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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二十五

        陈府就在眼前,陈溪桥却不太想进去。

        所以,他在外面的街上闲晃了很久,还特地给自己灌了六壶女儿红。然后,才晃晃荡荡地进了家门。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张横舟。张横舟看上去很平静,好像家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总是那副无忧无喜的样子。

        “少爷,回来了?”张横舟关切地看了一眼早已半醉的陈溪桥。

        “是啊,回来了。”恍惚中陈溪桥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想要些什么?”

        “我要喝很多很多水。干净的水。”说话间,陈溪桥竟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我这就去准备。”虽然满脸的不解,张横舟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陈溪桥没有再理张横舟。不知怎的,现在他忽然非常想到紫荷的房间里,哪怕只是闻一闻她遗留在那里的香气也好。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走廊长而曲折,空空荡荡,不见尽头。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漫长。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哐,陈溪桥猛地推开了房门。一张笑盈盈的脸竟映入了他的眼帘。紫荷并没有死。

        陈溪桥扑了过去,狂热地吻着紫荷。紫荷向后退着,手在轻轻地抚摸着陈溪桥的发梢。

        两人相拥在了床上,紫荷的衣服已被解开,她嗔怪地看着陈溪桥,但并没有作任何的抗拒。

        陈溪桥和紫荷终于平静下来,两人平躺在床上,看着床檐上的雕花纹路。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你不在时,我的眼皮老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再也见不着你了似的。”紫荷的脸羞红着,一边咬着嘴唇,一边在陈溪桥耳边轻轻诉说,“好弟弟,你不要再让姐姐为你担心了,好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人是回来了,但是我总觉得你有些怪怪的。”紫荷颦着眉悠悠地说。

        “怪在哪里?”陈溪桥的心已经完全放了下来,所以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刚才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把我一口吃了似的。”说着说着,紫荷的声音越来越轻,脸也越来越红了。

        “哦?”陈溪桥心中一凛,好像有些后怕的样子,但随即掩饰了过去,“姐姐,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好好地吃你一次。”说着,陈溪桥又上上下下地狂吻起紫荷来。

        “你坏死了!”紫荷娇嗔着挣扎着,不断用拳头锤打着陈溪桥的肩膀。越锤越轻。越锤越轻。

        六月初一,王船行在陈府的前厅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和张横舟面对面坐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骄阳,听着嘈杂的蝉声,喝着上好的龙井茶。泡茶的水是凌晨的时候,张横舟特地从九溪十八涧背来的。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王船行到陈府来闲坐,几乎已经成了他这几年的惯例。虽然两人结识以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五百句,但是他们却都已将对方看做了忘年的知己。清冽的溪水,便是张横舟心中款待好友最好的佳品。

        外面热火朝天,暑气也已经布满了整个前厅,但是喝着热茶的王船行和张横舟却一点都不热,额头连一丁一点的汗珠都看不见。两个人好像是空的一样,除了倒茶和喝茶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仿佛两个入定参禅的高僧。

        但是,不知为何,王船行却觉得自己这两次来陈府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些乱。他来此的本意是要会会张横舟,也看看陈家是否有事需要帮忙。陈六陈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多,他却托张横舟把自己长年累积的心得和线人的联系办法,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王船行是个聪明人,知道陈六交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些资料和记录,而是衣钵和心血。这份恩情,是他一辈子都报答不尽的。

        现在,他来陈府时,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份别样的期待。他忍不住希望能在陈府偶遇陈家未过门的少奶奶司马无盐。

        这种期待甜蜜而隐秘,虽然他知道他和司马无盐之间毫无可能,但只要能见一见她,他就觉得这已是他生命中最可期待的事情了。

        远处传来了陈溪桥和司马无盐的嬉笑声。他们在西湖划完船采完莲,终于在午饭前回家了。王船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倒茶的时候,水不再缓缓而下,虽然还是很稳,但节奏有些急促而凌乱。

