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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上海流氓团伙大案纪实陈赓被一位女性背下战场

陈赓被一位女性背下战场

        再回到战场上那惊心的一幕:撤退时,陈赓走在最后。他弯腰冲出树丛,开始奔跑。他跑出十几步以后,就猛然闪向一边,再跑出五六步,又拐向右侧。这时候,连珠炮般的子弹开始在他四周噼噼啪啪地爆响,好像有人在贴着耳朵击掌。他一边左右躲闪,一边拐着之字形奔跑,时而扑倒在地,时而打着滚,然后又跳起来往前猛冲。背后有挺机关机急速地向他点射。

        他已经撤到那片开阔的杂草斜坡,身边一片平坦,根本无处藏身。现在他是破釜沉舟,只能一口气地飞奔,如果稍一停步,敌人就会调准机关枪的射程。子弹打在他周围的石头上,迸着火花。他跳向一边,听见子弹爆响着掠过自己的左耳。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觉得脚腕被什么绊了一下,膝盖处一软,一头栽倒。他的左腿脚腕和膝盖还在刺痛。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一股黏稠的细流渗了下来,湿漉漉的,流进了他的鞋子,流到土地上。他用手摸了一下左腿,满手都是血,连指甲缝都染红了。一股鱼和石灰水的腥味。他想站起来,左腿轻飘飘的,使不上劲。完了,左腿两处中弹!正是午后1时。

        他的四周全是尸体和明晃晃的光线。围攻的敌军还在嗷嗷叫着冲锋。他们的帽子、枪口和狰狞的面容在山野里飘浮。他的脑子里有种种念头和幻景在翻腾。追击的敌人愈来愈近!他忙脱掉身上的制服,免得敌人搜查口袋发洋财时被发觉还活着。他咬紧牙关,从山坡上滚下去,跌进一块深草的田沟里。血立即把田沟里的水染成了浅红色。像波浪一样越来越向上升的刺心的疼痛,顺着脚腕一直升到大腿根。像针扎。像火燎。膝盖处的筋打断了,脚踝骨被打折,不能行动。

        “营长,营长!”有人在摇晃他,凑近耳边喊。

        陈赓睁眼一看,是卢冬生(原是陈赓家的帮工,受陈赓影响参加革命,此时为他的副官)。

        “营长,我扶你走!”

        “不行!”陈赓推开他。

        “敌人上来了!我走不动,你快跑吧!”

        “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快走!不走咱们俩都完了!”

        卢冬生去搀陈赓,被陈赓狠狠推了一把:“快走!”

        敌人已经越过山头,朝山下袭来。漫山都是枪声和狂叫。卢冬生便躲进附近的一堆草丛里。

        陈赓握住了驳壳枪光滑的枪把,把枪口举到了胸口。死亡在诱惑。一勾扳机,痛苦将不再延续,被俘的一切麻烦事都可避免。也不会连累因为他而不肯离去的卢冬生……可我才24岁,24岁就革命到头了?太便宜他们了!

        10年奋斗难道就为了这么一颗子弹!同志还在,革命刚刚开始。让我再碰碰最后一次运气吧!他丢开枪,用手把腿上流出的血涂抹了一身一脸,静静地躺着。

        机关枪不做声了。一下子寂静得可怕。陈赓猜想,追击的敌人正沿着山坡向自己逼近。他清楚地听见敌人骂骂咧咧地用枪支翻动尸体,一声呻吟,就会招来一枪。尸体的恶臭和刺鼻的硝烟味一齐飘来。有颗补射的子弹打在岩石上,火花四处迸溅。他准备好,只要敌人有所察觉,就扑上去扼住对方的脖子,同归于尽……

        皮靴声愈来愈近,踏得草沙沙响。走过来的是个小个子,举起皮靴朝着陈赓腰上就是一脚。陈赓纹丝不动。小个子枪手奚落笑骂一番,又去扳另一个尸体,蹲下身来翻尸体的衣袋。

        陈赓静静地躺着,感觉到眩晕就要袭来,就像汗和血溶进炙热的土地一样,神志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以上是笔者在8年前写作《风流大将军》一书时描写陈赓受伤时的一段文字。当时笔者还没有弄清究竟是谁将陈赓救下战场。如今,笔者已惊奇地发现,原来将他背下战场的竟是一位女性,她的名字叫杨庆兰。

        还是听听杨庆兰自己的叙述吧:“参加起义部队后,我被分在二十军,开始是在宣传队。那时,宣传队的工作也很有意思,除了写标语,喊鼓动口号之外,还做群众工作。到了新地方,群众因为不了解我们,吓跑了,我们就在街上集合起来唱歌,当群众听到歌声聚集拢来时,我们就乘机向群众宣传。

