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讨好的手段,邦特先生已经设法把信件变成了接受喝茶的邀请,这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这也让彼得勋爵很高兴。当天的四点半钟,他就坐在了厄克特先生的房子里,烤起了小饼。他训练有素,对准备烤饼非常在行,但是如果他放很多的黄油的话,这会对厄克特先生的身体不利。话题很自然地被扯到了谋杀案上面。在这样一个下雨天里没有什么东西比温暖的炉火、黄油烤饼和让人感觉舒服的恐惧更好的了,倾盆的大雨和恐怖的细节这些似乎更对大家的口味。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其乐融融的聚会气氛就很快地形成了。
“当他进来的时候,他的脸白得可怕。”厨娘佩蒂肯太太说,“我是在被叫去给他拿热水瓶的时候看见的。一共有三个,一个给他放在了脚下,一个放在了背上,一个大个儿橡胶的放在了他的肚子上。你永远不会相信他病得有多厉害,脸色苍白、打着哆嗦,痛苦地呻吟着。”
“绿色的,我看他时,厨娘,”汉纳·韦斯特洛克说,“或者你可以把那个叫做黄绿色。我觉得那是在出黄疸——更像他春天生病的样子。”
“他的颜色真难看,”佩蒂肯太太非常同意,“但是没有一点像他最后一次生病的样子。他痛得很厉害,剧烈的疼痛让他腿部痉挛。这让威廉姆斯护士印象非常深刻——她是个很好的年轻女士,没有像我那样的惊慌。‘佩蒂肯太太,’她对我说,我觉得这样称呼比大多数人称你厨娘要礼貌的多,好像是他们给你薪水有权利这样称呼你一样——‘佩蒂肯太太,’她说,‘任何其他的我所见过的病人都没有像死者那样的痉挛。佩蒂肯太太你记住我说的话,这样的痉挛肯定有什么原因。’啊!那时候我根本不懂她的意思。”
“这是砷中毒一般的特征,这也是我的主人告诉我的,”邦特回答说,“一种非常可怕的症状。他以前有没有食用过这样的东西?”
“不是你所说的痉挛,”汉纳说,“尽管我记得春天他生病的时候抱怨他的手和脚让他坐立不安。听他说我才知道是像针扎一样的疼。这让他非常的担心,因为那时候他正忙着写完一本书,而且他的视力下降的也很厉害,对他来说写作就是一种煎熬,可怜的人啊。”
“起诉时那位绅士曾经说过,对詹姆斯·卢博克先生说过,”邦特。说,“我知道了针扎一样的疼痛,视力下降很厉害等等都是长期被投砷毒的征兆,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
“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邪恶女人啊!”佩蒂肯太太说,“再吃一个烤饼,吃啊,邦特先生——她早有预谋地折磨那个可怜的灵魂。我能够理解谩骂,用刻刀攻击,但是恐怖的是,朋友用砷来长时间的投毒。”
“朋友这是我用的词,佩蒂肯太太。”来访者附和道。
“邪恶的所在,”汉纳说,“还不仅是让一个小伙子痛苦地死去。上帝为什么那么仁慈不怀疑这一切?”
“是啊,没错。”佩蒂肯太太说,“主人告诉我们当把可怜的博伊斯挖出来时,他全身都有砷毒,我知道这些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噢,先生!’我说道,‘这些,都发生在我们的房子里!’我是这样说的,他也是这样说的。‘佩蒂肯太太,’他说,‘我真的希望不是这样的啊!’”