        声音终于从远处来到了前厅。司马无盐的脸被晒得有些微微发黑,但反而显得愈发俏丽。王船行只是用眼梢微微瞟了她一下,心里便有了一种正被照亮的感觉。

        司马无盐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好像王船行所在的位置是她视野惟一的盲点一样。

        “陈家哥哥。”司马无盐悄悄地拉了拉陈溪桥的衣襟。

        “何?”陈溪桥意犹未尽,脸上还带着刚才嬉闹时留下的笑容。

        “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了。”司马无盐低眉垂首,轻声说道。“好,我送你回去”“不用了,你陪张大叔和王大哥他们吧。”司马无盐向陈溪桥摆了摆手,匆匆地带着贴身的丫环离开了。

        陈溪桥目送着司马无盐的背影,脸上似乎有些怅然。但是更加怅然的却是王船行,只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温厚的微笑。他喝尽杯中的茶水。他真希望自己喝的不是茶,而是一杯酒。烈酒。

        陈溪桥终于转过身,笑吟吟地在王船行身边坐了下来。

        “王兄,上次的事情,那些老家伙没有少教训你吧?”陈溪桥不怀好意地坏笑着。

        “少爷!”张横舟沉声叫道,似乎是在提醒陈溪桥。

        “多听听老人家们的教诲,也不赖。”王船行并不在意,反倒在一边自我解嘲。

        “张大叔,我只是跟王兄开个玩笑,你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嘛。”陈溪桥大大咧咧地撇了撇嘴,继续说,“对了,王兄,最近有没有‘食人魔’刘辉的消息?”“什么意思?”王船行不解地看了陈溪桥一眼。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联手,一起去对付刘辉。”“怎么对付法?”“山人自有妙计,只要你告诉我他的行踪,我们就肯定吃定他了。”“哦?”王船行注视着陈溪桥,良久,才继续说,“最近,他在沉江县出现过。”

        夜很深了,白天的暑气已经褪尽,正是一天中最凉也最黑的时刻。

        连村里最惊醒的看门狗也借着这个时刻打起盹来。

        这本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子。既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产,所以人们的生活也就少了很多的纷争和危险,一贯过得平静并且安宁。

        然而,今夜这里却注定不会平静。

        因为陈溪桥和王船行已经来了。捕快来这里的原因一般也很简单,因为罪犯来了。

        此刻陈溪桥和王船行已经在一个普通农家宅院外的槐树上坐了大半夜。天很暗,他们的眼睛却已经越来越亮。

        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在这时鬼魅一般地掠过了围墙,进入了院子。

        “刘辉来了。”陈溪桥用传音术轻声说。

        “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上这来?”王船行一脸狐疑。

        “不是肯定,是猜的。”“为什么?”“因为这家的主人是一个后妈。”陈溪桥故作神秘地说。

        说完,陈溪桥已从树上跃入院子,王船行紧紧跟随在了后面。

        王船行的手紧紧握在了剑柄上,好像随时都准备拔剑而出。屋子里,刘辉已经动手了。

        但王船行发现自己却动不了了。陈溪桥已经点了他的肩井穴。王船行惊愕地看着陈溪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陈溪桥的脸上似笑非笑,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过了片刻,黑色的人影裹挟着另一个人影从屋子里跃了出来。

        “那个女人已经被刘辉杀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跟踪刘辉。”陈溪桥忽然又为王船行解开了穴道,然后飞身向人影追去。王船行愣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也向前追去。

        冰凉如水的月光下,只有三个影子在荒野上孤伶伶地飞驰着。

        陈溪桥和王船行一边行走,一边继续在用传音术争执着什么。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那个女人?”王船行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

        “因为那时候我们没有把握制服刘辉,你冲进去的话,我们不仅会前功尽弃,而且……”陈溪桥停顿了片刻,“而且还会搭上自己的命。”“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被杀?”“如果杀不了刘辉,他还会去杀许许多多同样的女人。也许,这个女人死得很值得。”“你这算什么话?”陈溪桥目光闪烁,沉默片刻,才从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实话。”半个时辰后,前面的刘辉进入了荒路边上的一座小茅屋里。小茅屋看上去像是一座被废弃了很久的客栈。

