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妮卡被绑架?你在耍什么白痴。我就知道不能信任你!”
健一怒吼。虽然不甘心,我却无法反驳。
当时我打手机给老爸,告诉他发生的事,他要我马上到“麦克斯”。
此刻,我和老爸、梅本、翡泪、健一在办公室。
“你们被跟踪了吗?”
老爸问,我点点头。
“不晓得对方何时开始跟踪的,但应该是在这里被盯上。”
“搞什么,你是指我们也有责任吗?”
健一瞪着我。
“我没这个意思,但那群蒙面男子与在南平台监视‘八月狮子’据点的是同批人。”
“翡泪。”老爸望着翡泪,“你心里有底吗?”
翡泪摇摇头。“没,连张也不晓得是谁。”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蒙妮卡?”梅本叼着雪茄低喃。
“那个自称尼可的蒙面男子似乎认识波波夫先生,或许能向波波夫先生打听到一些消息。”我建议道。
梅本瞥一眼手表,快午夜十二点了。
“波波夫先生还在日本吧?”老爸问。
梅本点头。“但他目前不在东京,明天下午才会回来。”
“联络得上他吗?”
“当然。”
“等波波夫先生回到东京,我想和他谈一下。假如他认识尼可,我会透过熟人转告樱田门相关情报。”
听到老爸的话,健一顿时慌了手脚。
“等等,这与条子无关。”
“蒙妮卡是局外人,必须先救她。”
“要救蒙妮卡,答应尼可的要求不就好了?你不是说,行家很少杀人吗?”
“关键在于,不晓得尼可和他的特殊部队有何目的。”翡泪解释。
“那还用问,自然是觊觎莫利斯的货。”
“果真如此,明知‘八月狮子’的据点,为什么不袭击他们?一般都认定,莫利斯的货在‘八月狮子’手上。”
“因为他们很清楚,货不在‘八月狮子’手上。”老爸说完,看着梅本。
“梅本先生,关于莫利斯的货,你应该握有一些内幕吧?”
梅本默然注视着老爸,继续抽雪茄。
“——我和莫利斯确实交情不错,但仅止于业务与客户的关系。”
老爸摇头。“这不合理。当初是波波夫先生介绍你和莫利斯认识的,而你和波波夫先生至今仍是生意伙伴。你们三人若无深厚的羁绊,不会演变成目前的局面。”
梅本没答腔。
“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老爸说,梅本仅眼眸一动。
“依我推测,莫利斯打算在七年前的那场交易后退休,为此必须赌上几件事,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日本当交易地点。”
“然后呢?”梅本在烟灰缸弹落雪茄灰。
“莫利斯的赌局需要助手,于是,他挑选你为合作伙伴,波波夫先生可能也参了一脚。”
“什么赌局?”
老爸摇摇头。“目前不清楚,我只是认为,莫利斯应该已察觉客户‘八月狮子’是冒牌货。”
“等一下,明知对方是冒牌货,莫利斯仍答应交易,甚至赔上性命吗?”翡泪问。
“交易并未成功。要是莫利斯的货落入冒牌的‘八月狮子’手中,必定已透过某种方式使用。”
“开玩笑,既然是核子武器,怎么可能轻易使用?这会让数以万计的人送命哪。”健一反驳,老爸看着他。
“使用不代表引爆,‘拥有核武’本身也能成为交易的筹码。”
“换句话说,搞不好一开始就没所谓的货。莫利斯最后交易的是核武,根本是一派胡言。”
“不,不是的。”翡泪出声。
在场所有人都望向翡泪。
“虽不知交易是否成立,但莫利斯确实拿到了核子武器。”
“来源呢?”老爸问。
“在车臣的军火市场,那是从中国境内流出的。”
“是中国制造的吗?”
