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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时空之轮第九季第三十九章 在萨马拉的遭遇

第三十九章 在萨马拉的遭遇

        守在门口的白袍众并没有特别注意乌诺和奈妮薇,只是用冰冷猜忌的目光把他们迅速审视了一遍。太多的行人让别的任何监控手段都变成了不可能,另外,那些穿鳞甲的士兵应该也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奈妮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走进城门。她的巨蛇戒和岚的大戒指都放在她的口袋里——这件超级低胸的裙装让她无法把它们挂在脖子上——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圣光之子也许能凭着直觉找出被白塔训练过的女人。当那种冰冷无情的目光离开她的身体时,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她将围巾重新披好之后,那些士兵也就不再注意她了。乌诺的眼光可能帮助他们将视线转回到白袍众身上,但这个男人并没有权力摆出这副架势,这是奈妮薇自己的事。

        再一次裹好围巾,奈妮薇把它的末端系到了腰上,这样做让围巾下面露出来的胸部线条比她希望的要清晰许多,而且还是有一点乳沟没法遮住。不过这已经让她的穿着改进了不少,至少她不必再担心围巾会滑下来。如果天气不这么热就好了,应该很快就会转凉了吧!毕竟两河就在不远的北方。

        乌诺耐心地等待着奈妮薇把衣服整理好。奈妮薇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只因为礼貌,他那张带着伤疤的脸看上去有些过于充满耐心了。最后,他们一起走进萨马拉,走进一片混乱。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各种噪音,让奈妮薇分辨不出任何声音。人们拥挤在粗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从石板屋顶的酒馆到茅草屋顶的马厩,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行人。这里有许多喧闹的客栈,门前挂着只写着店名的招牌,比如“蓝牛”、“舞蹈鹅”。也有只有图画、没有名字的店铺招牌:一把小刀和一把剪子、一匹布、一个金匠的天平、一把理发匠的剃刀、一只壶、一盏灯,或者是一只靴子。奈妮薇能看见像安多人一样的白皙面孔和像海民一样的黝黑面孔,有些很干净,有些很肮脏。高领的外套,低领的外套,无领的外套。单调或鲜亮的衣色,朴素或有着刺绣装饰,破旧的和崭新的,熟悉的或完全陌生的样式。一个留着黑色叉状胡须的男人身着朴素的蓝色外套,胸前挂着一条银链。两个男人,男人,在每只耳朵后面都留着一根黑色的发辫!发辫还一直垂到了肩膀后面。他们的红色外衣袖子和一直到大腿的折筒靴腰上缀着许多黄铜小铃铛。无论这两个人来自什么地方,他们绝不是傻瓜,他们黑色的眼睛像乌诺的一样凶狠又锐利,背上各背着一把弧形的剑。一个赤裸着胸膛的男人系着一条亮黄色的宽腰带,皮肤比老树更加黝黑,两只手掌上刺着杂乱的文身,虽然他既没耳环也没鼻环,但他一定是一名海民。

        这里的女性同样是风貌迥然,她们的发色从鸦黑色一直到接近白色的浅黄,或者结着辫子,或者扎成马尾,或者披散着头发,或者剪短,长度则从肩至腰不等。裙子有破旧的羊毛裙、细密的亚麻裙和闪亮的丝裙。衣领有顶到下巴的蕾丝领,有刺绣领,还有完全像奈妮薇身上这套裙装一样的低胸领。奈妮薇甚至看见了一名古铜色皮肤的阿拉多曼女子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红色长裙,袍子的领口一直齐到了脖颈,而那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奈妮薇很想知道,这名女子在天黑之后能有多安全,或者像现在这种大白天,她会不会是安全的。

        偶尔经过的白袍众和士兵也完全淹没在这片拥挤的人群中,要像其他人一样奋力为自己争取到行走的空间。牛车和马拉的大车在这些胡乱交叉的街道上只能缓缓地蠕动,轿夫们挤撞着穿过人群。不时会有一辆涂漆的马车由四匹或六匹头插羽毛的马拉着,艰难地向前挪动,马车随行的扈从和戴钢盔的卫兵则徒劳地想为马车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拿着长笛、扁琴和筝的乐手们,变戏法的或是杂技演员在每一个街角进行他们的表演——他们的演技完全不会让汤姆或查瓦那兄弟担忧——通常还会有另一个人在他们身边捧着帽子,负责收取路人的赏钱。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到衣衫破烂、满身污秽的乞丐,抓着路人的衣袖,伸着脏兮兮的手。托着装有针线、缎带、梨子等各种商品的小贩在四处穿行、叫卖着,但他们的喊声也完全被人潮的喧嚣声吞没了。

        乌诺将奈妮薇拉进一条虽然好不了多少,但至少狭窄一些人潮也相对稀疏的街道。这时奈妮薇的脑子已经完全转晕了,在这一片拥挤之中,她早已经从走在乌诺前面变成亦步亦趋地跟在这名大汉身后。她停下来抚平在人群中被挤乱的衣服,这里比外面要安静一点,没有街头艺人,小贩和乞丐也更少。乞丐们总是会躲开乌诺,即使他扔了几枚铜子儿给一群谨慎小心的小孩,也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奈妮薇觉得这不该怪他们,乌诺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半点……仁慈。

