叫岩男,他总喜欢无缘无故地发飙,这大大影响了他这种高段位打手的精神纯洁度。岩男的眼睛总是来回扫视,脸上露着褶皱,因为他此时正在考虑要把谁作为自己的首要目标。

        多克很不喜欢看见别人那么纠结。而且,库奇和华金越是和金发-桑聊得起劲,他们就越不注意卢尔德斯和蒙特拉,这反而让女士们愈发抓狂,也越容易被那些巨大的情感灾难所打击,在这方面她们的口味是很相近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时珍德又刚好走了过来。“开始就想着会是你,”多克说,“虽然我们没有对上眼。我收到了留在办公室的便条,不过你为什么要那样逃走?我们其实可以出去见个面,抽根烟什么的……”

        “有几个讨厌的家伙在一辆‘梭鱼’里,从好莱坞一路跟踪我们。他们可能是任何人,所以我们不想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我们假装自己是来执行B-12轰炸任务的,我猜这让我们动作很快。看到你的时候精神特别紧张,所以立刻就闪了。”

        “你最好不要在那里为了什么新加坡司令讨价还价,”蒙特拉建议道,“别给我整那些玩意。”

        “她是一个老同学。我们在一起怀念班级舞会和几何课呢。蒙特拉,别不高兴嘛。”

        “那是什么学校?蒂哈查皮吗?”

        “噢噢噢。”卢尔德斯说道。女孩们有点不耐烦了,即使是烈酒也没有让她们心情好起来。

        “外面见。”珍德低语道,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停车场几乎一点光都没有,这也许是故意为之,用来营造那种诡谲浪漫的东方氛围。不过这里看上去也像是案发现场,静候着下一起罪案的发生。多克注意到这里有一辆56年产的“火航”敞篷车,它在重重地喘着气,仿佛一路上都是在飙车,收集了一堆红条子。多克想着要去偷偷地把引擎盖揭开,瞅眼里面的hEMI发动机。这时,珍德出现了。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是在金獠牙的地盘。女孩子家犯不着招惹那些家伙。”

        “是你在便条上提醒我应该小心的那个金獠牙吗?这是什么东西,乐队吗?”

        “你想得美。”她做了一个封嘴的手势。

        “你只是提醒我要小心,然后就什么也不能说了吗?”

        “对。我其实只想说抱歉。我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很愧疚……”

        “这是……指的啥事?”

        “我不是告密的!”她喊道,“警察说假如我们在那儿稳住你,他们就会撤销对我们的指控。他们说知道你会在那儿,所以这不算什么伤害。我当时肯定是吓坏了,真的,拉里,我现在非常抱歉!”

        “叫我多克。没事的,珍德,他们还是得把我放了,现在只是到处跟踪我。接着。”他找出来一包烟,放到手上拍了拍,递给她。她拿了一支,然后他们把烟点上。

        “那个警察,”她说。

        “你肯定说的是比格福特。”

        “就是那个长得像拧巴的塑料纸的人。”

        “他有没有去过你们的按摩院?”

        “偶尔会来看看,但不是警察的那种光顾方式。他不像是在期待免费赠品什么的——假如这个家伙收了钱,那很可能是和乌尔夫曼有什么私下交易。”

        “那么——你别见怪啊——是比格福特他本人把我送上‘梦乡快车’,还是派别人下的手?”

        她耸了耸肩。“没注意。那帮坏蛋冲进来时,班比和我都吓坏了。我们没留在那里。”

        “那些监狱里出来的纳粹分子哪去了?他们不是应该保护米奇的吗?”

        “他们前一分钟还在那里,下一分钟就没影了。太糟糕了。有段时间我们店是他们该死的陆军消费合作社,我们甚至到了能分出他们谁是谁的程度。”

        “他们都消失了?在表演开始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好像人们事先知道会有突袭行动。他们都溜掉了,除了那个格伦,他是唯一一个……”她停顿了下来,似乎在尽力回忆要表述的字眼,“留下的。”她把香烟丢到柏油路上,然后用鞋尖把它踩熄,“听着——有人想和你谈谈。”

        “你是说我现在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不是,他觉得你们能相互帮忙。他是新面孔。我甚至不确定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惹了麻烦。”她回夜总会去了。

        熟悉的雾霭笼罩在这片海滨地区,另一个身影这时从海雾中走了出来。多克并不是容易开溜的人,但他此刻有点后悔在那里等。他从后普给的宝丽来照片中认出了此人。他正是科伊·哈林根,刚从另一个世界归来。在那个地方,死亡及其副作用已经摧毁了这个次中音萨克斯手在吸毒致死前的时尚感。他此时穿着油漆工的工作服,里面是五十年代那种粉红色老式衬衣,还打着条窄窄的黑色针织领带,穿着双破旧的尖头牛仔靴。“你好,科伊。”

        “我本来要去你办公室的,哥们。不过我想那里可能人多眼杂。”多克需要一个助听器啥的,因为一方面海港上有各种汽笛号角声的干扰,一方面科伊的声音已经要渐渐变成吸毒者无声的呢喃了。

        “这儿对你来说足够安全吗?”多克说。

        “让我们把这点上,假装是出来抽烟的。”

        亚洲印第卡,浓香型。多克对这烟劲有所准备,本以为会被搞得虎躯一震,谁知道居然让他感到一种持久的清醒。烟头的燃点在雾气中有点模糊,颜色在橘黄和深红之间变来变去。

        “我应该是个死人。”科伊说。

        “也有谣言说你没死。”

        “这不是什么大新闻。死亡是我工作形象的一部分。就像我做的事情一样。”

        “你在这家夜总会上班吗?”