        陈溪桥停下身形,慢慢地向小茅屋走去。后面跟着神色凝重的王船行。

        屋里传来沉闷的砍伐声。

        陈溪桥向屋里望去,里面到处点满了粗如儿臂的红油蜡烛。刘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起了赤膊,胸前围起一条黑色的皮围裙。手中两把屠夫用的切肉刀正在砍着什么,刀法娴熟而飘忽。无尽的血水在刀与刀的缝隙中流了出来,顺着桌子滴滴答答地四处溢去。刘辉不断地将一块块白晃晃的东西扔进了身边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每丢入一块,便溅起一阵淡红色的水花。

        陈溪桥打了一个寒噤。为了掩饰惊慌,他强迫自己做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他向边上瞥了一眼,发现王船行已经不在身边了。

        王船行正在远处的墙角下呕吐。

        茅屋里面的灶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一口大铁锅,满是白腾腾的蒸汽。

        刘辉已经提着那个大木桶,走入这一片蒸汽中,把木桶里的东西都倒进了锅里,还开始大把大把地往里加着八角、大料、茴香、葱等作料。然后提起一个大酱油坛子,往锅里倒酱油,棕红色的酱油在空中拉出一条醒目的棕红色线条。

        刘辉放下酱油坛子,将大锅盖盖上,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还要等多久?”王船行已经呕吐完了,回到陈溪桥身边。“快了。”陈溪桥面带微笑,好像已胜算在握。

        大锅还在不断地沸腾。

        刘辉坐在桌子边上,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脚却在神经质地抖着。

        犹豫半天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再次向灶台走去。不知为何,他闭上了眼睛,喘息声也急促起来。

        他几次想伸手揭开锅盖,但都停住,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忽然用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鼻涕也跟着淌了出来,他开始轻轻地哭出声来。

        “不要!不要!不要……”刘辉绝望而恐惧地摇着头,好像一下子崩溃了。

        两个浑身用黑布罩住,戴着妖魔面具的人,击碎门板冲了进来。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会派人来找我的。”刘辉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两个黑衣人,竟然已不准备做任何抵抗,只在嘴里喃喃自语。

        两个黑衣人同时出手,两把寒光闪闪的剑穿透了刘辉的胸,从他的后背露出来。

        刘辉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取下罩脸的妖魔面具,正是陈溪桥和王船行。

        “你早就知道他不会反抗?”王船行不解地看着陈溪桥。

        “差不多。”陈溪桥有点后怕地点了点头。

        “凭什么?”“我无所不知。”陈溪桥故弄玄虚地微笑着,好像并不打算回答问题。

        “但是……”“我知道,你又想问我,刚才为什么不救那个女人,是不是?”不等王船行说完,陈溪桥已抢先说了出来。

        王船行点了点头。

        “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代价,”陈溪桥虽然笑着,但目光却不甚自信,“那个女人就是杀死刘辉的代价。”“你知道刚才那件事让我想起了什么?”“什么?”“让我想起,胡总捕头让我跟踪你时,曾告诉我,我只用即时报告谢三的行踪,不用管你的死活。”陈溪桥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是对的,如果换了我,我也会让你这么做。”“那么你们跟谢三和刘辉又有什么区别?”说完,王船行已转身离去。

        看着王船行的背影,陈溪桥讥诮地耸了耸肩,轻声自语:“区别就在于他们是犯人,我们是捕快。”待王船行走远了,陈溪桥又转身向灶台走去,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锅盖,往锅里凝视了片刻,好像终于下了决心,拿大汤勺盛起了一些肉汤,放到嘴边,皱着眉头舔了舔,在嘴里咂巴了几下,点点头,终于确信那天晚上谢三给他的吃的是真正的红烧肉。

