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太阳升起之前,土耳其军阵营响起了由笛子、大鼓以及军号演奏的乐曲。从英吉利城墙前敌阵开始的奏乐,迅速蔓延至普罗旺斯、意大利、阿拉贡城墙前一带。乐曲号令攻击,这一天陆上防卫线几乎全线受到了敌人的攻击。此前的两个月,敌人发动了五次攻击,但每次要么针对意大利或者普罗旺斯城墙,要么就是针对英吉利或阿拉贡城墙,涉及全线的攻击还是第一次。
城墙的内侧也响起宣布防卫战总动员的警钟。城内所有教堂的钟声响彻云霄时,不只是骑士和佣兵,连居民中被选为参战人员的男人们也跑步奔向事先定好的位置。负责靠海一侧防守的卡斯蒂利亚和法兰西的骑士们也加入了陆地一侧城墙的防守。他们留下的空缺,也已决定由停泊在港口的西欧商船的水手们填补。
这一天,可以从城墙上清楚地看到,有一顶略小的金色帐篷,在位于战线正中央的克斯奎诺堡垒前的地面上被高高支起。这可能是苏丹观战用的帐篷。4名大臣都骑着威武雄壮的阿拉伯战马,来到了各自负责区域的护城河畔,在马上发号施令。骑士团大团长现身城墙上,立于红底白十字的大旗旁。
敌人的总攻,由基督教徒构成的非正规军团发动的攻击打响。在此之前的两个月,正是这一军团被迫挖掘坑道和实施其他土木作业,他们的服装和武器都没有统一,从护城河畔被推入河里攻过来,是因为除了前进没有其他选择。在他们的身后,拔刀而立的耶尼切里军团士兵正等待在护城河边,如果有人因胆怯而后退的话,他们手中的大刀会毫不犹豫地斩向逃兵。
炮击暂时中断。能听到的只有敌兵发出的声音,不知是惊叫还是呐喊。无休无止大量涌入的土耳其士兵转瞬之间就填满了护城河。他们从外墙残垣断壁的间隙中穿过,被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后方的恐怖驱赶着不断前进。抵达城墙脚下的人架起事先准备的云梯,试图顺着云梯往上攀登。无法使用云梯的士兵则像壁虎一样,贴在城墙上开始往上攀爬。
防守方的应战冷静而准确。武器弹药和人都容不得丝毫浪费。必须将敌兵尽量引到近前再进行攻击。守卫堡垒的士兵们也一边几乎横着身子,一边将城墙上成群的敌兵击倒。
到了阳光的暖意增加的时候,非正规军团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他们在军号吹响的同时开始撤退,身后留下了近3 000具尸体。
顾不上死者和伤者,土耳其军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第二次攻击。这次是装备和武器均保持统一的正规军团的土耳其士兵。他们使用的攻城器可不是像云梯那样简单的东西。但这些攻城器一装到城墙或堡垒的墙壁上,防守方就立刻使用“火焰喷射器”将它们烧掉。在以正规军为对手的防卫战中,防守方使用了在陶制小坛里放入火药的“手榴弹”。没有穿戴钢铁盔甲习惯的土耳其士兵很难抵挡火焰。全身化作一团火的士兵,连自己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正因为是苏丹的正规士兵,他们不会一味地盲目袭来。作战方法保持统一,军规也遍及整个部队。而且,最可怕的是5万这一数字压倒了防守方。
敌人的旗帜插上了西班牙(阿拉贡)堡垒的消息,在城墙上迅速传开。骑士团大团长立刻率领游军,赶往西班牙堡垒。与此同时,另一份情报说,爬上意大利城墙的敌兵正与己方展开白刃战。10米宽的城墙通道上,挤满了来去匆匆的骑士们。
土耳其方面大概也看到了英吉利堡垒和西班牙堡垒之间的防守开始崩溃。他们在这里投入了耶尼切里军团的15 000名士兵。在这一带的攻击中,2万名土耳其士兵和耶尼切里的15 000名士兵都由穆斯塔法帕夏调遣。
整个战线都持续着白热化的攻防战,但还是耶尼切里军团加入的战线战斗最为激烈。标示骑士团大团长居所的红底白十字骑士团军旗,也翻卷到一角后不再飘扬。耶尼切里军团被称为土耳其军的脊梁,他们的勇猛顽强没有辜负美誉,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耶尼切里军团由土耳其统治下基督教国家的男子构成,他们都是七八岁时通过强征被迫改信伊斯兰教后,在集体生活中被培养和锻炼成战士的。这些士兵不能娶妻成家,也不允许拥有自己的房子。他们追随的只有真主安拉,以及其在地上的体现者苏丹。土耳其军精锐部队耶尼切里军团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他们没有双亲、没有妻子,只与苏丹相连的心理状态。他们有着比土生土长的土耳其人更狂热的信仰——正因为不是天生的伊斯兰教徒,他们反而潜意识里觉得必须更多、更强烈地显示自己现在是伊斯兰教徒。在伊斯兰教徒与基督教徒进行对决时,对使用他们的一方来说,这种狂热的信仰是最能有效发挥作用的。
这一天的战斗持续了6个小时才终于结束。罗得岛的城墙最终还是支撑了下来。敌军撤退后的护城河堆满了尸体。据说土耳其方面仅死者就有1万人。防守方的死者为350人,伤员多达500人。伤者中也包括安东尼奥·德尔·卡莱特。在还沐浴着阳光的护城河中,土耳其士兵开始运送死者和伤员。防守方此时没有射出一支箭。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堡垒上,刚刚结束激战的士兵们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不愿动弹。没有一个人为胜利而欢呼。
在帐篷里,面对垂头跪着的6名指挥官,苏丹苏莱曼暴跳如雷。他痛斥说,总攻失败的责任在于穆斯塔法帕夏。苏莱曼喜欢被人称为“立法者”“序的君主”,28岁的年轻人一直保持着自重,迄今为止行事慎重,正因为如此,他也确信无疑地认为这一天的总攻应会一举将胜利收入囊中。但是,在长达两个月的慎重准备之后,投入二十倍于敌方的战斗力,结果却如此悲惨。以往一直要求自己一定要和善待人的苏莱曼,此时也似乎想起了谁才是最高权力者。尽管穆斯塔法帕夏不仅是宰相,而且还是妹夫,但也无法不让他承担战败的责任。
穆斯塔法帕夏被判死罪。认为死罪太过严酷,并请求刀下留人的卡吉姆帕夏也同时被宣布为死罪。
对此,全体指挥员尽管颤抖着身体,但还是提出了异议。大家坚持主张的理由是,如果大臣中最年长的卡吉姆帕夏和宰相穆斯塔法帕夏被处死的话,战线就会崩溃。苏莱曼接受了这一理由。但是,虽然卡吉姆帕夏被允许照旧留在战线,但穆斯塔法帕夏被降职为叙利亚总督,第二天清早就离开罗得岛,带领20艘船赴任。
比苏丹年长1岁的亲信和好友、原是希腊人的易卜拉欣被任命接替穆斯塔法帕夏。虽然宰相暂时空缺,但1年之后就任宰相的也是这个易卜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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