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展结束,最重的重头告一段落,虽然还是有很多例行的杂务要理,但是对于萧志皓来说,生活已经轻闲得像休假一样。不过也幸亏如此,最近的大脑时时有当机的状态,就像一直要到靳辰对他毛手毛脚了三天之后,才醒悟过来要约法三章。
第一,不得向媒体公开关系。
第二,不得在公共场合做出暧昧举止。
第三,坚持遵守以上二条。
可怜他说得急火攻心,另一位也只是一脸玩味的笑,眼神温润随和:“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好。”
不过似乎每一次由萧志皓挖下的坑,最后都会自己先跌进去,靳辰有时会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咬住他耳朵,轻啮慢咬,成功地看他身体瞬间僵硬,然后无奈地在他面前摆摆手,说:“唉,不能在公共场合亲热……”转身扬长而去,背后留下一个抓狂的男人。
如是再三,萧志皓终于暴怒,尾随了他进办公室,拉上窗帘,关门落锁,然后扑上去泄火。
可怜的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牺牲自己,冲动的结果是拿着冰袋敷自己嘴唇,要不然如何出门去见人?
靳辰同学仍然到处放电桃花依旧,无数狗仔靠他开工放粮,萧志皓开始还应个景在意一下,到后来发现实在吃不消,忙起来一周换两任,他连名字都记不住。
靳辰,看来当你是牛郎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呢,萧志皓只觉十分出气。
萧志皓不是黏情的人,很奇怪的靳辰也不是,都是有工作的人,办公室就要占去一半生命,剩下那些,吃吃睡睡又要耗去大半,晚上还时时会有点大耗体力的余兴节目,便觉得这样的状态也很好,白天在宽大的工作室里,靳辰忙着想衣服,而他则坐在布料堆上看文件。
萧志皓一向都是平和的,虽然偶而会急躁些但心态一直很平,可是那天早上当他接完一个电话之后,他却是真真正正地着急起来了,在那通电话里,封妈妈零零总总地说了一大堆,但重点只有一句,第一句,她说:“冯坤回来了……”
当时萧志皓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顶,硬生生地把一句“三字经”拦死在嘴里,没在长辈面前骂出来。
封妈妈在电话里戚戚哀哀:“唉……他怎么又回来了呢?唉……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唉……小清这孩子你也知道的……唉,她又不说……唉……我担心啊……唉……你去劝劝她啊……唉……不要什么委屈都自己担着,唉……唉……唉……”
事关封清,萧志皓的神经本来就有点紧,再被封妈妈这一韵三叹,唉唉唉的一串唉下去,再坚强的心脏也跳着七零八落,几乎立马就想冲过去问个究竟才好。
偏偏萧志皓又不算是个多藏得住事的人,心里发慌脸上就乱,靳辰看在眼里,便笑道:“你背上着火了吗?”
萧志皓狠狠瞪他一眼,默不做声。
他不说,靳辰也不问,悠悠然地等着,手上转着铅笔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稿。末了,当然还是萧志皓先忍不住,红着脸开口:“阿清有麻烦,我要去看看她。”
“嗯?严重吗?”靳辰倒有些诧异,能让这死工作狂急到要翘班,可见绝不是一般的麻烦。
“很严重……”萧志皓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了终于忍不住,把早上没骂完的一句国骂发泄出来:“他妈的狗杂种!”
噫?靳辰一挑眉,不是封清有麻烦吗?怎么这小子搞得像是要去打架一样。
不过他的这种疑惑并没有维持到三分钟,三分钟后萧志皓又铁青着脸严肃地开门进来:“你等下要干吗?”
“哦……”靳辰扬一扬手里的铅笔。
“明天再画成吗?”萧志皓心虚,所以表情越发严肃郑重得紧。
“行啊!”靳辰倒有些被唬住了。
“那好,跟我走。”萧志皓转过身,紧绷绷的脸松下来,满是心虚和无奈。
“为什么要拉上我?”靳辰坐上车,眼看着萧志皓的脸臭得一塌糊涂,饶是他阵脚再稳,也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去帮忙?”
“到底什么事啊?”靳辰诧异。
“你等下就知道了!”萧志皓顿一顿,“你一定可以帮上忙的,这是你最大的专长。”
哦?靳辰一头雾水,难道封清没衣服穿了?
