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个迷雾缭绕的精彩故事啊。”晴美说着，似乎两眼都在放光。

        “不过，那个自称金崎泽子的女人到最后还是没有出现。”片山说着，咕咚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红茶，“她到底和被杀者是什么关系呢？”

        晴美回忆着说道：“当时她那副打扮，根本看不出是何许人也。要是说整体印象的话，倒像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不过也说不定是特意装出来的。就算稍微年轻些，变一下声音，也能伪装出那种感觉，而且……我知道了！”

        片山被晴美吓了一跳，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摔到地上。“你怎么了？突然大喊大叫的。”

        晴美说：“说不定那是个男人。”

        “那怎么可能！”片山被晴美的说法吓了一跳。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地点在晴美工作的S大厦一层，一间叫“迦太基”的咖啡店。因为约了和幸子七点在这里见面，片山便早到了一会儿，在这里先和晴美见面。

        “不过，即使是稍微矮小一点的男人，也没办法打扮成那样吧。”晴美犹豫着说。

        “这么说的话，也太像推理小说里的情景了吧。”

        “不过要说怪事，我这里也有两件。”晴美把大町和山室的事说了一遍。

        “嗯，两个人都这样？”

        “是啊，大町老师差点晕过去，山室老师脸色铁青。难道不奇怪吗？”

        “不过，若说这两个人和金崎泽子都有关系，可能有点牵强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片山有些迟疑地说。

        “这倒是……”晴美稍稍不满地说，“啊，已经六点四十五分了，所长快到了吧？那我先走了。”

        “啊？”片山有点不知所措。

        “加油啊。”

        “加什么油啊？我这是为了你，没有办法才来的。”片山一脸的不情愿，“你说让我请她吃饭，到底应该去哪里吃啊？”

        “哪里都行啊。不过要是去拉面店的话，就太没情调了。隔壁的酒店里倒是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是有一家。”

        “啊，忘了一件事情。”晴美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几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片山，“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丢脸。”

        “谢谢。”片山道过谢之后，伸手接过钱。

        “剩下的要还给我啊。”晴美还是很精于计算的。片山叹息着说：“知道了。啊，还有，之前提过金崎泽子的妹妹，我把家里的电话给了她。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不过万一她要是打电话过来，你就仔细询问一下。”

        “明白了，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晚上要晚点回来，就不用打电话告诉我了。”

        “知道。”

        “要是需要住在酒店也不用告诉我。”

        “嗯……喂，你胡说什么呢！”

        “嘿嘿。”晴美恶作剧地笑着离开了。

        片山苦笑着想，有个过于善解人意的妹妹还真是让人头疼。不过看样子，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变得开朗多了。恐怕应该已经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吧……

        等到七点整，竹森幸子姗姗而来。片山看到她，立刻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竹森幸子看见了片山，忙问：“您已经等很久了吗？”

        “没，没有。实在对不起。”片山又开始说对不起了。

        “嗯……福尔摩斯，你说咱们两个女生一起吃点什么呢？”

        晴美打开冰箱门说，“做新的太麻烦了。冰箱里有做好的咖喱饭，还有清炖牛肉什么的。要是清炖牛肉的话，福尔摩斯也会吃，福尔摩斯吃这么贵的东西，会不会太浪费了啊。”

        福尔摩斯喵地叫了一声，好像在抗议。

        “好……好。福尔摩斯也是家里的一员，也得吃一样的。那就清炖牛肉吧。”

        福尔摩斯伸出它的小舌头，嗖的一下舔了舔自己的鼻尖，这是福尔摩斯式的舔法。

        “那我现在给你烤鲹鱼，等着啊。”

        晴美说着把干的鲹鱼放在漏勺里，打开煤气，把冻成冰块的清汤放进微波炉里说：“解冻，加热，大概一共需要十分钟。福尔摩斯，你要耐心等待啊。”

