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目睹那些美的事物,我做了一次旅行。变化的景观。变动的心绪。你知道吗?
什么?
它们还在那儿呢。
哦,但不会太久了。
我知道。那就是我为什么要旅行的缘故。为了道别。不管什么时候我上路旅行都是为了说再见。
瓦房顶,木阳台,海湾里的鱼,铜钟,岩石上晾晒的披肩,橄榄的清香,桥后面的夕阳,赫石。“花园,公园,森林,树丛,运河,僻远的湖泊,还有小屋,别墅,大门,花园里的座椅,露台,亭子,洞穴,修道院,凯旋门,小教堂,寺院,清真寺,宴会厅,圆形大厅,天文台,鸟舍,温室,冰窖,喷泉,桥梁,小船,瀑布,浴室。”罗马竞技场,伊特鲁立亚石柱。每个村庄广场上的1914—1918年战争死难者的纪念碑。你看不见军事基地,它在城外,而不在大路上。
不吉之兆。修道院的墙壁上裂了一道长长的斜口子。水位一直在上涨。大理石圣像的鼻子不再是鹰钩形状的。
这个地方。某种虔诚感总是把我带回到这个地方。我想到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的人。他们的名字刻在壁画的底部。
艺术的毁坏者们!
不错。这是他们在这里生存的方式。
最值得骄傲的人工制品被拖回到自然物质的形态。末日的审判。你们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封存在博物馆里。
难道你们自己的国家就没有美的事物吗?
没有。有。少一些。
你过去有导游手册、地图、时刻表和结实的鞋子吗?
我到家以后读导游书。我想保持一段我的——
直接印象?
你可以这么说。
然而,你确实参观了那些名胜。你没有任性地忽略它们。
我的确参观了。在不破坏我的无知的前提下我尽量认认真真地观看了。我并不想比原来知道得更多,不想比原来更依恋那些地方。
那你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呢?
就像玩轮盘赌一样转动我的记忆。
你看到的东西能记住吗?
不多。
太不幸了。我无法眷恋陷在记忆中的有如纪念品般的过去。
实物课。希腊古瓮,形如艾菲尔铁塔的胡椒碾磨器。俾斯麦啤酒杯。印有那不勒斯海湾及维苏威火山的围巾。有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像的软木盘。
谢谢,不要纪念品。咱们还是跟真实事物在一起吧。
过去。关于过去,总有些什么是无法抹杀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带着其所有原初的荣耀。文化女性的不可或缺的遗产。
我同意。像你一样,我不认为热衷于过去是某种趋炎附势。仅仅是诸多没有回报的毁灭性的爱恋方式之一。
我曾经乖谬越轨。我是用情不专的恋人。过去被存留下来,需要的不是爱,而是选择的缺失。
大群大群的有钱人,由于虚荣、贪婪、害怕诽谤,以及旅行安排的低效无能和困顿劳乏而停滞不动。那些拎着珍珠包,打着太阳伞的妇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身着长长的裙子,还有羞赧的双眸。蓄着胡子的男人则头戴高帽,留着油光的左分头,用吊袜带系着丝袜。辅以仆役、补鞋匠、捡破烂的、铁匠、街头艺人、印刷所徒工、扫烟囱的、织花边的、接生婆、赶货车的、挤奶姑娘、石匠、客运马车夫、狱卒和圣器看护人等等。所有这些犹在眼前。都烟消云散了。那些人。还有他们的豪华气派与生存环境。
你以为我是要去看那些吗?
不是那些人,而是他们呆过的地方,他们的精美的物品,你说过它们还在那儿。小屋、修道院、洞穴、公园和城堡。一个中国式的鸟舍。贵族爵爷的宅邸。位于密密层层的树林中的赏心悦目的幽僻之地。
我在那儿并不快活。
那你有什么感觉?
