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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

        庇卡第山坡下面,福斯—勒波兹森林里住着一只很漂亮的大狼,红红的大眼睛,一身黑毛。这只狼的名字叫德尼。它最喜欢的消遣是看着从维勒达弗雷镇开来的汽车加大油门冲上亮光闪闪的陡坡。有时,一阵骤雨会把大树的茶青色倒影投射在陡坡上。夏天的晚上,它也喜欢在矮树林里游荡,一心想撞见那些情人七手八脚地忙着解开横一条竖一条的松紧带——遗憾的是,我们这年头,内衣上缀满了这类玩意儿。它以哲人的态度观察这些努力的结果。有时倒是能解开;等到被动的那一方如俗话所说半推半就入了彀,它便摇摇头害臊地走开了。德尼出身世家,是头有教养的狼,平时就只吃草和蓝色的风信子;秋天加上一些精选的蘑菇,到了冬天,有时也从公司的黄色运货卡车上顺手牵羊捞几瓶牛奶凑合着喝喝。它讨厌牛奶的那股腥味,从十一月份到来年的二月份这段期间它的胃袋可真是大受委屈了,所以也怪不得它要怨天怨地。

        德尼和邻居间相安无事,因为它们根本不知道有它这么一个邻居,这都是它素性谨慎的缘故。好多年前有一位淘金者在这儿挖了一个小小的洞穴,德尼现在就在这洞里栖身。那位没有希望的寻金者一辈子时运不济,到头来明白自己是肯定碰不上那“黄澄澄的篮兜”(路易·布斯纳尔(路易·布斯纳尔,十九世纪末作家,著有《圭亚那的鲁宾逊》和《金田的海盗》等历险小说。)的书里的说法)了,于是决心晚年至少要在这气候宜人的地方挖些洞,这样纵然一无所获,却能过过那种莫名其妙的瘾。德尼在洞里给自己拾掇出一个舒适的藏身之处。年复一年,日积月累,洞里摆满了它在马路上——那儿常发生交通事故——拾来的汽车轮罩、螺帽等装饰品。它酷爱机械,喜欢观赏自己的陈列品,梦想有朝一日能装备起一个车间来。它用四根铝合金杆架起一个箱子盖,权充桌子;一辆旧阿米尔卡汽车一头轧在一棵粗壮的法国梧桐树上,它用车上的几张皮椅子拼成一张床,用两个轮胎做了一对豪华的镜框,把它久久思念的双亲的肖像挂在镜框中。所有这些摆设,跟当年那位淘金者收罗的较为普通的家什放在一起,倒也挺相配的。

        八月的一个美好的夜晚,德尼迈着小碎步在饭后百步走。满月把清辉洒在树叶上,勾勒出地面上错落有致的阴影。德尼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放射出阿尔博瓦葡萄酒般悦目的宝石光泽。它快到橡树附近平日散步的终点时,鬼使神差撞着暹罗术士(他的真名实姓是艾蒂安·庞普勒)和褐发女郎莉塞特·佳舒。她是格鲁奈饭店的女招待,被术士骗到福斯一勒波兹森林里来的。莉塞特第一次穿崭新的“厄勃塞雄”(此词有纠缠不清之意。)紧身褡。由于这一小小的细节——暹罗术士花了六个小时才扯破她的内衣——才引出德尼深夜和他们相遇这段故事。

        活该德尼倒霉,情势对它极为不利:那时已是子夜,暹罗术士异常烦躁;周围驴耳朵、狼脚杆和白兔子(作者想象出来的三种植物。)长得十分繁茂。最近一些时候以来,每当出现奇异的变狼现象——或者说咬狼现象,我们一会儿就会读到一时,这三种植物是必不可少的。暹罗术士因半路上杀出个德尼十分懊恼;其实德尼谨小慎微,已经道过歉走开了,但是莉塞特没有遂那术士的心愿,他那过剩的精力,不论以何种方式总得要发泄出去,所以他向无辜的大狼扑上去,在它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德尼痛得尖叫一声飞奔而去。它回到洞里,觉得疲乏不堪,倒头沉沉睡去,一夜做梦睡不安稳。