        晴美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半了。想必片山和竹森幸子已经开始用餐了。也不知道哥哥那边情况如何，他都到了这个年纪，还完全不懂得和女性的相处之道，真是让人着急。还是得让他学着多和所长那样的女性相处，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锻炼吧。

        福尔摩斯事不关己地蜷缩在坐垫上闭目养神。

        “喂，福尔摩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有个女人，自称是两年前谋杀案中的被害者——我觉得那人有可能是个男人。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马上就会来电话说：‘有人被杀了！’”

        福尔摩斯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晴美。晴美搞不清楚它在想什么，因为那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晴美吓了一跳。

        “呀，真是吓死人了！难道真的……一定是哥哥打来的，可能已经被幸子甩了吧。”晴美调整好心态，拿起话筒说：“您好，这里是片山家。”

        “喂！请问片山刑警在吗？”听筒中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他出去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叫金崎凉子。”

        “啊，您好，我是片山的妹妹。请问您找我哥有什么事？”

        “我很害怕，我接到了奇怪的电话，感觉好像被人跟踪了。”

        凉子说话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安。

        “你现在在公寓里吗？”

        “嗯，我一个人在。怎么了？”

        “你说的不太正常是指什么情况？”

        “刚才有人打电话，我接起来后，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就挂断了。这种电话已经有四次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确定我在公寓。”

        晴美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她很想联系哥哥，不过她也不知道片山去了哪里，而且，如果凉子那边的情况真的十分危急的话……

        “喂，凉子。”晴美说。

        “在。”

        “公寓那边有门卫吧？你能不能找一下门卫，让他陪着你到附近的警察局去报案？”

        “我还没去。因为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是我想多了，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哥哥要是在的话，肯定会马上过去的。”晴美顿了一下说，“那要不我过去？”

        “啊？”凉子听完一愣。

        晴美接着说：“我现在就去你那里。我给我哥哥留个便条，让他看到就马上过去。他去之前，我可以在那里陪着你。”

        “不过，这岂不是给你添了麻烦……”凉子过意不去地说。

        “没关系，你等我吧。先和门卫说一声，我现在就出门。”晴美说完挂断电话，给片山潦草地写了一张便条，放在桌子上。

        “啊，差点忘了！”晴美慌张地关了煤气和微波炉，对福尔摩斯说，“对不起啊，福尔摩斯。事情紧急，还是请你忍耐一下吧。”

        福尔摩斯已经站起身，跑到了门口。它回头看晴美，喵喵地叫着，好像在催促她。

        “你要和我一块去吗？那太好了，我们走吧！”晴美干劲十足地说。接着福尔摩斯纵身一跃，跳上了晴美的肩膀。两个人，不，一个人和一只猫，飞奔出了公寓，匆忙朝能拦到出租车的大道上奔去。

        “没给您添麻烦吧？”竹森幸子对片山说。此时两人已经一起吃完了晚饭，在喝咖啡。

        “没……没有，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片山忙摇头说，“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呢，硬要拉您来吃饭……”

        “我倒是没关系，反正也有时间。不过……总感觉您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

        “啊，就是稍微想起点事情来。”片山说着环顾餐厅，这座餐厅在P酒店的最高一层。片山想着，这里和半年前相比，好像没什么变化。

        “是有关女孩子的事吧？”幸子问，“您是不是想起了一起来过的哪个女孩子？”看片山愣在那里，幸子微微一笑。“看到您这个样子，就觉得像那么回事。”

        “不是……对不起，约会的时候，居然心不在焉。我实在不太会说话。”片山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哪里，我也不太喜欢油嘴滑舌的人，您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吧。”

        “嗯，是……不过和您在一起的时候，还老回想那些事，实在很没礼貌。”片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您吃饭的时候还想那么多，胃会不舒服的。”

        “我妹妹也这么说我。”片山说着从西服套装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妹妹还特意让我带了胃药来。”

        幸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是个好妹妹。”