        虽然这座城镇的建筑只有两层到三层,但簇拥在这么狭窄的街道两侧,它们仍然让人有一种压迫感。整座街道都被建筑物的影子遮住了。不过现在阳光还很充足,要几个小时之后才会黄昏。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赶回去参加演出,实际上,演出很可能已经是不必要的了,如果运气好,他们在日落时就能得到一条驶往下游的船。

        当另一名夏纳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奈妮薇愣了一下。那个人同样是背上背着一把剑,头顶被剃光到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发髻,他的年纪顶多只比奈妮薇大一两岁。乌诺立刻就为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和解释,但脚步并没有放慢。

        “和平眷顾你,奈妮薇。”拉冈说,他黝黑的脸颊上有一块白色的三角形伤疤,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他的面孔仍然像岩石一样冷峻。奈妮薇从没遇到过一名温柔的夏纳人,温柔的男人在边境国都活不久,温柔的女人在那里同样也活不下去。“我记得你,你的头发颜色改变了,对吧?没关系,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安全地去见马希玛,再去你要去的任何地方。但一定要记住,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塔瓦隆。”周围并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但拉冈还是放低了声音:“马希玛认为白塔要控制真龙大人。”

        奈妮薇摇了摇头。另一个打算照顾她的傻瓜,不过至少他没有想和她聊天。以奈妮薇现在的脾气,即使拉冈只是和她谈谈炎热的天气,奈妮薇也会恨不得立刻抛给他几句难听的话。奈妮薇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敷了一层液体,在这种天气里披上一条羊毛围巾,当然会有这种结果。她忽然记起那个独眼男人曾经说过拉冈对她舌头的看法。她不觉得自己曾经多瞥过拉冈一眼,但现在那名年轻的夏纳人已经躲到了乌诺的另一边,还小心地瞥了她一眼。男人!

        街道变得更狭窄,两侧的建筑物却没有相对变小,他们经常只能看到建筑物的背面——由粗糙的灰色墙壁围住的小院子。最后他们转进一条宽度仅能容下他们三个并肩而行的小巷,在巷子的尽头,一辆经过油漆和镀金的马车被身穿鳞甲的男人们围绕着。在他们和那辆马车之间,有许多人闲待在巷子两侧。他们穿着各种样式的衣服,其中大多数人的手里拿着棍棒、长矛、刀剑之类与他们的衣服同样杂乱的武器。他们的样子很像是一群街头流氓。但两名夏纳人都没有放慢脚步,所以奈妮薇也没有。

        “前面那些街道里全都是一些该死的傻瓜,想要透过该死的窗户看马希玛一眼。”乌诺对奈妮薇耳语道,“进去的惟一办法是从后面。”当他们靠近那些人的时候,乌诺闭上了嘴。

        这些人之中有两个是戴着有檐钢盔、身穿鳞甲短外衣的士兵,他们的腰间佩着剑,手里拿着长矛。但真正向刚走来的这三个人投去怀疑目光并开始握紧武器的反而是其他的人,这些人的目光很令人感到烦扰,太虔诚了,几乎是一种病态的狂热。只有这一次,奈妮薇宁愿看到那些男人用真正男人的眼光去看她,这些男人根本不在乎她是个女人还是一匹马。

        乌诺和拉冈一言不发地从背上解下了大剑,连同他们的匕首一起交给一名圆脸男人。看那个男人身上的蓝色羊毛外衣和裤子,奈妮薇觉得他应该曾经是一名店铺老板。衣服的质料很好,而且也算干净,但被磨损得很厉害,上面又布满了褶皱,仿佛那个胖男人在最近一个月里一直是穿着它睡觉的。他显然认出夏纳人,虽然他对着奈妮薇皱了一会儿的眉头(尤其对着她腰间的小刀),最后胖男人一言不发地向石墙上的一道窄木门点点头。这也许是这帮人一直到现在最明显的一种表示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说过一个字。

        墙的另一边是一座小院子,铺地的鹅卵石缝隙里长满了杂草。院子后面是一座高大的三层淡灰色石砌建筑,有着宽阔的窗户和雕刻着卷曲花纹的屋檐和山墙,屋顶上铺着暗红色的瓦片,这一定是萨马拉最好的一座房子。一等院门在背后被关上的时候,拉冈低声说:“有人想要杀死先知。”

        奈妮薇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拉冈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的武器会被收走。“但你们是他的朋友,”她表示反对,“你们一同追随兰德到了法美镇。”奈妮薇不想叫兰德什么真龙大人。

        “所以我们才能该死的被允许进来。”乌诺冷冷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们并不赞同那些……那位先知所做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立刻转回头看了院门一眼,仿佛担心有人窃听。奈妮薇能够明白他这样做所代表的含意。先知并不是原先的马希玛,而乌诺显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舌头。

