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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喝了一口即溶咖啡,元宫叹了一口气。

        “最近比较少了,不过这类恶作剧很常见。我认识的一个外科医生,就收过寄到家里的恐吓信,上面没署名,不过他知道是谁干的,是一个动了癌症切除手术之后情况恶化死亡的患者的家属。那名患者的癌症已接近末期,不管动不动手术,存活率都很低,院方明明事先讲清楚了,可是等到人真的死了,家属还是怪起医生。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啦。”

        “那封信,是患者死于这家医院的家属写的吗?”夕纪小声问道,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恐吓信的事还没告诉护士。

        “不见得是家人,不过一定是关系很密切的人,像是恋人、好友,或是恩人吧!大概是认为重要的人被这家医院杀了。”

        元宫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冷静,视线正落在他负责的患者病历上,表明比起身亡的患者,他更在意活着的患者病情。夕纪当然也同意这种想法,她到这里研修之后,也有好几名患者被殡葬业者送出去,其中有不少人与夕纪多少接触过。但是,夕纪每次都没有多余的心力难过或沮丧消沉,因为新的病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她深切地体认到,医生的义务就是尽可能救助更多人,正因为有救不了的病人,才更希望全力治疗有救的病人。

        夕纪实在无法把那封恐吓信当做纯粹的恶作剧,或许是因为发现恐吓信的冲击太大了,但她很在意其中的用词。自称“警告者”的犯人,在文中用了“破坏”这个字眼。若不公开一切疏失并道歉,就要破坏医院……

        如果是恶作剧的恐吓信,会用这样的字眼吗?夕纪忍不住揣测。不仅是医院,在恐吓某些建筑物里的组织时,常用的字眼是“放火”。我要放火烧你家、要放火烧学校,要放火烧公司……,如果是这种用词,也许就不会这么在意吧。夕纪这么想。

        为什么要用“破坏”这个字?不是放火,不是爆炸,刻意选这种字眼,让她不得不认为其中别有含意。犯人是不是有什么具体计画?是不是根据那个计画,“破坏”才是最恰当的动词?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只能期待警方克尽职责。院方必须面对往后如何处理的问题,但住院医师没有插手的余地。

        门开了,西园走进来。他刚才应该正与其他教授召开紧急会议。

        西园一脸凝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后来有没有跟谁提过?”他问夕纪,应该是指恐吓信吧。

        “没有。”

        “山内呢?他还在学校那边吗?”

        “没有,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在加护病房。”

        “跟他说了吗?”

        “还没。”

        “是吗!那好,待会儿我来跟他说。你们以后也不要提起,拜托了。”

        夕纪回答知道了,元宫也默默点头。

        西园的指尖在桌面敲了几下。“真是的,就是有人乱来。”

        “会议上怎么说?”元宫问。

        “大多数都认为是恶作剧,我也这么认为。最近并没有过世患者的家属来投诉。”

        “刑警先生的意思是说,不仅要看最近的,也必须考虑以前的例子。”夕纪表示意见。

        “话是没错,但问题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提?不管怎么样,在做这种事之前,不是应该会先来投诉吗?”

        “这就不知道了……”夕纪低下头。

        有时候就是无能为力啊——其实,她想这么说。即使对医院或医师存疑,没有证据就无能为力。即使稍有凭据,也没有对抗医院这堵高墙的能力。

        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夕纪想起父亲的葬礼。

        “一定是恶作剧。”元宫说,“如果是认真的,就不会塞在小狗的项圈里。塞在那里,什么时候会掉也不晓得,就算没掉,饲主也有可能不看内容就丢掉,一般都是寄到医院。”

        “也许怕会留下邮戳。”夕纪说道。

        元宫微微挥手。“稍微绕点远路,去一个无地缘关系的地方投递就行了。既然连这点力气都不愿意花,那就表示对方根本不是认真的。”

        “其他教授也表示了同样的意见。我也认为夹在小狗项圈的这种做法,给人一种漫无计画、临时起意的印象。不过,就算是恶作剧,确实有人对这家医院怀有恶意或敌意。而且,这个人也可能时常进出医院,我们必须提高警觉。”

        “要怎么提高警觉?”元宫问道。

        “只能先加强警卫了。”

        “会议只决定了这些吗?”