        “嗯，怎么说呢？算是吧。”片山苦笑着回答。

        幸子开玩笑地问：“和您一块来这儿的，是您心仪的女孩吗？”

        “嗯，算是吧。不过最后没什么结果。”

        “对不起。”幸子听到片山的回答，立刻严肃起来，“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没关系，已经都结束了。”片山微笑着说。

        “太好了！”幸子高兴地说。

        “什么太好了？”片山疑惑地问。

        “您终于笑了。”

        片山挠挠头，觉得自己不必那么紧张，便放松下来。

        晴美下了出租车，快步朝目黑S大厦走去。到了门口的门卫室，那位中年门卫叫住晴美说：“您找哪位？”

        晴美回答说：“金崎凉子。”

        “按规定，夜间访客要在这边登记。”门卫说着拿出登记本，“请问您贵姓？”

        “片山。”晴美着急地回答。

        “是片山对吗？”门卫问。

        晴美又急又气。这个门卫太啰嗦了。

        门卫接着问：“就您一个人吗？”

        “还有一只猫。”晴美说着把脚边的福尔摩斯举起来，给一脸疑惑的门卫看了看。

        “啊，明白了。我们这里禁止饲养猫狗，您离开的时候请一定要带走。”门卫继续说。

        “当然会带走！请问，还有没有别人去过金崎凉子家？”

        门卫不明所以地看着晴美，晴美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门卫说：“我没收到任何消息啊。我一直在这里值班的。”

        “好奇怪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晴美满怀疑虑地说。

        “您不用担心。可疑的人是绝对进不去的，先打个电话问一声吧。”门卫说着，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1104，但是没有人接。门卫自言自语道：“明明没人出去过啊。”

        “怎么可能没事！快去看看！”晴美朝电梯跑去。门卫也赶紧从门卫室出来，追着晴美过去，跑进了电梯。电梯往上升的时候，门卫还在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有事的。”

        电梯停在十一楼，晴美和福尔摩斯沿着走廊跑过去。“就是这里。”晴美到了门口，按了门铃，但是没人应答。晴美拧了拧门把手，被黑色皮革包着的门一下就打开了。

        “门是开着的！”听到晴美这么说，门卫也紧张了起来。房间里一片漆黑。

        门卫对晴美说：“您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门卫走进房间。“先开灯……”

        门卫摸索着开关。房间的灯是声控的，因此感应到声音之后就自然亮了。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但是在可视范围内却没有一个人。

        晴美喊：“凉子！凉子！我是片山！”

        “去哪里了呢？”

        “找找吧！”晴美说着，刹那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凉子应该不会开着房门就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福尔摩斯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福尔摩斯？”晴美问。福尔摩斯穿过客厅跑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回头看着晴美。

        “难道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吗？”晴美走了过去，门里面传出刺刺拉拉的声音。晴美觉得有点害怕。她把心一横，打开了门，于是一只大黑猫出现在她面前。刚才的声音一定是它在一直挠门。

        “你就是约翰吧？被人关在里面了吗？凉子在哪里？”晴美还没问完，约翰就小跑着穿过客厅，钻进了一个挂着厚重的帘子的门里面，晴美急忙跟了过去。约翰继续跑着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停在一扇门前面，回头望着晴美。晴美犹豫片刻之后，打开了房门。

        “谢谢您的款待。”幸子说着，向片山鞠躬施了个礼。

        “哪里，一顿饭而已。”片山不好意思地说。片山很不习惯让美女给自己行礼，反而有点惶恐。

        出酒店的时候，大概是八点半。夜里风有点大，不过从酒店到车站的一段路，还是很适合散步的。

        “如果是情侣的话，应该能沿着这条路一直散步走到中央公园吧。”幸子笑着说。

        “嗯，是……是吧。”

