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形直也在刹那之间,失去了一次机会。滨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我没脸见您呀!”
山形向滨野请罪,但滨野没有责怪山形。他说:
“没什么。也不能蛮干。要是打不死他,他就会藏在窝里再也不出来了。机会还会有的。角谷这小子,又捡了一条命。”
山形心想:捡了一条命的是我呀!这天夜里,山形抱着满怀的鲜花刚一进家,真由美就迎着他跑了过来。
“你回来啦,我真高兴!啊,这么多鲜花,谢谢!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永远也不回来了呢?”
真由美的面颊满是泪痕。山形看到她这个样子,也难受起来。怎么能对她说自己行刺时被卖花的老太婆档住了视线,一生气就把花全买下了呢?不,不是卖花的妨碍了他,而是卖花的救了他一条。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没法儿活下去了。”
山形虽然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向真由美透露过一个字,可是真由美好像已经有所察觉了。
“我不会有三长两短的,我又不是战地摄影记者。倒是我没有你就无法生活下去,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你要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你答应我吧。”
“在答应你以前,我有一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你真是个天钝!”
真由美说着,就将她那热乎乎、温柔柔的身子扑向山形的怀抱中。
“真由美!”
“你说一辈子也不放开我!”
“一辈子也不放开你。”
山形说着,不由得慨叹人生的短促。他一生的意义,就在于真由美的存在。他想到这里,爱欲升腾起来。
彼此的要求都很强烈,像海啸一般冲破了禁欲的精神障碍。情欲的闸门已经冲玻,两个人紧紧拥抱起来。
这天夜里,两人第一次冲破禁忌,结合在一起。两人的欲火越烧越旺,一直嬉戏到第二天天明。性欲泄尽之后,食欲猛烈袭来。
存衣牌失主的住址,写的是由美子呆的那个公寓。失主要是真的住在那里,就是把牌子丢在了自己家附近,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要是他不住在那里,可就……。据说牌子的失主在二十五六到30岁之间,长脸,脸色苍白,人很英俊。
桐生立即回到贝尔海姆松涛公寓。公寓大门旁边有住户的集体信箱和名牌,但是没有天田宏的名字。
桐生又问了一下管理人员,得到的回答也说这里没有这个人。
他用的是假名吗?在饭店存衣处存放东西,有什么必要用假名呢?也许只是住址是假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桐生想去问问教子,不巧这时侯她有客人,桐生只好预约了再来的时间。虽然教子说过,不接喜欢的人作客人,但预约的人可以优先见到她。
离预约的时间还早,桐生决定先回公寓,把今天半天的成果告诉熊泽。
回到公寓一看,熊泽不在,厕所和浴室里都没有。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他来时带的旅行提包还在。他大概是想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不要出去。对他真没办法。
他要是被捕,桐生也将以窝藏罪犯罪受到株连。这个难道他不知道吗?冒着危险把他隐藏起来,可他……,桐生想到这里,很是气愤。
熊泽本来应该很快回来的,可是老不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被捕了呢?要是被捕了,警察一定会到桐生这里来了解情况。
是不是他被捕了因念及这“一宿一饭”的恩义而没有供出藏在桐生这儿的事呢?
在焦急等待熊泽回来的时候,和教子预约的时间到了。但是因为老是惦着熊泽,桐生不想去了。桐生心想,熊泽走时也许留下了字条,但各处都找了也没有找到。桐生回来已经两个小时了。熊泽是在他回来以前就走了。看来不像是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这个冒失鬼,心里尽想些什么呀!”