佩蒂肯太太用麦克白一样的语气讲述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继续说道:“是的,我跟他和警察说的就是‘在我们的房子里’,我说,在以后的三个夜里我都没眨一下眼睛,我感到恐惧。”
“但是,当然要证明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这间房子里也不是很困难。”邦特说,“韦斯特洛克小姐在审讯中很好地提供了证据,我想她所说对于法官和陪审团来说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清楚。法官向你表示感谢,韦斯特洛克小姐,但是他说的还不够——你对整个法庭所说的真实又完整。”
“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害羞的人。”汉纳承认说,“像你所说的一样,我跟主人和警察一起研究了事情的经过,我知道将会有什么问题,我都做了准备。”
“虽然是发生在过去,但是我猜你可以说出每一个小的细节。”邦特带着羡慕地说。
“嗯,你瞧,邦特先生。博伊斯先生生病后的那个早晨,主人下楼来坐在那张椅子里,像通常一样,很友好地对我们说话。‘恐怕博伊斯病得很厉害,’他说,‘他一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和厨娘去彻底查看一下我们昨天晚饭所吃的东西,看看我们能否发现那到底是什么。’‘嗯,先生,’我说,‘但是我没看见博伊斯先生在这里曾经独自吃过什么东西,跟厨娘和我吃的都一样,都是您也吃过的,东西都很正常啊。’我说。”
“我也说了同样的话,”厨娘说,“就是一顿很简单的晚餐,没有贝和牡蛎一类的东西,我们都非常清楚贝类对有些人来说是有毒的。只有一点点汤,用很好的鱼做的,还有甘蓝和胡萝卜,放在肉汤里的焙鸡肉,还有甜蛋卷,味道不错也很清淡。只有很少的人不能吃用鸡蛋做的东西,我的母亲就是那样的人,给她一块鸡蛋做的蛋糕,你会很吃惊,她会呕吐、浑身起满荨麻疹。但是博伊斯先生对鸡蛋有很好的胃口,还特别喜欢吃甜蛋卷。”
“是啊,他每天晚上都自己动手做甜蛋卷,不是吗?”
“他自己做,”汉纳说,“我记得很清楚,厄克特先生对鸡蛋的要求很特别,必须是新下的,那天下午我记得是他自己带回来从拉姆斯水管大街拐角的商店里买回的鸡蛋。那里的鸡蛋通常都是从农场里运来的新鲜鸡蛋。我提醒他其中的有一个鸡蛋有一点点破了,他说:”我们今天晚上用它做甜蛋卷,汉纳。“于是我就从厨房里拿来了碗,然后把鸡蛋直接打了进去——包括那个破的和其他三个,直到晚上端上桌都没有再动过。‘还有什么,先生,’我说,‘这里还有八个鸡蛋,你看它们都很完整,也很新鲜。’是吗,厨娘?”
“是的,汉纳,而且那些鸡肉也很不错,非常的嫩。我还告诉汉纳,用来焙似乎有点可惜了,要是烤应该很好。但是厄克特先生喜欢焙鸡肉,他说那样做更有滋味。我不知道,但这得按他说的做。”
“如果和一块上好的牛肉,”邦特说,“蔬菜一起整齐地放在烤盘里,底下放上熏肉,不要太肥,整个一起用盐、胡椒、红灯笼辣椒人味,没有几样菜能比焙鸡肉更好。按我个人的胃口,再来上一碟大蒜,但是我知道这并不附合所有人的口味。”
“我无法忍受那东西的味道和样子,”佩蒂肯太太坦白地说,“但是我同意你其他的做法,还可以保留鸡的内脏,把牛肉填进去。入味的时候我自己喜欢蘑菇,不是那种罐头装的,那样的看起来不错,但是不如新鲜的有滋味。但是奥秘还在于烹调,你很知道的,邦特先生。把它密封好,用慢火让滋味相互渗透完全,不可否认那样是非常可口的。我和汉纳都发现烤家禽的时候,涂满油脂会让干的地方也充满了汁水。但是烤的时候厄克特先生根本不听这些,他总认为是他花的钱,他有权力告诉我们怎么做。”
“嗯,”邦特说,“可以肯定如果那焙鸡肉对身体有害的话,你和韦斯特洛克小姐都不会逃脱的。”
“是的,一点没错。”汉纳说,“毫不隐瞒,我有极好的胃口,我们把它吃得几乎一点不剩,只有一小块儿喂了猫。第二天厄克特先生想看看还有没有剩的,但是都已经吃完了——他以为厨房里的餐具会留到过夜才洗。”
“如果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脏的餐具的话,我会无法忍受。”佩蒂肯太太说,“只有一些汤留了下来——不多,只有很少的一点点,厄克特先生拿去给医生,医生尝了一下说味道很好。是威廉姆斯护士这样告诉我们的,尽管她一点也没有尝。”
“至于那瓶波艮地酒,”汉纳·韦斯特洛克说,“那是博伊斯先生惟一独自享用的东西,厄克特先生告诉我们用软木塞塞紧,保存起来。我们按照他吩咐的做了,事情发生以后警察要求查验这瓶酒。”
“厄克特先生做了这样的准备真是有远见,”邦特说,“但是那时候除了这个可怜的人是自然死亡以外,没有别的想法了。”
“威廉姆斯护士也是这么说的,”汉纳回答说,“但是我们告诉她,作为一个律师,他知道在突然死亡案子中应该做些什么。但是他又很不寻常,他让我用软泥封在瓶口上,然后写上了名字以证明酒不会偶然被打开。威廉姆斯护士总是说他预见到会有一场调查,但是韦尔大夫却说博伊斯先生一直都有肝病,所以一直没有任何的问题被提出来。”