        陈溪桥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却说不出的空虚和疲倦,他忽然产生了一些想要呕吐的感觉。

        门吱呀一声地开了。光从门缝里漏了进来,照亮了谢三的半边身子和半边脸,他正坐在桌子旁低着头闭目养神。

        陈溪桥无精打采地顺着光进了屋子,回身把门关上。屋子里又重新暗了下来。

        “你看上去很疲倦。”谢三虽然没有抬头也没睁眼,但好像很了解陈溪桥现在的状态。

        陈溪桥没有说话。屋子里的黑暗让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在屋里四处走动着,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窗户。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

        陈溪桥直直地倒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

        “做捕快的人必须要有坚强的神经。你只用做好你要做的事,不要去判断对还是错。”谢三继续说。

        陈溪桥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萧憔悴房间里的羽毛又在纷纷扬扬地飞舞。陈溪桥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头落入沼泽的野兽,不断挣扎着,而萧憔悴雪白的胴体则是那片绵软而绝望的沼泽。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那些让陈溪桥窒息的思绪和记忆,好像都在这欲望的发泄中,被排出了体外。

        萧憔悴全力地逢迎着他,神态轻佻而娇媚,唯有她的目光没有说谎,那里透着疲惫、失落和空虚。

        两个人终于都精疲力竭了,像两个雪白的大字,平躺在铺满羽毛的地板上。

        萧憔悴不知从那里找了一些叶子一样的东西,把它揉碎,塞进了一根空心的苇杆里,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青烟,从萧憔悴玉笋般挺立的鼻子下冒了出来,她脸上浮现出一片陶醉的神色来,好像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烟雾跑到了身体外面。

        萧憔悴把点着的苇杆递给了陈溪桥,陈溪桥也学着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脑袋好像一下子变得晕沉沉的,眼前的物体都变得像水中的浮影。

        “这是什么东西?”陈溪桥把苇杆递还给萧憔悴,问道。

        “这叫忘忧草,有个暹罗的番僧给了我一些种子和炮制的秘方。”“忘忧草?真是好名字。”“名字虽好,但谁又能真的忘忧。”陈溪桥不说话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吸着苇杆里忘忧草释放出来的那种醉生梦死的气息,直到屋子的空气里,也到处充满了这气味。

        萧憔悴忽然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脸上红晕娇媚得醉人。

        “怎么了?”陈溪桥有些不解。

        “你刚才在我身上的样子真好玩。”“怎么个好玩法?”“嗯……”萧憔悴将食指俏皮地放在嘴角,像个春情萌发的少女,“就像一头饿了好几天的狼。”“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我很像谢三,是不是?”陈溪桥把眼睛眯缝起来,翻了个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憔悴。

        萧憔悴的脸上渐渐忧伤起来:“不错,确实很像谢三。以前,他每次办完案子后,也都会这样没完没了地做这件事。”“哦,是吗?”陈溪桥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萧憔悴坚挺的乳房,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萧憔悴没有搭理陈溪桥,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好像他心里藏着一块重如千斤的巨石,女人对他而言只是帮他暂时缓解压力的工具。”“明知如此,你为何还要喜欢他。”“就像你明知道他是魔鬼,却还要跟他做这样的交易一样。”“你知道我们的交易?”“若非你们的交易,谢三也不会把我找到这儿来。”“他找你来,也许是为了我,但你不觉得现在他自己确实也很需要你吗?”“他需要我?"萧憔悴一脸惨然。

        “难道不是吗?每天晚上他都会像个情种一样在你的门外吹笛子,那副痴心的神态怕连月老看了,都会被感动的。”“他需要的不过是他自己制造的一个幻象罢了,与我又有何干?”“不错,”陈溪桥叹了口气,然后讥诮地笑了笑,“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肯定他需要的那个人是你?”“你呢?你又是谁?”萧憔悴也讥诮地笑了起来。

        “我是谁?”陈溪桥心中一动,突然也是一阵惘然,确实一直到现在,他何尝又知道自己是谁,他真正想过的生活是什么。现在的萧憔悴是被谢三一手制造出来的,而他呢,也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为别人而活吗?