桐生从焦急变为愤怒,又变为不安。熊泽准是出事了,但又不像是落到了警察的手里。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呢?按说他也不会那么笨呀。再说出了车祸新闻也会报道呀。
桐生在给过去派出所的同事山本打电话探听消息以前,检查了一下熊泽的皮包。翻找别人的东西是犯忌讳的事情,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皮包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胡乱塞进去的。有衣服、洗湫用具、零用物品,还有约30万元的现金。他不可能扔下这么多钱就走了。准是出事了。
桐生刚要拿起话筒给山本打电话打听打听消息,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简一听,是木原教子打来的。
“我知道是你预约了我,使我大吃一惊。”
“对不起,我现在正要打电话取消预约呢。”
“出什么事了么?”教子已经察觉到异常的气氛。
“熊泽不见了。”
“哎呀!”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的皮包还在。”
“是怎么回事呀?”
“一定是出事了。”
“要是让警察抓走了,桐生先生也要跟着倒霉吧?”
教子明白隐匿熊泽的性质。
“我想不是被警察抓走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现在到你那里去行吗?”
“你还有事吧?”
“我休息,我们是自由职业者,比较自由。”
“那预约呢?”
“那些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30分钟以后,教子来了,十万火急地来了。
“你来的好快呀,我还怕你迷路呢!说不定什么时候熊泽会来电话,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个我知道。在电话里听你一说熊泽先生的情况,我就明白了。你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嘛!”
教子扫视了这个单身汉的住处,觉得很难得这么干净。
“你是第一位女性访问我这里呀。”
“你不是刚搬来不久吗?”
桐生又输了一分。
桐生将熊泽失踪的事和在皇家饭店了解到的情况一并告诉了教子。
“那个人叫天田宏……”桐生说。
教子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
“你有什么线索吗?”桐生问。
“天田宏这个人,好像有一次他打来电话指名要由美子,是我转达的。”
“是真的吗?”
“他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姓不是天田,就是滨田,我记不清楚了。”
“就是他,没错,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因为他指名要由美子,我马上就把电话转给由美子了。啊,请等一下。”
从教子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想起了什么事情。
“怎么啦?”
“当时我从听筒里听到在天田的背后有插音器在叫北村直树的名字。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所以我记得很淸楚。”
“北村直树?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位作家,我很喜欢看他的作品。当时我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名字,还吃了一惊呢。”
桐生虽然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但听说过他是一位社会派作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是由美子洗手不干大约一个月以前的事情,算起来就是离现在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你不记得准确的日期吗?……我是想问问北村直树那个时候在什么地方来着。”桐生说。
教子理解桐生的意思。
“请稍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
教子用手按着额头,好似在搜索记忆库里的数据。
“那是黄金周结束的时候。有人说过,从5月下旬到6月初是旅行的最佳时节。……有一位客人从上高地给我带来了那里的特产神道面。那位客人是哪天来的呢?……”
教子搜索到了数据。
“想起来了,是5月27日。”
听教子这么一说,桐生感叹地问道: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呀?”
“我记得我接天田打来的电话时,看到客人送我的神道面就放在旁边。那天晚上我把神道面带回了家。可以肯定,天田打电话的那天,就是我那位客人来的那天——5月27日。”
“好啦,我这就给北村直树打电话。”
桐生虽然提出辞呈想不当警察了,但辞呈还压在上司手里。他想以警察的名义给北村打电话,这不算冒充吧。
“什么事呀?”北村在电话里说。对方轻信了桐生的话。
“我想先生5月27日下午5点左右到过咖啡馆一类的地方,你还记得那家的店名吗?”
“5月27日吗?让我去查查日记本看看。”
“太麻烦你了。”
北村好像到里屋去了一下,一会儿在电话里说道:
“查到了。5月27日这天,我在下高井户车站前边一家叫‘未知’的咖啡馆里和编辑人员谈事情。那里实在不怎么样,但因为占着地利,所以我常到那里去。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北村对询问他那连自己都忘掉了的、一个半月以前的生活琐事,好像感到有点吃惊。但他还是如实地回答了桐生的问话。
“下高井户的未知咖啡馆,我想现在马上就去看看。”桐生对教子说。桐生看了一下手表。
“我和你一块儿去好吗?”教子说。
“可是,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熊泽来联系呢?”
“你是想叫我为你在家里值班吗?”
