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相距十里,时翔登上瞭望车以及目镜远眺梦川阵营,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军队一字排开,最前头的是一排精钢高盾,高盾之上露出一层又一层密集的长矛。时翔不由得冷冷一笑,心想精钢高盾虽坚固,又岂能敌过战象的连番冲撞?常听人说这梦川大皇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螳臂当车的行为来。他连夜退兵是因为兵力不足,这会儿定是故布疑阵,想迷惑自己不敢贸然进犯,从而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十八万对上不足十万,又是在这样的平原作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昨日已然上了他的当,今个岂可再重蹈覆辙?而今不乘此时机将眼前的梦川军队一举歼灭,还更待何时。
时翔打定主意,于阵前调集一千战象组成锥形阵为先头部队,三里之后接五万重装骑兵,并三万弓箭手接应。只待战象的锥形阵撞破梦川的精钢高盾,骑兵便可攻入梦川阵营大肆杀戮。
只听得一阵响彻天际的号角声,风郡的战象已然尖啸狂奔,朝梦川阵营飞奔而来。密集而沉实的脚步踏得地面微微颤抖,激起的沙尘将战象组成的锥形阵隐在一片昏黄之中,只余下奔在最前方的那头最为庞大的头象,其几丈长的巨齿弯曲突兀,真要被这群蛮兽撞上,别说是精钢高盾,就算是石头山只怕也会被撞个粉碎!
眼见象群距梦川阵营不到三里,梦川的高盾阵蓦然露出十数个缺口,数百只身长五尺,而身高却不到三尺的花斑兽汇成十数条洪流飞奔而出,只见四肢修长,身形似猫般轻盈,背脊上清一色的金色鬃毛随风起舞,四爪腾空在地上一沾即走,行动快如闪电!
时翔远远见得梦川阵营中迎出的兽群也不由吃了一惊,心想那不是昔日赤邺境内才有的猛兽金鬃豹吗?此物速度极快,弹跳力也很是惊人,四肢皆有可伸缩入掌的尖爪,最长的可达五寸,利如钢刀。本以为此物早已随赤邺一并覆灭,不想却被梦川豢养出这许多来。然而此物虽勇猛,却一样不可能战胜战象那样的庞然大物。魇暝也非蠢人,怎会派这个来打头阵?
就在时翔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两军的兽阵已然撞到了一处,只见烟尘四起,兽鸣连连,不时见得有金鬃豹被战象的长牙长鼻甩上高空,跌将下来也自然是血肉模糊一滩肉泥。
时翔面露得意之色,眼见尘嚣距离梦川阵营不到一里,便挥舞令旗,命尾随战象的重装骑兵开始冲锋。黑压压的骑兵收到信息,自然一个个呼喝呐喊朝梦川阵营疾奔而去!
就在此时,忽然间滚滚沙尘之中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凄厉长嘶来!却是那头最前面的巨象颓然倒地不起,连带撞倒了后面排阵冲锋的象群,顿时象阵乱作一团。
时翔心头一凉,心知前方必定出了大的变故,只见无数巨石自梦川阵营中飞射而出,每一颗都重达数百斤!加上投石机的抛掷之力,落在纷乱的战象群里,顿时继而悲鸣声四起,声声泣血在六部戮原上空回旋!
那些战象本都是皮糙肉厚的庞然大物,又有锥子甲护身,自然是刀枪剑戟都不可伤它们分毫。无奈梦川派出的金鬃豹行动敏捷,专挑战象裸露在外的双目下手,战象一盲,则自然阵不成阵,再被那密如雨点一般的巨石轮番袭击,就更是死伤无数。庞大的象尸堆积在沙场之上,鲜血如洪流一般四溢!时翔瞬间醒悟,早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鸣金,想要召回紧追而去的骑兵,却到底是慢了一步,冲锋中的骑兵哪里那么容易收住势头?顿时奔在前头的骑兵身陷战象踩出的烟尘之中,顿时乱了方向,有些撞上了前面的象尸,有些则被后面的骑兵撞下马背来,加上无数马蹄践踏,倒是折损了不少。虽然大部分得以抽身回头,但梦川阵营之中也变了阵型。
风郡的重骑兵只听得一阵密集的簌簌声接踵而来,却是梦川阵营中无数连弩齐发,密如飞蝗一般的长箭破空而来,仓皇之间又有无数人被射下马背,能全身而退的,也不过半数!