        本是天涯同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萧憔悴和陈溪桥忽然相对着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这笑声里是嘲讽更多一些,还是悲凉更多一些,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一声笑,又拉近了许多。

        “你觉得你最后杀掉谢三的可能有多大?”“最多只有一成。”“如果我在一边协助呢?”“也不会超过两成。”陈溪桥沉吟着答道。

        “那么你想要一成的机会,还是两成的机会?”“说说你的条件。”“帮我一起折磨谢三。”萧憔悴露出了猫一样残忍的笑容。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怎么做?”“走,跟我一起去找谢三。”萧憔悴将白色的袍子随手披在了自己身上,拉着陈溪桥的手,从木屋走了出去。

        谢三的小屋里还点着蜡烛。

        谢三正站在桌旁,一板一眼地练着书法。

        这时萧憔悴牵着陈溪桥的手走了进来,她的头枕在陈溪桥的肩头,另一只手还故意拉着陈溪桥的手伸进了她半耷拉着的衣襟里。

        陈溪桥也得意洋洋地低着头,不断地吻着萧憔悴娇艳欲滴的红唇。

        谢三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谢三,你以为你能眼不见为净吗?也许,你闭上眼睛能看见的反而更多。”萧憔悴娇媚地笑了起来,每一声笑都像针一样刺在谢三的心头。

        谢三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平静而优雅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怨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要杀,便杀吧。”萧憔悴张开双手,白袍从她身上褪了下来,“反正我身上每个地方都是从死人身上取下的,我早已是个活死人了,又哪里在乎,你再多杀我一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更完美,为何你却不能体谅我的一番苦心?”谢三柔声说道。

        “你的一番苦心?”萧憔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这个自大自私的疯子,除了为你自己,你什么时候会对别人付出一番苦心。”“憔悴,以前我利用你是我不对,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即使我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亲热。”说着,已经赤裸的萧憔悴真的拉着陈溪桥躺到了谢三面前的竹床上,开始为陈溪桥宽衣解带,甚至在嘴里娇喘阵阵。

        “不错,即使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亲热。”谢三好像下了决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因为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我,因为你还爱着我。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你知道,我一向都是一个很大度的男人。”谢三的脸上笑容越来越促狭了。

        “谢三,你不是人!”萧憔悴从床上跃了起来,在谢三的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然后捂着脸赤着身子跑到了外面的树林里。萧憔悴没有折磨到谢三,却伤了她自己。

        “我本来就不是人。”被萧憔悴抓伤的地方正有血慢慢地滴下来,谢三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血,“我是神,让你永远都逃不出我掌心的神。”说完,谢三转过身对着正在穿衣的陈溪桥,冷冷地说:“好了,戏你也看了,便宜你也赚了,现在该干你自己的事了。”陈溪桥不语,坐到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想着他的下一个目标--千人斩庞小呆。

        谢三也恢复了常态,又开始在八仙桌上练起了书法。

        陈溪桥偷偷地瞟了他一眼,目光闪烁着。

        他的右手慢慢地向腰下探去,终于搭在了剑柄上。

        谢三终于写完了一幅字,他拿起宣纸端详着,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好像只是在随意地和陈溪桥聊家常。

        “忘了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我太在乎写字了,所以我时常会因此心烦意乱。幸亏我即时发现了,所以现在你已经错过机会了。”谢三的语气里竟好像还带着歉意。

        陈溪桥的手将慢慢从剑柄上收了回去。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跟你玩这个游戏,我不会时常把自己想象成你,我可能就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个弱点。”谢三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溪桥一眼,“幸亏刚才你没有动手。记住,你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动手前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陈溪桥尴尬地笑了笑:“好的,我一定会把你的教诲牢记在心。”谢三把用完的毛笔放入水盆,在水里漂着,清亮透明的水渐渐变成了浑浊的黑色。