        后来,到了瑞金,仗打得很激烈,伤员增多。我又改做救护工作。“那时,我年纪轻,力气大,革命热情高,又不怕死。一上战场,听见枪声响,看见自己的同志有伤亡,就把一切都忘了,不顾一切要把自己的同志救下来。有一次,连自己的帽子被打落了也没在意,捡起来戴上继续往前跑。我力气很大,一个伤员体重100多斤,背起来能上山下山地跑好几里地。会昌战斗时,我们的伤员很多,大家抬的抬,背的背,很忙了一阵。天快黑时,正准备撤下山去,我突然看见不远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伤员,走近前一看,呀,原来是二营营长陈赓同志,他被敌人打伤了腿,血流了一地。看到是他,我二话没说,把他一背而起,急忙就往山下走。很快,天全黑了,我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把他送到了救护所。后来,我和陈赓都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他笑着感谢我救了他的命,并夸赞我一个女孩子力气真不小。解放后我们见面时,陈赓也没有忘记这件往事。我们之间一直有很深的友谊。”

        杨庆兰是30个女兵中的一个,像她这样特别健壮的女兵不多,她被分配到前线去抢救伤员;其余大部分女兵都分配在临时医院做救护伤员的工作。

        战争证实,女性的耐受力比男兵还强。经过这些日子艰苦的长途行军,她们没有一个累倒和牺牲的,一个个反而锻炼得挺结实。比如原先有病的胡毓秀等,现在自己没有倒下,还成了救护伤员的主力。她们的救护地点是一座破祠堂。

        从前线抢救下来的伤员很多,条件差,困难多,单是病床一事就伤透了脑筋。没办法,只有在村庄里动员群众,拆下门板架起临时铺位来。

        因为战斗激烈,又加天气酷热,伤员的伤势都很重。有的头部中了子弹,有的腰部受了重伤,还有的被打断了手臂打折了腿。这种情景,对于女兵来说,还是第一次。

        虽然她们都暗下决心,要让这些出生入死的勇士们活下来,可条件太差了,设备简陋,药品奇缺,真正的医生也缺。女兵们大多沿途学了些简易的医护常识,面对这些重伤员就无能为力了。有些伤员本来需要及时开刀将子弹或弹片取出,才有好转的可能,而事实上又办不到,就只好每天为他们换换药,减轻伤口腐烂的程度。再加上天气炎热,疫病流行,不少伤员除了战伤,又染上了痢疾,伤员的痛苦加重了,护理工作就更加紧张了,简直是不分昼夜地干。

        在最紧张的日子里,她们本是能吃能睡的年龄,可现在的睡眠时间少极了。有几个晚上,因为伤员拉痢,爬上爬下,怕他们再跌倒,女兵们便守在旁边,扶着他们上上下下,这样,正常的睡觉就只变成在病床前偶尔打打瞌睡了。

        在白昼里,她们除了护理,就是想方设法为伤员解闷,讲些故事给他们听。彭援华故事讲得好,她一讲起三国中的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伤员们个个都眉飞色舞起来:“同志,关公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我们这点伤不算什么!”

        在瑞金城内住了一个星期后,一天傍晚,彭援华匆匆从外边回来,神色很紧张地把女兵们叫到院子里,对她们说:“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重伤的同志乘船沿江向福建汀州出发,轻伤的同志有的用担架抬,有的跟我们一同步行。”她讲完后,大家立刻忙着做出发的准备。会昌胜利以后,关于军事行动,曾有过3个方案:第一、乘势向筠门岭的钱大钧残部进攻,经浔邬占领梅县一带地区;第二、即以瑞金、长汀一带为根据地,分兵略取潮汕一带东江地区;第三、经长汀、上杭、大埔直趋潮汕。

        因会昌战役造成了400多伤员,要用担架抬走。起义军不愿将自己的弟兄弃置于当地。据在长汀方面活动的部队报告,福建境内与江西境内的情况大为不同。长汀方面报告:认为运输民夫的征集不成问题,而且可以将伤病员用木船装载顺韩江转往潮汕,并已征集了千余名大脚妇女,担任担架运输工作。当这些妇女运输队真的来到瑞金时,起义军大为兴奋。因此,前委决定采取第3个军事行动方案,全部越过赣闽边界,向长汀地区进发。

        9月中旬的一天,天刚放亮,女兵们就急急起身,送重伤员上船。随即,她们陪同一些轻伤员,继续步行,沿着河岸向汀州进发。经过两天的行军,进了汀州城。

        当地博爱医院(即福音医院)的傅连暲院长接受了党对他的委托,把全部伤员都收容在医院里护理、治疗。许多人为此保住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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