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知道，先生，阿黛尔小姐……

        幕启时，经理办公室空无一人。老职员门蒂坐在门厅等待。

        咳！（她注视一直坐在那儿等待的老职员门蒂）您还一直等下去？您可真够耐心的。

        格洛丽雅重又放录音，并开始打字。

        很好，很好，非常漂亮，真是神机妙算。总之，这办法看来能行得通。

        对，现在我有的是时间。

        我再向您说一遍，科尔特先生从罗马回来没回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

        什么呀？

        十六年？那么，您等什么呢？

        照您这么说，他们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复写纸放在哪儿？

        机的声音……在这种形势，不，纠正一下……一方面继续严格执行第七段各条款，括号，参照协议书……

        （又倾听那声音）啊，又是怎么回事儿？谁在那边喊叫？（对显得吃惊的斯帕纳说）您没有听见吗？

        就算是吧。十六年，不能说短哪。

        机发出的声音……即这种竞争，分号。有关当局的确认为，市场的现在趋势，极不可能……极不可能……（咳嗽的声音）一直维持到您所指出的日期，括号，12月31日，括号完，句号。大批原材料进货，再也不会受到阻碍……纠正一下……不会遇到……（咳嗽）障碍了……哦！……如上面所谈及的……

        我叫门蒂，原先在这家公司当职员，现在，结束了。（他指着自己的腿）踏板生锈了。如人们所说，动脉炎。嗯，人老啦！老了就得退休，退休就得告辞，我恰恰是来辞别的。要知道，科尔特先生很喜欢我。他身材高大，但是心地善良。

        （注视其他人）我亲爱的戈比，我不想留您，今天下午再来吧。再见，卢吉老兄，假期愉快，要悠闲自在了，嗯？不过，要常来向我问声好。再见。（二人下）小姐，有事儿我就叫您。（格洛丽雅下）好。（一副故弄玄虚的神态，对斯帕纳说）假设我没有疯，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他们会这样想，我接受，是因为我能维持低价位。为什么我能维持低价位？您明白吗？

        （对着听筒）对，这里是科尔特和戴勒房地产公司。不，科尔特先生不在……我们还不十分清楚……有可能……今天上午他有可能回来……对不起？Lavitta（拉维塔）……“L”，就像Livourne？好，好，我记下来了。不客气。再见，先生。

        （手拿着鸭舌帽上）请原谅，一位穿戴有点像嬷嬷或者护士的太太，你们看见了吗？

        唔！不要紧，不要紧，这没什么关系。况且，也没有急事儿。

        （那声音越来越远）刚才我觉得……真的，刚才我觉得……这事儿真奇怪。

        （不耐烦地）苏黎世那边的人耐不住性子了。（对门蒂）你好，卢吉……我怎么答复他们呢？

        （手捂后颈）我？没有。哦，对了，您怎么称呼呢，小姐？

        您哪，小姐，您是新来的呀！

        科尔特的代理人斯帕纳，一阵风似的进来。

        这就是说，您还不认识科尔特先生，对不对？

        我只熟悉他的声音。声音倒是给人以好感，也许有点严厉，不过，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哦，请原谅，我还得继续。

        因为我们又另外搞到石油了。这就是我们那些好朋友要得出的结论。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这是他们唯一害怕的事情。

        戈比上，他将一个公文皮包扔到办公桌上。

        （沉默半晌）要我去打电报吗？

        大家好，大家好。（他瞧了瞧手表）晚点一小时！你好，戈比。（对格洛丽雅）新秘书？

        不是，先生，是一个叫拉维塔的人。

        干不动了，科尔特先生。（他指自己的双腿）脚踏盘不灵啦！

        嗯，问您的姓名！尤其是名字。名字，就是未来。

        （冷淡地）您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都有。您不要生气。我叫戈比·马里奥，房产推销商。天气真热！

        我知道，您在电话里已经对我讲了。（他看见门蒂）你好，卢吉。怎么，这就走啦？（他不待回答，就走进他的办公室）进来，卢吉，进来。（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材料）这就要休息了，走运的家伙！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行，戈比先生。