因树木被砍伐掉了感到遗憾。
这么说你对自然景物有一种模糊的视觉印象。因为你太醉心于城市的那种神经兮兮的生硬的快乐。
受不了我自己的激情,所以我逃离了湖泊,远离了丛林,躲开了萤火虫闪闪波动着的田野,回避了芳香浓郁的山冈。
小地方的扎堆儿闲聊。你需要的是不那么孤独的消遣。
我过去常说:只有与人有关的风景才能引起我的兴趣。啊,热恋某个人会使这一切有了生机……然而,人们在我们心中唤起的情感也总是这么彼此相似,真可怜。地点、习俗,以及出行经历的环境变化越多,我们就越会发现置身其中的自己并没有变化。我清楚自己将有什么反应。也知道我会再次说出哪些话语。
你要是带我去就好啦。
你是指他。是的,我当然不是独自一人。然而,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争吵不休。他忙忙碌碌,我令人生厌。
他们说。他们说,旅行是修补破裂爱情的大好时机。
要么就是最糟的时机,感情就像是从伤口里取出一半的弹片。种种观点。还有各种观点的争议。金色夏日午后回到旅馆里进行的疯狂绝望的情爱运动。送餐到客房的服务。
你怎么让它搞得这么沉闷无聊?你曾那样满怀希望。
瞎说!监狱和医院都因充斥希望而肿胀。然而,包租班机和豪华旅馆却并非如此。
可是你曾被感动。有时候。
或许是精疲力竭吧。我过去确实曾被感动。现在也是。我的感情的内里湿淋淋的满是泪水。
那么感情的外表呢?
非常枯干。嗯——需要多干就有多干。你想象不出这有多么累。那种双膜的怀旧器官,一会儿把泪水吸进去,一会儿又把泪水压出来。
相关的素质:深度和耐久力。
还有洞察力。当人们能把它们调动起来的时候。
我现在疲惫不堪。那些美的事物,它们并非全都是美好的。我从未见过这么多胖墩墩的爱神丘比特像和这么多傻乎乎的美惠女神像。
这是一家咖啡馆。在咖啡馆里。乡村牧师正在玩耍弹子机。佩带有红色圈饰的军帽的十九岁的水手们正在围观。老绅士手持橙色的念珠。老板的孙女在一张牌桌上写作业。两个猎人在买印有牡鹿图像的明信片。他说:你可以喝点本地的酸葡萄酒,这样可以少让人生厌,少遭人嫌。
雷纳先生说:咖啡馆五点钟打烊。
每幅画。“每幅画的下面都有一句表达美好愿望的箴言。他见我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那些高贵的形象,便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的。’画中人物所穿的衣服跟生活中的男女一模一样,但要美得多。很多光亮,很多黑影,男人和女人们,是活生生的,却又不是。”
值得绕道吗?值得专程旅行!这是一套不同寻常的藏品。至今仍保留着当初的气氛。那些东西确实在强烈地恳求人们的注意。
那位老板的热情的解释。他那文质彬彬的举止。在轰炸中他自始至终一直没有离开。
某种必要的同一性。不然就是生硬的特定事件了。
我希望回到那家古玩店去。
“门廊的拱顶是哥特式的,但中厅和侧翼则是……”
叫你喜欢真不易。
难道你想象不出一种旅行,不是为了累积快乐而是为了让快乐更稀少?
我的问题不是餍足。也不是虔诚。
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等着吃饭,像动物一样。
你着凉了吗?喝了这个吧。
我身体很好。我求你,别买那张选购目录。还有那些明信片大小的复制品,以及什么水手衫之类。
别生气,可是——你给雷纳先生小费了吗?
每天对你自己说五十遍:我不是鉴赏家,也不是浪漫的远游者,更不是朝圣者。
你说。
“人类精神产品的一个永恒的部分。”
把那句话翻译给我。我忘记带成语翻译辞典了。
不过,你仍见到了你来这里想要看的东西。
老一套的胜利:精心安排战胜了物品积累。
可是有时候你很快乐。而且不完全是因为不理会物品。
赤脚站在浸礼池的马赛克镶嵌地板上。攀爬拱柱。黄昏徐徐降临时分在大教堂里,巴罗克风格的圣体匣隐隐约约的闪光映到身上。万物生辉。宏伟。辉煌。无法言说的幸福。
记得吗?你寄出的明信片上写着“幸福”。你寄了一张给我。
我记得。别打断我。我在飞翔。我在寻觅。顿悟。热泪。癫狂。别打断我。我抚摩自己的癫狂有如抚弄那漂亮侍者的球。
你想让我嫉妒。
别打断我。他柔美的皮肤,慧黠的笑声,吹口哨的姿势,湿乎乎的衬衣。我们走进饭店后面的一个小棚子里。我说:先生,进到这身体中来。这具身体就是你的城堡,你的私室,你的猎屋,你的别墅,你的马车,你的豪华班机,你的起居室,你的厨房,你的快艇,你的工具棚……
他在身边时你也常干那种事吗?