        这次遭遇,它渐渐淡忘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同小异。秋天来了,九月的大潮具有使树叶变红的奇特功能。德尼肚子里填满了伞菌、牛肝菌,有时它也吃菌托上不易看清的盘菌,但像躲瘟疫似的躲开难以消化的牛舌草。现在,到了晚上,小树林里的游人很快就走光了。德尼早早地上了床。然而,它似乎休息得并不好,夜里尽做噩梦,醒来时嘴里黏黏糊糊,四肢瘫软无力。它甚至对机械的热情也减退了。有时大白天它也犹如在梦中,一只脚爪捏着纱团擦拭起灰绿色的黄铜零件来有气无力的。它越来越休息不好,而且由于找不到原因,心里挺纳闷。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里,它忽然从梦中醒来,浑身发烧,冷得发抖。它揉揉眼睛,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忽冷忽热的,它想找个亮儿。它很快把漂亮的车灯接上电流。这车灯是几个月前,它从翻倒在路旁的梅塞德斯牌汽车上捡来的。耀眼的灯光照亮了穴的各个角落。它跌跌撞撞地走到挂在梳妆台上的后视镜前面。使它吃惊的是,它竟然用两只后脚站立了起来——可是当它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时,它就更为惊讶了:圆圆的小镜子里,对着它的是一张白皙没毛的奇怪的面孔,只有那一对漂亮的红宝石眼睛使人想起它的本来面目。它含糊不清地嚎叫一声,往自己的身子望去,这才明白了周身彻骨寒冷的根由。它一身丰满的黑毛不见了,镜子前站立着一个难看的人体——就跟平常它老是笑话他们那种笨拙性交方式的人没什么两样。

        事不宜迟,德尼跑到大箱子前,过去它在出交通事故时拾来的各色衣服都胡乱放在里面。它出于本能地挑了一套高雅的灰底白条西服,配上香木色衬衣和一条波尔多领带。它一穿上衣服——它居然能穿得这么周周整整,就连自己也感到挺惊奇——就觉得身上舒服多了,牙齿也不打战了。这时,它那发狂的目光落到散失在窝铺周围的一小堆黑毛皮上。它为失去的容貌痛惜不已。

        它好歹使自己镇定下来,试着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它从以前读过的书中获得了不少知识,事情似乎挺清楚:暹罗术士是个狼人,而它德尼被狼人咬了一口,刚刚转化成了人。

        一想到它将不得不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它的第一个感觉是惊骇。在人群中间做人要冒什么样的危险啊!想起庇卡第山坡上司机们日夜不停、徒劳无功的斗争,它已经领略到那种残酷生活的象征性的意味。而这种生活,不管它乐不乐意,是非过不可的了。于是,它思索了一番。如果书上说的话没骗人,它变成人的时间将是短暂的。那么,何不趁此机会到城里去逛一趟呢?说到这里,应该承认这会儿大狼又想起了在树林里隐约看见的某些场面,而且引起了和过去迥然不同的反应。它无意中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发现舌头倒还是和过去一样尖。它在后视镜前仔细打量自己的模样。它的相貌倒并不像它担心的那般丑陋。它张开嘴,发现上颚还是乌黑的,耳朵或许仍然稍长一点,有点毛茸茸的。但是它在小球面镜里看见的相貌——椭圆的脸、无光泽的肤色、洁白的牙齿——在它见到过的那些人中间似乎也算得上仪表不俗了。总之,既然已经势成骑虎,最好还是顺势而行,切实为前途筹划一下吧。谨慎的习性使它在出门前找出一副太阳镜。必要的时候戴上它可以遮住眼珠闪烁的红光。它还带了一件雨衣,搭在胳膊上,果断地走到门口。一会儿工夫,它就来到马路旁边,随身带了一只轻便提箱,大口吸进早晨的空气,但那空气似乎毫无芳香的气味。远远开过来一辆汽车,它果断地竖起拇指。它挑选的是去巴黎方向的汽车。它从平日的经验得知汽车很少在爬坡时停车,通常是在下坡时停车,因为重力原理,下坡时汽车容易起动。一个不慌不忙的人见它翩翩的风度,很快让它舒舒服服安顿在司机右边。它睁开炽热的眼睛看着这陌生的大千世界。二十分钟后,它在歌剧院广场下车。这天风和日丽,熙熙攘攘的车流维持在交通阻塞的限度之内。德尼大胆地走到人行横道线中间,踏上通往斯克利柏旅馆的林荫道。它要了一间带浴室、客厅的房间,把箱子交给侍者,立刻上街买自行车去了。