        （肯定的语气）哦，闹起革命来了。

        我不是公司的人了，我退休了。非常抱歉，戈比先生！我是指……咖啡的事儿。

        斯帕纳从另一间屋一阵风似的进来。

        还一点儿消息没有？他没有来电话？　（他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一个抽屉）在这儿呢，小姐。

        格洛丽雅。格洛丽雅·贝蒂奈利。

        可是，别人还一直来电话。让我对他们怎么说呢？让我对他们怎么说呢？

        格洛丽雅进来，关掉录音机。她叹了一口气。

        对，这里正是科尔特和戴勒房地产公司。不，他不在……对，我们在等他……对，今天上午。请问您是谁？……对，对，不客气……

        一个女人默默无言地上，停在门口。格洛丽、门蒂和戈比回头注视她。

        您有什么事儿吗，太太？

        看样子他不在，他还没有回来。

        谁呀？科尔特先生吗？的确没回来。

        格洛丽雅从打字机退出这页纸，开始翻抽屉。

        如果……

        机发出的声音……另起一行……在这种形势……不……纠正一下。一方面继续严格执行第七段各条款，括号，参照协议书2月3日签订的文本，小姐，核对一下日期……

        电话铃响。格洛丽雅拿起听筒。

        从未见过！肯定是个募捐者。瞧她就是一副慈善的样子。

        等一等。您刚才说什么，斯帕纳？

        谁跟您说延长期限？打电话，不，还是打电报，这样效果更好。

        科尔特先生，我……

        又走啦？我怎么没有看见她出去呢？

        她这句话：“缺的东西太多了”，是什么意思呢？这话我不愿意听！哼！这话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听。

        我也是头一次见她。可是，科尔特先生会不高兴的。

        这双眼睛呗！无论如何，要守护住，日夜守护哇。妙不可言。（他用手指打响，表示赞赏）姓名呢？

        如果什么？

        前天来的。

        对，你应当休息了。休息，我们大家都需要。工作呀，总是工作呀，到处都高速运转！这并不好。小姐，您怎么称呼？

        （手里拿着记事本出现）您叫我吗？

        是啊，能行得通。等着瞧吧，我们会让他们屈服的。

        （对门蒂）这个神经病是谁呀？

        科尔特和戴勒房地产公司的前厅和经理办公室。每间屋子一部电话。前厅摆了一台打字机和一台配有扩音器的录音机。前厅有三扇门：第一扇通经理办公室，第二扇通另一间屋子，第三扇连通楼梯。

        （十分关切地）告诉我，小姐，一位叫“斯滕”的女士来过电话吗？

        我做的记事本根本没有。电话倒有一个，是一个叫……（查记事本）叫拉维塔。

        瞧他急切！他再打电话来，您就记下，告诉他我同意。不过，要以他头一个提议为基础。就是这条。此外，您再给杰罗尼打个电话。

        杰罗尼？

        （他听见那声音）听我说，斯帕纳，在这座大楼里，会不会碰巧有一所学校？

        什么也没有定下来。要采取一项决定，他们总担心，天天找个新的推诿的理由。事实上，他们是愿意解除合同的。

        解除合同！没门儿。我会让他们屈服的。马克西姆管道进展如何？

        正在铺设。不过，这两天来，因为下雨，工程暂停了。

        先生，您女儿的电话，科尔特太太出去了。

        喂！是你呀，比扬卡？对，我回来了。你继母去哪儿啦？什么？你不愿意我称呼她为你继母？这给你造成结了婚的印象？那又怎么样？唔！这种印象很讨厌。你对阿妮塔和我还真体贴。好，好！听我说，我左右都不是。如果我说你继母，听着就显你老了；如果我说你母亲，那么阿妮塔就会叫起来。（笑）奇妙的女人！好吧。告诉阿妮塔我回来了，好吗？对，生活是美好的。一会儿见，亲爱的。

        真的，您不可能知道。（他伸手摸着后颈）刚才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打电话给市政府，找技术处，约明天见面，就说要谈建筑工地的事……必须明天，不能再晚了。现在，叫我妻子接电话。哦，戈比，波洛尼亚那边怎么样？