        夜。屋外正在下着瓢泼大雨。

        一道闪电将屋子照亮了。谢三和陈溪桥正并排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

        “雨下得真大啊。”陈溪桥叹息着说。

        “是啊,真大。”谢三懒洋洋地附和了一声。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你现在对千人斩庞小呆有什么心得了?”谢三忽然问。

        “暂时还没有。”“为什么?”“总觉得还缺少一点很关键的东西。”“哪方面的?”“感觉方面的。”谢三缓缓地站起身来,向陈溪桥招了招手:“好,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去哪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陈溪桥跟着谢三站起身来,将身后的蜡烛吹熄。屋子里一团漆黑,只听到脚步声在响。

        又一个闪电亮起,谢三和陈溪桥已经跨过了门槛。

        雨象被撕碎的绸缎似的往下泼着。群山脚下的镇子里,反倒变得更加安静了。

        悠长的巷子里,谢三和陈溪桥一前一后在雨中走着。他们浑身都已经湿透,衣服沾在身上,像是他们的另一层皮肤又一个闪电从天际划过,谢三和陈溪桥终于走到了一座大宅子的门口。

        “现在你把自己想象成庞小呆,”谢三不动声色地说,“你自幼出生在一个巨富之家,你出生前,你一辈子的生活就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为衣食钱财而担忧,你所要做的就是怎样尽可能的享乐,锦衣玉食、古玩宝马、醇酒美人你都已经得到了,而且玩厌了。你想找一点新鲜的刺激。于是有一天晚上,你站在这个大户人家的门口,你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现在惟一未做过的事情就是杀人,说不定这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好了,机会来了,去吧,把这宅子里的人杀得一个都不剩!”

        陈溪桥低头体味着谢三的话,想象着庞小呆当时的心情。

        “你还在发什么愣,快去吧。”谢三推了他一把。

        “什么?”陈溪桥忽然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谢三,“你是叫我真的像庞小呆那样去杀掉里面的人。”“是啊,这样你才能找到你需要的感觉,让庞小呆成为你内心的一部分。”“不!我不去!”陈溪桥好像下了决心,拼命地摇了摇头。

        “你还想继续我们的游戏吗?”谢三悠然地问。

        “你杀了我吧。”陈溪桥抿着嘴,摇了摇头。“杀了你?”谢三的嘴角上浮上了温柔之极的笑意,“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既然我已决定让他们死,这宅子里面的人就一定活不过今夜。而且事后我会把现场布置好,让这事看上去就像你干的一模一样。”“你不用多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陈溪桥连气也透不过来了,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正变得越来越轻。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良心不安吗?别忘了,这家人之所以会死,罪魁祸首就是你!”“哼。”陈溪桥低着头,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听谢三的蛊惑,现在他感到湿透的衣服下面,冷汗正在不停往外冒。

        “如果当初你没有拜我为师,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是你给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陈溪桥忽然觉得谢三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从他的心坎里面跳出来的。

        “所以……”谢三长长地吸了口气,“所以,现在你惟一的选择就是杀死他们,这样最后你才有机会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去!杀了他们!”“去!杀了他们!”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回荡在陈溪桥心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迈开脚步向前面的大宅子走去,脚步由惶惑而坚定,终于变得越来越有力。最后,他像支离弦之箭,撞在了大宅子上那道包铁的大门上,门像纸糊的一样,一下子多出了一个人形的大洞。

        陈溪桥看见门后面是迷茫而没有尽头的黑暗,就像他此刻迷茫的心。

        谢三眼里的寒光更浓了,嘴角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天已经快要亮了,雨还是无休无止泼洒在这个安静的小镇上。

        谢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一道闪电把整个小镇都给照亮了。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陈溪桥一人呆呆地站着。他身上的血迹正随着泼在身上的雨水,变得越来越淡。

        此刻,陈溪桥的身上已没有丝毫感觉,好像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也许真像谢三说的那样,从决定拜他为师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天完完全全地亮了,雨却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紫荷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长廊尽头无边无际的雨,她的心里也有点湿漉漉。