他?他正在旅馆里午睡。一阵轻度的日光恐惧症发作。
在旅馆里。回到旅馆后我把他叫醒。他来了一次勃起。我坐在他腰上。那个核心,那个中轴,杠杆的支点。条条引力线。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确,是正中午的世界,其中万物都没有阴影。
只有半傻的人才会鄙视这些感觉。
我在转动。我是巨大的方向盘,没有被任何人类之手把握。我在转……
其他的快乐呢?你来这里本想寻求的那些?
“在整个看得见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哪种印象能比夕阳西下之际在哥特式大教堂里体验到的心理感受更强烈有力了。”
眼目之乐。它必须得到强调。
“再远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惟有西边悬在天际的一道道峻厉而庄重的闪光的形影,夕阳正在它们背后沉落。”
时间和精神的永恒的信使。
“到处弥漫着火的感觉,缤纷色彩在歌唱,在欢乐和哀泣。”
那儿,千真万确,是另一个世界。
我发现了一本奇妙的旧贝德克尔指南,有许多米其林指南中没有包括的东西。让我们。让我们去参观一下那些洞穴吧。除非它们被关闭了。
让我们参观一下第一次世界大战死者墓地吧。
我们看看赛船会吧。
这个地点。他就在这里,在湖边自杀了。同他的未婚妻一起。在1811年。
两天前我在港口的旅店勾引了一位侍者。他说。他说他叫阿瑞高。
我爱你。我的心在怦怦地跳。
我也是这样。
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在这走廊上漫步。
我们一道散步。我们一道观看。风景如此之美。
实物课。把箱子给我吧,挺沉的。
人们必须留神,别去思忖这些快乐是否胜过上一年的欢乐。它们从不曾那样。
一定又是过去的诱惑了。只等现在变成过去好了。那你就会明白我们是多么快乐。
我并不指望快乐。种种抱怨。我已经见过了。我肯定那里会很挤。实在是太远了。你的车开得太快,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在七点和九点有两场电影。有罢工,我不能通电话。该死的午休,一点至四点哪儿都不开门。既然这些东西全都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再把它们都塞回去。
你很快就会停止为这些鸡毛蒜皮的障碍烦恼。你会明白你是无忧无虑的,没有义务羁绊。然后,不安就要开始了。
就像那些体验了神的启示的中上阶级的新教徒们一样,变得歇斯底里,在地中海阳光和地中海风尚的令人迷失的影响下精神崩溃了。你还在想着那位侍者。
我说过我爱你,我相信你,我不往心里去。
你不应该。我不想要那种启示。我不想满足我的欲望,我只是想刺痛它。亲爱的,我是想抵制忧郁的诱惑。但愿你知道我是多么想。
那么,你一定不能再跟诗人和图书馆长们所杜撰出来的过去调情了。我们可以忘掉他们的那些旧玩艺儿。我们可以买他们的明信片,吃他们的食物,赞美他们的性冷淡。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工人狂欢中游行而且唱《国际歌》,甚至我们也懂歌词。
此刻我觉得一切都很好。
我认为下述做法是安全的。让人搭个便车,喝点非瓶装的水,试图在城市广场上涂鸦,品尝一点贻贝,把照相机留在汽车上,常常光顾海边酒吧,委托旅馆门房预订好房间,你看呢?
什么事情。难道你不想做点什么事吗?
除了我们的国家之外,每个国家都有悲惨的历史吗?