        既然女孩子都这么说了，作为男士，即使出于礼貌应该也会回答：“那我们也去散步吧。”这一点片山倒是明白，不过他说不出口。不仅仅是那句话说不出来，他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只字未说，心里一直琢磨着：“一定得说点什么。我知道自己得说点什么，不过究竟说点什么好呢？‘眼下这个季节真是气候宜人啊。’——这个有点像写信。‘今晚夜色真美。’——现在是走在楼群里，说这个好像也不太合适。‘咱们再找个地方喝点茶，聊一会儿好吗？’——这个好像不错。不过要说些什么呢？要是邀请人家‘再聊一会儿’的话，又得接着找话题了吧。倘若还是没话说，岂不是更加失礼……”

        片山就这么想来想去的工夫，两个人已经到了车站西口。幸子停下脚步，说：“那我就在这里坐车回家了。”

        “好的。”片山答应着。

        “今天晚上过得十分开心，谢谢您。”

        这个时候男士应该说点什么俏皮话来幽默地告别，不过这对于片山来说太难了。

        “告辞了。”幸子说。

        “那么，再见。”片山就说出这么一句来。

        片山目送幸子乘坐的出租车开走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至少应该把她送回家的。不过出租车已经开走了，片山想，自己也不能追着车跑，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片山转念又想，也许对于幸子来说，不送更好些。因为整个晚上的气氛都很沉闷，估计现在坐在出租车内的幸子可能刚刚松了一口气，心里正在自言自语：他真是个呆子，竟然有这么不爱说话又无聊的人。一晚上就坐在那儿，难道就不能稍微多说两句吗？

        片山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厌恶中——好像比日本海沟还要深。他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家走，一边想道：不知道幸子会对晴美说什么，一定不会说什么坏话，不过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可恶！晴美那个臭丫头。如果她觉得哪里丢脸的话，就是她自己的问题，都是她自己平时对待别人的方式造成的。”片山自言自语道。

        片山要是喝酒的话，还可以一醉方休，不过他滴酒不沾，只好怀着郁闷的心情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晴美！喂，晴美！”片山敲着门。看到晴美迟迟没来开门，便自己掏出钥匙进了屋。片山开了房间里的灯之后，立刻注意到桌子上的纸条，随即拨通了凉子公寓的电话，但是只能听到嘟嘟的声音，他马上冲出了家门。

        凉子的公寓前停了几辆警车，周围也围满了人。片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跑进了公寓。

        片山坐电梯到十一楼，从走廊里横冲过来。凉子家门口站着一名警官，片山对他说：“我是总部的警员。”说完便拿出警官证进了凉子家。晴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片山进来之后立刻站起来说：“哥哥。”

        片山问：“怎么回事？凉子呢？”

        晴美默默地带着片山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房门开着，片山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验尸官——南田，正站在那儿忙着手里的工作。片山内心隐隐的不安逐渐清晰化了，他确定凉子已经死了。

        每次片山走进杀人现场，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这次。明明今天白天还看到凉子是如此充满青春活力……

        片山走进那个房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凉子身上一丝不挂，被一根绳子绑着，趴在那张大床上。可能是因为刚刚断气，凉子肌肤的颜色还和生前一样，光滑而洁白。这样的场景在片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眼前，片山立刻转过脸去。

        南田注意到片山进来了，说：“啊，是你负责的案子吗？”

        “嗯，算是吧。”片山说着走到床边，“了解到什么情况了？”

        “真可怜啊。她也就十七八岁吧。”南田说。

        “十七岁。”片山纠正说。

        “你认识？”南田问片山。

        “嗯，在查其他案子的时候，有过接触。”

        “啊。凶手太过分了。他把受害者的手绑在床头上施暴，然后勒死了受害者……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前。”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是七点半。”晴美说，“那之后可能马上就被袭击了，一定是来不及叫门卫过来。”

        “混账！”片山不禁破口大骂。他问晴美：“你是几点到的？”

        “八点左右。”

        “那就是说，凶手应该还没走远。”片山说，但是随后自己又摇摇头，“不过应该抓不到了，也没看到那家伙有什么特征。”

        “照片照过了吗？”南田问取证课的人。

        “照完了。”

