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告别林田回到警局,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旁边的根本警官过来问道:“我说片山,你又去相亲了?”
什么叫“又”,简直让人光火。不过片山还是态度认真地回答:“没有啊,最近都没去。”接着问道,“怎么了?”
“那就好。”根本警官回去忙活起自己手头的工作。
片山有些莫名其妙,开始整理手上的文件。没过五分钟,根本警官又抬起头来:“喂,片山!”
“怎么了?”
“其实,午休时我被一个信用调查所的家伙拉去了。”
“信用调查所?”
“是啊,那人跟我比较熟。他居然跟我打听了你的事。”
“打听我?”
“没错,问你工作态度怎么样,是否酗酒,有没有女朋友,能否升职之类的。这类内容无论如何都像是对结婚对象的身家调查。”
片山很是吃惊:“什么啊……我对此一无所知。”
片山有个把安排他相亲当成定期任务的姑妈,不过最近她在休假,所以没有再提起相亲。他也没有任何恋人,应该是在空窗期才对……
“根本警官,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片山试探着问道。
“照实说呗。”
根本警官说完,嘿嘿笑着继续工作了。片山苦笑着摇摇头,重新坐好,想继续开始工作。正在此时,听到了栗原课长的声音:
“喂,片山!”
课长敦厚的娃娃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恐怕是有案子。
“有案子吗?”
“嗯,去这个地方查查。”课长说着递来一张便条,“还不知道是什么案子,不过地方警局特别指名让你来负责。”
片山看到被害人的姓名,吃惊地瞪大了眼——“石泽常代”,这不是那位优雅的老妇人吗?
“你认识这个人吗?”
“嗯,有过一面之交……好多天以前。”
“这样啊。你先过去看看吧,打电话回来报告案子的情形就可以。看情况,我有可能会过去。”
“是!”
片山慌慌张张地跑出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栗原警视在后边喊道:
“喂——”
片山早就不见了踪影。栗原警视耸了耸肩,那就这样吧。其实片山有个毛病,见血就晕,本来想提醒他一下……
“算了,说不定能借这个机会练一下胆呢。”
栗原警视自语着。
“哥哥你没事吧?”
晴美窥视着长吁短叹的片山,担心地问道。
“呃……这、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怎么会算不了什么呢,你不是一看见现场就晕了吗……”
“脚下滑了一跤而已……”片山逞强道,总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看,这不还晕晕乎乎的,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说什么呀,案件侦查的关键就在这几个小时里!”
由于一到现场就开始晕血,片山已经在石泽大宅的客厅沙发上休息了片刻。这时只见门被缓缓打开,石津走了进来。
“片山警官醒了啊?”
“傻瓜!我又不是在睡午觉,”片山故意清了清嗓子,“是在这里整理一下思路。”
“说得好听!”晴美在一旁小声咕哝着。
“尸体已经全都搬出去了。经清算,共有十一只猫、一个人。”石津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那个叫上野的老警察呢?”
“还没有找到。已经让人在这附近和卫星城开始搜查了,但因为地域宽广……”
“哎,我说你——”片山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明明是目黑警局的,这口气怎么跟我们搜查课的一样?”
“我是被特别准许编入的,”石津扬扬得意地回答,“因为我也算是案子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就以借调的形式……”
石津说着向晴美望去,似乎只要能待在晴美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你确定凶手就是上野吗?”
“这个倒还真没法确认……因为没有目击证人。”
“话说回来,这个村子里难道没人住吗?路上也是,家里也是,没有一点人气。”
“啊,这个原因我是知道的。”石津又看向晴美,解释道,“村里的人全都去听房地产开发商的宣传说明会了。”
“宣传说明会?”
“嗯。刚才正好碰到一位提前回来的主妇,就问了她一下。据说地产商想买下这个村子的土地,建成住宅区,然后对外出售。”
“哦,有这种事?”
“可这一带都归被杀的那位老夫人所有吧?”
“是那样的。”
“那为什么土地所有人这样的贵宾级人物会留在家里,不去听宣传说明会呢?”
“哥哥你真是的,石津警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也是。”片山叹口气,“其他村民呢?”
“说明会结束后,应该都已经回来了。”
“啊,对了,”晴美突然想起来,“能不能联系上那位林田警官?”
“林田?这个前巡警,今天还来找过我呢。”片山把从林田那儿听来的说了一遍。
晴美急躁地说:“我也听石津警官说了。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绢子想见他,能联系上吗?”