因为封妈妈说封清这几天在家里避风头,萧志皓便直接带着人杀上了门。
封清在猫眼里只看到一个人,便苦笑着开了门,却冷不防看到萧志皓背后探出的那半张笑脸,眉眼弯弯,伸手摇一摇算是在打招呼,却浑然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招财的猫,封清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便笑开了。
“你把他带过来干吗?”封清奇道。
“这种事我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只有他是高手。”萧志皓心急口躁,自己先去厨房倒水喝。
封清一怔,转而又回过神,笑得说不出话来。
靳辰眼睁睁看着这两人拿自己打哑谜,心里的好奇越加发酵,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笑弯的眉眼皱起来,一副委屈样:“什么事啊,什么事啊……你们都不告诉我!”
封清看惯了电视上那个高大英俊斯文的靳辰靳大帅哥,一时间愣是无法接受这莫大的落差,怔怔地呆在了当场。
靳辰看她不言语,越发作张作致:“喏,阿皓他不说,你也不说,我人都被拐来了,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封清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着厨房门口,萧志皓刚好端了两杯水出来,顿时一脸黑线地大喝一声:“靳辰,不要对着我的女人撒娇!”
靳辰闻言缩了手,扁起嘴缩到沙发里面去,颇为哀怨地一回眸,眼中一脉无辜受伤之色。
封清嘴里发干,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萧志皓虽然明知道这小子是借墙上树,到底还是忍不下心肠不去哄,只得佯佯地走过去,手一伸:“要不要喝水?”
“哦!”靳辰很没骨气地接过水,很有骨气地继续转过头。
“哎,我又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也不晓得怎么说嘛!”萧志皓坐到他身边,苦恼地抓头。
哦?封清眼中火光一跳,闪过一丝讶色。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有个人在追求我。”封清心思转得快,开口为萧志皓解围。
“不喜欢?”靳辰倒也不搭架子,自觉自愿地进入了状态。
“嗯!”封清苦笑。
“拒绝不了?”
“嗯。”封清点头,和聪明人说话真是舒服:“此人有道德洁癖。”
“哦?”靳辰一挑眉。
“凡是与他的道德观不相符的必然是脏的,都要努力清除之。”封清颇有点嬉笑怒骂的意思,只是眼中的无奈之色抹不去。
“哗!”靳辰赞叹,“这人简直想做皇帝,怎么会活到今天?”
“不幸的是他只想做我的皇帝,因为他看得起我。”
哈,靳辰一愣神,也笑出几分无奈。
他想一想,忽然眼睛一亮:“噫,对了!”
那两人精神大振,心想高手就是高手,一转眼就有主意,却不想靳辰一脸困顿:“不是说让我过来帮一个我很擅长的忙吗?”
两人呆了半晌,面面相觑,萧志皓只得讷讷道:“打发追求者,本来……就……”
靳辰恍然大悟似的眼睛眨一眨,居然老脸一红。
“咳……”封清适时地咳嗽一声,“这个,我们先聊一下重点吧。”
嗯,靳辰倒也不以为意,做一个手势示意她细说从前。
所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在开始的时候都是相似的,封清当年毕业留校,冯坤恰巧是她科室里的副主任,是老资格的前辈师兄,封清为人伶俐又是新人,在科中一干前辈面前更是有心讨好,两人相处甚欢,当年也得他不少照顾。
后来冯某人勇敢表白,无奈封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与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于是百转千回地寻了个恰当的理由拒绝了事。
所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到这里便会产生一个分野,有些落花离了流水嫁于东风,有些落花随波逐流无悔追随,而冯坤他选了一条新路子,他不走,他不要做落花,他要做堤坝。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向所有认识我的人打听对我的印象,基本上好话他是不会记得的,凡是恶言于他有利的便全部收集起来,告诉我听!”