教子显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他俩昨天刚刚结识,却像是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反正今天你已经为我而休息了。”
“他若是想打电话,总会打来的。要是怕他回来,写个纸条留给他不就得了吗?”
看样子教子还是想跟桐生一起去,桐生也只好同意了。他们开着花冠牌的旧车来到下高井户。很快就在车站前面找到了未知咖啡馆。大概是因地点的关系,这里年轻人多。因为车站和铁路强行挤进了住宅区,车站前面虽然地方很小,却挤满了饭馆、咖啡馆、弹子机房、电影院等。街道也很狭窄。
未知咖啡馆是两层楼房,楼下是柜台和茶座。柜台里边坐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好像是这里的老板,他正在给客人冲咖啡。因为地处车站前面,客人进进出出,熙熙攘攘。桐生和教子坐在柜台旁边,等着和老板搭腔的机会。
现金出纳台的电话铃响了,一个姑娘接过电话后,把话筒放在桌子上,对着麦克风喊道:
“松原的山中先生的电话。”
教子在电话里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不大工夫,传来了咯噔咯噔下楼的脚步声。
“我是山中,有我的电话吗?”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桐生和教子互相对看了一下。北村说的这里“实在不怎么样”的意思,他们有点明白了。但是老板给他们冲的咖啡,味道格外香醇,俩人又对看了一眼。
小胡子老板看了他们一眼,好像在说“味道怎么样?”
“味道好极了。”
教子故意说得让老板能听得见。老板莞尔一笑。搭腔的机会来了。
“是天田宏先生介绍我们到这里来的。”
“你们认识天田先生吗?”
老板喜形于色地说。桐生抑制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听说他就住在这附近。你知道他的住址吗?我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他还好吗?”
“天田先生就住在前边的希望庄公寓里,不过最近没见到他,听说他搬家了。”
“搬家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了,看来又要落空了。
“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桐生控制住沮丧的情绪,鼓起精神问道。
“希望庄的房主也许知道吧。”老板说完,又冲咖啡去了。
桐生和教子问过希望庄的地址,就走出了未知咖啡馆。
希望庄是一所两层活动房屋的公寓楼。房主在哪里住,天田住哪间屋子,都不知道。
他们随便敲了一家窗户上还有灯光的门,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探出了头,桐生问他天田住在哪个房间,对方简慢地回答说:
“天田早就搬走了。”
“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他一向不和别人来往。”
“他住在哪个房间呀?”
“楼上的201号室,现在别人住进去了。”
对方说完,就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桐生和教子只好离开这里向201号室走去。他们知道新住户大概不会知道老住户的去处。反正已经来了,还是去问问,试试吧。
201号室的灯还亮着,一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里问道:
“谁呀?”
“我们想打听一下这里的老住户……”
桐生一说明来意,屋里的人好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样子是知道老住户的情况。
“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对方表现了断然拒绝的态度。这边还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就说“和他没有关系”,正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明他们和老住户有关系。
“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请你稍微开一点门好吗?”
桐生仍然不肯罢休。他当警察巡逻时,遇到不合作的对手,他就是这样不放松的。
“这里的老住户怎么啦?”
门里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把门打开了。男人从门缝探出了头。
“夜里来打搅你们,实在对不起,听说这个房间过去的住户是天田宏先生……”
桐生的语调采取了低姿态。
“你们是天田的什么人?”
青年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桐生和教子。最初搭腔的女人从男人背后向这边窥视。女人的目光和教子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俩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
“由美子!”
“教子!”
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呀,原来是熟人啊!”
男主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背后的那个年轻女子捂着脸跑进了屋子的最里边。说是最里边,其实他们住的只是一居室的单元房。
他们正在寻找的由美子,竟然在天田宏搬走后的新住户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桐生和教子就像坠入了五里雾中,呆呆地站在门外。
“你们走吧!你们走吧!我不知道!”
由美子在屋子里边说。正在纳闷儿的男主人,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似地跟着说道:
“她既然这么说,那你们今天就回去吧。”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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