翡泪摇摇头。“是前苏联生产的。至于怎么会在中国,我不便透露。冷战期间,尤其是苏联和中国的关系不甚理想时,苏联制的小型核武曾被偷偷带入中国,由解放军负责管理,却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乱情势下遗失。十年前,中国共产党政府在云南省南部的某个城镇展开大规模扫荡。那城镇位于和寮国、缅甸接壤的边境地区,成为将金三角地区生产的鸦片、海洛英流入中国的重要据点。因城镇本身就建立在鸦片产业上,家家户户都备有手枪及轻型机关枪,甚至将地下室改造成射击场,武力强大。政府发现事态严重,立即派人民解放军支援公安,历经三天枪战,终于取得控制权,没收无数的武器弹药和以吨为单位计的鸦片,并逮捕上千人。没收的武器中,包括西方的高性能步枪、火箭炮与装甲车,其中一个空木箱,验出高强度的辐射。”
健一听得目瞪口呆。
“箱里的东西呢?”我问。
“没什么人知道那箱子的来由。但据情报指出,枪战前一个月,一群操俄文的白人透过缅甸毒品组织居中斡旋,与那城镇的干部谈妥,拿走了箱里的东西。虽然那干部晓得木箱的来历,却不幸在枪战中送命,无法进一步了解详情。解放军和政府紧急清点所有核武及核料的保管状况,查无失窃,只有三十多年前,从苏联带回的小型核武下落不明……”
“之后应该展开了追踪吧?”
老爸问,翡泪点头。
“调查结果发现,木箱里的东西装上开往越南的船只。那是一艘经由南海穿越印度洋,驶向非洲索马利亚的货船。抵达索马利亚后,又换另一艘船,从红海通过苏伊士运河,送至利比亚。接着,空运到阿富汗,再转往车臣便销声匿迹。”
“此时,中国安全部得知‘八月狮子’与莫利斯的交易,于是派间谍潜入‘八月狮子’。”
“中国安全部?”健一看着翡泪。
“简单地说,就是中国的CIA。”
听到老爸的解释,健一瞪大眼。
“你是间谍?那黄和宋……”
“间谍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间谍?你别蠢了。”
梅本斥责健一后,转头问翡泪。
“从你的话听来,我不太明白中国政府为何这么关心莫利斯的货。尽管一度流入中国境内,但毕竟是苏联制造的武器,根本不必自揽责任。”
“我不是中国政府的发言人,无法回答。”
“我来解释吧。”老爸开口。“美国遭到恐怖攻击后,世界各地无不对恐怖组织提高警戒。为铲除恐怖活动,断绝他们的资金来源及阻止武器流通,成为重要的课题。现下这时代,若缺乏当事国家的协助,根本不可能监视往来国际间的人与货物,于是,不免产生流通责任的纷争。比方,恐怖活动使用的武器从中东经由日本,带到美国,最后引发恐怖攻击。当然,恐怖组织得负起最大的责任,但美国追究起责任时,就会演变成是日本让武器顺利过关。换句话说,由于没严格把关,日本等于间接协助恐怖组织‘运输’武器。往后取缔恐怖活动,都是采取这种思考模式。所以,之前与国际恐怖活动沾不上边的中国,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万一莫利斯的货在某个地方爆炸,相关单位调查运输路线——不用说,因为货品特殊,肯定会彻查——届时责任归属的矛头就会指向中国,对中国的外交政策产生负面影响,甚至遭到制裁。我再重复一遍,因为货品特殊,一旦用于恐怖活动,损害程度难以估计。”
“不光如此。”翡泪接过话。“莫利斯失踪七年,假如这段期间,货品都放在同一个地方,除非保管状态十分理想,否则周围的建筑物和居民可能会受到辐射污染。试想,要是核弹埋在六本木的某一角落,阿隆,你还有勇气来跳舞吗?”