        最近她的少爷好像正变得越来越怪异,不仅离家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行为举止也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然而少爷不说,她也不想去问。她知道不管少爷做些什么,会到哪里去,最后他却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她已不仅是他深爱的女人,更是他的亲人,能让他依靠让他心情平静的亲人,这世上没有人代替她的位置。所以,虽然年纪已经不小,而且没有名分,但紫荷还是毫不犹豫地留在了这个男人身边。有时候被人需要跟被人爱比起来,是一种更加可靠的感觉。紫荷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正想着这些心事,她就看见陈溪桥已经从长而弯曲的走廊尽头走了过来,浑身湿淋淋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似的。

        紫荷的心里一紧,已忍不住迎着他走了过去。

        陈溪桥一个趔趄,扑倒在她的怀里。她感到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好像得了重病一样。

        “我好怕啊,我好怕啊,我好怕啊……”陈溪桥不断在虚弱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紫荷叹了口气,怜爱地轻抚他湿透的发梢,在他耳边轻轻地安慰:“好了,不用怕了,姐姐会陪着你的。”

        没多久,陈溪桥就依偎在紫荷身边睡着了,他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惧之色,紫荷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他,好像在照顾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

        看到陈溪桥已经熟睡,紫荷这才站起身,收拾好陈溪桥换下的湿衣服,把它们放到木盆里,端着出了陈府。

        府里面虽然有井,也有专门洗衣服的场地,紫荷却还是喜欢走很远的路,到府外小树林边的溪水旁洗衣服。

        虽然陈府里应有尽有,像她这样身份的大丫环在里面也处处会被人陪小心,而且这里还有她在世上惟一牵挂的人,但紫荷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大户人家的生活,时间长了就会憋得难受,所以只要少爷有衣服要洗,她便会从府里跑出去,正好可以透透气。

        溪水旁平时都是些像她一样来洗东西的女人,或者是来此嬉闹的孩子。紫荷本以为这样的雨天,溪边一定不会有人。

        然而,她猜错了。溪边今天不仅有人,而且还是平时难得一见的钓鱼人。小溪太浅太清,除了有几条手指大的小鱼苗,根本就没有鱼可钓。

        钓鱼人穿着厚厚的蓑衣,带着一顶把大半张脸遮起来的大斗笠,拿着渔杆一动不动地坐着,像雕塑般凝固。

        紫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知为何,紫荷觉得这个钓鱼人只有蓑衣、斗笠和渔杆是实在的,他的人竟好像是空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竟让他身边周围的空气也变得不确实起来。

        钓鱼人正是谢三。其实,昨天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离开过陈溪桥。

        不知为何,现在他对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越来越有兴趣了。从陈溪桥的身上,他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他忍不住想把这个年轻人塑造得更加完美。虽然他知道自己将来终有一天会杀了他,但他希望能在他变得更好的时候再杀他。

        最好的猎人,需要有最好的猎物陪衬。

        陈溪桥够聪明,资质甚佳,也不是个太固执太有原则的人,这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但是他偏偏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陈溪桥的弱点正是这个叫紫荷的女人。只要她活着,陈溪桥就永远也不愿意长大。一个长不大的男人,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战士。

        所以,谢三下了决心,要为陈溪桥解决这个弱点。

        但是,看到紫荷时,谢三却不由产生了迟疑。

        这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也不像有太多的心机。但她身上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能让人一看见就产生一种安静下来的感觉。

        谢三心中饱满的杀机,此刻也突然变得不确定了,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催眠了似的。