        （手按住后颈）苏黎世？……哦！对。

        大家好。（对格洛丽雅）他到了吗？（格洛丽雅停下录音机）嘿！这里天天能见到新面孔。致敬，小姐。吓！（他指着格洛丽雅的眼睛）这是属于您的吗？

        无论怎样，也得答复人家。

        好哇。他们乘我外出之机。让他们来吧。

        然而，现在接受，可就蠢了。其实，他们是想把我们赶出门，只是干得漂亮些。

        （心不在焉地）把我们赶出门？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听似一个女人在高喊，但语句模糊不清，而夸张的口气则像封斋布道者。科尔特侧耳细听。

        那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

        您没有听见？叫喊声，在远处？

        （笑）不可能，这种事儿没人相信。有点像是说教皇成为无神论者。好了，斯帕纳，动动脑筋，想象一下，我们在苏黎世的那些好朋友会怎么考虑。

        您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又屏息倾听，可是那声音消失了）咱们讲到哪儿啦？

        什么也瞒不了您，我的美人儿。（对门蒂）卢吉，给我弄杯咖啡来好吗？（门蒂不应声）怎么，你聋啦？卢吉，给我弄杯咖啡来好吗？

        也许，先生，如人们所说，我可以走人了。

        （示意他等一下）好。我们要怎么做，您知道吗？

        延长期限？这我也想到了，可是他们……

        猜不出来。

        咱们冒的风险太大了，这就是我要说的。

        干脆接受，毫无保留地接受。再加上一句，我祝愿我们的事业成功。

        对不起，先生，我不明白。这未免荒唐。我们这是拿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我们支撑不住……

        我知道。可是，您说说看，假如您处于他们的位置，又收到这样一份电报，您会怎么考虑呢？

        请原谅，我只能想，伟大的科尔特发疯了。

        格洛丽雅·贝蒂奈利。

        不用，机会有的是。然而，缺的东西太多了。

        不明白。

        我刚来两天。原来的秘书好像被辞退了。是斯帕纳先生安排我来的。

        有时候，就好像听见小学女教师讲话，在说教的小学女教师。或者是本堂神父。这里没有学校吗？

        不是。

        那又是什么？

        您果真猜不出来？

        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他们就会扑向我们的股票，如同麻雀扑向新拉的马粪蛋。他们会追逐我们的股票的，您明白吗？而我呢，我的股票只是一点儿一点儿撒手。一件小活儿，安排得妥妥当当。（笑）到头来，我呢，全贴现了。他们也一样，但手里攥着的是废纸。哈！哈！您还不信服吗，斯帕纳？

        她也许还在楼道里吧。怎么回事儿？一开始我就看出来，她是个溜旅馆搞偷偷摸摸的人！

        对不起，先生，苏黎世方面，两小时前就打电话来催了。他们要求紧急给予答复。

        （语气有点冷漠）您是公司的人？

        姓名？

        干脆拒绝？

        冷静点儿，先生，我不理解。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没有，斯帕纳先生。

        他们差不多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情况就是这样。您了解新的条件。弗拉尼干公司加入他们的集团，他们觉得加强了实力。

        我从来没有同科尔特先生约见过，然而，我每天都能见到他。　如果他们不动呢？如果他们不打算买我们的股票呢？如果他们宁愿……

        要转告什么话吗？

        格洛丽雅！嗯，我得熟悉这个名字。格洛丽雅！（又镇定下来）没有，我没有叫您。

        您在等科尔特先生？

        她来过，又走了。

        我相信，只不过……

        一所学校？在这里？没有。

        （沉默片刻）要打电报吗，先生？

        （镇静下来）真的！一分钟也不要耽误。我要开开心。您等着瞧吧，斯帕纳。您还不相信，不过，您会看到的。

        科尔特像一阵旋风似的上。众人起立，传达出去，斯帕纳当即出现。

        不，您不相信，但是您会相信的。我真想活吞一头骡子，假如……他们会买的，这还用说！他们一定会走这一步。跟您说，他们会买的，而我……（他听见那声音）噢，不！够啦！就不能让它住声？

        哼！您耳朵聋了。就是这码事儿。再说，我亲爱的斯帕纳，今天您的状态不佳。您什么也听不见，您什么也不相信，您……

        是科尔特先生打来的？

        咱们完全是冒险。（笑）不过，他们会买的，请相信伟大的科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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