“喂,开什么玩笑,会不会太惊悚?不小心引爆怎么办?”健一说。
“核子武器的设计很精密,只要不触动起爆装置,绝不会爆炸。哪怕受到强烈撞击或丢进火里也不会。至于辐射污染,只要摆在铅制盒子里,封入水泥建筑物内部,周围受到辐射的影响就相当低。”老爸解释。
“那万一地震,或遭到其他炸弹攻击呢?”我问。
“武器本身遭到破坏不会爆炸,但会释出放射性物质,后果相当严重。虽然不会立刻致死,却可能造成数百,乃至数千人,因暴露在辐射中而罹患癌症。”
“大哥,你知道这危险的玩意放在哪里吗?”
健一望向梅本,不过梅本没理会他。
“知不知道嘛?”
“我要是知道,早就采取行动。”梅本终于答腔。
“不过,你确实协助了莫利斯,没错吧?”老爸再度确认。
梅本看着老爸。“莫利斯的确是我的朋友,莫利斯想退休也是事实。当时,有一笔大生意找上他,莫利斯打算大赚一票后退休。”
“所以,才会和之前没有做过生意的‘八月狮子’合作。”翡泪说。
“问题是,‘八月狮子’若将核弹用于恐怖活动,相关调查定会扩及全世界,一旦厘清货源来自莫利斯,被害国必然会追究莫利斯的责任。就算不上法庭,也难逃刑罚。于是,莫利斯想出解套的方法。”
“怎么做?”
“方法之一,就是在交易后出卖对方。虽然会失去商誉,但只要揭发买主,回收卖出的武器,就能防患未然,避免造成危害。当然,绝不能让对方知道是莫利斯告密,否则会遭到报复。”
“第二种方法呢?”翡泪盯着梅本问。
“出货前,在起爆装置上动手脚,使其无法爆炸。这需要高度技术,不过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出售瑕疵品,对方不会抗议吗?”
“坚称不知情就好,但对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付了一大笔钱,想必会安排行家检查货品能否发挥作用。”
“还有第三种方法吗?”老爸问。
“交易后,莫利斯随即消失。只要彻底消除相关线索,莫利斯等于人间蒸发。这么一来,即使发生恐怖攻击,被害国也难以追究莫利斯的责任。”
“这方法乍听最简单,但执行难度最高。”翡泪说。
“再怎么整形,一旦被相关单位掌握DNA,只能躲一辈子。”老爸点头。
“最后,他选择哪种方法?”
梅本摇头。“无从得知。莫利斯指定在东京与买方‘八月狮子’(当时以为是他们)见面,交易应是如期进行。只是,我不清楚货是已运入日本境内,还是暂放在通关手续宽松的第三国,等交易完成再去取货。”
“具体情况究竟是如何?”老爸点燃一根烟。
“莫利斯住在港区的饭店,闲闲无事,就会到‘港俱乐部21’玩牌、喝酒,打发时间。”
“是谁介绍莫利斯去‘港俱乐部21’的?”
“波波夫。他曾在苏联驻日本大使馆工作,交游广阔。辞去俄罗斯政府的公职后,他利用这些人脉,居间做起日本和俄罗斯的生意。莫利斯会选择东京当交易地点,也是波波夫在日本的缘故。”
“这么说,是莫利斯要求在东京见面吗?”翡泪问。
梅本点点头。“对。确定没受到日本或其他国家的公安机构监视前,莫利斯都避免与交易对象碰面。东京是最理想的地点,花一段时间确认安全后,莫利斯开始和对方接触,接着就失踪了。”
“失踪?”