        “只要说话小心些,”拉冈对奈妮薇说,“你应该能得到你想要的帮助。”奈妮薇点点头,显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只要别人的忠告有道理,她不会固执地反对,虽然拉冈并没有权力这样对她说。但拉冈和乌诺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奈妮薇很想把这两个家伙与汤姆和泽凌一起塞进麻袋里狠狠地抽上一顿。

        这算是幢好房子,但它的厨房里却积满了灰尘。除了一名骨瘦如柴的灰发妇人之外,里面也没有任何人,她的灰色裙子和白围裙是奈妮薇视野里惟一干净的东西。那名老妇人磨着牙齿,在一座大石壁炉中点起的一小堆火上熬着一锅汤。奈妮薇一行人经过时,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两只被撞凹的锅子挂在可以挂二十只罐子的钩子上,宽大的桌子上,一只蓝漆托盘里放着一只缺口的陶碗。

        厨房外面的走廊里装饰着一些还算精美的壁挂。奈妮薇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对各种装饰品有了一些鉴赏品味。壁挂上绘着的宴会与猎捕鹿、熊和野猪的场景只能算是翔实,绝对不能说是优秀。墙边上还摆放着许多椅子、桌子和柜子,这些家具涂着有红色斑点的黑漆,上面嵌着珍珠贝。壁挂和家具上也都是尘土。红白两色的地砖只是用扫帚约略地扫过一遍,涂着石灰的高天花板在角落里全都是蜘蛛网。

        奈妮薇在走廊里没有见到别的仆人,其实她没有见到任何人。直到他们走到一个敞开的门口,才在门外看见一名身材瘦削的人坐在那里。那个人穿着一件对他来说有些太大的肮脏红丝外套,以及同样肮脏的衬衫和破烂的羊毛长裤,他的一只破靴子在靴底上有个大洞,另一只靴子的靴尖上露出了他的脚趾。看见三个人走过来,他举起一只手,悄声说道:“光明照耀你们,颂扬真龙大人之名。”他这样说的时候仿佛是在问一个问题,躁怒的神情扭曲了他那张跟他的衣服一样肮脏的窄脸,话说回来,大概他平常就是这种态度。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以询问的语气说出来的:“先知现在不能被打扰?他很忙碌?你们必须要等一会儿?”乌诺耐心地点点头,拉冈靠在了墙上,他们以前肯定来过。

        奈妮薇不知道自己对这名先知可以有怎样的期待,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绝对没料到他是个猥琐的家伙。那锅汤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甘蓝和马铃薯,这绝不该是一个在整座城市中呼唤雨的人所吃的食物,而且他只有两名仆人,而且肯定还是从城外最破烂的棚屋里找来的。

        那名皮包骨的卫兵(他并没有武器,也许他也没有得到信任)并没有阻止奈妮薇走到能看见门里的位置上。奈妮薇从没见过像房里那一男一女这么不相称的两个人。马希玛甚至连他的顶髻都剃掉了,他穿着朴素的棕色羊毛外套,上面有许多褶皱,但还是相当干净,虽然脚上的一双齐膝高的靴子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深陷的眼眶让他永远不变的悻悻然表情看起来像是怒容,褐色脸颊上的苍白三角形伤疤几乎与拉冈的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岁月流逝而稍显黯淡,位置也比较接近发际。那名女子穿着一件精致的绣金蓝丝裙,应该是将近中年,尽管鼻子有些长,相貌依然称得上可爱,被一顶简单的蓝色网帽拢住的黑色头发一直披到她的腰际。但她戴着一串粗大的镶嵌着火滴石的金项链以及与之相配的手镯,她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宝石戒指。马希玛似乎正在控制着自己不要扑出去,脸上已经露出龇牙咧嘴的凶狠表情,而那名女子则保持着优雅而矜持的姿态。

        “……那么多人在追随你,”女人在说话,“当你到达的时候,命令就已经飞过了城墙,人们无法保全他们的生命和财产——”

        “真龙大人已经打破了所有法律的束缚,所有对于凡间男女的束缚。”马希玛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与虔诚,而不是愤怒,“预言中说,真龙大人会打破所有束缚的链条,就是这样,真龙大人的光辉会庇护我们对抗暗影。”

        “威胁这里的不是暗影,而是小偷、扒手和强盗。有许多追随你的人相信,他们能毫无代价地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公正存于未来,存于吾等转生之时,关心这个世界的俗事毫无意义。不过,如果你想要提早得到公正的话——”他轻蔑地弯起了嘴唇,“那就这样吧!从今天开始,偷窃的男人将被砍掉右手,伤害或凌辱妇女,以及犯下谋杀罪行的男人将被吊死,偷窃或谋杀的女人要受到鞭刑。如果任何人指控某人,并且能找到十二个人表示认同,罪行即告成立。就这样吧!”