        西园交抱着双手,低声沉吟。“问题是要不要告知患者。万一这不是恶作剧而出事的时候,会被质问当初为何要隐瞒。可是另一方面,是否应该告诉患者,实在很难判断。”

        “诉患者,等于是公开。”

        “一点也没错。不仅是住院患者,也必须告诉来医院的人,否则会被认为不诚实。但是你们也明白,这种事情很不实际。”

        “由于我们发现这种内容的恐吓信,所以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再来本院?!这样的确很不实际。”元宫大摇其头。

        “在住院患者这方面,即使向他们说明状况,他们应该也不知如何是好吧。不过,也许有人想出院。”

        “能立刻出院的人,不必等到这种事发生也早就出院了吧。”

        “正是。有时候大惊小怪,反而会让患者不安,加重病情,这才可怕。院长和事务局长认为不应该通知患者。”

        元宫苦笑,抓抓后脑勺。

        “笠木先生很可能会说‘什么公开!不予考虑!’。他对维护医院的形象很敏感。”

        “笠木先生怕的应该是闻风而至的媒体。他说,要是恐吓信的内容被公开,社会大众便会开始揣测医院是不是真的隐瞒了医疗疏失。我想,这未免太过神经质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么,目前是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了?”夕纪加以确认。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她不太懂得如何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与患者接触。

        “现阶段,是的。”西园缓缓地面向她。“如果是恶作剧就没有问题,万一不是恶作剧,犯人也不会立刻采取行动,应该还会再送来同样的恐吓信。”

        “如果没送来呢?”

        “一定会送来的。”元宫插嘴。“依照恐吓信的字面上来看,犯人的目的不是破坏医院,而是要求医院公开一些资讯,如果医院没有任何回应,一定还会再次警告。到时候,用的手法可就不能当做恶作剧一笑置之了。”

        “在患者的应对方面,也必须视第二次的恐吓内容调整吧。最重要的是,不能连累患者。”

        “我倒觉得不会有第二次恐吓,这一定是恶作剧。”元宫轻轻摇头。“对了,您要我们别提这件事,目前还有什么层级的人知道?”

        “所有教授当然都知道了。每一科的人,只有在教授判断有需要时才告知。不过,医院外部的人就不用说了,连内部的人都要极力保密,这一点是大家一致同意的。因为这类传闻散播得很快,而且还会被加油添醋,很难处理。”

        “我们科要怎么做?”

        “刚才有提到,我想先告诉山内,他也是冰室的指导医师,事件的后续处理和冰室有关,他不知道恐怕会有所不便。”

        “说的也是,警察可能还会再来问话。”说着,元宫看向夕纪。“住院医师本来就已经够忙了,你可要辛苦了。”

        夕纪没说话,微微一笑。她内心的确不是没有麻烦上身的想法,但也认为若非自己发现了恐吓信,恐怕自始自终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就某种层面而言,医院并不会把住院医师当成自己人,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产生一股莫名的疏离感。一念及此,她便庆幸还好发现的人是自己。

        西园站起来。“你们两个我大可放心,不过还是提醒你们,绝对不要泄漏出去。还有,事务局说若是发现可疑人物,要向他们通报。”说完,西园露出苦笑。“只不过,什么样的人叫作可疑人物,也是一个难题。”

        西园朝门口走去,但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夕纪。“冰室,你可以来一下吗?”

        “什么事?”

        “一点小事,边走边说吧。”西园走向走廊。

        夕纪离开办公室,跟在他身后,再连忙追上,走在他身边。

        “岛原先生的手术要稍微往后延。”

        “是吗?”

        “血糖太高了。那位大老爷,有偷吃过量美食的嫌疑。”

        “因为来探病的人很多。”

        “你也替我说说他,虽然他不见得会听住院医师的话。”

        “术前检验有问题的,只有血糖吗?”

        “数据上只有这样。不过说实话,事务局也希望手术延期。”

        “事务局?”

        西园迅速扫视一下四周。“好像是担心那封恐吓信。即使是恶作剧,就怕岛原先生事后会质问,为什么在接到恐吓信的时候还动刀。事务局希望手术最好延到整件事确定是恶作剧之后。”

        夕纪点点头。这的确是事务局的人会有的顾虑。“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目前考虑下星期五,这样就延了整整一个星期,只能祈祷在那之前可以确定这一切是一场恶作剧。”

        “好的,我知道了,您要交代的就这些吗?”

        “工作上的事就是这些。”西园站定,再次扫视了四周,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后来,你和你母亲通过电话了吗?”

        “后来”指的是那次聚餐之后吧。

        夕纪摇摇头。“没有。”

        “是吗?那天没什么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事后详细谈过。”

        “我没时间,因为医院很忙。”

        西园叹了一口气。“也许吧。其实,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不过,短期内显然抽不出时间,等你的研修期结束再说吧。我想,你也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夕纪不作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是关于那封恐吓信的。”

        “什么问题?”

        “那段文字……,关于医疗疏失的话,有没有教授知情?”

        “没有啊,在刚才的会议里没有人提到。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失陪了。”

        夕纪行个礼,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在内心质问:你也是吗?当你被问到医疗疏失时,真能问心无愧地说没有吗?回溯到遥远的过去时,难道不会发现有些事情让你心虚吗?

        或者那不是疏失?不是疏失,而是蓄意?

        她的内心再度泛起负面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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