“有一天,莫利斯搭计程车离开饭店,在六本木离‘港俱乐部21’不远的地方下车,可能是想到附近的书店买外文书。那时是傍晚五点,之后他便不见人影,既没回饭店,也没前往‘港俱乐部21’。”
“可是,他的尸体却出现在‘港俱乐部21’的旧址。”
老爸提出质疑,梅本摇摇头。
“我也不明白。我那天休假,没去‘港俱乐部21’上班。不过,我问过值班的员工,他们都没看见莫利斯。”
“你提供莫利斯哪些协助?”翡泪探问。
“交易完成后,莫利斯打算暂住日本,但他不想再住饭店,希望搬到专租给外国人的公寓。我代为安排好,屋子却没派上用场。”
“莫利斯的尸体出现在‘港俱乐部21’,你有什么线索吗?”老爸问。
“怎么可能。”
梅本回答,老爸定定注视着他。
“‘港俱乐部’的幕后老板‘NM兴产’,董事长遭枪杀……”
梅本迎向老爸的视线,不为所动。
“‘NM兴产’董事长滨野的人脉很广,才能筹集庞大的开业资金。‘港俱乐部21’刚开幕时,各业界的大老都来捧过场,当初波波夫也是和国会议员一起现身店里。”
“莫利斯是不是在波波夫的介绍下,与这些会员建立‘良好交情’?”
“不能说没有。但莫利斯出入的期间不长,又隐瞒了自己的身分。”
“他曾因赌博之类的事与其他会员起冲突吗?”
“不清楚。你也晓得,那年年底滨野董事长遭枪杀,‘港俱乐部21’也很快倒闭。”
“我记得还持续营业三个月。”
悔本偏着头。“是吗?或许吧。当时,店里承受来自出资者的种种压力,处于想结束营业也无法如愿的状况。”
“莫利斯的失踪与董事长被枪杀有没有关联?”健一问他大哥。
“没有,滨野董事长是因资金的回收问题丧命。”
“至今仍未抓到凶手吧?”老爸出声。
梅本看着老爸。“要是找出凶手,很多大人物会伤脑筋吧。‘NM兴产’的资金源自三教九流,且‘港俱乐部21’的会员证也发给政治人物和高级官员。他们能用相当便宜的价格买到会员证,再转卖出去,一赚就是几千万圆。”
“那是泡沫经济鼎盛时期的事。”
老爸说,梅本点点头。
“当然,检警都对这样的资金流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泡沫经济崩溃,才开始严格举发。”
“呃,现下不太适合回顾过去。”我忍不住插嘴,“得尽快救出蒙妮卡。”
“对方是行家,蒙妮卡只是交易的筹码,没必要伤害她,你不必慌。”老爸应道。
我有点火大。“假如蒙妮卡是男生,我自然不着急。但她是女生,又这么可爱,那些家伙搞不好会起色心。”
“联络上波波夫前,焦急也没用。重点是,他们为什么想见蒙妮卡的父亲?梅本先生,你晓得理由吗?”
老爸看着梅本,梅本摇头。
“我不清楚。当初是波波夫介绍蒙妮卡的父亲和我认识的。”
“他是干什么的?”
“贸易商。他出身俄罗斯,以巴黎的事务所为据点,旅居世界各地,不会固定停留在一个地方。”
“尼可叫她蒙妮卡·亚历山德勒。”
“亚历山德勒是她母亲的姓氏。双亲离婚后,她母亲一直住在巴黎,但已改嫁。”
“所以,蒙妮卡住在日本?”
梅本点头。
“尼可的目的若是要打听莫利斯的货,绑架蒙妮卡就有点玄了。纵使绑架蒙妮卡,也无法对波波夫和梅本先生施压,还是,蒙妮卡的父亲与莫利斯之间有什么关系,知道货的下落?”老爸问。
“这我说不准,波波夫跟蒙妮卡的父亲比较熟。”
“蒙妮卡的父亲在日本做哪种生意?”翡泪问。
“出口法国及比利时的珠宝饰品,蒙妮卡的母亲就是这方面的设计师。”
“言归正传。”老爸开口:“七年前莫利斯失踪的原因,目前想得到的,一是遭到绑架,另一是故意消失。”
“但莫利斯遇害身亡,应该是遭到绑架。”翡泪推断。
“那倒未必。真是被绑架杀害,七年间都没发现尸体未免不合常理。当然,也可能是偶发因素延误,不过,若绑架的目的只是要灭口,理当会更早发现尸体。”
“这么说,就如梅本先生所提,他是故意失踪?可是,为何不等交易完成,收齐货款再消失?”
