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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土司征瞻对

        贡布郎加掠定瞻对地面之时,正是琦善从西藏驻藏大臣任上转赴成都新任四川总督的时候。

        琦善行到里塘地方,一面因瞻对夹坝骚扰进而被阻于官道之上,又有逃到里塘土司地盘上的上瞻对土司家人前来告状,诉说中瞻对之前被官兵剿过的洛布七力之后贡布郎加如何横行不法,藐视朝廷,灭了北京大皇帝钦命册封的上、下瞻对土司。

        到了打箭炉,瞻对相邻诸土司又来控告,贡布郎加越界侵扰,琦善自然也认为,上、下瞻对两土司都是由朝廷敕封,贡布郎加竟敢妄行殄灭,就是对抗朝廷,大逆不道,理应征剿镇压。

        琦善当即上奏道光皇帝:“中瞻对野番贡布郎加,负固不法,出巢滋事,先后抢去上瞻对、下瞻对各土司等印信号纸,占去有号纸俗纳、撤墩土千户地方二处,并无号纸头目地方九处。……前督臣,以外番狡诈,未经理论,乃该野番竟恃其凶顽,夜郎自大,又欲侵占里塘。查里塘系通藏大道,该野番逞其强梁,一经占据,大路梗塞,所关匪细,适明正、德格等土司,因被该番欺凌难堪,公同于上年禀请剿办,臣琦再三思维,与其养痈遗患,舍易就难,不若及早拦截。”

        奏准,琦善便命与瞻对南北相邻的十家土司合兵征讨。

        各土司便互通声气,聚集兵力,准备进攻瞻对。

        贡布郎加得到消息,并不惊慌,而是从容备战。

        先是进一步整肃内部,将那些与自己存有异心的头人迁离本寨,加以监视控制,防备大兵压境时,内部生乱。

        其次,将境内十八岁至六十岁的男丁全部征集。从中抽出精壮,组成一支三百人的敢死队。其余男丁都编为三部。有马、有枪者编为马队;无马,但有枪、有刀者,编为步队;其余无马、无枪,只有刀斧者,编为守军,防卫村寨、要道、隘口。各要道隘口设置大量滚木礌石,各山头关隘,还设哨兵嘹望,遇有敌情,熏烟或倒树为号。

        他还将能偷善盗,惯为夹坝之人,派往境外各土司地面,规定抢掠所得一律归己。贡布郎加所要的,只是他们在抢掠的同时侦察敌情,遇有情况,立即返境报告。

        他还实行坚壁清野,百姓财物,人口,一律密藏,寨中只留少数老弱看守房屋。

        并明确宣布,在战争中,毙敌头领一名,奖马一匹;生俘敌头领一名,奖马一匹,枪一支;毙敌士兵一名,奖犏牛一头。以斩毙之敌报功,必须以敌人的头颅,或手、足、耳朵为证。

        这在那个土司们相互争雄的时代,算是前所未有、高度严密的组织了。

        而环伺于瞻对四周的十个土司行动却并不一致。

        战争开始,就有巴塘、吉塘土司因并不与瞻对接壤,距离较远而未曾出兵。

        但其余八个土司还是集合起兵马,分三路从南面的里塘、北面的甘孜和东北面的道孚向瞻对合围而来。

        从东北面由道孚进兵的一路,由朱倭、章谷和明正三土司武装组成。他们首先在瞻对地面的麦科牧场与贡布郎加的武装展开激战,三土司兵第一次进攻被贡布郎加亲率部下苦战击退。明正土司的作战参谋是一位活佛,名叫倾则。第二次进攻便由这位倾则活佛亲自指挥。战斗中,贡布郎加的火枪炸膛,其座下战马受惊奔窜,于是,贡布郎加指挥失灵,使得所属武装惊慌混乱,伤亡惨重。

        瞻对本地一位僧人根据传说记录了此次战事:

        “农历四月,战火四起,倾则活佛当上了指挥官,从道孚攻来的朱倭、章谷、明正三土司的土兵在麦堆村安营扎寨时,贡布郎加等瞻对人马也来到这里,他们很远就看见了敌军,在一阵阵格嗦嗦的叫喊声中快速冲进村子,占据了村中高地,明正等土兵从军营右侧转移到左侧,倾则活佛把袈裟切成小布条分发给土兵,当作护身符,土兵们一一进入阵地,双方展开激烈枪战。死伤多人后,瞻对兵马丢失阵地仓皇败逃,明正等土兵紧追不舍,真是子弹如雨、刀剑如风,章谷土兵像狼追赶绵羊一样把瞻对兵马追得很远。

        “这时,贡布郎加的枪膛突然爆炸,战马受惊乱窜,只找到一匹小马当作战马。他的部下沙布塔里和洼波沙刀泽仁等六十余人阵亡,其他人在混乱中各自逃回家乡,瞻对兵马遭受挫折,章谷方无一人阵亡,大获全胜。

        “这样,章谷土司人马占领了娘曲河两岸的崩日、卡索上下全部地盘,德格和里塘的兵马也攻到切依岗。战前,贡布郎加立过奖赏杀敌勇士很多钱财的规定,因此,德格等土司都笑话他,‘杀一只山羊就奖赏一匹马,念嘛呢一个嗡字就罚一头牛。’

        “之后双方多次交战,均死伤无数。这些交战从农历四月到九月份,交战五个月来,还是不能消灭瞻对,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也就是说,八土司起初进兵顺利,后来,情况使渐渐反转。

        原因当然还是瞻对人全民皆兵。还是这部藏文文书有这样的记载:“贡布郎加在有可能出现德格等土司兵马的地方,首先让妇女们全方位搜索,发现情况就在山冈上以熏烟为号,报告敌情;让骁勇善战的青壮年分别到各处冲锋陷阵;让中年人固守险要村寨、隘口,让老年人都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看家守户。”

        参战的不只平民,瞻对境内僧人大都参与战争。

        那位名叫叶列初称的瞻对僧人如此记载:“这个时期,开始出现这样的现象,除个别僧侣外,绝大多数僧人心中充满贪嗔痴三毒,所作所为不分善恶,没有不敢做的恶行,恶劣本质暴露无遗;俗人们更是只做恶行,由于只有忌妒、嗔怒,人人相互争抢着干尽恶事,不杀人的人不算好汉。没有地位,胆怯的人们也把败逃的伤者或是投降求饶的敌人杀掉,拿着头、手和耳朵等来到贡布郎加前面请赏,还向别人宣扬他一人杀了多少多少敌人,只杀了一个人也有许多人来抢功,都纷纷发誓说是我杀的,为了一点恶行的奖赏毫不顾忌违背了佛前的誓言。”

        在大兵围剿的危急关头,贡布郎加身先士卒,镇定指挥,终于稳住了阵势。率部撤退的途中,他就重新聚集兵力,向进犯的土司武装实施侧翼攻击,又不断骚扰其后路,劫取对方后勤粮草,致使对方逐渐陷入被动状态。加上各土兵并不是正规武装,平时都是或事农耕、或事游牧的普通百姓,并无严格军纪约束。一群乌合之众,攻入瞻对境内便抢掠财物,奸污妇女,所作所为反倒促使全瞻对上下团结一心,一致坚决抗御敌兵。

        贡布郎加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各土司兵力,能战则聚兵力战,不能战便分成小股隐入深山密林。待敌兵稍有松懈,又趁势偷袭。面对贡布郎加此种战法,八土司大军深入瞻对境内数月,除了得了些空荡荡的寨落,并没有真正损伤到贡布郎加的有生力量。半年之后,冬季到来,气候寒冷,大雪封道,各土司兵后勤供应困难,士气便日渐低落,便只好分道撤兵。贡布郎加趁此良机,路追杀,将所斩敌首悬挂于各要道路口,让敌军见之胆寒,又鼓舞己方士气,终将八家土司的兵马全部逐出境外。战后,贡布郎加还派人将阵亡土兵的部分人头,送到各土司领地,以此宣示兵威。

        各土司付出重大伤亡,最后惨败而归,只好再次控告到四川总督衙门。

        而在瞻对境内,经此胜利,贡布郎加的威信更加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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