风郡骑兵仓皇逃回营中,而梦川大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依旧是精钢高盾林立。战场之上侥幸生存的金鬃豹们皆飞快地退回了营中,偌大的沙场之上只余下那许多被击毙的战象、骑兵和战马,或将死未死奄奄一息,或是肢体伤残又动弹不得的,惨呼呻吟声不绝于耳……
时翔见这一战未尝撼动梦川阵营分毫,倒还赔进去了一万多兵马,只恨得钢牙咬碎,却又不敢再有异动,心想那梦川大皇子果然是个狠角色。
魇暝见得风郡退兵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此番重创风郡,倒是可为援军多赢得一些时间。等到父皇的圣旨到了魇桀手里,他便是再不愿意也势必出兵,到那时,自然可解眼前的困局。思虑之间,忽见风郡阵营前冉冉升起一片黑色烟尘,初时尚在数丈的低空汇聚,待到形成一片黑云之时,便豁然风起,将那一片不祥的黑云飞快地刮向梦川阵营!魇暝心知那云雾必定有毒,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从瞭望车上飞身而起,脚尖在营中林立的长枪尖头一沾即走,几起几落之间已然到了龙隐泽畔,而后将身一纵跃入那一片深泽之中。
只听得隐隐水声仿若龙啸,那五十里龙隐泽原本平静的水面顿时波浪翻滚,继而一股庞大水流飞升而起,化为一条巨大的水龙盘旋而上,在战场中央与那一片黑云狭路相逢。
只听得一阵汩汩声,那原本清亮通透的水龙瞬间被染作墨汁一样的颜色,继而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黑色的水流撞击在地面顿时四下飞溅,原本血流成河的沙场顿时化为一大片不断翻滚着白泡的浓黑泥沼。沙场上空已然一片清朗,只可怜那些倒在沙场之上的伤兵却爆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却是被黑云污染的水流一沾上那些伤亡军士的伤口,便借伤入体,沿着伤处一路腐蚀。不出一炷香时间,尸积如山的沙场上只剩下陷在乌黑泥沼中的皑皑白骨,除了那一千战象的巨大骨架如同白色巨笼一般森森林立之外,早已看不出其他亡者曾经存在的痕迹…… 此变一生,两军皆是哗然。
魇暝的身影已然自龙隐泽中飞升而起,落在阵前高高的瞭望车上,北冥大营帅旗迎风招展,将魇暝的银甲衬得光耀夺目,原本温文的眼角眉宇之间尽是王者霸气。梦川阵营中尽是他的亲兵,见得此景自是无比拜服,前些时候战败的颓靡之气一扫而空,继而高呼“大殿下威武”,欢呼声声震九霄!
时翔本想以御风驱使毒烟取胜,却不料魇暝如此了得。上次交战虽赚梦川数千兵马,今日一役却吃了大亏,而今军中士气大受打击,再贸然进攻也无多少胜算,况且两军之间的战场被剧毒所污且被战象骨架所阻,正面进攻也不利于冲锋陷阵,唯有下令退军至天柱边界之上再作打算。
魇暝眼见风郡大军退走,总算稍稍松了口气,适才使用御水之术,以龙隐泽之水抵挡风郡的毒烟,大军背后的龙隐泽已然干涸见底,虽下接地下水,要再度蓄满也需要时间。幸亏今日对上的是那优柔寡断的时翔,如果领兵的是那惯于征战的风郡太子时羁,必定会再以风力施放毒烟强攻,如此一来,眼前这不足十万的梦川将士必定是在劫难逃。幸好那时羁早被璃儿擒下,才总算避免那等惨状。一想到魇璃,魇暝自不由得有些悬心,寻思鹰隼去了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是否与魇璃会面。虽然这个妹妹机智过人,可到底也只得一半天人血统,一般人与她为难倒是不怕,就怕在送铘回国的时候横生枝节,再落入险境之中……思虑之间,魇暝已然下令戒严,兵卒轮班休息,一面派出探子追踪风郡大军的去向虚实。
旁边早有将领将金鬃豹的伤亡状况报了上来,原本八百豹营,现今只剩下十余头,虽说折损数百金鬃豹就可除去风郡万余军士,更将善于冲锋陷阵的战象营连根拔起,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的一仗,但魇暝一向爱护麾下兵将,难免痛心,于是着人在龙隐泽畔的巨石之上刻下“梦川北冥八百豹营”八字,以示哀悼。
