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我在家里的床上,大家都叫我雪绘。不管我怎么说我是球绘,大家都当作我是因为震惊而记忆混乱,没有人理我。
可是,你们看,我左臂上有烫伤的伤痕啊。
那个呀,是地震的时候发生火灾烧伤的——母亲这么说。对不起呀,要是早点救你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母亲哭着说。以后妈妈会保护雪绘的——母亲说着抱紧我。
为了妈妈,你也要连球绘的分一起幸福——父亲刻意不看我的眼睛?说着这语语焉不详的话。
我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吗?可是,烫伤那天的事,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假如我是雪绘,就不可能会有那些记忆。因为雪绘常时住院个在家。
母亲是个完美主义者。她在当地的短大教授儿童心理学,同时也撰育儿书籍、四处演讲,这样一个人让孩子被天妇罗的油烫伤的事实,是不能存在的,是她想永远封印起来 的过往。
证据就是,我烫伤之后,母亲从来没再带我外出过。从二岁开始上的游泳课也不让我上了,甚至幼稚园也不让我去乐。可是震灾之后,无论到哪里,她都带着我。
别的不说,那句话就说明了一切。我身为球绘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是你!
假如获救的是雪绘,母亲应该就不会说那种话了。
“可是,我还是想要说服自己。只是换了名字而,我还是我。可是,当我看到自己的墓时,心里就想?啊啊,球绘真的死了。以后我连内心也一定要变成雪绘了。”
乖巧文静?最爱画画的雪绘。那是五岁的雪绘。这样一个孩子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总是会去想。
就算不想获得特殊待遇,母亲还是为了我拜托学校,还有夏天也要穿长袖制服上学,游泳课也是在旁边见习。我绝对不会说,这样我反而痛苦。社团活动,大概也是加入美术社吧。
“你一直自己一个人烦恼?”默默静听的裕太冒出这句话。
“我现在正在跟裕太说啊。”
“你要早点说啊!我也许帮不上忙,可是至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老师商量啊。我们级任还蛮值得信赖的不是吗?”
“要是去了,我爸妈就会被警察抓。因为他们伪造文书,弄了假的死亡证明。”
“那,以后你还是要一直当雪绘吗?”
“我来这脾就是为了一直当雪绘。裕太不是说过吗,满二十岁以后,滨野雪绘这个名字的责任就会如影随形了。可是,我很怕,怕自己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你才逃避?”
“不是的,我是来和球绘告别。因为我觉得,把墓埋掉的话,就能当雪绘了。可是,我决定不这么做了。户籍上的名字是雪绘没有关系。可是,我的内在要回到球绘。我是来到东加之后才这么想的。”
“那,这是干么?”
“不管怎么样?都不需要球绘的墓了不是吗。所以,我还是决定埋掉。我会请爸妈好好盖一座雪绘的墓。我认为这也是为了雪绘好,这样不知道雪绘会不会生气?”
我觉得她应该在某处听,所以抬头着天空。
“不会啊,我虽然没资格多嘴,可是我想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裕太也抬头看天,然后视线落在海平面上。
“……不过,你跑得好远啊。埋在这么远的地方,你爸妈也不会来弄回去,之好盖新的了吧。可是,我没想到你说的乐园竟然足个埋墓碑的地方。”
“不是,乐园是我能当毽绘的地方。所以我在这个国家才说我叫马里耶。”
“——那,你现在是谁?”
“球绘。”
“我在医院里有点惊讶,可是却不觉得你有什么改变。”
“大概是因为我和裕太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球绘吧。雪绘应该是和我爸爸那种文静正经的人比较合得来。裕太太吵了。”
裕太加入美术社的时候,来找我说话,我明明很高兴,却采取了雪绘的态度。
“你这样讲对雪绘很没礼貌哦。搞不好双胞胎也会变成情啊。——你妈妈会不会常说,如果是雪绘应该会这么说,或是这样真不像雪绘之类的话?”
“——会。”
“你硬装出来的雪绘,大概是你妈妈心目中描绘的雪绘。不,也不是雪绘,是那种育儿书里会出现的,聪明却没有自我主见的无趣的孩子。”
要是没有遇到裕太,我很可能不会来到这里,球绘就会完全死去了。
“你可以帮我一起把墓埋起来吗?”
我双手起白沙,洒在墓碑。裕太也捧了沙。
——起死回生。我要以球绘的身分起死回生。
填满了洞,并用手心压实后,我就奔向大海。我从心底发出声音大叫“哇——”,跳进海里,溅起了好多水花。旁边也溅起了另一团好大的水花。
放眼望去是一整片海平面。太阳火红地燃烧着,正要落入海中。
鼻尖微微闻到一股令人怀念的香味。是咖哩的味道。
“对我们来说是乐园,但对比利亚米和克普罗尼来说,感觉就是他们家的院子吧。”
“他们心里一定也描绘了一个将来一定要去的地方。”
也许他们每周都上教堂祈祷,就是为了描绘这个地方。
“我们也是等回到日本的日常生活以后,才会把现在在的地方真的当作乐园吧。我觉得,乐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就好像仙女棒最后的那一瞬问,炽热燃烧的太阳一接触到海平面,天、海、我和裕太就全都染成同一个颜色,溶入了乐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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