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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记忆主宰着一个女人的全部的咀嚼,仿佛一会儿露出牙齿。方姨的牙齿整齐,这是天生的。许多东西要么与生俱有,要么就从后天索取。方姨其实很美丽,经历过多次婚姻的女人应该都拥有姿色,因为姿色下的梦幻和故事加快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在加油站,方姨的声音虽然结束了,然而,她脸上却映满了回忆碎片的阴郁,也许只有速度才可能敞开她的心扉。那煽动的翅膀现在不是在飞,而是在撞击着她的疼痛:“我怀孕了,这是我第二次怀孕,等你为男人怀上孕的时候,你就知道身体上已经涂满了石膏,你希望带着一种预期的保障,你希望那个男人不是在你的身上扑腾着,而是为你筑起温暖的鸟巢。你渴望紧紧地抓住男人,我就是那样。所以,当我抓住他时,大约触痛了他的手臂,他挣扎着想以此阻止我怀孕。然而,我就是怀孕了。慢慢地,我发现他在回避我,他设法从我衣袋中取走了房间的钥匙,而从前,在那里,在他的房间里,那是我们偷情之地。怀孕使这个男人戴上了锁链,当我意识到这一切时,便缠住他结婚。他否定着,让我去堕胎,我穿着孕妇装,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坦然地告诉他说,我们必须结婚,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他推开我说,不可能的,你别做梦。后来我才知道除我之外,他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暂时出国,然后他就找了我。我还知道那个女人快要回国了,她是一个设计师,而且还是房屋设计师。与那个女人相比较,似乎除了有一点姿色之外,我已经没有再吸引科长的东西了。于是,在那个仇恨满腔的时刻。我慢慢地走近了他的办公大楼。我挺立着腹部,我的腹部已经起伏,因为我已经纠缠他很长时间。纠缠是愉快的,它就像胶水一样渗透了我的全身;它就像漆黑的木栅栏从我肉身中筑立来。我来到了他办公室,我有意出现在他办公室。也许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对付一个伪装男人的武器是揭穿他,我坐在他办公桌对面,你知道,这使他显得很恼怒,显得很羞辱;显示出了他虚弱的一面,他已经不住我这么一折腾,只好跟我领了结婚证书。我有过三次婚姻,前两次婚姻都因为爱情而结婚,惟独后一次婚姻是我施展女性的力量而夺来的。婚姻证书攥在我手中,我顿然之间就感觉到了他的冷漠,我们分居着,每天夜里,我总是站在他床边,我每一次都会神经质地责问他,为什么抛开我。他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你知道,当男人根本不把你的存在当一回事时,他就在床上翻过身去,于是,一面巨大的、冰冷的墙壁顿然笼罩住我们。不仅仅如此,他还当着我的面和那个女人来往,当那个房屋建筑师回来时,他便开始在过夜。我挺立着腹部像一个特务一样跟随着他的行踪。终于,在一个暴雨之夜,由于他消失得太快,我跌倒在地,于是,我流产了,我失去了我战胜他的武器,满地的血水使我绝望。我的第二次怀孕只是我制造的武器而已。事情就是这样,等到我终于按响了情妇的门铃时,我的肚子平坦得像一个没有丘陵的坡地。我不断地按着门铃,那是我发疯的一个最严重的时刻,他开了门,穿着睡衣。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局面。现在他可以开始羞辱我了。因为他再也不用怜惜我的孩子。他抓着我的头发,开始往墙壁上撞击,这一切都是他回家以后掩上门,关上窗户开始的,他不断地撞击着我的头,不断地出售这个世界,最为肮脏的言词。并让一个精神病医生开了一份证明我有神经病的会诊书,在那诊书之下,他有足够的理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现在,轿车朝着夕阳之下的一片海滩滑行着。她们将去投宿旅馆,方姨讲述的故事就像使人在不停止地咀嚼着一只艰涩酸酸的果实。李水珠被这个酸性的故事所溶解着,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她们在缓缓地升起的暮色之中已经投宿到海岸线上的一座旅馆,方姨因为不停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显得很憔悴和忧郁。她回房间之后就想睡觉,并责令李水珠也一同躺下,现在,她们躺在同一房间里,李水珠本以为方姨很快会进入梦乡,哪知道在黑暗之中她又听见了方姨的声音:“我在疯人院中已经失去了抗争的力量,我似乎真的已经疯了。而当我把头钻进一团密封在疯人院树篱中的蜘蛛网中时,我看见了他,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兽。总之,我透过树篱中密封起来的蜘蛛网渐渐地看清了他的面容,他不难看,他甚至长得很英俊,这也许也是我当时选择他的原因。他从包里掏出离婚证书递给我时,手指碰到了一团蜘蛛,几根蜘蛛丝盘桓在他脸上,他用手切断了也许还正在织网的蛛网,他低声地叫了我一声‘荡妇’,然后离开了。他知道我并没有疯,所以,他才叫我‘荡妇’,我沉浸在这个词汇之中,我差一点就疯了,我撕碎了那本离婚证书,然后我用头撞碎了房间的两块玻璃窗,致使我头部严重受伤,我差一点就疯了,我还站在疯人院的井栏边发呆,当我投井时,一个清洁工阻拦住了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成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敌人,我设计了种种恶毒的悬念,然而,那些悬念上升得很快乐,消失得也快。直到我看见了你,看见你的青春;直到我设入李水苗坠楼案件之中去,我才知道,你就是我们的替身。”