眼前军务处理完毕,魇暝便隐隐觉得眼前有几分模糊,将头晃晃,眼前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以为是身体困乏,他自没放在心上,心想定是施展御水术灵力消耗过大所致,于是就在大帐里坐下歇息了两三个时辰,不觉日已黄昏。
不多时派出追踪风郡大军的探子也回来回话,说是风郡大军已于天柱下扎营,高盾闭合,只是隐隐听到营内车马之声频频,也不知道是在作何等调度。
魇暝微微颔首,挥手命探子再探,起身走到大帐中央的沙盘边,将代表风郡军队的小旗插在沙盘上天柱的位置,心想今日重创风郡,想来这一两天对方都不会来犯,待从梦川、赤邺边境上调来的三万援军到了,两军的实力差异总算可以缩小一些。
不多时又有一人入得帐内,却是前晚派去接引南川大营的一员偏将,听得他回话,魇暝自不由得摇头叹息,原来魇桀与璐王统率的十万南川大军驻扎在聚龙隐泽三百里的落虎丘已有两日。落虎丘地处梦川与忘渊外疆接壤处,与横贯沙幕、藤州、风郡三部外疆的怀古道相连,那怀古道地势低凹,就好比是一道环绕着六部戮原正中的天柱而行的宽阔凹槽,两边的地势可以尽数遮挡怀古道,倘若魇桀有心相助,昨日战时就已然自怀古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行至风郡大营背后,两面夹击,那风郡大军哪还有机会退避回去?
魇暝想到此处,忽然心念一动开口问道:“不知朝中的圣旨是否已经下到南川大营?”
那偏将嚅嚅许久方才回道:“向来在圣上身侧随侍的中书令倒是确实在南川大营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魇暝心头一沉,心想那魇桀就算再狂妄自负,总不至于连父皇的谕旨都不遵守了。
那偏将回道:“只是末将明明亲眼见中书令入二皇子大帐,但不久就被两名军士搀扶而出,看上去面红耳赤昏昏沉沉,似乎宿醉未醒,那谕旨还在中书令怀中……”
“好贼子!”魇暝怒不可遏一拳重重地落在案头之上,魇桀不愿出兵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能顷刻之间使人醉倒的,莫过于梦川皇族才有殊荣享用的美酒“浮生若梦”。那“浮生若梦” 的酿酒法乃是昔日水灵尊传下,酒味醇香自是不说,灵力稍微不济的人别说饮下,就算是凑近了闻上一闻,也必定醉倒当场。以往重大欢庆节日,只需要在偌大的广场上高架火烹一坛,也能使数万人同醉狂欢。想必是魇桀一早就在帐中烹酒,那中书令只是寻常天人,自然是不够斤两,一闻便醉也就来不及宣旨。既然圣旨未宣,他就算拒绝出兵,也不算抗旨。哪怕日后父皇追究起来,责任也在那倒霉的中书令身上。而今看来就算明日三万援军到了,也唯有继续以寡敌众。倘若风郡增兵,这场仗的胜算也就更是难说……
魇暝眉头微皱,打发那偏将下去歇息,又起身在沙盘边观望片刻,忽然又有人来报,却是风郡方向似有异动!
魇暝快步走出营房登上瞭望车一看,只见夕阳之下一个小黑点自风郡方向飞驰而来,取来及目镜一望,却是黑黝黝的一骑飞驰而来,虽相隔甚远看不清楚,但体型远比风郡的战马要大出许多,奔驰的速度更是惊人。
魇暝心中奇怪,心想那片战场已被毒水化为毒沼,所以才阻断了风郡继续用兵,而今派出这区区一骑也不知道是何道理。思虑之间那一骑已然到了毒沼之侧,蓦然腾空而起,庞大的身躯在毒沼中林立的战象骨架上一沾即走,朝着梦川大营的方向快速地迂回飞跃!
魇暝心念一动,面露几分喜色,早将身一纵落在坐骑吹雪麒背上一声呵斥,那雪丘似的神兽麒麟已然发足飞奔朝着来者迎了上去。
到了近处,魇暝看得分明,只见一头黑色巨虎背上跨骑着一个身穿轻甲的少女,瀑布一般的黑发随着巨虎的飞跃而上下飘飞,精致的容颜被夕阳的余光镶上一道柔和而明亮的金边,正是魇璃!