        “那把受害人翻过来再照几张。动作轻一点啊！”南田说。

        两个取证课的人小心翼翼地把凉子的身体翻了过来。晴美不由得捂着嘴，向后退了几步。片山拍拍妹妹的肩膀，说：“你先出去吧。”

        其实片山自己也已经是面无血色。那张曾经充满生气和调皮笑容的脸，如今正丑陋地扭曲着。

        片山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怒火。这对姐妹在同样的一张床上被侮辱、杀害，这是何等悲惨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样无辜的女孩呢？杀死凉子的，和杀她姐姐泽子的是同一个凶手吗？那个冒名的金崎泽子出现后，第二天，真正的泽子的妹妹就被杀害了。难道是那个谜一样的女人的出现，让隐藏至今的犯人感到了不安，所以才杀了凉子吗？但是有杀凉子的必要吗？她根本不知情。

        照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着。片山不想说话，胸口好像被堵住了一样。他低下头看着凉子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身体。

        微微隆起的胸部，平坦的小腹，从腹部到脚，一道伤痕也没有，肌肤好像瓷器一样光滑。完全是北方女孩的皮肤，甚至连被太阳晒过的痕迹都没有。

        尸体被搬了出去，取证课的人也都离开了。片山依然站在那个房间里。

        “哥哥。”刚才离开房间的晴美又走到片山身边。

        “嗯。”片山答应着，“大家都走了吗？”

        “目黑警局的人还在那边。”晴美回答。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片山说着叹了口气，“可恶！一定要抓到那个凶手！”

        “真可怜。”晴美好像在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处理得再好一点……”

        “不是你的错，就算是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谁也不会想到，凶手打了几个可疑的电话之后，就跑来作案。”片山安慰晴美说。

        福尔摩斯在晴美和片山之间迈着小步，来回踱着。突然，它猛地跳到了床上。

        “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线索吗？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线索就告诉我吧。”

        也不知福尔摩斯是否听到了片山的话。它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来回走了片刻之后，跳下了床，然后很仔细地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就像华生博士笔下的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晴美说。

        “什么想不明白？”片山问。

        “我明明和凉子说，让她马上叫门卫的，可是……”晴美有些迟疑地说。

        “可能那时候下面刚好没有人吧。”

        “即使是这样，阳台的门窗都完好无损，凶手应该是从凉子家的正门进来的吧？凉子那个时候那么害怕，为什么会给他开门呢？”

        听到晴美这样说，片山也不由得想了想。他看着晴美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凉子认识的人？”

        “我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不过如果凉子对对方有戒心的话，肯定不会开门。”

        片山觉得晴美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杀死凉子的和杀死泽子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为泽子买下这套公寓的人，也就有可能有这套公寓的门钥匙，这样一来，即使凉子不开门，那个人也能自由出入。

        “一定是这样！”片山不由得说。

        “啊？”晴美看了看片山。

        片山说：“杀死凉子的和杀死金崎泽子的是同一个人。”

        这时，从外面走廊走进一个人叫着片山的名字说：“您是片山警官吧？有您的电话，本部的栗原警官找您。”

        “是课长。我现在就过去。喂，福尔摩斯，要走了。”片山呼唤还在床边徘徊的福尔摩斯。

        晴美有些疑惑地问：“这个房间的灯怎么关呢？”

        “啊，这样关。”片山说着拍了拍手，灯瞬间就熄灭了。

        “呀！原来是这样啊。”晴美吃惊地说。

        “你来的时候，灯是开着的吧？”片山问。

        “是啊，要是没开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呢。拍一次手就可以了吗？”

        “是的。好了，走吧。”片山说着走回客厅，拿起电话后，对栗原课长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我认为，这件案子的凶手和杀死金崎泽子的是同一个人。”片山最后说。

        “嗯，原来如此。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怎么样？你想接手这个案子吗？”栗原问。

        “是的，我希望能亲自查明这个案子。”自从片山当刑警以来，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好，既然这样，那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明天你过来把案子的经过详细地做一次汇报。”