这个地点。看?有一个纪念标牌。在两扇窗户之间。
毁坏了。被太多年来肆无忌惮的观赏所毁灭。自然,那娼妓,也予以合作。阳光下多洛注蒂山的峭壁变得太红,月光把湖面的水染得过于银辉闪闪,蓝色的希腊(或者西西里)天空在白墙拱门衬托下显得太过湛蓝。
废墟。这些是上一次战争所留下的残垣断壁。
文物收藏的无耻行径:我们的优美的住处。
它曾是根据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图纸修建的女修道院。1927年改成了旅馆。别指望这些本地人爱护美的事物。
我不指望。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打算把运河填平修成公路,把公爵夫人的洛可可式小教堂卖给科威特的酋长,在那长着一棵松树的陡岸上建造公寓楼,在渔村开办小时装商店,在犹太人居住区里上演声光表演。进行得飞快。国际委员会。企图保护一下。在阁下和大人的庇护下。进行得飞快。你将不得不奔跑。
我一定要跑吗?
要不就随它们去吧。生活并不是一场竞赛。
或者它就是竞赛。
不再。他们不再用紫墨水写菜单了,多么叫人遗憾。晚上你不能把鞋子搁在旅馆房间外面。切记。那些超大尺寸的钞票,直到贬值他们一直持用的那种。上一次。上一次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的汽车,不是吗?
你怎么受得了?
比听起来要容易多了。有像火柱一样的想象力。还有像盐柱一样的心。
你想割断联系。
是的。
罗得之妻!
却是他的情人。
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你原应该换个人,带我去。
逗留。在王宫里。在旅馆后面的花园里。在调味品市场。在床上,金色的午后时光。
因为。因为附近石化工厂散发出的烟气。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卫士来守护那些博物馆。
“两组雕像:一组表现高洁勤勉的劳作;另外一组刻画放纵无度的淫佚。”
你可知道价格已经涨了多少吗?骇人听闻的通货膨胀。我想象不出这里的人们是如何维持生计的。租金几乎和我们那里一样高,而工资仅及我们的一半。
“大路的左边,就进入了浮雕墓(即所谓贝拉墓)。在壁龛周围的墙壁和立柱上有彩色灰泥浮雕——再现着死者生前的心爱之物和家居用品:狗、头盔、剑、护膝、盾、背包、干粮袋、碗、罐、长沙发、钳子、锯、刀、厨房器皿,一卷卷绳子,等等。”
我肯定。我可以肯定她是个妓女。你注意看她的鞋子了吗?我肯定他们今晚在教堂里举行音乐会。何况他们说过。三位明星。我肯定他们说过有三位明星。
这个地点。这里是他们拍摄那部电影中一个场面的外景地。
保存相当完好。我很惊讶!我曾做过最坏的打算。
他们租用骡子。
那当然。这个国家里的每个拿工资的人都有五个星期的带薪假期。
女人老得那么快。
良好。这是旅游局发起“态度良好”运动的第二个夏季。在这个遭毁坏的奇珍异宝遍地撒落的国家。
据说。据说因修复工程而关闭了。据说你再不能在那里游泳了。
污染。
他们说。
我不在乎。来吧。水差不多同加勒比海的水一样温暖。
我想要你,我感应你的存在。舔舔我的脖颈。褪掉你的泳裤。让我们……
让我们。让我们回旅馆吧。
“风格主义的建筑和绘画对空间的处理,意味着从‘封闭’的文艺复兴世界秩序向风格主义宇宙中种种‘开放’、‘松散’及越轨的运动的转变。”
你想告诉我什么?