“他那时只要看到我身边有男人出现就要发飙,而且绝对不会就事论事,绝对要找实验和工作上的漏洞借题发挥。他的理由是因为他还在追我,无论我拒绝几次不管,他反正是在追,那么,如果还有别的男人在我,就是应该要告诉他。而且,将来如果我找了男朋友,那个男人一定要能让他看得爽,要能服气。”
“然后呢?你如何让他死心?”靳辰失笑。
“然后吗?”封清浅笑,却拿眼睛看萧志皓,萧志皓一径地红了脸期期艾艾:“然后吗,我就和阿皓好上了,带着他镇场子,到学校里走了一圈。”
“他还不死心?”靳辰诧异。
“死心了,不过死心之后,愤怒难消,人前人后骂我水性杨花,对他初乱终弃。我自问从没给过他半点错误的提示,最多不过吃了他三顿饭,后来他问我讨那三顿饭钱,说是既然不打算做他女朋友就不要让男人付账,让我顾着点女人的尊严。”故事到此已经彻底演化为天方夜谭,封清自己也忍不住嘴角边满是笑,只是带了三分苦涩。
“哗!”靳辰以手扶额,骇笑不已,“阿皓,快,快来给我一拳,让我确定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萧志皓自然不动,瞪他一眼。
“封小姐,我建议你把钱还给他,同时问他讨要你来回油费,汽车折旧,化妆品损耗,误工费,以及与一个恶心人共餐的精神损失……”
封清大笑:“我让他去开单子,进出条目列清,算个总账,我核对好之后签字画押,多退少补,然后复印一百份全校分发,公告众人让大家知道我已经不欠他钱……”
封清还没说完,靳辰已经笑倒,整个人伏在沙发沿上,笑得口齿不清:“然后呢……他照做了?”
“没有!”封清十分惋惜。
“那么然后呢?”对于此人,靳辰已经放弃大众思维,浑当是在听个传奇故事。
“他继续纠缠,十天半个月地发一次飙,手机,MSN,当面……利用一切联络的手段,他要逼我认错,逼我承认辜负了他,不依不饶不死不休差不多一年,直到后来,他有机会去美国参与一个合作项目。”封清继续描述天方夜谭,但因为全应在自己自己身上,所以笑不出来。
“你竟会与他纠缠这么久?”靳辰也收敛了嬉色,“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有!”封清重重点头,神色间有一丝黯然,“我要做完人,我不想有任何错处,我希望世人都会认可我,我带着一种可笑的知识分子的酸劲,我以为这世上的道理是可以辩得明白的。”
萧志皓心疼道:“阿清,你不要胡说,分明是那个浑蛋脑子不好,你又算有什么错?”
“不,我当然有错。”封清苦笑,“我若是一开始就不给他半分好脸色,他也不会爱上我。若是我可以在他向我表白之初就看清楚他的为人,毅然断绝和他一切可能的联系,那么他也不会有机会纠缠我。但是很多事都是回头看,才可以看得这么明白,在最初,我们都奢望事情会很快地了结,都会希望牺牲和损失越少越好,结果便成了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靳辰笑一笑,封清脸上露出惊讶地神色,“他一天一口慢慢地啃,痛感就会麻木,这是正常的,你没错。”
“真的吗?”封清一怔,眼中隐现水光。
“当然,你只是没有成为一个手腕高明的玩家,这不算是错。”靳辰的眸色是沉褐的,当他牢牢凝视你,温柔如春水一般流荡,封清心头一暖,神情又柔和下来。
“好吧,那现在我可以帮上什么忙?”靳辰摊摊手。
“因为那浑蛋现在又回来了!”萧志皓闷哼一声,他为人好恶分明,要说起来比封清还要讨厌那人。
“呵!”靳辰笑道,“火气好大,你怎么没去打他一顿?”