        “好的，课长。”

        “这样的话，”栗原接着说，“你递交的辞职信，我就暂且保管着，以后再处理可以吧？”

        片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这个时候，除了赞同以外也别无选择。“好吧。”片山说着，满心懊恼地挂断了电话。“喂，晴美，该走了。”片山叫晴美。

        “嗯，不过……”

        “怎么了？”片山疑惑地问。

        “它怎么办？”晴美说着，对片山使了个眼色。顺着晴美的视线，片山看到黑猫约翰正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片山一行人看。

        片山看着约翰说：“是啊，现在它也无家可归了。不过，你问我怎么办……”

        “总不能把它放在这儿不管吧。”晴美说。

        “那倒是。不过，你不会是想……”片山说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瞄了瞄晴美的脸，说：“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哥哥！”晴美不满地说道。

        “不能再养约翰了！你应该知道吧？咱们住的公寓明文规定是不允许养猫的。再退一步讲，养一只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养两只！”片山生气地说。

        “哥哥你也太无情了吧，你的意思是，要对约翰见死不救吗？”晴美反驳道。

        “那你的意思是宁可露宿街头，也要救这只猫？”片山反驳晴美说。

        “房东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求求你了哥哥，好不好？福尔摩斯，你说呢？”晴美转向福尔摩斯求助。

        “是啊，是啊。你更应该照顾福尔摩斯的心情吧。要是让别的猫住进来，肯定会和福尔摩斯打架，福尔摩斯肯定会受伤。”片山也搬出福尔摩斯当理由。

        晴美没理会片山，接着问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你怎么想？你愿不愿意和约翰住在一起？只是暂时住在一起。是赞成还是反对，你自己决定吧。”

        福尔摩斯一直盯着约翰，最后还是慢慢走到晴美脚边坐下了。片山怒气冲冲地说：“可恶！你们俩太狡猾了！因为是女同胞就合起伙来。我绝对不同意，坚决反对！”

        五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一辆出租车里。晴美的腿上坐着福尔摩斯，片山的腿上坐着约翰。约翰的重量压得片山的腿阵阵发麻。

        晴美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片山问。

        “我一直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想起来。”晴美恍然大悟地说。

        “哪里不对啊？”

        “我和福尔摩斯都还没吃晚饭呢！”

        一回到家，晴美马上热了炖菜。吃完后，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说：“啊，终于感觉又活过来了。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凉子，这个时候还能吃进去……”

        “这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肚子饿了就会想吃饭。你看猫不是也一样嘛。”片山说着，看了看那两只猫。

        福尔摩斯和约翰看起来相处得十分融洽。它们迅速消灭掉平分的炖菜后，开始向鱼干进攻。

        片山嘲笑地说：“喂，这么狼吞虎咽地吃，小心消化不良啊。”

        晴美不屑地说：“你一个从酒店大吃大喝回来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消化不良也好，胃下垂也好，总比饿死强吧。”

        片山自讨没趣，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和所长吃饭，情况怎么样？”晴美问。

        片山没说话。

        “喂，问你怎么样呢。”晴美不依不饶。

        “啊？嗯，我在想事情呢。”片山脑子里正想着今天的案子，总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那栋公寓，那个杀人现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片山还是想不明白，但隐约间就是觉得哪里很可疑，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突然涌上心头。究竟是什么不对？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

        “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发现吗？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可疑，你觉得呢？”

        福尔摩斯吃完晚饭，正在用前肢给自己洗脸。把自己打理好后，它看了看片山，就沉默地闭上眼睛休息了。这个情景让人想起推理小说中，当谋杀案刚刚发生的时候，名侦探们都会保持沉默，沉默地摇头。然后，他们会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刚刚有些头绪，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到时候我就会告诉你们的。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福尔摩斯走到房间角落的垫子上，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似乎就那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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