        上午仿佛是在梦中度过的。德尼眼花缭乱,不知道把自行车往哪儿骑才好。它内心深处隐隐感到渴望能找到一只狼好咬它一口。但是它认为找一个牺牲品实非易事,还是不要过多受那些论著里写的东西的影响为好。它知道如果运气好,它能接近植物园里的动,但是它要把这个机会留到身体上熬不住的时候。新自行车吸引了它的全部注意力。这镀镍的玩意儿把它迷住了,不仅如此,回窝的时候还要仰仗它哩。

        中午,德尼把车子放在旅馆门口。看门人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们见德尼衣冠楚楚,特别是有着那么一对红宝石似的眼睛,连个屁也没敢放。德尼心情愉快,开始物色一家饭馆。它找到一家门面整齐、又不大引人注意的饭馆。人太多了,它还是不大习惯。尽管它的知识面很广,还是担心举止间会流露出一些土气来。它要找一个人少的座位,侍者连忙过来招呼。

        德尼哪里晓得看起来这么安静的饭馆,这一天却是歇弗纳·朗波利丹俱乐部月会的日子。因此它吃到一半时忽然看见拥进来一队举止活泼、细皮白肉的绅士。他们一下子占了七张四个座位的桌子。骤然见到来了这批食客,它的脸色便沉下来了。果然不出所料,领班彬彬有礼地来到桌前。

        “先生,非常抱歉,”这个下巴又光又肥的人说,“您能赏脸让那位小姐来和您同桌进餐吗?”

        德尼扫了那位小姐一眼,脸色舒展开来。

        “我非常高兴。”它欠欠身说。

        “谢谢,先生。”这尤物说话像奏乐,确切地说像音乐剧的声音。

        “您要是谢我,”德尼接着说,“那我当如何呢?”言下之意当然是说该谢谁。

        “那大概得谢谢老天爷喽。”妙人儿说。

        她随即让手提包滑落下去,德尼没等包落地就把它抓住了。

        “嗨!”她惊叹道,“您的反应可真不同一般哪。”

        “喔!”德尼赞同说。

        “您的眼睛也不同一般,”五分钟后,她补充说,“使人想起了……”

        “嗯?”德尼说。

        “石榴石。”她终于想起来了。

        “是战争。”德尼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想说,”德尼进一步解释说,“我原以为您会提红宝石,见您说石榴石,我就推断出定量配给,又马上根据因果关系推断出战争。”

        “您是政治学院出来的?”轻佻的褐发女郎说。

        “出来了就不想回去喽。”

        “我觉得您很有魅力。”这女子献媚说。这种女郎常常失去她的贞操,这是我们私下说说。

        “我想说您也一样。”德尼恭维说。

        它和她双双离开饭馆。这荡妇告诉狼人说她在附近的“榨光钱旅店”有一间漂亮的房间。

        “走,看看我的日本戳子(戳子可指邮票,但也有身体上的花纹的意思。)去。”她凑在德尼的耳朵边低声说。

        “不怕人看见吗?”德尼问,“您丈夫、兄弟或者您的别的什么亲戚不会恼火吗?”