“哼,要不是怕他背地里伤害阿清,他有十个头也让我打扁了。”萧志皓怒骂。
靳辰鼓掌:“真是个正义的好孩子。”
萧志皓登时气结。
“他从美国带回来一个项目,说是要跟我合作。”封清有些困惑的。
“他妄想!”萧志皓脱口而出。
“如果做了,你会有什么损失?”靳辰笑容沉静,不露声色地伸手拍一拍萧志皓手背以示安扶,萧志皓吓了一大跳,脸上显出可疑的红色。
“我仔细研究过这个项目,不是假的,可以做。而且我们在合作的过程中并不用碰面,不过他掌握核心技术,很可能做到一半他放我鸽子,浪费我时间。”
“所以啊,你一定不能答应他,不能让他的当。”萧志皓大急。
“可我却觉得可以做……”
“哎!你少胡说!”不等靳辰说完,萧志皓已经打断他。
“听我说完啦!”靳辰撒娇,伸手摸摸萧志皓的发,萧志皓自然吓得闭嘴,“如果这不是一个陷阱,那便是一个和解的契机;如果是陷阱,那更不能拒绝,你拒绝他这一次,他会想下一次,没完没了,你不能提防他一辈子。既然这次就算被坑了,损失也不大,你倒不如让他坑这一次。”
“凭什么啊!”萧志皓生怕他再动手动脚,声音也轻了几分。
“他想赢,你就让他赢,如果能让他赢这一次就能化解怨气,也算是值得。”
封清的眸光闪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我觉得你也是时候应该考虑后路了,这种人决不可以离他太近。”
“其实,他那个核心技术,倒也不是学不会。”封清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靳辰轻松一笑。
“哎,你们两个!”萧志皓不满,真是现世报,刚刚靳辰的郁闷此刻全应在他身上了。
“阿皓,我饿了耶!”封清不常撒娇,所以难得做一次便十分地有效力,萧志皓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支开他也不忍心拒绝,只好起身进了厨房。
“你怕他知道,为什么?”靳辰颇不以为然。
“没必要。”封清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靳辰冷哼一声,“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有奇心智巧都是小人技量,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就算是为求自保地做了,也要装出茫然无心的样子,最好让旁人觉得这不过是机缘巧合,而你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最无辜不过!对不对?”
封清冷不防被他说中心事,一时竟无可辩驳。
“本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也是个作茧自缚的。”靳辰眉间有隐现的怒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让他求仁得仁,居然还要因此而自责,哈,我开始觉得现在这一切,也算是你自作自受。”
靳辰是绝少失控的人,偶尔擦一点点边便已自己惊觉,马上停口再不往深处去,封清沉默良久,忽然苦笑道:“对不起。”
靳辰吃了一惊:“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我自己。”封清笑得温和,眼底有淡淡地疲惫闪过,却把话头一转,“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是被数落的人,自然可以主动转移话题。
靳辰一愣,挑眉笑道:“我知道。”他顿一顿,眼睛狡猾地眨一眨,“那,我……和他……”
“我知道!”封清也挑眉,学了靳辰一式一样的笑。
“哈……”靳辰笑开,“亏他还这么小心谨慎的。”
“是啊,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封清也失笑。
“这个傻瓜!”
“你什么意思?”封清顿时变了脸色,就像只有加菲猫可以骂欧迪狗一样,虽然她心里早就傻瓜白痴地骂了无数遍,但是听靳辰这么一说她马上便不爽。
“和你一样的意思。”靳辰笑眯眯,不退不让。
封清越加不满,薄怒道:“你怎么能和我比,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优点。”
“他很可靠。”靳辰笑得很淡,笑意全敛在眼睛深处,“值得信赖,决不会为了自己伤害任何人。”
封清顿时动容,言语间的锋芒全柔了下来,柔声道:“不要欺负他。”
“我为什么要欺负他?何况,你看他那样的人,像是个可以随便被欺负的吗?”
封清怔了怔,正色道:“那么,不要辜负他。”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辜负了。”靳辰的神色间有几分萧索,“如果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变了,我的感觉也变了,于是未来的路我决定不再与他一起走,那不叫辜负。”
封清闻言一惊,眸光如刃狠狠地杀过来,靳辰不避不让,平静地与她对视,半晌,竟是封清先软化下去,轻叹一声:“你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
“不一定,你还可以和我说说天纲五常,中华民族的传统价值观,以及爱的纯粹与承诺。”靳辰唇边有三分讥讽。
“什么有什么承诺可以绑得住人心,说不定,你反倒是最坦白的人,而且我遇上过一个暴君,我无意去做别人的暴君。”封清意兴阑珊,各有各的命,她何必强出头,谁都做不成谁的保护神。
“唷!开饭了!”萧志皓适时地端了三只碗出来,打破僵局。
封清有收集奇巧精致器皿的习惯,那三只玻璃碗各个晶莹可爱,只是里面却是一式一样地放了——泡面。
靳辰略一皱眉,大约是真的饿了,倒也没怎么计较,挑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噫?”他眉峰一扬,抬起头来。
封清闷头笑:“萧志皓生平两大绝技,煮泡面还有速冻水饺,那都是长年浸淫其中,千百次地锤炼得到的真知。”
靳辰失笑:“我倒是真没想到,泡面还能泡出这个味来,看来孺子可教,以后要多加练习才对。”
他一边笑得意味深长,一边却把目光在萧志皓脸上扫来扫去,萧志皓被他看得脸红,只得埋头苦吃,可是那两道目光像是有实质,沉甸甸压到身上,他急于脱身,便故意愤懑道:“这年头,什么世道,阿清你这样规规矩矩的人竟会遇上那种浑蛋,像这小子这种祸害倒平安无事。”
靳辰笑道:“那种人看不上我的。”
萧志皓想想,倒也是啊?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摸你的头发?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既然不肯做我的人,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要一起吃饭?