“当然会是这样,”邦特说,“但是一切又都很幸运,当事情发生以后,厄克特先生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在他经历过的一个案子中,一个无辜的人由于不能提供这样的简单证据几乎被送上了绞刑架。”
“当我在思索厄克特先生离家有多远的时候,”佩蒂肯太太说,“我总有点想不通。他被那个讨厌的女人叫走,她总是要死了但是又总是死不了。为什么,他现在在那里——雷伯恩太太住在北边的温德尔。据人所说,她像斯尼塞斯一样富有,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很幼稚,她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好处。那样一个邪恶的老女人,在她的生活里她的亲友们都不会想着她,我认为只有厄克特先生在乎她,但是他是她的律师,他那样做是他的责任。”
“正如你和我都很清楚的,责任不是都出现在让人愉快的地方。”邦特评价说。
“他们有钱人,”汉纳·韦斯特洛克说,“履行自己的责任没有什么困难。我大胆的说一句,雷伯恩太太如果是穷人的话他也不会那样做。”
“啊!”邦特说。
“我不想评论什么,”韦斯特洛克小姐说,“但是邦特先生,你和我都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猜测厄克特先生是为了这个老女人死了以后得到什么东西。”邦特说。
“也许是这样,他不是一个会把事情说出来的人。”
汉纳说,“我的理由是他不是一个总是浪费时间的人,不会在西默尔兰备受煎熬而没有所图。尽管我自己不在乎染指这样来路不正的钱,但是它绝不会带来什么好运气的,邦特先生。”
“姑娘,当你没有置身于诱惑之中的时候,这一切说起来很容易。”佩蒂肯太太说,“这个王国中的许多大家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生活得很不容易。如果可以知道真相的话,他们会发现他们的餐橱中有别人的尸骨。”
“啊!”邦特说,“我同意你说的,如果暗中所做的都被公之于众的话,我觉得钻石项链和裘皮大衣上都会被贴上‘罪恶所得’的标签。”
“有些人说地位显赫的人根本不会注意雷伯恩太太以前的行为。”汉纳忧郁地说,“维多利亚女皇从来都不会禁止她给王族演出——她对她的过去了解得很多。”
“她是一个演员?”
“他们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演员,但是我记不清楚她在舞台上的名字了。”佩蒂肯太太沉思着说,“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我想是——海德·帕克,或者是和这个类似的名字。雷伯恩是她结婚后的名字,她的丈夫没有什么名气,她和他结婚就是为了制造绯闻,这就是她希望的。她有两个孩子,但是我都不想提起,他们都死于霍乱,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博伊斯先生可不是这样说的,”汉纳说,“恶魔只会在乎自己的所有,他是这样说的。”
“啊!他说话这样的直接,”佩蒂肯太太说,“看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毫无疑问会这样说。但是他很及时、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选择了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他应该来这里把事情一件一件地说一说。”
“你对这位绅士太好了,佩蒂肯太太,”汉纳说,“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你却像母羊照顾羊羔一样照顾他。”
“于是博伊斯知道所有关于雷伯恩太太的事?”
“哦,肯定——他是我们家庭的一员,厄克特先生告诉他的一定比告诉我们的多。汉纳,厄克特先生说他乘哪辆火车回来?”
“他说晚饭七点半开始,也许是六点半的,我想。”
佩蒂肯太太看了看钟,又看了看邦特,她以这个为借口站起身来道别。
“希望你能够再来,邦特先生,”厨娘有礼貌地说,“主人在喝茶的时候是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让人尊敬的绅士的。星期三我只工作半天。”
“我休息的时间是星期五,”汉纳插嘴说,“还有下一周的礼拜日。如果你是低教会派的,邦特先生,祖德大街的克劳福德神父是一个不错的宣讲人。但是可能那时候你就出城去过圣诞节了。”
邦特回答说他肯定会去丹佛公爵的家里过节,然后就带着眩目的光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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