“文艺复兴世界观的那种和谐、明晰和一致性,充分体现在意大利宫殿的对称院落之中。”
我不想用什么证据来为自己的才智捧场。
如果你不想看绘画,就看看我吧。
看见那牌子了吗?你不能朝那边划船。我们离核潜艇基地越来越近了。
报告。已经报告说有五个霍乱病例发生。
这个广场被称作是英雄的舞台。
晚上天气凉多了。你一定要穿件毛衣。
多亏了每年夏天的音乐节。你应该在冬天来看看这个地方。死气沉沉。
选拔赛定在下周,所以现在他们正在演示。你没有看见那标识吗?听听那首歌。
我们别去了。我敢说,那是个宰客的酒馆。
他们说。黑着呢,我觉得他们说过。
不要水翼艇。我知道水翼艇更快些,可它们却叫我头晕。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别的地方的热气让我们感到无法忍受,我们躲到了有树荫的院子里。”不是因为那时我爱他。而是处在某种身体疲劳的时刻……
取决于你的一时的心情。
有时心满意足,甚至很幸福。
别那么说话。像是拼命努力要品味什么似的。
或许。在墓地里丧失了判断能力。
种种报道。北方掀起了一场国内战争的风暴。自由阵线的首领仍在流放当中。据谣传独裁者已经身患中风。可是一切都显得太……
平静?
我猜是……平静。
这个地点。他们在这里屠杀了三百名学生。
我最好跟你走。你将不得不去讨价还价。
我开始喜欢这种食物了。过一会儿你就习惯了。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在最古老的绘画中完全没有明暗对比。
我感觉这里很好。没有太多的东西要看。
“枝叶茂盛、生苔长霉的小树,树上挂着花环、丝带和各种物品,交错地显现出树下跳舞的男人们的身形。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吹着双管长笛。”
照相机。妇女们不喜欢让人拍照。
我们或许会需要一位向导。
那本书写的是他们挖掘出的一批宝物。各种绘画、青铜器和灯具。
那是一座折磨政治嫌疑犯的监狱。不可名状的恐怖。
你看见了吗?满是苍蝇。那个可怜的小孩。
不祥之兆。昨日的供电中断。今天早上纪念碑上的新的涂鸦。中午坦克车碾过了大路。他们说。他们说最近七十二小时里机场的雷达已经瘫痪。
他们说,独裁者已经从心脏病发作中恢复过来。
不,要瓶装水。更坚忍倔强的乡民。截然不同的植物。
还有他们这里对待妇女的方式!驮畜。把那些麻袋驮到蓝色的高山上去,上面——
他们正在建造一个滑雪场。
他们在关闭淘汰麻风病院。
看看他那张脸。他想和你攀谈。
当然,我们可以住在这里,我们是享有特权的。这不是我们的国家。我甚至不在乎遭抢劫。
“太阳升起来了,而别的地方的热气让我们难以忍受,我们躲到了绿洲里的阴凉处。”
有时我的确爱他。仍然是在某个精神疲劳的时刻……
取决于你的心情。
我肆无忌惮的抚摩。我粗野无礼的沉默。
你是想弥补过错。
我在努力改变我的困境。
我对你说过,你该带我去。
情况不会有什么不同。从那儿起我就独自前行了。我也会离开你的。
出发的早晨。一切准备就绪。太阳升起在最庄严的海湾(那不勒斯、里奥或香港)的上空。
然而你可以决定留下。重新做安排。那会让你觉得自在吗?抑或是你会感觉自己拒绝了什么无可替代的东西?
整个世界。
原因是如今已属晚近,而不是较早时期。“起初,全世界是美利坚。”
我们离起初有多远了?我们第一次感觉到伤痛是什么时候?
流血不止的伤口,对另外一个地方的强烈企盼。想把此处变成另外一个地方。
埃及杜姆亚特的清真寺里立着一根柱子,如果你舔那柱子直到舌头舔出了血,就会治愈你的骚动不安。必须出血。
一个古怪的词,漫游癖。我准备好动身。
我已经离开了。带着遗憾,带着狂喜,一种更傲慢的抒情风格,它并不是那失去了的伊甸园。
劝告。走吧,咱们起动吧,别压制我,谁单独旅行,谁的速度就最快。让我们赶紧动身吧。起床,懒东西。我要离开这里了。赶快打点好你自己吧。想要睡得更沉,我们需要枕头。
她在狂奔猛赶,而他却熄火停下了。
如果我走得这么快,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如果我放慢速度——
所有的东西。——那我就没法赶在它们消失之前看到所有的东西了。
所有的地方。我到过所有的地方。我没到过所有的地方,但是它都在我的旅行计划之中。
地之尽头。但那儿有水,我的心啊。还有盐在我的舌头上。
世界的尽头。这并不是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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