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睡觉。我整晚和黛博拉一起躺着。她躺在我身边,枯瘦,睁着眼睛,嘴巴松开,朝着天空,仿佛要问问题。她的胸部偶尔起伏一下,有时候短促,有时候根本不动。我看着电子时钟的红色指针一点点移动,吃掉我们共同建立的生活的最后片刻。清晨悄悄溜进房里时,雷声轰隆。我听见雨下在屋檐上,沿着泄水沟流过。
我的纽约合伙人迈克尔打电话来,问他是否可以来看黛博拉,他已经动身。最后这几个礼拜,我不让他或其他人过来。黛博拉消瘦得太多,盖在被单下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的眼睛失去光彩,她看起来好像被人残忍地用骨头撑开来。我希望大家记得的她,是他们心中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
但迈克尔坚持要来,由于我们是他儿子杰克的教父母,于是我同意了。他是犹太裔,但不是个笃信的人。他知道我们是基督徒,也目睹我们的信仰之路。我们的讨论都是哲学上的、友好的,从来不曾激辩。
迈克尔在早上十点左右开车到家里,玛丽·艾伦和我正在黛博拉的房间,跟着一张基督宗教歌曲CD一起唱歌,有些是黛博拉的最爱。我出去和迈克尔打招呼,然后他、我和卡森一起回卧房。迈克尔一进门的时候,正好播到《我们站在圣地》这首歌:“我们站在圣地,我知道四周都是天使。”
歌曲传遍房间,迈克尔看看黛博拉,然后看看玛丽·艾伦。“我们就站在圣地。”他悄悄说。突然,仿佛有人踢了他腿后面,他跪下来开始哭。卡森、玛丽·艾伦和我呆,彼此看了一眼。我认识迈克尔二十年来,从来没见过他哭,歌曲结束时,他才镇定下来。他拿出一张杰克的照片,走到床边,放在黛博拉手掌心,轻轻把她的手指合起来。
“你愿意从天堂守护他吗?”他说,“当他的守护天使?”后来这件事变成一个谜,因为再也没有人看到那张杰克的照片。
迈克尔感谢黛博拉曾经为杰克做的事,她没有动或说话。他停留了二十分钟左右,我陪他到客厅,他看起来有点茫然。
我们就说了这么多,他冒着斜斜的雨躲进他的车里。迈克尔一向与信仰保持距离,丹佛说的话在我心里回荡:“黛比小姐还没完成她在世上的工作以前,是不会走的。”
现在完成了吗?我纳闷。
我从走廊赶回去告诉黛博拉迈克尔的事。虽然她依旧沉默,但我知道她听得见。她的脉搏现在非常微弱,她的呼吸仅剩不规则而浅的喘气。我躺下来,用手臂环绕着她,等待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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