“这个……对了,我记得他回去的时候说过,好像要去日野警局办什么手续。”
“如果他去了,就告诉他赶紧回这儿来。”
“谢谢石津警官,你真是个大好人!”
“哪里,晴美肯托我办事,是我天大的荣幸……我马上就去办。”石津说着,几步就出了房间。
晴美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让他赶紧去绢子家!”
目送着石津走出去,晴美叹了声:“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呢。”
“你今天去他家了吧?”片山瞪着妹妹,质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哎呀,我又不知道石津警官会不会休假!”
“这家伙为了陪你,连抓捕犯人都能延后,所以才休假的!”
“不会吧!”晴美不由得笑出声来,但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不过,这案子还真棘手。”
“可不是,怎么能连杀十一只猫呢,真叫人搞不懂。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
“确实不可思议。虽说那些猫是他杀人的目击者,可猫又不会出庭作证,没必要置之于死地吧。还有,不知剩下的那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肯定藏到地板下面或者逃到树林里去了,让福尔摩斯去找就行。”片山说着环视着屋子,“哎,福尔摩斯呢?”
“它去哪儿了?”晴美也四下看着,“明明刚才还在沙发上窝着。”
“果然跑掉了。”
“福尔摩斯?”
“到底是只自负的猫啊。也许它想说‘代替警犬去查案子这种事,我可不干’,所以就跑掉了吧。”
“是吗……”
“肯定是的——真是麻烦。可那些是猫啊,真让警犬去找,还不把它们都吓跑了?”
“不管它们跑到哪儿去,总会回来的。我担心的是——”晴美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怎么?”
“万一……它们也在别处被杀了……”
晴美的声音很低,片山几乎没有听清。
此时,福尔摩斯正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树丛间穿行。根本用不着片山提醒,它早就循着其他猫的气味找了过来。
不过任凭它的嗅觉再敏锐,由于所到之处全是猫的气味,要分辨出最新的气味委实不太容易。
福尔摩斯突然停住脚步。气味又中断了,已经是第五次了。
虽然它是循着从公馆跑出来的猫的气味来到这里的,可那些猫在途中四下分散开来,它只能耐心地循着其中一只的气味走。可现在追了五只,全都在半途中失去了下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渺然无踪。
福尔摩斯正要转身回去,突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好像马上就要随风飘散,可福尔摩斯抓住了鼻腔黏膜被刺激到那一瞬的感觉,这就足够了——对猫来说,那是再诱惑不过的味道,却又十分危险。有时,它甚至意味着死亡,只能束手就擒。
是木天蓼的气味。
“哎呀,我确实被吓得魂飞天外……”
天气根本不热,石泽常夫却频频掏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石泽常夫四十六七岁,算不上年老力衰,但恐怕因为长期生活放纵,脸上毫无光泽,而且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肥胖,令人感到厌恶。
“听说您今天去地产商召开的宣传说明会了。”片山说道,同时出示警察手册。
“嗯,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所有的村民都要去,听听他们到底意图如何……”
“为什么石泽常代老夫人没去?您能解释一下吗?”
石泽常夫耸耸肩,无奈地回答:“母亲说她不太舒服,让我代替她去听。”
“这村里的全部地产都属于您母亲吧?”
“哦,要说全部也许有点夸张,大部分都是吧。”
“当事人不去宣传说明会,怎么能知道开发商要说什么?”
“说是宣传说明会,其实也就是我们这一方把地卖掉拿到钱,然后他们要拿这块地派用场。我们即便了解也没什么用处。”
“常代老夫人是这么想的吗?”
石泽常夫一时语塞,接着故作自然地说:“那当然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说道:“凶手不是那个疯子老警察吗?拜托你们尽早把他抓起来吧,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片山微微嘲笑说:“可不是嘛,尤其是您,怎么能睡得安稳呢,您说是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知道吧,最近卫星城发生了几起危害儿童的恶性案件,上野先生认为是您做的。”
“啊?哦……我听说了,他还警告我小心点之类的。”
“事实到底如何呢?是您做的吗?”
“你说什么胡话!这完全是恶意中伤!”石泽常夫一脸气愤,“——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要调查我母亲被杀的案子吗?那就赶紧把上野那家伙给抓回来啊!有工夫在这儿挖苦我,早就把人带回来了!”
“不用您费心,我们会全力调查。”片山平静地说。无论对方说什么浑话都不能跟他较真,在这一点上,片山成熟了不少。
“凶器似乎是日本刀,现场只留下了刀鞘。这是您家的东西吗?”片山指着证物问。
石泽常夫嫌弃似的飞快掠了一眼,点头确认道:“那是放在壁龛上的东西。据说是从祖宗那里传下来的,我连碰都没碰过。”
“是吗?”