“有道理。但,假如有办不到的理由呢?”老爸问。
“什么理由?”
“货不见了。”
“怎么可能!”健一难以置信。“把价值十几二十亿的货搞丢,哪有这种笨蛋?”
“毕竟不是能随身携带的东西,必须维持辐射不会外泄的密封状态,保管在安全的场昕,自然也会派人看守。可是,万一负责看守的人背叛或遇害,导致货被抢走呢?更何况,这不是轻易就能购得的东西。”
“归还订金不就得了?”
“还给谁?”
“当然是……”
健一答不上来,老爸继续道:
“冒充‘八月狮子’,找上莫利斯的组织。虽然确实收到订金,但货一遗失,莫利斯试图联系对方时,察觉不对劲。一旦得知对方撒谎,像莫利斯这种老手只会做一件事。”
“让交易破局,潜入地下。”
翡泪接过话,老爸点头。
“对方隐瞒身分的目的是什么?”
“不想付钱?”健一说。
“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对方打算付订金后,拿走货就消失,但莫利斯不是外行人,不会轻易上当。所以,自称‘八月狮子’的组织应该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老爸望向翡泪,“你认为呢?”
“那是为了逮捕莫利斯设下的圈套。”
“没错。”
“谁会干这种事?”健一问。
“不晓得。或许是CIA、摩萨德、MI6计划逮捕专门提供军火给恐怖分子的死亡商人。”
“那么,莫利斯的货也是他们拿走的?”
“不然呢?”
“这不就等于一切都不存在?货被拿走,担心落入警网的莫利斯想逃,还是惨遭杀身之祸。”我有感而发。
“果真如此,核弹应该早被回收,并在其他地方拆解。”
那就谢天谢地了。
老爸看着梅本,“如何?”
“为什么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梅本回望老爸。老爸摇摇头。
“姑且不谈谁杀了莫利斯,如果七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六本木下计程车后,是凭自己的意志消失,一定有日本人协助他。因为他不会日文,在东京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想隐匿行踪并不容易。梅本先生,你同意吗?”
翡泪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虽然有点不甘心,我仍不得不佩服老爸,他的分析完全正确。
若莫利斯一开始就打算搞失踪,肯定受某个日本人暗中协助。依目前的情况判断,此人非梅本莫属。
梅本默默拿出新雪茄。
“容我补充一下。自称尼可的男子和他背后的团体,大概就是七年前设局要陷害莫利斯的组织。所以,莫利斯不是他们干掉的。否则,尼可杀了莫利斯,抢走他的货,如今根本不需出来搅局。”
“漂古冗!”
梅本说着,点燃雪茄抽一口,吐出浓烟。
“冴木先生,我实在不懂,日本政府怎会解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
健一惊讶得眼珠子快掉下。
“什么!?”
“这是波波夫告诉我的。他的资料库还没有断线,冴木先生以前是优秀的特工。”
“果然是条子的走狗。”健一不屑道。
“我没兴趣叙旧。不过,得先说明,我不是遭解雇,而是主动辞职。”
老爸冷冷应道。梅本抽一口雪茄,望向我。
“哦,你似乎是为同事的死负起责任,但也有人怀疑是你下的手。”
“别说了。”
但是,梅本无视老爸的话。
“然后,把他的儿子养育成人——”
“我不是要你别再说了?”老爸加强语气。
梅本对我露齿一笑。“你知道这件事吧?”
我摇摇头。虽然晓得我们不是真正的父子,但初次听闻老爸与我生父的死有关。
“是不是为你们提供不少聊天的题材?”
“怎么讲?”