        “当然,就依你说的。”那名女子喃喃地说道,面容依旧保持着端庄冷漠,但声音却在动摇。奈妮薇不知道海丹的法律是怎样的,但她认为法律不应该如此随意。那名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有食物的问题,现在要让那么多人吃饱已经相当困难了。”

        “每个为了真龙大人而来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必须得以温饱,一定要!能找到黄金的地方,就能找到食物,而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黄金,太多人关心黄金了。”马希玛恼恨地摇着头,他的样子仿佛是恨不得找出所有关心黄金的人,把怒火全部发泄在他们头上。“真龙大人已经转生,暗影正伺机夺取这个世界,只有真龙大人能拯救我们。只有信仰真龙大人,顺从真龙的意旨,其余所有均为无用,甚至可以说是亵渎。”

        “祝福光明中的真龙大人之名。”这完全是一句生硬的背诵,“现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黄金的问题了,先知大人,找到并输送食物以供给——”

        “我没有尊号!”他又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一次,他是真的对那名女子发怒了,他向那名女子探过身去,嘴角泛起了白沫。虽然那名女子的表情没有改变,但她的双手却抽搐着,仿佛是想抓住自己的裙子。“除了光明所在的真龙大人,所有的人都是平民,我只是真龙大人的众多谦卑代言者之一。记住这一点!无论权势高低,亵渎者都将被处以鞭刑!”

        “请原谅。”珠光宝气的女人喃喃地说着,展开裙子行了个符合宫廷礼仪的屈膝礼,“当然,就依你说的,除了真龙大人,没有人能拥有尊号,我只是真龙大人——祝福真龙大人之名——的一名谦卑的追随者,我只是来领受先知的睿智和指引的。”

        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马希玛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你身上的黄金太多了,不要让俗世的虚荣引诱你,黄金是幻影,真龙大人是一切。”

        那名女子立刻就从手指上脱下那些戒指,还没等她把第二枚戒指退下来,门口那个肮脏的瘦子已经跑到她身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只袋子,在女子的面前撑开来。最后那副项链和手镯也被放了进去。

        奈妮薇望向乌诺,扬起了一侧的眉弓。

        “每一分钱都会用在穷人身上,”乌诺用低微到奈妮薇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她说,“或者是真正有需要的人。如果不是某个商人该死的把自己的房子给了他,他现在可能还住在该死的马厩里,或者是城外那些破棚子里。”

        “就连他的食物也是别人送给他的。”拉冈用同样低的声音说,“他们曾经给他送来许多国王才能吃到的珍馐,但后来他们发现他把一切都送给了别人,只给自己留下一块面包、一碗汤或是一点炖菜,现在他几乎连酒都不喝了。”

        奈妮薇摇了摇头。她承认这是个为穷人找到钱的办法,当然,只是简单地剥夺非穷人的财产,最终的结果当然是让所有人都变成穷人,但这种办法在短期内也许是有效的。她想知道乌诺和拉冈是否知道全部的情况。自称为了帮助其他人而敛财的人通常会在自己的腰包里留下一些,否则就是他们喜欢通过散财而换来的权力,权力的诱惑远大于金钱。她宁愿去赞赏无偿地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个铜子儿的人,也不愿意去靠近从别人手中夺取金币的人,而她更看不起丢弃了自己的农场和店铺,跟随这个……这个先知,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在哪里的那些傻瓜。

        房间里,那名女子向马希玛行了个更深的屈膝礼,她低着头说道:“希望我能有荣幸再次恭聆先知的教诲与劝诫,光明祝福真龙大人之名。”

        马希玛不在意地挥手示意她离开,似乎已经将她忘掉了。他已经看见了走廊里的奈妮薇等人,脸上显露出他的阴沉面孔所能允许的最高兴的神情,虽然那张脸依旧是阴森得厉害。那名女子快步走出房间,仿佛完全没看到奈妮薇和两名夏纳人。奈妮薇哼了一声。对于一个刚刚被命令脱下所有珠宝的女人来说,那名女子的表现也算相当体面了。这时,穿红外套的瘦子焦急地挥手示意他们快些进房去。

        瘦子又跑回到他在门边的位置上,而另外三个男人已经在用边境国的方式握手了,他们抓握的都是彼此的前臂。

        “和平眷顾你的剑。”乌诺说道。拉冈也说了同样的话。

        “和平眷顾真龙大人,”马希玛响应道,“他的光明照耀我们所有人。”奈妮薇一时喘不过气来。他的意思确切无疑,真龙大人是光明的源头——而他绝不说旁人口中的亵渎之语!“你们终于要走进光明了吗?”

        “我们行走在光明中,”拉冈小心地说,“就像以往一样。”乌诺没有说话,他的面孔冷若冰霜。

        因为忍耐而产生的疲倦让马希玛阴郁的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神色。“除了通过真龙大人,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到达光明。最终你们总能看清道路和真理,你们已经见到了真龙大人,只有那些灵魂被暗影吞噬的人才会看到却不相信,你们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会相信的。”

        尽管在羊毛围巾的包裹下燥热难耐,鸡皮疙瘩仍然布满了奈妮薇的胳膊。这个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的信仰,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奈妮薇能看见他几乎纯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用那双眼睛扫了奈妮薇一眼,奈妮薇立刻感到膝盖一阵发麻,与他相比,奈妮薇觉得即使是最狂热的白袍众也显得平和。那些巷子里的人只是他们的主人无力的翻版。

        “你,女人,你是否准备好了走进真龙大人的光明中,放弃你的罪行和肉体?”

