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预告爆炸的13日下午,我并不在公司,而是在东银座的改革政策社客厅,当时一起在场的有时势杂志《改革政策》总编辑时冈弥三,以及身兼X大学副教授、社会评论家的久米谦。
久米谦和我约莫同龄,或许还比我年轻两、三岁,完全梳向后脑的头发整理得很整齐,脸上的皮肤散发出光泽,目前仍保持单身身份。以在大学里执教鞭之学者而言,他算是相当少见的人物,经常在女性杂志上发表“不要处女论”、“多夫多妻论”等充满刺激性的论文,深受年轻女性们的喜爱。
“他那是故作姿态!虽然确实是单身汉,但是,在他家中,目前就和某杂志的女编辑一起生活,两人形同夫妻。”应我只请介绍久米谦与我见面的时冈,已经先给了我这样的预备知识。
——12日傍晚,社会版部门的松永和中根来到评论委员室,向我报告所查出有关高级女侍应生之概况。
由于当时我还不知高级女侍应生问题的采访及资料收集已进行至此种程度,所以对他们的热心非常惊讶!
“这样不要紧吗?上面的人不会不高兴?”
“我是很巧妙的进行工作的,而且,在调查至能写出报导之前,并不打算声张,因为若事先宣布,很可能会受到催促,那就没有意思了……”松永笑着回答。
确实,像松永这样的记者,若限制其永远只采访某一类的题材,他一定会很痛苦,他虽然喜欢采访这项工作,却希望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
松永劝我试着和久米谦见面!、“今天下午,我在一旁听大宫壮年病医疗中心一位高级女侍应生真田澄代和其朋友交谈,依她之言,久米谦也是会员之一。而截至目前为止,知道具体姓名者只有久米谦一人,只好从他身上解开谜题了。”
——和真田澄代交谈的阿绿后来向松永报告。
“她从前在店里时,就一直对久米谦充满憧憬,虽未曾谋面,据说彼此都是同乡,因此,久米谦的著作,尽管她看不懂,仍会买回来看。只要有看似知识分子的客人到店里来,她马上会提及久米谦之名……她很得意地说,真没想到久米先生是医疗中心的会员……我问她是否让对方签过名,她满含深意地笑了,看她那种笑,真不知道她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签名哩!”阿绿唇际浮现猥亵的笑容,说。
“嗯,签名确实有很多种,男人是‘睡吧·签名’,女人则是‘再来·签名’……”
“那是什么意思?”
“男人对女人说‘睡吧’,这就是‘睡吧·签名’,但,一战之后男人即委顿无力,这时,轮到女人签名了‘再来嘛……’。”
“哈、哈、哈,太笑了。”阿绿和松永并肩走着,大笑出声,又敲打松永背部。
“对了,真田澄代是否有被久米谦‘签名’过的迹象呢?她是否提及?”
“不,她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是,我的感觉是这样。毕竟,在锁上房门的病房里,男女单独相处……”
不管是我或松永,对高级女侍应生这个名词皆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亦即,都闻嗅出“性”的气息!那并非这名词本身具有的意味,而是得自P国大使绯闻的联想。
所以一听到医院有高级女侍应生的瞬间,就产生一种想象,在深入分析后,更对此种想象执着异常,这或许是因为,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无法产生这样的想象。
现在,阿绿明白地说出和松永所想象相差不远的话语。她对“尼迪伦和双叶米子的绯闻”应该一无所知,也不会像我或松永一样,有着从高级女侍应生这个名词中感觉到性的气息之先入为主观念,却仍认为大宫壮年病医疗中心的住院患者久米谦对高级女侍应生真田澄代有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签名”!
