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格斯看着查理开车离去时，只瞥到一眼他的脸。然而，那一眼已足以告诉他一定出了事。而且出的事还十分糟糕。兰骑·罗福车从他的视线消失以后，里格斯转过身去看那小屋，他要不要也去搜查一下那地方呢？搜查一下也许能回答很多问题。他正准备抛一枚钱币来做决定，这时忽然出现了又一个情况，使得他又在冬青树后面蹲伏下来，回到他旁观者的角色。

        露安已将她的坐骑乔伊拴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上，那林子离小屋所在的空地大约有100码远。她走出林子，姿势仍然那么优美，就像里格斯以前看到的一样。她蹲下身子等待了一会儿，头部飞快地转来转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尽管有一大片几乎密不透风的冬青树丛挡着，里格斯还是感到自己已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炯炯的目光之下。

        就在里格斯躲在一边窥视她的同时，露安正在仔细观望着那条路。难道她意识到查理来过又走了？大概不会。不过从她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露安默默地望着小屋，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朝车棚走去。她从刚才查理用过的同一窗户朝里瞥了一眼，看到了那辆本田车。然后，她从窗台抓起一些尘土，将查理在那尘封的窗玻璃上抹出的透明指印掩盖起来。里格斯目睹这一过程，不由得更加敬佩起来。即使是他，也不见得会想到要那样做。查理肯定没想到。

        露安将注意力转到那座房子上，她的两只手都插在上衣口袋里。她知道查理来过这里，但已经离开了。那被抹过的窗户告诉了她这一点。她还判断他在这里没待多久，因为她一路上快马加鞭，而且走的路线要比查理走的那条近得多，虽然他先她一步出发。他逗留的时间短意味着他不是一无所获，就是发现有重大牵连的事情。她的直觉告诉她，几乎可以肯定是后一种情况。她要不要离开这里回家去，等他来告诉自己呢？虽然那本该是最慎重的做法，但露安还是迅速奔向小屋的前门口，手握住了门把手。她用了很大的劲去扭把手。但它一动也不动。她不像查理有专门的工具能撬开门，于是她只好转移地方找寻另外的入口，结果在小屋的后边找到了。在她不停地猛拉下，窗户终于打开了，她很快爬进窗子。

        她悄然无声地从窗台上下到地面，立即蹲了下来。从她下蹲的视线高度看去，她能辨别出那是厨房。她的听觉非常敏锐，如果这小屋子里有人，她确信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管多么细微。，她侧着身子向前移动，最后到了那本应是餐室却被布置成办公室的房间。看到布告板上的新闻剪报，露安的眼睛睁大了。她用目光扫了一下整个办公室，马上意识到，这里正在进行的不仅仅是敲诈勒索的阴谋。

        “啊，见鬼！”里格斯说出这几个字后立即低下头来，惊愕地看着那辆克莱斯勒车经过他身边朝小屋开去。那人弓着身子坐在驾驶盘前，尽管剃掉了胡须，里格斯还是毫不困难地认出了他。里格斯迅速思考着，抄起猎枪急忙朝他的吉普车跑去。

        露安一听到有车开来就朝小屋的后部飞奔过去。她把头刚抬到高出窗台几英寸的地方，心就沉了下去。

        “该死！”她眼睁睁地看着多诺万将车绕到小屋的后面，并从车里钻出来。她的目光牢牢地盯在了他拿在右手里的手枪上。他径直走向后门。露安渐渐地往后退去，一双眼睛飞快地扫向四面八方，拼命想找一个出口。问题是哪里也没有出错，至少是没有一个能溜出去而不被发现的出口。大门是锁着的，如果她试图打开它，他是会听见的。从窗子里钻出去又没有时间。屋子很小，如果她留在一楼，他不可能看不到。

        多诺万将钥匙插进门锁。假如他通过装有玻璃的门窗向里看一眼的话，他肯定立刻就会发现露安。门启动了。

        露安侧着身子退回到餐室，正待奔上楼梯设法从二楼逃走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汽车喇叭发出尖厉的呜叫，而且声音持续不断，就像是一只启动了的汽车警报器。安蹑手蹑脚地退到窗边，探头张望，只见多诺万猛然止步，砰的一声关上后门，然后转身朝屋前跑去。

