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楼下,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一直在担心的琴绘,她听后将手抵在心脏的位置上,坐在了椅子上。
“寿命会缩短说的就是这种事吧。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把您辛勤的作品扔掉了,对此她好像感到很抱歉。”
江神学长说道,琴绘听后将红唇抿成弓箭一般微笑着说道:
“无须介意的。我可以理解她这样做的心情,而且只要把材料集全就可调出同样的香水了。——话说回来,这已经是第六瓶了吧,遭遇不测的我的香水。真希望可以就此停止啊!”
“或许可以的。”
江神学长手举烛台,眺望着陈列有瓶子的架子,那些瓶中封装着香味。他的双目为火影所照,宛如玻璃球一般闪耀。我凝视着他帅气的鼻梁。
“您要休息了吧?”
依旧看着架子的他询问琴绘说。
“嗯,当然休息了。我可没打算整晚都在这儿看守香水。”
“我想也没有那个必要。”
我们一起离开房间,上了楼。三人在我的房间前止步。
“那就晚安了。”
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说道。
“晚安。”琴绘回复我说。
江神学长却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
江神学长还未及回答,琴绘便致意后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她或许误解了我们的关系,不过我丝毫不在意。
“到底是什么事啊?”
见江神学长不回答,我便重复问道。他以余光看清琴绘消失在自己的房间中后终于开口说:
“你要是不想也可以。我现在要去看八木泽君的尸体,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都说了些什么啊!——我戏谑地打了个十字。
“你觉得我会说‘带我去停尸处吧’?”
“没有,我只是问问。”
他迅速转身,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不知何故慌张起来。
“我去。”
江神学长隔着肩膀瞥了我一眼。
“你不用勉强的。”
“我去。”那是一个让我不得不随之而去的背影,“真是个让女生哭泣的背影啊!”
他摸了一下鼻头。
位于音乐室隔壁的八木泽的房间门开着,那里自然没有光亮。遗体被横放在床上。江神学长将烛台交给我,自己靠近床边。
“你给我照着。”
遗体仰面向上,他将手置于自己面前的遗体的肩上。我无法正视尸体,便将脸转过九十度,使劲举着灯。从他一言不发来看,我应该照得还不错吧。
我听到遗体翻转的声音,床嘎吱嘎吱地微微作响。他让尸体俯卧,就是说他正在查看尸体背部的伤口吧。虽然吃惊,我却佩服于他坚韧的精神。
“再往这边一点。”
我虽然照做了,但恐怕没起到作用,他轻轻从我手中取过烛台,自己将灯靠近目标物。摇曳在墙上的他的影子,正弓身将脸靠向尸体。如木偶般站立在其身边的影子——当然是我。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我在监视门会不会突然打开,然后有什么凶恶的东西侵入。连拿烛台的工作都未能胜任的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渗进去了。”
我听到了江神学长低沉的声音。
“什么渗进去了啊?”
我依旧死盯着门口询问说。
“血渗在背上的伤口周围后凝固了,好像也有香水渗进去了。”
“当然会渗的吧?”
我的声音无法掩饰地清晰地颤抖着。
“凶手捅了他之后立即就洒了香水。”
你就是想特意确认这一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神学长——”
我对着他的影子喊道。说说话心情才会更好。
“什么事?”
“杀害小野君的是八木泽君吧?”
“我确信。”
他的影子再次弓身检查尸体。
“那八木泽君为什么被杀了呢?是因为他就是杀害小野君的凶手吗?”
“喂,麻里亚。”
江神学长的影子抬起上半身,与我并肩站立。他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
“我们在图书室说是八木泽君杀害了小野君,离开房间时窗子是开着的吧?那窗子在我们进去时可是关着的。”
“嗯。当时是我面窗而坐的,可是直到江神学长你说我都没有发现。”
我想起了摇曳的窗帘。
“是我们正在说话时有人打开了窗子,为了偷听。”
“真的吗?”我看着他的脸问道。
“没有证据。窗子下面是混凝土,所以连脚印也没留下。但是窗子不可能无故打开。”
“偷听……我们可是说八木泽君就是杀害小野君的凶手啊!那个人明明听到了这样的话为什么还……”我终于恍然大悟,“那个人没有通知大家八木泽君就是凶手。也就是说……那个人听了那些话所以才想杀他的吗?”
“没有证据。”今夜的江神学长似乎很喜欢这句话,“只是单纯的猜测。”
“任何事情都是从猜测开始的。——这么说杀害八木泽君的动机有可能是复仇,洒香水或许也是复仇的表现。”
“说到复仇,比如说木更夫人?”