也就是说,凶手最开始也许没想过要杀害石泽常代老夫人,只是由于起了争执,头脑发热,便抓起了壁龛上的日本刀……
“还有一件事,常代老夫人去世后,她的财产,连同土地一起,都由您来继承,是吗?”
“应该是吧……父亲早就死了,我是独子。不过还有个侄女……”
“侄女?”
“嗯,她挺讨我母亲喜欢的。说是侄女,其实孙子辈的年纪吧,好像是二十二岁,顶多二十三岁。”
“这位侄女叫什么名字?”
“叫刈谷立子。”
“您跟她有联系吗?”
“嗯。跟我老婆说把她叫过来好了。”
“嗯,就这么办吧——喂,石津!”片山招呼着一旁忙着做笔录的石津,“您去跟石泽先生的夫人说一声。”
“知道了。”石津走出客厅——片山刚刚休息的房间现在被当成了做办案笔录的地方。
“对了,常代老夫人有没有留下什么遗嘱?”
“遗嘱吗?唔,律师那儿应该有吧。”
片山记下了律师的名字——石泽常夫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你到底要调查什么?明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只能说是嫌疑人,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那不是一回事嘛!”
“这可未必。根据情况,有可能出现其他嫌疑人。”
“你是说……也许是前些日子一起闯进来的其他人?”
“不,可能有人出于完全不同的动机杀害了常代老夫人。”
石泽常夫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片山道:“这我就不懂了——比如说,什么动机?”
“比如说,这片土地。”片山回答,“这是一大笔财产——地产商收购的金额恐怕不少吧?”
“你的意思是,我打这笔土地的主意,杀了自己的母亲?——真荒唐!怎么说我母亲也这个年纪了,她一死,继承财产的肯定是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冒这么大风险做出这么不道德的事来?稍等几年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石泽常夫笑得很勉强,被片山清楚地看在眼里。
“你说的也是啊。不过如果常代老夫人不同意把土地卖掉,那又怎样呢?您就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大笔钱从眼前流走了,是吧?”
“母亲已经同意卖地了!”
“是吗?可我们听说老夫人不同意——不,应该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卖呢,石泽先生。”
石泽常夫匆忙掏出手绢擦起了额头上的汗:“那是骗人的谎话!怎么可能——”
“只要逐一问过村里的人就知道了。石泽先生,如果调查之后发现您说谎,那形势就对您不利了。”
片山故意不去看石泽常夫,把目光移向笔记。当然,这只是片山的虚张声势。
石泽常夫双手紧紧攥着手绢,把它揉成一团。他缄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说:“我说实话……我母亲确实反对把地卖掉。她是个老顽固,一旦打定了主意,谁的话都听不进,我也拿她没办法。”
“可是您想卖,对吧。”
“那当然!要是你的话,你不想吗?对方提出了那么好的条件,虽然没有那些钱也不用担心每个月的生活费,可这样的好买卖上哪儿找去?”石泽常夫狂热地说,“何况我都四十七岁了,也要为以后养老做打算——附近建起了卫星城,我们村的地价将直接飙升。这时房地产公司就来找我了。”
“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嗯——可对方说,要卖就得立即交易。卫星城还在开发中,这一带现在处于开发最前线。据他们说,现在若能在这里建好住宅楼出售,肯定转瞬间就能卖完。不过要是错过了眼下这个机会,价值就要减半。”
“这是地产商忽悠人的吧?为了让你们赶紧卖掉!”
“就算是忽悠,条件也十分优厚。而且他们还说,保证所有村民以超低价买到新盖的楼房,大家就动心了。”
“原来如此,所以全村人都去了说明会……”
“嗯,虽然不是自己的地,可大家都热心得很,你能理解吧?”
“全村人都愿意卖地?”
“可不是嘛——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对面不远处就是现代化的便利生活,只有我们村被排除在外,都很不甘心。要是真能住进崭新的楼房,大家都很乐意。”
片山深深觉得这真矛盾:都市里叫嚣着要“回归自然”,可乡下人却憧憬着过上城市人的“文明”生活。
“大家都知道常代老夫人不同意卖地这回事吗?”
“嗯,村民代表都来求过好几次了——大家说是农民,但因为村里的年轻人纷纷跑去城市打拼,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年纪大的,农活基本上都干不动了。”
“如果卖了地,他们今后怎么生活?”