        “我尽全力行在光明中。”奈妮薇很生气地发觉自己竟然在像拉冈一样小声说话。罪行?他以为她是什么人?

        “你太注重肉体了。”马希玛匆匆地扫了一眼奈妮薇的红艳裙装和紧紧裹在她身上的围巾。

        “你这是什么意思?”奈妮薇恼怒地说道。乌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拉冈也急忙示意奈妮薇小心说话。奈妮薇已经停不住口了:“你以为你有权力告诉我该如何穿衣服?”奈妮薇发觉自己已经解开围巾,让它挂在了臂肘上。毕竟,这天气确实是太热了。“没有男人有这种权力,对于我或任何其他女人都没有!如果我决定一丝不挂,那也与你无关!”

        马希玛盯着她的胸部看了一会儿,不像是在欣赏,里面只能看见轻蔑与鄙视。然后,他将视线挪到奈妮薇的脸上。乌诺真正的眼睛和画上的眼睛同样怒气冲冲地盯着不知哪个地方。拉冈显出很不安的样子,他肯定在脑子里嘀咕着什么。

        奈妮薇费力地吞了口口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舌头,也许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真诚地为没有多考虑就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后悔。如果这个男人能发出命令经过一个愚蠢的审讯就能切掉男人的手、把男人吊死,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奈妮薇觉得自己愤怒得可以导引了。

        但如果她真的……如果魔格丁或任何黑宗两仪师在萨马拉……但如果我不……她很想再用围巾把自己裹起来,一直裹到下巴,但在他盯着自己的时候,她不能那么做。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高喊着,不能做一个彻底的羊毛脑袋——只有男人才会让虚荣心压倒理智——但她还是挑战般地迎上了马希玛的目光,同时又暗中拼命阻止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冲动。

        马希玛的嘴唇弯了下去:“穿上这样的衣服只是为了引诱男人,没有别的理由。”奈妮薇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里能同时充满狂热与严寒。“肉体的贪欲干扰了对真龙大人与光明的信念。我已经考虑过禁止穿着这种会引诱男人的眼睛与思想的衣服,让浪费时间引诱男人的女人和引诱女人的男人接受鞭打,直到他们知道,只有投身于真龙大人和光明的伟大事业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他黯沉的目光没有继续留在奈妮薇身上,而是透过奈妮薇望向了无限遥远的地方。“让酒馆和所有贩售烈酒的地方,还有全部会引诱人们离开伟大事业的地方全部被烧光。在我罪行累累的岁月里,我经常会出入这种地方,但现在,我衷心地感到悔恨。所有人都要为他们的罪行而忏悔。真龙大人和光明才是惟一的!其余全是虚幻,是暗影设下的陷阱!”

        “她是奈妮薇·爱米拉,”乌诺趁马希玛吸气的时候赶紧插嘴道,“她和真龙大人都是两河流域伊蒙村的人。”马希玛的头缓缓地转向那名独眼男子,奈妮薇急忙趁机把围巾裹了回去。“她在法达拉的时候和真龙大人在一起,还有在法美镇的时候。真龙大人从法美镇救出了她,真龙大人在意她就像在意自己的母亲。”

        换作别的时候,奈妮薇一定会给他几句狠话,甚至也许会甩他一耳光。兰德没有救她,或者,至少这样说是不确切的,而且她也比兰德大不了几岁。母亲,真是的!马希玛转过头看着她,刚才燃烧在他眼里的火焰已经不在了,它们刚才差点就要喷发出来。

        “奈妮薇,是的。”他的声音开始变快,“是的!我记得你的名字,还有你的脸。奈妮薇·爱米拉,女人之中,除了真龙大人的母亲之外,再没有比你得福更多的,因为是你照看真龙大人成人,你在真龙大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照顾他。”他抓住奈妮薇的手臂,有力的手指捏痛了奈妮薇,但他却毫无知觉。“你要向人群颂扬真龙大人幼时的事迹,他的第一句睿智之言,伴随着他的奇迹。是光明为了真龙大人而把你送到了这里。”

        奈妮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没在兰德身边看见过什么奇迹。在提尔,她听说了一些,但发生在时轴周围的怪事毕竟很难被称作奇迹,反正这样说太牵强了。即使是发生在法美镇的事情也是有理可循的,勉强算有。作为一名乡贤,她听兰德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拼命地保证自己不再会向任何人扔石头了,而那时奈妮薇正在打他的屁股。在她的印象里,从此之后,兰德就没说过什么称得上睿智的话。但不管怎样,如果兰德真的是在摇篮里就说出了各种名言哲理,如果天上出现了一堆彗星,太阳下面有奇迹异象,她还是不会留在这个疯子身边。

        “我一定要去下游,”奈妮薇谨慎地说,“我要到他那里去,到真龙大人那里去。”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很拗口,而且她刚刚答应过自己——兰德就是兰德。但在这名先知面前,显然不能只用一个简单的“他”来指称兰德。我只是让自己变得理智一些,就是这样。俗话说得好:“男人是橡树,女人是柳树。”橡树与风暴抗争,最后被折断,而柳树却会在必须生存下来的时候顺风倒伏。不过这不意味着奈妮薇很喜欢倒伏。“他……真龙大人……在提尔,真龙大人召唤我到那里去。”