魇暝见得魇璃归来,心头大石总算落地,将身一纵,已然从高大威武的吹雪麒背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转眼间,巨虎已经驮着魇璃到了近处。魇璃翻身下了虎背,朝魇暝奔了过来,伸臂揽住魇暝的脖颈道,“暝哥哥,璃儿回来了。”
魇暝含笑搂着魇璃:“回来便好,你去这几日,倒是让为兄心头难安。”而后转头对那巨虎言道:“上卿辛苦了。”
言语之间见得那巨虎将身一蹲,身形瞬间缩小,而后便只见身着黑甲的鹰隼半跪于地,朗声言道:“微臣幸不辱命,总算将帝女平安带回交还大殿下。” 魇暝俯身将鹰隼搀扶起来,沉声言道:“有劳上卿,快快请起。” 鹰隼起身立于一旁,见魇璃在魇暝面前的欢喜情状,心想自打认识她以来,总觉得她时而可怕,时而教人捉摸不定又偏偏能蛊惑人心,真正露出这样单纯的情状似乎也只在这大殿下面前。想到此处心头隐隐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来,却听得魇暝问道:“你二人既然自忘渊而来,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方向?”
魇璃笑道:“我们从这方来,是为了送给暝哥哥一份厚礼。”
魇暝心念一动,低头见魇璃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觉得又是狡黠又是顽皮,却偏偏有一份笃定的意味,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于是笑笑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已经是给为兄的一份天大的厚礼了,其他的为兄倒也不敢奢求。”
魇璃咯咯笑道:“那倒是,不过就算是附带的礼物吧。璃儿要把风郡的蛮乌城送给暝哥哥!”
魇暝深知她不会拿这等事说笑,有此说法必然是成竹在胸,于是面露喜色:“你有何良策?” 魇璃微微一笑蹲下身去,在地上捡了个石块便在地上勾画起来。
魇暝垂首细看,发现魇璃勾画的正是龙隐泽周围近千里范围,大致地标出了龙隐泽、天柱、蛮乌城等地之后便以蛮乌城为起点,绕天柱勾勒了一个圆弧,而后抬眼笑道:“暝哥哥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魇暝心念一动:“那是横贯沙幕、藤州、风郡三部外疆的怀古道!” 魇璃笑笑:“其实昨日我已经到了天柱附近,见暝哥哥用兵狠挫风郡锐气,加上沙场被毒沼所阻,那十几万大军不得不都退回边界之上,短期内自然无法正面攻过来。以时翔的为人势必不会就此作罢,他有心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取代时羁,自然会不择手段打赢这场仗。所以我和鹰隼才没有立刻回来,而是潜伏在天柱附近观察。发现那营中虽然沙尘飞舞,人声喧嚣,但营内却分营列阵,集结的皆是行动迅速的轻重骑兵及骑射,看来像是要再度出战的样子。我便怀疑时翔是想取道地势极低的怀古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侧面突袭龙隐泽。结果三个时辰前果然见得营中有十数前锋营轻骑乘快马奔怀古道而去,想来是先行探路的。”
鹰隼沉声言道:“不止是普通探路的骑兵,其中还有一骑身揣军令旗。”
魇暝眉头微皱:“先行探路的十数人何需军令旗?”
魇璃点点头,用石头在怀古道靠近蛮乌城处勾勒了一条线引向藤州方向:“据我所知藤州外疆有风郡驻兵约二十万,那位令官在这个三岔路口就和前锋营的骑兵分道扬镳,直奔藤州方向去了。”
魇暝恍然大悟:“他是想把藤州外疆那二十万兵力调来一起对付我们。”随后微微思索,“如此说来今晚风郡大军便会出发,估计与藤州外疆调来的军队在怀古道集结最迟便在明日正午,怀古道本身有近千里长,待到大军绕行再度进入我梦川外疆,差不多就在大后天!那可是三十几万的精兵,就算明日我调集的三万军力到了此处,再加上而今驻扎在落虎丘的南川大营兵马,兵力悬殊也太大了。若是让他们出了怀古道,只怕再难与之抗衡。”