“开商店啊!这一点,房地产公司都给我们打算好了,开店这种活,老人干得了。”
“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很伤脑筋啊。”
“最近每天都聚到一起开会,商量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常代老夫人为什么不肯卖地,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嗯,她跟我说过。”石泽常夫苦笑着点点头。
“是什么?”
“还真是伟大的理由啊。她说这一带要是要开发成新式住宅区,她养的那些猫就无家可归了。”
片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沉默着记录了下来。
“我知道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警官,请您不要误会……”石泽作势探出身子,“我母亲被人杀害了,我平时再怎么胡闹心里也很难过,想亲手掐死那个凶手,这一点还请你理解。”
“嗯,我知道。”
“不过关于土地的事,真的是我母亲不对。她总得考虑村民的处境,你明白吗?”
“嗯,我能体会。”片山含糊地回应道。
“既然是土地所有者,就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可母亲并不了解这一点。”
石泽常夫继续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似乎因为自己被怀疑有杀害母亲的动机而感到格外害怕。片山正想请他妻子来问话,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呵斥:
“真是不知羞耻!”
片山吃了一惊。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抓着门把手站在那里。
“立子!”石泽常夫瞠目结舌,“你来了!”
“我刚到。听人说伯母被杀,你肯定很高兴吧?”
“喂,你胡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知道。你到处借钱,早就债台高筑了吧。”
“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混账话——”
石泽常夫一听,神情大变,刈谷立子倒是十分镇定。
“混账话?警察只要一调查,马上就会搞清楚。是你杀了伯母!”
“胡说!警察早就调查出凶手是谁了。”
“好了好了,先冷静一下。”片山说,“石泽先生,现在已经没您的事了,接下来我要向这位小姐问话,请您到那边去。”
石泽常夫瞪着立子:“警官,你记住,这个女人的话不能信!她进过少年感化院,是个骗子!”
片山微微加重了语气:“请您到那边去!”
“你千万别被她给骗了!”石泽常夫仍不死心,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走出了客厅。
接着走进来的是石津,他报告说:“联系不上刈谷立子。”
“她已经来了。”
“啊?”
石津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的女孩。
“警官,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吗?”刈谷立子问,“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只是有嫌疑而已。”片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回答道。
“是吗?可我觉得肯定是那个男人杀了我伯母……”
“是你……果然是你!”片山说。
“嗯?”
“在卧铺车厢,你说你喜欢上铺,是吧?”
刈谷立子答了句“嗯”,又注视了片山片刻,说:“——你是那位先生……”
“哈,真巧。”
“原来你是刑警,看着可不太像。真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托你的福,我在下铺好好睡了一觉。”
片山微笑着说完,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居然因为这个案子再次相遇,真是意外。”
“嗯……听说伯母死得很惨……”
立子蒙住了脸,似乎在强忍泪水。可稍过片刻她便抬起头来,直视着片山的眼睛,果断说道:
“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吧,我一定配合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的……你的名字是刈谷立子,年龄?”
“二十三岁。”
片山又问:“住所是公寓?”
“嗯,我是一个人生活。”
“原来如此。你跟常代老夫人很亲近,是吗?”
“伯母对我比对女儿还要疼爱。我很早就父母双亡,读中学的时候,因为品行不良进过少年感化院,可伯母一直支持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大声训斥我……只是说:‘你其实是个好孩子,我从来都不担心这一点。’这样一来,我便不想再做坏事。”
“原来如此。”
“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刈谷立子有些哽咽了。
“今天你来这儿,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是伯母让我来的。”
“常代老夫人让你来?”
“是的。”
“因为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她只说这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让我务必来。”
“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事……你有什么头绪?”
立子摇摇头:“完全搞不清楚。最近一直没见面……因为不想每次来都见到那个人。”
“你是说石泽常夫先生?”
“嗯,一看到他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立子皱着眉头,“自己不工作,整天靠伯母养活,居然还说那么过分的话!”
“卖地这件事你知道吗?”
“嗯,有时候跟伯母打电话,提起过这件事。”
“老夫人是怎么说的?”
“她说坚决不会卖,只要自己还在——对,她的原话是‘只要还活着’。”
“你是怎么想的?”