因此,听了阿绿的话,松永安心了,认为已经找到自己的想象具有普遍妥当性之证据。
“所以,我希望稗田先生你能和久米谦见面,设法再稍微探听出高级女侍应生的实际情况。”松永说。
“向久米谦?但是,我是否有像你们那样的采访能力却还……”
“不,这种事重要的并非采访能力,而是提出问题的方式,当然,头衔也是必要……”
“哦?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若拿出中央日报记者的名片,表示求见,久米应该会和我们见面,因为,像大宫壮年病医疗中心的院长那样是极端例外……但,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不可能采访到真正想知道的事实,一方面对方很自然的会有戒心,至于我们,也不能摆出强迫、勒索的嘴脸,对不?”
“那么……”我笑了。“你觉得我可以端出那种嘴脸?”
“怎么可能!你那副嘴脸根本不会令人害怕。不是的,你只要很自然地和久米谦见面,很自然地引导出话题就行。由于评论委员并非现已外勤记者,久米或许不会觉得是在接受采访,亦即认为你是私下对大宫壮年病医疗中心有兴趣。最要紧的是……怎么说才好呢……对啦!以一种文化界人士彼此交往的方式……”
“文化界人士彼此交往?这又怎么说?”
“一位作家在酒吧喝酒,这时,认识的编辑和画家进入,作家和画家虽互不认识,但在编辑居间介绍后,总会相互寒暄,聊及彼此曾参加过什么样的聚会,不知不觉间,就形同朋友般的开始交往。这种情景,在银座的酒吧中经常可见。”
“那就是文化界人士的交际?”
“这个名词是我认识的女孩创造出来的。她是酒吧女侍应生,不过观察犀利,又善于讽刺,经常告诉我一些各行各业人士所闹出的趣谭。像这个‘文化界人士的彼此交往’,也有个很有意思的由来,据说,以这种‘交往’的打击率来分析,可估算出该人物身为文化界人士的知名度如何。”
——站在中间的第三者介绍文化界人士A和文化界人士B认识。
“这位是A先生。”
如果B欣然说:“啊,久仰大名,很荣幸和你认识。”
那么,A等于击出安打,可记为打数1,安打1。
倘若B很冷淡,只因碍于介绍人不得不敷衍地说:“我是B,请多多指教。”
则A的打击显然失手,打击率降低……“那女孩说过,文化界人士的世界里也分成各种等级,若是冷眼旁观,也是非常有趣之事。”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女侍应生……是你的情人?”
“不敢当……我承受不起!我该算是处在女人与恩客夹缝间的人物吧!”松永以昔日花柳界盛行的术语说明自己的立场。
“但是,我能做到所谓文化界人士的交际吗……就算想做,没有打击率排名也无用。”
“不!《中央日报》评论委员的头衔可不是白挂的,而且具有不论任何投手的球皆能击出安打的实力。”
“你可真行!一面告诉我这样的讽刺观点,另一面又硬叫我做这种事……”我苦笑。
但是,我并不怪松永。能够面对任何人皆率性说话的新闻记者已愈来愈少见,他是难得的人物。
我被松永说服,接受此项重责大任。事实上这也算时一种赎罪行动,毕竟是我点燃火苗后,再将采访之事全部交给他们负责。
但,我一直想不出接近久米谦的方法。若知道他常去哪家酒吧,那么松永自己会出面,施行“文化界人士的交际”手法,予以适当的处理,问题却在于不清楚久米谦都在何种场所游乐。
不久,我想到请《改革政策》总编辑时冈帮忙的方法。时冈和我曾两次负责跑相同的记者俱乐部,当时他是目前已被《东都新报》合并的《新国民》之记者。《新国民》被合并时,他辞掉新闻记者工作,找到支持者出版时势杂志,后来失败,历经多种不同职业后,一年前,担任《改革政策》的总编辑。
《改革政策》的目的是希望各府县市等地方自治团体能购买的时势综合杂志,每期,我都在上面发表国际情势分析兼介绍的解说评论,而久米谦也是《改革政策》的撰稿者。
我打电话表明自己的希望。“希望能尽快找机会介绍我和久米谦见面。”
“那么,他4时半左右会到敝社来,你也来吧?”
我提醒时冈千万不要让久米谦知道我想和他见面之事,然后前往《改革政策》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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