        露安一秒钟也没耽搁。她纵身一跃，从她刚才进屋时攀爬的同一扇窗户里翻了出去，在地上打个滚，爬起来就跑。她跑到车棚旁，蹲伏下来。汽车喇叭仍在响着。露安跑到车棚的远端，贴着墙边探头望去，只见多诺万正沿着马路朝发出响声的地方跑，离她越来越远，一边跑一边大幅度地挥舞着手枪。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露安的肩膀，差点吓得她尖叫起来。“你的马在哪儿？”里格斯的声音平稳而镇定。

        她看了看他，那如同被鞭子抽了一下的恐惧顿时消失了，一如它出现时那样快。“就在那边大约100码远的地方。”她朝那片稠密的树林一扭头。“是你车上的警报器在响吗？”

        里格斯点点头，紧紧握着他的汽车钥匙。一只眼睛盯着多诺万，另一只眼睛瞄着他们的逃生之路，他站起身，并把露安也拽了起来。“预备，跑！”他们冲出藏身的地方，飞速穿过开阔地。由于两眼一直盯着多诺万的背影，里格斯不幸绊在一截树根上摔倒了，他那扣着钥匙环的手指碰巧按上了遥控警报器的关闭按钮。多诺万突然转过身来，两眼盯着他们。露安立即扶起里格斯，两人飞快地跑进树林。多诺万摇摇摆摆地朝他们跑去，不断地挥舞着手枪。“嘿！”他尖声喊道，“该死的！就呆在那儿别动。”多诺万把枪左右晃晃，但他并没打算开枪；他不是个能杀人的人。

        露安跑得像风一样快，里格斯发现不可能跟上她。他的脚脖子有点崴了，他对自己说。但是老实讲，就是尽全力跑，他大概也追不上她。他们跑到乔伊身边，马儿正耐心地站在那，等待主人的到来。露安迅速解开绳子，跳上马鞍，连马镫都懒得用。她轻快地伸出一只手，将里格斯拉上马背坐在她身后。顷刻之间，他们便已骑着那匹矫捷的牝马奔驰在山道上了。里格斯回头看了一会儿，多诺万连影子也不见了。他们跑得这样快，里格斯并不感到惊奇。露安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策马狂奔，里格斯两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一点儿也不放松。

        他们将乔伊送回马房，朝主屋走去，里格斯打破了沉默。“我想那就是你处理类似情况的方式吧。破门人室，看看你能发现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竞感到吃惊。你对我也是那么干的嘛。”他用生气的目光看着露安。

        露安也回以同样的目光。“我并没有破门进入你的家呀。而且，我不记得曾经要求你跟着我。”

        “我跟的是查理，不是你。”他纠正她说，“不过，我在那儿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是吗？两天之内发生了两次。照这样的话，你有九条命一周之内也送光了。”她继续走着，两臂交叉在胸前，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里格斯停了下来。

        她也停了下来，低头朝下看了一会儿。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那面对他的面容已是柔和得多了。“谢谢你，再次谢谢。但是，你同我们三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得越远，你就会生活得越好+，我保证。忘了围栏的事吧。我想我们不会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不用担心，我还是会付给你工钱的。”她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努力想排除她那已觉得陌生许久、而今简直令她惧怕的感情。“好好过一生，马修。”她转身朝家里走去。

        “凯瑟琳？”她继续走着。“凯瑟琳？”他又喊了一声。她终于停了下来。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许能帮助你。”

        “我可不这么看。”

        “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我知道。”她又抬腿朝家里走去。

        里格斯站在那儿，注视着她的背影。“嘿！你恐怕忘了，我可没有车回家了。”

        她转过身时，一串钥匙已划空飞了过来。里格斯伸手一把接住。

        “用我的车。就停在前面门外。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我还有一辆。”

        说完，她转过身子，随后消失在屋子里。

        里格斯缓缓地将钥匙放进口袋，摇摇头，感到无限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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