如此奇境,不消说靳先生应该会用怎样一副匪夷所思的眼神来看他,光是单方面地想想,也觉得十分好笑。
“不一定哦!”封清笑道,“既然是暴君,他又怎么会管你本来是什么模样的?”
“不,不可能的。”靳辰轻轻摇头,“他管不到我,我是不会有任何把柄给人的。”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有心。
封清一瞬间沉了脸色,但这是自己的事,她不好发作,终究还是有些讪讪地道:“那是,您是什么人啊。”
靳辰随意一笑,并不以为意。
倒是萧志皓,一径地沉默下去,偶尔偷偷地略过一眼去,眼神复杂难言。
这几个不见得都是调节气氛的高手,但胜在气量大,各自沉默几分钟,换一个话题,那一节便抹过去了。
靳辰临走时给封清留下三句箴言:
第一,不要试图说服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不是他,不必明了别人的喜悲,你需要的只是一份妥协,让人心悦诚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话。
第二,不要向陌生人诉苦,将自己的血泪摊开来,不过是换得一声惊呼或者一记皱眉,这种同情最为菲薄而且廉价,得之亦无多少欢喜,若是不得反是沉重打击。而这世上总有一些貌似宽容实则苛刻的人,他们最擅长慷他人之慨,表达自己的慈悲。
第三,若是有人对他人刻薄,独独对你温和,不要惊喜,马上离开。
封清知道好歹,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点头称谢。
车是萧志皓的,是以回去仍由他来开,靳辰坐在旁边颇有些小得意似的:“怎么样,有没有给足你面子?”
萧志皓闷闷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言,靳辰不免有些诧异。
然而萧志皓却是个藏不住太多话的人,就算是一时忍住了,到最后终究还是要说。靳辰看着他停车,动作放缓,若有所思,便知道他已经在酝酿用词,心里不觉叹息一声。
如果真的成心要逼问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诈,装作毫不在意地问出来,让人防不胜防地说出口,就算是听到了答案也要装作茫然不知似的。
若是这招太难学,无论如何也要用个快字,冷不丁晴天霹雳似的打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际,那人的脑子来不及转,或者会听到一句半句真言。
而最最不好的,就是像萧志皓现在这便,还没有开口问,对方已经将阵势都布好了。
果然萧志皓慢吞吞地锁了车,数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还是问道:“你是真的从来不会有任何把柄给人吗?”
原来是这个,靳辰不自觉笑得有些冷:“是啊。”
萧志皓抬头看他一眼,仍是方才那般复杂的神色:“这样不好。”
“是吗?”靳辰不置可否,他是极温和的人,然而他的温和却是靠极强悍的执著做骨架的,他的自信有时候近乎于信仰,所以才能完全不顾及旁人的想法,他甚至是从不会屈服的,最多不过审时度势地作一点妥协。
“你没有任何弱点,那是不是也代表着,没有什么事对你是重要的?”萧志皓不是长于言辞的人,没有办法把一花一叶说成个世界,他努力去表达,却仍觉得词不达意,然而靳辰却有些怔忡了。
萧志皓无意识地搅动着手指,不自觉有些气闷的:“你什么都有了,所以什么都不在乎;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在乎。”几乎是固执的,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句话,虽然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温柔亮泽一如往常,萧志皓却还是觉得他看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光,可是那又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百毒不侵的,自称不会有任何一点把柄给人的男人?
萧志皓便有些泄气,伸手抱住靳辰的肩,把头埋到他肩膀上,这是个握不住的人,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想珍惜啊。
过了好一会儿,萧志皓才感觉到一双手臂圈到自己背上,然后耳边却听到了一句最像借口的借口——他说:“我也不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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