        “提尔。”马希玛松开握住她前臂的手,奈妮薇立刻偷偷揉了揉刚才被捏的地方。但她其实没必要偷偷这样做,马希玛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又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是的,我听说了。”他向远处,或是向他自己说着,“当阿玛迪西亚像海丹一样从属于真龙大人的时候,我就会率领人们前往提尔,去沐浴在真龙的光辉之中。我还会派遣信徒去塔拉朋和阿拉多曼传播真龙的讯息,去沙戴亚、坎多和其他边境国,去安多,而我会带领人群跪倒在真龙大人的脚前。”

        “一个睿智的计划……唔……哦,真龙大人的先知。”一个她听到过的最愚蠢的计划,不过奈妮薇并不确定这个计划不会成功。不知为什么,愚蠢的计划经常会成功,特别是那些男人的计划。如果现在兰德的傲慢有艾雯所宣称的一半那么多,他甚至有可能会喜欢这些人全都跪在他面前。“但我们……我不能等了,我已经受到了召唤。真龙大人发出的召唤,凡人必须遵从。”总有一天,她要为这些话甩兰德几耳光!“我必须找一艘船去下游。”

        马希玛盯着她看了许久,让她变得愈来愈紧张。汗水从她的后背和双乳之间不停地流下来,原因不止是天气炎热,在这种目光下,就连魔格丁也要流汗。

        最后,马希玛点了点头,狂热从眼中退去,只剩下他以往的阴郁。“是的,”他叹息了一声,“如果你受到了召唤,你就必须去,在光明中,随光明而去。穿着要得体一点,真龙大人身边的人必须是其他所有人的道德典范。一切都要为真龙大人和他的光明考虑。”

        “一艘河船?”奈妮薇坚持道,“你一定知道所有到达萨马拉的船,以及所有在附近村庄停靠的船。只要你能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一艘船,我的行进速度就能……快许多。”奈妮薇本来想说的是“容易许多”,但她觉得太轻松的话可能无法说动马希玛。

        “我并不关心这样的事,”马希玛有些暴躁地说,“但你是对的,真龙大人发出的命令一定要尽快执行。我会去问问,如果能找到一艘船,我最后总能知道。”他的眼睛转向另外两个男人。“你们必须保护她安全到达那里。如果她坚持要穿成这样,她会引来怀有邪念的男人。她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一定要得到保护,直到她重新见到真龙大人。”

        奈妮薇咬住自己的舌头。是柳树,不是橡树,现在她需要作一株柳树。她努力用微笑遮掩住自己的愤怒,这个白痴男人一定以为她会感激他。不管怎样,马希玛是个危险的白痴,她必须记住这一点。

        乌诺和拉冈再一次握过马希玛的前臂,就和他匆匆道别了。他们一人抓住奈妮薇的一只胳膊,快步把她拉出了房间,似乎认为很有必要让她尽快离开马希玛。还没等他们走到门口,马希玛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们。他皱起眉望着为他看门的那个瘦子。在那个瘦子旁边站着一个相貌豪爽、穿农人衣服的男人,现在正用他的大手捏着一顶帽子,宽阔的脸上充满了敬畏。

        在向厨房走的路上,奈妮薇没有说一句话。那名灰发妇人还在磨着牙齿,搅拌着那只汤锅,仿佛她在这段时间里从没有移动过。奈妮薇在两个男人拿回武器时也还咬着舌头,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他们走出那条巷子,来到一条比较宽阔的街上。这时,奈妮薇转身瞪着他们,在他们的鼻子底下来回摇晃着手指:“你们怎么敢这样拉扯我!”经过的路人都带着笑意望向他们——男人是遗憾的笑,女人是羡慕的笑——不过大概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个风流的年轻女人会为了什么事而斥责这两名壮汉。“再过五分钟,我就能让他在今天之内找到一条船了!如果你们再敢碰我——”乌诺用极大的声音哼了一下,让奈妮薇的话停在半截。

        “再有该死的五分钟,马希玛就会该死的把你握在掌心了,或者他会把你转交给某人,那时立刻就会有某人火烧的来处置你了。只要他说句话,就会有火烧的五十只手,或是一百只手,或是火烧的一千只手去执行,去保证它一定会被做到!”乌诺说完就沿着街道大踏步走了下去,拉冈走在他的身边,如果奈妮薇不跟上去,肯定会被他们丢在这里。乌诺连头都没回,仿佛他知道奈妮薇一定会追过去,而奈妮薇差点就为了证明乌诺是错的而选了另外一条路。最后她选择跟随他们,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在一团混乱的街道上迷失,反正她自己也能找到路出去的,迟早可以。“他曾经让一名火烧的王冠理事会的贵族被鞭子抽——被鞭子抽!那时他声音里的火气还不到和你说话时的一半。”独眼男人仿佛是在发牢骚,“轻视真龙大人说的话,这就是他给那个贵族定下的罪名。和平啊!你竟然质问他有什么该死的权力评价你火烧的衣服?!你前几分钟表现得还不错,但我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你又要火烧的对他说狠话了。能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只有在他面前直呼真龙大人该死的名字,他管这个叫亵渎,就像不能直呼火烧的暗帝的名字一样。”