我开口。尽管不喜欢这句话,但在眼前情况下,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答覆。
“孩子无法选择出生的环境,如今再讨论也于事无补。未来不是比较重要吗?”
老爸紧张的表情放松,瞪大眼的翡泪也露出笑容。
“嗯。怎么样,梅本先生,是不是你协助莫利斯失踪的?”
我早看透梅本的意图,此时提起老爸的过去,根本是转移话题的下三滥手法。
梅本神情十分严肃。
“梅本先生,你输了,请实话实说吧。”翡泪也出声。
梅本叹口气。“好吧,败给阿隆。你的推理没错,莫利斯是故意失踪,协助他的是我。”
“那么,杀他的是谁?”翡泪问。
梅本摇摇头。“我不知道。莫利斯去了预先准备的藏身处,半年后却消失无踪,毫无音讯,直到这次发现他的遗体。”
“真的吗?”
梅本点头。“没骗你们。我根本想不透,他的遗体为何会出现在倒闭的‘港俱乐部21’。”
“黄的下落呢?”翡泪接着问。
“如同冴木先生的推测,莫利斯把小型核弹藏在日本的某处,连我也不晓得在哪里,不料竟然遭窃。偷走核弹的是莫利斯的助手,华裔美国人冯。冯代替莫利斯看守核弹,某天突然失去联系。于是,莫利斯前往探看,发现冯和核弹都不见踪影,顿时慌了手脚。虽然想推延交易时间,却联络不上‘八月狮子’,莫利斯只好根据波波夫提供的资讯,主动与‘八月狮子’接触。但是,‘八月狮子’中根本没当初来接洽的人,察觉到危险,莫利斯决定立即隐退。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这下又回到原点,核弹依旧下落不明。”
健一叹口气。老爸问:
“负责向莫利斯接头的冒牌‘八月狮子’成员叫什么名字?”
梅本抬起眼,“和你推理的一样,就是尼可。冒牌‘八月狮子’的成员,对莫利斯自称尼可。”
大伙顿时陷入沉默。不久,老爸开口:
“症结大多已厘清,尽管离最终答案还很远。”
“能不能整理一下。”翡泪叹气,“我都糊涂了。”
“尼可一伙的目的,是想回收七年前没拿到的核弹。虽然冒充别人,但他们已付订金,也知道核弹运至日本。只是不清楚他们真正目的,究竟是想逮捕莫利斯,还是想要核弹,或两者皆是。总之,他们七年前的任务失败。而当莫利斯的尸体出现,尼可再度接到任务。由于莫利斯已死,这次纯粹是要取得核弹,不过……”
老爸看着梅本。
“一下说这么多话,有点口渴,能请我喝杯生啤酒吗?”
梅本拿起内线电话。不久,壮汉村月为每个人都送上一杯生啤酒。
“尼可为何要绑架蒙妮卡?”我喝口啤酒润润喉,发问道。
“大概是认为波波夫,或蒙妮卡的父亲晓得核弹的下落,只是我们搞不懂其中的原由。”
“蒙妮卡的父亲该不会是冯吧?”
我看着梅本。
“蒙妮卡的父亲是白人,但并非她的生父。”
“什么?”
我不禁惊呼。梅本解释:
“详情我也不清楚,只知蒙妮卡是亚历山德勒当初与一个结过婚的南非人生的孩子。之后,亚历山德勒离婚,五年前与蒙妮卡现在的‘父亲’再婚。但他们夫妻处得不愉快,目前亚历山德勒在巴黎和一个比利时人同居。所以,蒙妮卡跟着‘继父’生活。”
“她继父叫什么名字?”老爸问。
“罗德诺夫。康斯坦丁,罗德诺夫。”
“那么,罗德诺夫与蒙妮卡没血缘关系?”
梅本点点头,“但罗德诺夫对她视如己出。”
“太诡异了,是不是另有目的?”