“那是伯母的地,当然由她本人说了算。她还说,如果卖了地换成钱,儿子更要整天胡作非为,这对他本人反而不好。”
“原来是这样。”片山想,或许事实的确如此。
“——今天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想起什么线索,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的。那个……”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片山。”
“我记住了,片山警官。”立子说着,嫣然一笑,走出了房间。
片山重重叹了口气,倒在沙发靠背上。
“怎么了?”石津问,“很累吗?”
片山含糊地答道:“没什么,稍微歇会儿。”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在漂亮迷人的女性面前,片山总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导致疲劳,这算是他的一大特性。
“把石泽夫人叫过来吧。”片山吩咐石津道。
石泽夫人叫牧子。跟立子不同,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女人,给人的感觉似乎是用暗灰色彩勾勒出来的,一双眼睛总是带着慌乱的神色,似乎平时始终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
牧子比她丈夫年轻不少,才三十四岁,不过衰老得厉害,光看面容,说她已经四十岁也不为过。
“您今天上午十点半左右不在家,是吧?”
“是的。”
“您是几点到宣讲会的?”
“十一点……差五分十一点吧。”
“宣讲会是几点结束的?”
“原定一点半就结束,结果拖到快两点钟。”
“您来回的路上都跟您丈夫在一起吗?”
“嗯,当然了。”
“在会场里也始终待在一起?”
“是的。”
“村民们都在一个房间里吗?”
“是的。”
片山微微点点头。这样的话,石泽常夫好像不是凶手。难道真是上野犯的案?片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上野是凶手,那他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碰上全村人都出去,只留下他要杀的常代老夫人。
“午饭的时候分开过。”石泽牧子突然嘟囔了一句。
“啊?”片山不觉应道。
“吃午饭的时候,房地产公司给每人发了一千日元,说是午餐费。”
“于是你们中间出去过?”
“嗯,在十二点到一点的时候,大家分别到卫星城吃饭去了。”
“您是去哪儿吃的呢?”
“我去荞麦面店了,因为吃不惯太油腻的东西……”
“跟您丈夫分开了,是吗?”
“嗯,他说他要吃中国菜……我们一进卫星城就分开了。”
“您丈夫是跟别人一块儿走的吗?”
“这个……跟我分开的时候是一个人,后来就不知道了。”
“好吧,多谢您配合调查。”
片山等石泽牧子出了房间,得意地对石津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下手了。”
“是啊,那家伙很有可能啊。”
“虽然没看尸检报告还不敢说,不过从动机上来看,石泽常夫是一号嫌疑人。”
“这样的话,上野跑哪儿去了?”
“这个倒还真不……”
“既然他要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么果然是他……”
“是凶手吗?不一定,如果他不是自己藏起来的……”
“你是说——”
“而是被绑架或者被杀害了……”
片山摆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姿态沉思着。这时,只听一声“哥哥”,晴美飞奔进来。
“怎么了?”
“刚刚,就在外面,福尔摩斯叼过来的——”
晴美递过来一块皱巴巴的布——展开一看,居然有近三分之一染上了血。
“这是……”
“难道是……”
“是的。福尔摩斯呢?”
“在外边等着。”
“好,快走!”
三人迅速冲出屋门。福尔摩斯正坐在前院的地上,一副“别让我等太久!”的神气样子。
上野命丧在小树林里,要不是福尔摩斯带三人过去,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那地方离村子稍微有点距离,在树丛深处,人迹罕至。
一把日本刀插在他的腹部,上野紧握着刀刃的正中,身上被血染成一片鲜红。此外,那到处飞溅的鲜血给人感觉似乎他就是杀害石泽常代和那些猫的那个人。
福尔摩斯叼来的恐怕就是上野握住刀身时缠在刀刃上的手帕——总之,从现场来看似乎是这样。
“怎么看,上野都像是凶手啊。”片山叹道。
“真可怜啊,绢子……”晴美别过脸去说。
“喂,石津,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去叫人。”
“知道了。”石津一脸“交给我吧”的坚定表情,点了点头。
片山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看到尸体这么镇定,换成是猫就落荒而逃。
“——啊,很快就会结案了吧。”
片山感叹道。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闻声转过头来,那双眼好像在说:“你是这么觉得的吗,先生?”
“什么,你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吗?”
“是啊,哥哥。”晴美插嘴,“你看,其他的猫都去哪儿了?还有,卫星城里发生的那些儿童伤害案是怎么回事?”
“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啦。”
“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嗯?”
“我觉得这次的凶杀案和儿童伤害案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这是我的直觉。”
“光凭直觉有什么用啊。”
“啊呀,你可别小看了女人的直觉,你说是吧,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喵地叫了一声,像是回应晴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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