        拉冈点着头:“还记得巴勒莫女士吗,乌诺?就在第一个跟真龙大人名字有关的谣言从提尔传过来之后,她说了一些关于‘那个叫兰德·亚瑟的人’的话让马希玛听到了,那时马希玛立刻叫刀斧手架起了断头台。”

        “马希玛为了这个而砍别人的头?”奈妮薇难以置信地说。

        “不,”乌诺厌恶地说道,“因为巴勒莫在明白马希玛该死的要干什么之后,立刻该死的趴到地上苦苦哀求。最后她被绑住两只手腕吊在她自己的马车上,马车一边绕行那我忘记在哪里的村子,她一边该死的挨鞭子。她自己的那些火烧的随从都站在旁边看着,就像是一群绵羊肚子的农夫。”

        “抽完鞭子之后,”拉冈说,“巴勒莫感谢了马希玛的仁慈,就像贵族亚利辛一样。”他的声音太意味深长,让奈妮薇感到不舒服,他在强迫奈妮薇接受一种道德规范。“奈妮薇,他们会这样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的脑袋因此才没有被马希玛插到树桩上去,而你的脑袋差点就要被插上去了。如果我们想帮你,我们的下场也会和你一样,马希玛对任何人都绝不宽容。”

        奈妮薇吸了一口气。马希玛怎么能有这样的权力?而且他的权力显然并不止局限在他的信徒中。不过话说回来,贵族们往往并不比农夫聪明,以奈妮薇的看法,他们之中有许多人还要更愚蠢。那个戴着一堆戒指的白痴女人一定是名女贵族,绝对没有商人会戴火滴石。但海丹肯定有自己的法律、法庭和法官,他们的君王在哪里(奈妮薇记不清海丹的君王是男是女,两河人不会和君王们打什么交道)?负责维护正义与公平的不正是他们和贵族们吗?不过,无论马希玛在这里做了些什么,都与她无关,和被一个疯子蹂躏的一群白痴比起来,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担心。

        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他是要阻止男人和女人们看见对方吗?如果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他难道没想到这会变成什么情况?他要阻止人们耕种、编织或制鞋吗?只为了让他们一心想着兰德·亚瑟?”她故意很清楚地说出这个名字,这两个男人像马希玛一样嘴里塞满了“真龙大人”,几乎要把她逼疯了。“我告诉你们,如果他真的要规定女人们如何穿衣服,他会引起一场暴乱,一场反抗他的暴乱。”萨马拉一定有个像妇议团一样的组织,大多数地方都有这样的组织,也许称呼不一样,也许那根本不是个正式的组织,但总会有这样的东西,负责处理男人们没有足够智能解决的问题。这样的组织可以让女人们避免不正当的穿着,而且实际上,它们确实在很多地方发挥着这样的作用,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允许一个男人染指。女人不会去插手男人们的事情(当然,有必要的时候除外),男人们也不该随意干扰女人。“我想,如果他要关闭所有酒馆,男人们也同样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我从不知道有哪个男人能不喝一杯就安安稳稳地上床睡觉的。”

        “也许他会,”拉冈说,“也许他不会。有时候他会着急地去处理问题,有时候他却会忘记,或是把问题放到一边,因为他遇到更重要的问题。”他又冷冷地说道:“至于他的追随者们会怎样一语不发地接受他的摆布,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奈妮薇发觉现在他和乌诺走到了她的两侧,正警戒地审视着街上的行人,就连她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随时都有可能在转瞬间把剑抽出来。如果他们真的要执行马希玛的命令,奈妮薇就有新的问题要考虑了。

        “他并没有反对该死的婚姻。”乌诺一边粗声说着,一边瞪了一名卖肉饼的小贩一眼,那名小贩立刻端着装肉饼的盘子跑走了,甚至没有向两名刚刚拿起肉饼的女人收钱。“你很幸运,他不记得你是没有丈夫的,否则他也许会让你带着个丈夫去真龙大人那里。有时候,他会聚集起三四百名没有结婚的男人和同样数量的女人,然后火烧的让他们结婚,其中大多数人以前根本没见过对方。如果那些鸽子屎的挖泥巴的不敢对这个抱怨一句话,你认为他们会抱怨该死的啤酒吗?”