健一说,其实我有同感。即使户籍上是“父女”(现况不得而知),和那样的美少女同住一个屋檐下,难保不会起非分之想。
“不无可能。”梅本也认同。
“名义上是父女,但蒙妮卡可能是罗德诺夫情妇。”
“蒙妮卡未免太可怜。”我忍不住出声。
我仍记得她说“爸爸是工作狂”时落寞的神情,如今又卷入这种纷争,我的骑士精神瞬间熊熊燃烧。
“得去救蒙妮卡。”
我看着梅本,语气非常坚定。
“今晚联络得上波波夫先生吗?”
“在语音信箱留言,或许他会和我联系。”
“那就拜托你了。”
梅本瞥老爸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
“不过,年纪轻轻就有人包养,蒙妮卡也是狠角色。”健一开口。
“你怎能这么说,也许她根本没选择的余地。”
“即使母亲不要她,不是还有生父吗?”
“万一生父早就过世呢?她无处投靠,为了生存,不得不当罗德诺夫的情妇。”
“随便都有办法活下去,她不过是想轻松度日,想四处玩乐,才紧抓着继父不放。”健一不以为然地笑道。“这种女人多得是,日本也一样。”
“不要将蒙妮卡和她们混为一谈。”
“你很激动嘛,该不会是爱上她了?爱上她,却发现名花有主,所以恼羞成怒?别把气出在我头上。”
我紧咬着唇。虽然不甘心,但健一戳中我一半心思。
我不认为蒙妮卡是清纯的“圣洁少女”,从接吻就晓得她颇有经验。
可是,恋爱经验丰富与为钱让男人“包养”,完全是两码事。我不希望蒙妮卡是那么会算计的人。
“阿隆,”老爸低声劝道,“别激动。我很在意尼可叫蒙妮卡全名的理由,也许蒙妮卡与波波夫,或是与抢走核弹的冯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吁口气,轻轻点头。
梅本挂上电话。“我已在语音信箱留言,不晓得他会不会回电,但明天傍晚前一定会联络到他。”
老爸看向翡泪。
“今天只能先到此为止。”
翡泪点点头。
“我想请教来自中国的小姐一件事。”梅本清清嗓子。
“什么事?”翡泪转过头。
“多亏你提供的情报,我才能顺利获救,真的非常感谢。现下,我们又交换情报,合力搜寻七年前莫利斯被冯夺走的货。”
“是啊。”
梅本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问题是,找到莫利斯的货后,中国政府有何打算?”
“当然要带回中国。姑且不论过去,目前的所有权归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能再流入军火市场。”她望向老爸,“中国拥有核武,也具备保管及处理废料的技术。假如留在日本,日本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我不是日本政府的代理人,无法回答。”
“中国政府当然会主张所有权,但这里不是中国,想找到核弹的下落,需要在场所有人的协助。届时,中国政府将如何表达谢意?”
“你想要勋章吗?”
翡泪不动声色地反问,梅本一笑置之。
“勋章吗?那也不坏,但我希望贵国能实际点。”
“你想要多少钱?”
“一千万美元。”
“开什么玩笑!”
“哦,万一来自贵国的核弹在日本境内爆炸,或落入恐怖分子手中,中国政府在外交上的损失应该不止一千万美元。”
“你在威胁我吗?”翡泪的手不由得伸向背包。
“不,这只是现实的问题。此事波波夫也有一份,毕竟是生意人,如有必要,他会找到核弹的新买家。”
翡泪看着老爸。“凉介,你认为呢?”
老爸耸耸肩。“中国政府愿意买回去,应该就能摆平。”
“不可能付一千万美元。消息传回北京后,为节省经费,上层大概会下令,到时将相关人员全灭口。这样也无所谓吗?”
怎么可能无所谓?
“开玩笑,要我们帮忙,最后一毛钱都不付吗?”