        “我可以说是个孤儿。”她用尖尖的食指挤出一滴泪水呜咽说。

        “真遗憾!”她漂亮的伙伴彬彬有礼地说。

        它跟她来到旅馆时,似乎发觉职员特别心不在焉,那么多使人昏昏欲睡的红绒布帐幔,同它下榻的那家旅馆大不一样。不过,上楼时它看见那美人的长袜,接着又看见她的腿肚子。它想多见识些,让她先上六级楼梯,待看够了,它才急匆匆地跟上去。

        想起要和一个女人通奸,那滑稽之处的确使它犯了踌躇,但是想一想福斯—勒波兹森林的情景,它的迟疑便一扫而光了。它马上发觉自己是在亲身实践眼睛看到过的那些知识。美人儿一个劲地想叫想嚷,她要用叫唤声说明她舒服得如上云端,老实巴交的德尼对风月场中的事儿毫无经验,根本不理解她耍的手腕。

        它刚从一种类似昏迷的状态中醒过来——这滋味同它过去体验的颇不一样——忽然听见钟响。它坐了起来,看见女伴撅起屁股(恕我冒昧),匆匆忙忙地在它上衣兜里乱翻,不由得激动得脸色也变白了。

        “您找我的照片吗?”它突然说,自以为猜着了。

        它心里正在美滋滋的,可是从分成两部分的半球的惊跳中,明白自己猜错了。

        “嗯……呃……是的,亲爱的。”那可人儿弄不清它是在开玩笑还是her(俄文:不是开玩笑。)。

        德尼把脸一沉,下床去检查它的钱包。

        “原来,您是莫里亚克(法国作家、记者。)先生书里写的干卑劣勾当的下贱女人,”它径直说,“简直是个野鸡!”

        她反唇相讥,说它叫人讨厌,她瞧不上它,她不会白白让这么个家伙糟蹋。但是狼人眼睛里的凶光使她语塞了。德尼眼眶里发出两道红色光柱,直射到褐发女郎的眼球上,使她毛骨悚然。

        “请你穿上衣服,马上给我走!”德尼说。

        它灵机一动,以嚎叫一声来增强效果。它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灵感。

        尽管它没有经验过,可这声嚎叫异常恐怖。

        这位小姐吓得心惊胆战,悄悄地穿上衣服,动作快得很,钟还没有敲完十二下,她就穿好了。剩下德尼自己,它大笑起来。它体验到一种邪恶、激动的感觉。

        “这是报复的滋味。”它品味着大声说。

        它整整衣装,把该洗的地方擦洗一下,便离开了旅馆。天黑下来了,林荫道上灯火辉煌。

        它走了不到两米,见有三个人向它走来。他们穿着略显鲜艳的服装,帽子太新,皮鞋太亮。他们把它围在中间。

        “可以同您谈谈吗?”三人中最瘦的那个暗绿色脸膛小胡子说。

        “谈什么?”德尼觉得诧异。

        “别装蒜!”另一个红脸大块头说。

        “请进这里边说……”他们从一家酒吧门口经过时,那暗绿色脸膛的汉子提议说。

        德尼走进酒吧,仍然莫名其妙。到这时为止,它觉得一切都蛮有趣。

        “你们桥牌吗?”它问那三个人。

        “你是需要打打。”红脸汉子阴沉地说,他好像窝着一肚子火。

        “相好的,”他们一进酒吧,那暗绿脸膛的汉子说,“您刚才对一位姑娘很没礼貌。”

        德尼哈哈大笑。

        “混蛋,他还笑,一会儿要他哭。”红脸汉子说。

        “您听着,我们关心这姑娘。”

        德尼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你们是鸨儿。”它说。

        三个人猛地站起来。

        “别找碴儿!”大块头威胁说。

        德尼看着他们三个人。

        “我要发火了,”它从容不迫地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可是我意识到了这种感觉。书里是这样写的。”