        拉冈低声嘀咕了些什么,但奈妮薇听到的内容已经足以让她眯起眼睛了。“有些男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该死的有多幸运。”这就是拉冈说的,他甚至没注意到奈妮薇瞪着他的眼光,他的眼睛只是忙着审视街道,盯着每一个有可能会像抢走一头猪一样把奈妮薇抢走的人。奈妮薇真想把围巾松开扔掉,但拉冈既没看见她的动作,也没听见她的哼声。男人有时候真的会变成让人无法忍受地又聋又瞎。

        “至少他没有想偷走我的珠宝,”她说,“那个把珠宝全给了他的蠢女人是谁?”如果她是马希玛的信徒,那她显然不是个有脑子的女人。

        “那个,”乌诺说,“是雅莲德,光所祝福,该死的海丹女王,还有另外几十个头衔,就像你们喜欢给自己加头衔的南方人一样。”

        奈妮薇的脚趾踢到一颗鹅卵石,差点栽倒在地上。“所以他才能那么嚣张,”她惊讶地说着,甩开了两个男人扶住她的手,“如果连女王都愚蠢到会听他的话,那就无怪乎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女王不傻,”乌诺皱着眉瞥了奈妮薇一眼,然后才转回头继续去看着街道,“她是个有智能的女人,要是你该死的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疯马背上,你该死的最好依着它的性子跑。因为她把戒指都给了马希玛,你该死的就以为她是个傻瓜?她火烧的很聪明,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见马希玛的时候不戴着珠宝,先知就有可能向她要更多的东西。他们第一次见面是马希玛去晋谒她的——那天以后,情况就相反了——那次马希玛就拿走她火烧的手指头上的所有戒指。那时她的头发上系着几串珍珠,马希玛拉断了珠串,让珍珠全都掉在地上,陪侍她的所有女士全都跪在地上把珍珠捡起来,甚至雅莲德自己也捡了几颗。”

        “我不觉得这有多聪明,”奈妮薇顽固地说,“听起来她们只是一群懦夫。”谁的膝盖因为看到那个先知而抖个不停?一个声音在奈妮薇的脑海里问。谁在一直出汗?至少她能用正眼看着他。我做到了,像柳树一样弯腰和像老鼠一样懦弱并不一样。“难道她不是女王吗?”

        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焦躁的眼神,拉冈低声说:“你不明白,奈妮薇,雅莲德是我们到海丹之后的第四个坐上光佑王座的人,从那时到现在也就只有半年的时间。马希玛拥有第一批信徒时,戴着王冠的是乔韩宁,那时他以为马希玛只是个无害的疯子。甚至在马希玛的信众不断增多,他的贵族们警告他要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他仍然置之不理,最后,乔韩宁死在一场狩猎的意外——”

        “狩猎的意外!”乌诺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名恰巧看了他一眼的小贩把装满针线的托盘掉在了地上。“直到一根火烧的猎野猪长矛把他戳穿时,他才该死的明白了火烧的南方人的火烧的权力游戏!”

        “他的继任者是艾黎责,”拉冈接着说道,“她动用军队驱逐那些信众,导致了一场激战,最后被驱散的是她的军队。”

        “那些该死的可怜家伙们根本算不上是士兵。”乌诺嘟囔着。奈妮薇觉得又要和乌诺说说他的言谈了。

        拉冈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嘴里并没有停下来:“艾黎责在那之后被俘。她死之后,特蕾西亚取代了她的位置。特蕾西亚加冕后的第十天,她终于能派出两千士兵镇压暴动,但迎接他们的是聚集在杰罕那城外听马希玛布道的一万信众。她的士兵被击溃之后,她就退位,嫁给了一名富商。”奈妮薇难以置信地盯着拉冈,乌诺又哼了一声。“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年轻的夏纳人继续说道,“当然,在这个地方,与一名平民人结婚就代表着永远放弃得到王位的权利,无论贝隆·乔拉德对自己能得到一位有王室血统的年轻妻子有什么看法,我听说他是被二十名雅莲德的扈兵从床上揪下来直接拖到哲玳宫,三更半夜里成了婚。特蕾西亚住进了她丈夫在乡间的新别墅,而王冠则戴在雅莲德的头上,这一切都在日出之前就结束了。随后新女王就在王宫里召见了马希玛,告诉他海丹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两个星期之内,就变成女王受马希玛召见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马希玛所鼓吹的一切,但我知道,她在一个国家濒临内战边缘、白袍众准备侵略的时候得到了王座,而她竭尽所能阻止了这一切。她是一位睿智的女王,男人们会因为效忠于她而感到光荣,即使她是个南方人。”

        奈妮薇张开嘴,却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而乌诺在这时用随意的嗓音说:“有个火烧的白袍众在跟着我们,不要看周围,女人,你该死的不该那么糊涂的。”

        奈妮薇僵着脖子,强迫自己只看着前方,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在下一个街口转弯,乌诺。”

        “那样我们就要离开该死的主街了,我们就没办法去该死的城门。我们可以火烧的把他丢在人群里。”

        “转弯!”她缓缓地吸着气,让自己的声音少一些颤栗,“我需要看到他。”

        乌诺凶狠的眼光让其他人都躲到了距离他们十步以外的地方,但他们在下一个窄街口的地方转了弯。奈妮薇在他们转弯时稍稍转过头,在被一座石头小酒馆挡住视线之前,刚好从眼角看到了目标。那个穿着有阳光普照图案雪白长袍的男人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奈妮薇绝不会认错那张俊美的脸,她也早就确定会是这张脸。除了加拉德之外,没有其他白袍众有理由跟踪她,也不会有人跟踪乌诺和拉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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