        她确实是她的替身,当方姨已经睡着了,她还在想着这个残酷的故事。而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这个男人,并且在准备着进入这个男人的世界之中去,她很快回到了现实这中告诉她说:这是第三个男人,方姨之所以放下那个萨克斯演奏家,急急忙忙地前来寻找这个男人,是因为在三个男人之中,这个男人伤透了方姨的骨心。她急忙地奔赴着,来不及喘息,甚至很快就忘记了对付一个男人的成功骗术。拂晓降临时,方姨看见了载在李水珠手指上那枚订婚钻戒,她站在窗口,捉住了李水珠的手摘下那枚钻戒说:“还是让我来载上这枚钻戒吧,我比你更适合戴上它。”

        经过了一天的奔驰之后,她们把车开进了外省的B市,一大股的薄荷味道穿过那天黄昏细密的秋雨南昌来,那是一种令咽喉凉爽起来的味道。方姨对这座城市开始陌生起来,据方姨说自从离开疯人院以后,她就离开了这座羞辱她生活的城市。再也没有回来过。许多因记忆而循环的街道房屋都已经改变,仿佛在一张古老的地图书上被一只只雨后出现的蝌蚪抖动着身体,当它们抖露下潮湿的水印时,地图上的痕迹顿时被改变了。

        因此,下榻在旅馆里,犹如在寻找着雨后的蝌蚪,似乎只有寻觅到它们,才能寻找到从前的路线。这个世界的旧日面貌被改变着,而那个人在哪里,此刻,这一切成为了悬念。方姨只睡了一觉,似乎就恢复了体力,她是这样的女人,床虽然安全、慵倦、温暖、自我化,然而,她不愿意长久躺在床上。她起床时,李水珠还沉浸在梦乡。大约是这样,像方姨这样的女人,已经通过四处逃身而学会了在缝隙中生存,而像李水珠这样的女人,同样学会了一点,那就是即使枕着触电的桅杆也要睡觉。

        她不顾一切地睡觉,同时也不顾一切地奔逃,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程序,每到一个地方,方姨首先必须前去弄清楚那个值得她去报复、惩罚的男人的生存环境,然后才轮到李水珠出场,所以,她此刻要慵倦地睡觉,她必须把自我变成冬眠时的姿态,才能满足方姨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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