        “不知道。也许吧。我是在这里领薪水的。”

        “你住在哪里?”

        “托潘加峡谷的一栋房子里。是我以前加入的一支乐队,叫帆板。但是没人知道我在那里。”

        “他们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甚至当我活着时,他们也不认识我。‘吹萨克斯的,’基本上就是这么叫我——队里的人。况且这些年来人员变动也很大。我加入的这个帆板乐队很多人已经出去自组乐队了。只有一两个老队员还没走,他们都是那种毒瘾很重的人,记性很差,或许这也是好事。”

        “据说你抽了一些不该抽的白粉,所以倒了霉。你还整那个吗?”

        “不,上帝。不,我这些日子戒掉了。我住的地方靠近——”科伊沉默了很久,注视着多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想知道多克可能还知道什么,“事实上,我很希望你能——”

        “没事,”多克说,“我听你听得不太清楚。我怎么能谈那些听不见的东西?”

        “当然。我希望你帮我查点事情。”多克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科伊声音里的一丝怪异……不完全是责备,但也让多克感到某种更大的不公正。

        多克凝视着科伊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脸庞,他的胡须上凝结着雾珠,在亚洲风情俱乐部的灯光下闪耀着光芒,一百万个小小的晕环映射出光谱里的所有颜色。多克知道,不管这里究竟是谁帮谁,科伊也需要别人先主动一下。“对不起,哥们。我能怎么帮你呢?”

        “不是什么累活。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探望几个人。一个女的,还有个小女孩。看看她们是不是还好。就这么多。但不要把我扯进去。”

        “她们住在哪里?”

        “托兰斯。”他递过去一张纸片,上面是后普和阿米希斯特的街道地址。

        “对我来说开车过去很简单,也许都不用收你的汽油钱。”

        “你不用进去和她们谈话,只要看看她们是不是还住在那里,看看车道上停着什么,四周有什么动静,注意有没有执法部门的人,任何你觉得有趣的细节。”

        “这活我接了。”

        “我不能很快付钱。”

        “你能给的时候再说。任何时候。除非你也相信信息就是金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记住,除非我真的不知道,或者说了就送命。想问什么吧,哥们?”

        “听说过金獠牙吗?”

        “当然。”他有犹豫吗?多久算是太久?“是艘船。”

        “太有趣了吧。”多克像加州人一样,用唱而不是说来表达这件事的无趣。我们怎么连艘船都要提防?

        “说真的。这是艘挺大的纵帆船。我想有人提过。把东西运进美国,再把东西倒腾出去。不过没人愿意讲运的是啥。今晚那个带着打手来的金发日本男人,他不是在和你朋友聊着吗?他也许知道。”

        “因为?”

        科伊没有回答,而是阴郁地冲着多克的背后扬了扬下巴。科伊的目光穿过停车场,沿着主街和外港望向远方。多克转过身,觉得自己看到了某个白色的东西从那儿移出来。但是这雾气让一切都具有欺骗性。等到他走到街上时,根本什么都没有。“那就是。”科伊说。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它驶进来的,差不多和我今晚同时到的。”

        “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我也是。事实上,我根本不想知道。”

        回到夜总会时,多克发现灯光似乎变成了紫外线模式,因为他衬衣上的鹦鹉已经开始躁动拍打,发出叫声,甚至可能在说话。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吸了大麻的缘故。在此期间,卢尔德斯和蒙特拉已经完全仪态尽失,她们正和两个当地黑帮情妇扭打着,就像是双人摔跤。一直保持低调的服务生们在人群中移开了几张桌子,为她们打斗腾出地方,而顾客则围在旁边叫好。她们的衣服被扯碎了,发型弄乱了,皮肤也露了出来,还有很多被擒住的部位在厮打中时而裸露,时而隐藏,这些性意味正是女子摔跤的魅力所在。库奇和华金仍然在和金发-桑相谈甚欢。保镖岩男正忙着看女生。多克往近凑了一下,正好能听到他们说话。

        “我刚刚通过卫星跟合伙人开了个会,”金发-桑说道,“最高报价是每单位三个点。”

        “也许我应该重新回去入伍,”华金咕哝道,“我从那里赚到的奖金也比这里多得多。”

        “他是在感情用事。”库奇说,“我们同意了。”

        “要接你接,伙计,我是不会接的。”

        “我不用提醒你吧,”金发-桑邪恶而得意地说,“这可是金獠牙。”

        “我们最好不要和金獠牙结下梁子。”库奇附和道。

        “Caaa-rajo!”华金气急败坏地喊道,“那些小妞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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