        这三个人好像有点狼狈。

        “你别以为我们怕你,无赖。”红脸汉子说。

        第三个人不大说话。他捏紧拳头冲上去。眼看拳头要落在德尼下巴上,它闪身躲过,顺势抓住来人手腕一捏,只听见咔嚓一声响。

        一只酒瓶落到德尼头顶上,它眨眨眼睛向后退。

        “看我们不把你揍扁。”暗绿脸膛汉子说。

        酒吧里的顾客早已走光了。德尼纵身从桌子和大块头脑袋上蹦过去。大块头惊得目瞪口呆,但是他顺手抓住福斯—勒波兹树林那位独居者穿麂皮鞋的一只脚。

        接着是一场小小的混战。战斗结束时,德尼照照镜子,它的脖子被抓破了,脸颊上拉了一道口子,一只眼睛变成了靛蓝色。它麻利地把三具瘫软的身体推到长椅子下面,略略整整衣服。它的眼光忽然落到一架挂钟上。十一点了。

        “糟糕,”它想,“我得撤了!”

        它赶快戴上黑眼镜,跑到它住的那家旅馆。它满腔怨愤,但是时间紧迫,必须马上出发。

        它付过房钱,提起箱子,跨上自行车,像戈比(戈比(1919—1960),意大利著名的自行车运动员。)一样飞奔而去。

        德尼骑到圣克鲁桥时,一个警察把它拦住了。

        “您的车没车灯。”这个和许多别的人没什么两样的人说。

        “嗯?”德尼问,“那又怎么呢,我能看见。”

        “不是您看不看得见,”警察说。“为的是让别人看得见您,要是您出了车祸呢?嗯?”

        “啊?”德尼说,“是的,不错。可是灯怎么个弄法呢?”

        “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警察说。

        “听我说,”德尼说,“我真有急事,没工夫开玩笑。”

        “您想违章罚款?”讨厌的警察说。

        “您真讨厌。”狼跨在车子上说。

        “好,您违章了。”难看的平脚板说。

        他掏出一个跳舞会上用的小本子及一支圆珠笔,头低下了一小会儿。

        “叫什么名字?”他抬起头说。

        接着,他吹起哨子来,因为他看见德尼骑着自行车在远处如飞似的冲上陡坡。

        德尼使足劲蹬车,车子风驰电掣地向前冲,马路上的人目瞪口呆让道,眨眼之间它就爬上圣克鲁山坡。它穿过裸露街——这名字很有点影射那些在圣克鲁公园里游荡的色情狂的意味——旁边的城区,向左转朝黑桥及维勒达弗雷骑去。它在这高贵的居民区露面,从卡巴絮饭店门口经过,意识到身后一阵骚动。它加快速度,突然冲到一条林间小道上。时间紧迫,蓦地远处钟敲十二点。

        钟刚敲第一下,德尼就感到事情不妙,它已经蹬不稳踏脚。它的腿似乎缩短了。然而,它仍然在皎洁的月光下借着冲劲爬上石头土道,它瞥见自己的影子——长长的脸,竖耳朵——立刻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因为狼骑自行车是骑不稳当的。

        所幸,它身子刚着地,两腿一蹬就跳到矮树丛里,警察局的摩托车稀里哗啦撞在地上的自行车上。摩托车手伤了一个翠丸,随后听觉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九。

        德尼刚恢复狼的原形,一边小步向它的住处跑,一边问自己,在当人的那会儿,哪里来的那股子疯狂劲。它原本那么温驯、平和,却竟会看着自己那良好的道德原则、敦厚的品行抛到九霄云外。它那股报复的怒气,后果已经表现在马德莱纳的三个鸨儿身上,其中一人在警察总局风化处签了名(暗示这三个人是便衣警察,所以下文说替真鸨儿洗刷。)——我们要赶紧说明事实真相,好替真鸨儿洗刷——它觉得既不可思议,又很迷人。它摇摇头。暹罗术士咬它这一口真是作孽。它想,所幸痛苦的变化人身只限于月亮天。但是这次变化给它心里留下了点东西——潜伏的莫名怒气、报复的愿望不断地折磨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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