“所以……不给他们机会出怀古道不就行了。”魇璃微微一笑, “时翔以为有毒沼拦路,再加上营中动静连连就可以瞒过我等。这厢虚张声势,那厢调集可以迅速突击游战的主力骑兵,是想借怀古道出奇制胜。可惜他留在营中的大都是行动迟缓的攻城车、投石车之类,虽有部分守卫,但对于暝哥哥手里的兵力而言,可以说是还无半点威胁。暝哥哥只需以骑兵火速攻下天柱附近的风郡军营,便可尽得其营中的攻城武器。有了那些玩意儿,我们的十万兵马要取区区数万人驻守的蛮乌城,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鹰隼开口言道:“若是大殿下攻下蛮乌城,则可以逸待劳。一方面用重兵封锁怀古道断了风郡大军的退路,另一方面蛮乌城地势特殊,取下此地也可掐断风郡疆域增兵补给的要道,如此一来,风郡大军则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便是再勇猛也禁不住久耗。”
魇暝心念一动,继而言道:“只是那接近四十万的风郡大军也不容小觑,虽说怀古道的地势易守难攻,但若是他们撤入藤州外疆,只怕也拿他们没办法。”
魇璃掩口一笑:“只怕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言语之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玉卷来塞到魇暝手上,“此刻忘渊尅王已率二十万大军潜伏在沙幕外疆,原本是约定等我焰火为号,便攻打驻守在藤州外疆的风郡军营。而今时翔既然自动调走那二十万大军,忘渊大军自然更是毫无阻力,端掉藤州外疆的风郡军营之后便可发兵怀古道,与我北冥、南川两大阵营合力将风郡的军队困住。到那时,就算风郡再勇猛,也一样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而已。”
魇暝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展开玉卷一看,只见上面果然镌刻着忘渊、梦川两国结盟的若干事宜条款,最后是忘渊国君的国玺印记,深约半厘,只是印痕中色如珊瑚之艳,灵光流转,竟是梦川皇室的灵血染就。魇璃给他的居然是一份盟书!
到了此时魇暝方才明白当初她执意去忘渊的用心,心想忘渊自古以来都是和风郡一个鼻孔出气,就算而今时移世易,也不会轻易介入梦川与风郡的矛盾。以往也曾派过使臣前去忘渊均无功而返,却不料而今大敌当前,她竟然可以说服钺帝,促成忘渊与梦川结盟的大事!扭转眼前的战局是小,最重要的是天道三部形势从此逆转,今后自有一番新局面。想到此处魇暝惊喜交加,百感交集,仔细端详盟书玉卷上的字句,发现除了约定忘渊出兵共同对付风郡之外,还拟定了若干条互惠互利的条款。尤其是关于战后六部戮原上势力分割的约定,可谓影响深远,就算风郡背后有天君撑腰,也无法扭转日后天道三部鼎立平衡的局面。平衡则止战,止战则可持续繁荣。日后天道若有幸回归浩劫之前的共荣盛世,皆由这小小的玉卷而起!
魇暝抬眼看看眼前的魇璃,再寻思这份谋略胆识满朝无出其右者,不由得满面欣慰之色,伸臂拍拍魇璃的肩膀:“看来是我看走眼了,饱经七百年忧患之后的璃儿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爱哭的孱弱妹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堪为兄长的左膀右臂了!”
魇璃心头尚有其他顾虑,虽得兄长夸赞也只是露出一丝苦笑:“璃儿若真是如此有用,也不会连累暝哥哥为小人所害。”
魇暝如何不知她是指他当初放下兵权之事,虽阵前夺帅重掌兵权,但当初的选择所造成后果的严重性他自然也明白,唯有叹了口气沉声道:“事已至此,便是再介怀也是于事无补。而今为兄只想打赢这场仗,停止这场本不应该挑起的征战杀戮,其他的也只得随缘。”而后言道,“攻打蛮乌城的最佳时机在明晚,那时忘渊大军已经过了怀古道中路,就算收到蛮乌城被攻的讯息也来不及回防。只是要绕过眼前的毒沼且避开留守风郡大营的眼哨也须得时间,少不得现在就回去部署,趁夜发兵。你二人连番奔波已是辛苦,且随我回营歇息。”
魇璃摇摇头:“大战未止,还不是歇的时候。这三路夹击之计须得配合时机,只是现驻扎在落虎丘的南川大营那里还少不得要费点心思。”她抬眼看看天色,“不如暝哥哥修书一封,由我送去落虎丘交予二皇兄。而今天色渐晚,若是再耽搁时间,只怕会误了军情。”
魇暝也觉她言之有理,于是携他二人回营,一面调兵遣将,一面着人备下快马,再写好信件交予魇璃,唯独是临行之时特意嘱咐鹰隼一路随行,保护魇璃安全。之后送出十余里地,目送鹰隼与魇璃两骑飞驰而去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方才回营领兵趁夜朝天柱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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