        “大叔,下雨天你还来钓鱼啊?”紫荷端着洗衣盆,终于走到了谢三边上。

        “不错。”谢三的目光闪烁着,努力想重新寻回心中的杀机。

        “大叔,你怎么没往鱼钩上放饵?”紫荷灿烂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晶莹的编贝。

        “有时候,你不用放饵,鱼自己就会上钩。”谢三不知为何也微笑起来。

        “是吗?”“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家少爷。”谢三努力收起笑容,阴郁地说。

        “你认识我们家少爷?”“他最近刚拜我为师。”“哦,他怎么没跟我说。”紫荷扑楞着眼睛,迟疑地看着谢三,“您贵姓?”“姓谢。”“谢师傅,你也在衙门里做事吗?”“以前在衙门里呆过。”谢三顾左右而言他。

        “哦。”紫荷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洗起衣服来。

        谢三看了紫荷一眼,一把雪亮的短刃慢慢地从袖管里滑了出来。

        紫荷忽然又抬起了头:“谢师傅,你觉得我们家少爷怎么样?”短刃又滑进了袖管。

        “他很聪明,不过有弱点,所以要成为顶尖高手很难。”谢三似笑非笑。

        “那该怎么办?”紫荷看上去很紧张。

        “办法有,不过需要你帮忙。”谢三意味深长地看了紫荷一眼。短刃又慢慢地滑出袖管。

        “怎么帮?”紫荷诚恳地注视着谢三,好像已经完全信任了他。

        谢三沉默了片刻,越努力,心中的杀机却反而越少。短刃又慢慢地滑进了袖管。

        “算了,这件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做吧。”谢三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紫荷回到陈府的时候,陈溪桥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愣。

        刚才,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在梦中,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谢三手中的木偶,正在他的操纵之下,将一把利刃刺进了紫荷的胸口,任他怎样挣扎,怎样呼喊都不能摆脱。

        他出了一身冷汗。

        浑身湿透的紫荷正端着洗好的衣服走了进来。

        陈溪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醒了?”紫荷在长廊里拉起一条绳子,将衣服一件一件挂了上去。

        “嗯。”陈溪桥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知道刚才我在河边遇到了谁?”紫荷故弄玄虚地问。

        “谁?”“你师傅。”紫荷挂完衣服,坐到了陈溪桥的身边,“这个老头真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到河边钓鱼连鱼饵都不带,还说你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我师傅?”陈溪桥一下子警觉起来。

        “是啊,他还说他姓谢。”“什么?姓谢?!”“嗯。”紫荷点了点头。

        陈溪桥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对紫荷说:“记住,以后再见到这个老头,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为什么?”紫荷不解地问。

        陈溪桥没有搭理紫荷,匆匆沿着门外的长廊向远处走去。

        看着陈溪桥的背影,紫荷不禁喃喃自语:“姓谢?……姓谢?……谢三!?”

        谢三还在溪水边上,拿着一根没有鱼饵的渔竿钓着鱼。

        陈溪桥怒气冲冲向他走来。

        “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你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陈溪桥对着谢三吼。

        谢三毫不为意,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你实在太弱了,这个游戏我已经玩得没劲了,所以想帮你个忙,杀了那女人。”“如果你杀了她,我们之间的游戏就结束了!”陈溪桥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

        “是吗?”谢三不屑地笑了笑,“其实,即使我不杀她,有朝一日你自己也会动手杀她的。”“不可能!只有你这样的疯子才会干这种事。”“你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吗?”“我是!。”陈溪桥斩钉截铁地说,心里却已经不敢确定。

        “好吧,那么正常人,”谢三的语气愈发嘲讽了,“你现在说说,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你对庞小呆的了解是不是增加了?”“是。”陈溪桥黯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新发现?”“杀人的感觉太脏了。庞小呆出身大户人家,有洁癖,一定无法忍受这种肮脏的感觉。”陈溪桥梦游似的说,好像他真的已经变成了庞小呆,“所以每次杀完人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在里面洗一整天的澡,去重新寻找干净的感觉。”“还有呢?”陈溪桥努力定了定神:“我想,洗澡的时候也一定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既然你对他已经这么了解了,为什么还不去对付他?”谢三的手一抬,真的有一条鱼咬住了没有鱼饵的鱼钩,被钓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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