对于江神学长的话,我摇了摇头。我突然很讨厌就案件进行种种推测。
他推着我的背说,我们走吧。
“我们去音乐室吧!”
他提出了似乎很愉悦的建议。我一边不安地想着今夜会做何样的梦,一边叹了口气顺从了他。
我们回到走廊后,又进入了隔壁的音乐室。我们静静地打开门,里面亦是一片漆黑。就连窗边也没有月光。天气似乎又要变坏了。
江神学长缓缓地左右移动烛台,看着房间内的情况。一滴烛泪啪嗒一声飞溅在地板上。橙色火焰首先照射出的是盖子依旧开着的钢琴。其宛如中世纪的拷问刑具一般恐怖。右侧角落中的中国屏风隐约闪耀着金色光芒,也让人毛骨悚然。“ミツル”的余香仿佛芳香的尸臭一般,而凝神倾听,被凶手所阻断的声音似乎抱恨成为了回响。——我就像这般,极其害怕。
江神学长大模大样地走向钢琴,窥视着琴盘。凝神注视片刻之后,又落下了食指。如尖叫声一般的“do”。他一边将身体向左侧移动,一边将琴盘从最高音抚至最低音。
“声音没有异常。”
他透出了这样的喃喃自语。他似乎在实验什么。
他依次摁着黑键。所有的音都正确。确认过之后,他只使用黑键即兴演奏了一首中国风的小曲,不知是否在开玩笑。这是不会弹钢琴的人经常玩的游戏。
“你是来练习的吗?”
我挖苦了一句,他便骤然停手。真是个好孩子。
“抱歉。我喜欢那个。”
他用自琴盘上抬起的手指指了指中国屏风。你为何说些毫无价值的话呢?想到此我竟有些许放松。
“你喜欢钢琴的声音吗?”
“也不是特别喜欢。我只是调查一下是否有奇怪的地方。我不知道在琴盘上洒香水的理由。”
就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某人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哎?我身体不禁僵硬起来。
“是你没关门吧?”
江神学长回头望着我说道。是的。我不想进入房间,便隐藏在打开的门影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如今他似乎发现了这一点。
“有马,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是小菱。他还在这所公馆啊。他一定是听到了江神学长的即兴演奏便出来看看是何事。真失败。
“很抱歉。我有点事……”
我厌倦了思考如何花言巧语,所以直言。江神学长将头探到了走廊上。
“打扰你们了,我有事想在这里调查一下。”
“哎哟,你也在啊?——你们正在玩侦探游戏吗?”
“正是。”
小菱默默地看着江神学长。既不像责难,又不像觉得有意思。他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舞蹈家说了一句难辨真伪的话。
他或许只是在变相地说“赶紧睡觉吧”。
“没,没有。我已经调查完了。”
“这样啊。——有什么收获吗?”
江神学长正要回答,这次我们听到了某人上楼的声音。于是,小菱的问题便以永远得不到回答告终。
“你们在二楼开派对吗?连楼下都听到了。”
一只手摁着长袍前面,另一只手持烛台的菊乃出现了,她不愉快地如此说道。江神学长立即进行道歉。
“如果只是某人鬼鬼祟祟的蹑手蹑脚声,我恐怕也害怕得不敢出来,可你们这么热闹,我可想上来看看。你们的侦探游戏或许很严肃,但如果不适可而止是很危险的,而且也会妨碍到周围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
继菊乃之后,我们自走廊尽头的房间窥见了冴子的脸庞。她可能是害怕奇怪的中国风音乐而在听到菊乃的声音后想出来看看情况。
“好像把大家都吵起来了啊。对不起。”
江神学长再度低头道歉。我不禁反省道:如果我将门关好了,也不会惹出如此乱子了。
“总之,拜托侦探先生现在也回去吧!大家晚安。”
菊乃如讽刺一般打了个哈欠。
我们老实答应之后,小菱喊道:“夫人。”
“什么事啊,小菱君?”
“收音机在客厅吗?”
“在倒是在……怎么了?”
“云层从傍晚开始好像又厚起来了。我想听听天气预报。劳驾。”说着他窥视了一眼江神学长的手表,“十点半多了,马上就是天气预报的时间了。”
“说起来天气好像又要变坏啊。”菊乃喃喃自语后说道,“我也很担心,我们一起去听吧!”
“我们可不可以也去?”
听到江神学长的询问,她抬起下巴回看着他说:
“当然可以了。如果你们老老实实的话。”
江神学长向她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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