健一逼问,翡泪的手迅速采进背包。
“你别插嘴。”梅本喝止健一。
“中国政府能准备多少钱?”他问翡泪。
“我无法马上回答,但顶多百分之一,十万美元左右。”
梅本摇摇头。“这位小姐,我们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
“剩下的钱请日本政府支付吧。”
老爸也摇摇头。“他们会干脆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毕竟出动樱田门,日本政府只要支付我们蹲监狱的管理费,再从现有的线索慢慢找出莫利斯的货就行。”
“谈判决裂。”翡泪注视着梅本。
“五百万美元。”梅本说。
翡泪冷酷地回答:“不可能。”
“你先问北京方面的意思。无论你再优秀,也不可能单独找吧。”
“凉介会帮我。”翡泪回望老爸。
老爸叹口气。“不好意思,我也有房租和这小子的学费要付,酬劳当然愈多愈好。”
翡泪不禁眯起眼。
不知岛津先生听见有何感想?他肯定会把我们统统关进大牢。
“——好,我问看看。”
梅本一笑:“多谢。”
翡泪冷漠地环视在场所有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我先走一步。”
“门外的村月会带你出去。”
翡泪轻轻点头,丢下一句“记得和我联络,别想排挤我,不要忘了节省经费的事”,随即离开。
“大哥,五百万绝对拿不到,让那女人去交涉没问题吗?”健一咆哮道。“搞到最后,她挟带恐吓,用区区十万美元打发我们怎么办?”
“急什么?货都还没到手。”梅本始终盯着老爸。
“倒是得向冴木先生确认一下,你现在真的与日本政府无关吗?”
“我若还是政府的特工,会带儿子来这种地方吗?”
“假如你没一丁点父爱,让养子加入危险的任务也不奇怪。”梅本说得直接。
嗯,依现况来看,虽不中,亦不远矣。老爸只能苦笑。
“对了,这小子还曾潜入我公司摸底。早知你是条子的走狗,我会立刻干掉你。”
“我不清楚你那家公司的事,但冴木先生的儿子显然不是普通高中生。”
就是普通高中生。或者,是梦想当普通高中生的打工侦探。
“我已和日本政府脱离关系,虽然偶尔接他们委托的案子,但会领适当的报酬。”老爸回答。
梅本盯着老爸,随即点头。“那就好,我当你和我们是同一阵线。”
他又望向健一。“假如中国政府不接受我们提出的金额,核弹就交由波波夫处理。他在车臣有人脉,丢到市场竞标,最少能卖一千万美元。”
“那个女人怎么办?”健一问。
“让波波夫的朋友处理。目前,俄罗斯有几个高手在日本沿海的都市或北海道。”
“波波夫找过他们了?打算在关键时刻之前,先召集人手吗?”老爸出声。
“大概吧。干掉翡泪,中国政府便无计可施。总不能公开核弹的事,向日本政府施压吧?”梅本颔首道。
老爸摇摇头,“你也是狠角色。”
“彼此彼此。刚刚说想要房租和学费的,似乎是冴木先生。”
“谁教我只有这个宝贝儿子。阿隆,我们走吧。”老爸告辞。
梅本拿起雪茄。“等我联络上波波夫就通知你,随时准备行动。”
“好。”
我和老爸离开办公室。在门口待命的村月,带我们走出“麦克斯”。
站在六本木街头,我忍不住问:
“你不先谈妥一千万美元我们拿多少吗?”
“一分钱都拿不到。”老爸摇摇头,“明明是能卖一千万美元的货,梅本怎会只向中国政府讨五百万?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他不过是要我们帮忙,找到核弹就会把我们统统灭口。”
我叹口气,“坏人永远都是坏人。”
“这个世界只适合坏人生存。”
老爸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差点脱口:这代表你也是坏人吗?最后勉强忍住。
瞬间,世界史老师说的话浮现脑海:
“历史是活下来的人写的。”
这是告诉我们,宁可当活着的坏人,也不要当死掉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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