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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御笔朱圈戏赵普 三千宠爱系宋妃

        慕容延钊病殁,赵匡胤悲伤不已。回到京城后,选用最好的楠木棺椁装敛,停柩大相国寺。又召集僧尼千名,举办一场六六三十六日的大法事,超度亡魂。赵匡胤要用最隆重的葬礼,作为与慕容延钊最后的诀别。

        大相国寺的知客殿前,搭起了一座巨大的灵堂。宽阔的广场上,一千多个僧尼端坐蒲团,左掌竖起,右手敲木鱼,低首念着经文。诵经声与木鱼的敲击声,融汇成一种肃穆而厚重的和音,仿佛是发自大地深处的叹息与呻吟;上百只炉鼎燃起的香烟,袅袅升起,一束束,一缕缕,在半空中缭绕缠结,随即被微风吹往四面八方。

        法事持续了十日。这一天下午,三匹快马从城南飞驰而来,骑马者是三位僧人,领头的那位身着黄色僧衣,三十余岁,浓眉俊目,左脸颊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一来到相国寺,黄衣僧人跳下马背,令两名侍从在外面等候,便急急登上台阶,进了寺门。

        他穿过围观的人群,迈步走进灵堂,来到灵柩前,点燃一把线香,肃立灵前,轻声念道:“阿弥陀佛。慕容大哥,贫僧……看你来了!”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两行清亮的泪水缓缓流下。

        那僧人在慕容延钊的灵前,默默地伫立,足有半个时辰,直到手中的线香燃完,才转身离去。

        出了灵堂,无意间瞥见广场右侧诵经的尼姑中,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心一阵狂跳,仔细一辨认,果然是绿珠!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也许是冥冥中有所感应,绿珠此时也抬起了头,一眼瞅见了身穿僧衣的李良。

        四目相对,犹如突遭雷击,两人的身体,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僧人默念“阿弥陀佛”,镇定心神,赶紧收回目光,大步朝寺外走去。

        刚出寺门,迎面遇见一位身着戎装的将军,后面跟着一大群挑着祭品的亲兵。他一低头,想绕开他们,却听到有人喊:“李良,李良!”

        抬头一看,原来是韩令坤。黄衣僧人一愣,缓缓走过去,合掌施礼:“贫僧觉慧,见过韩将军。”

        韩令坤风尘仆仆,黝黑的脸上满含悲伤,嘶哑着嗓门说:“李良兄弟,没想到大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觉慧心里又是一阵辛酸。

        沉默了一会儿,韩令坤抓住觉慧的双手道:“不管你是李良还是觉慧,总归是俺韩令坤的好兄弟。俺听到大哥的凶讯后,专程从常山赶来吊唁。俺先去祭拜大哥,明日再找上石头和王审琦,咱们兄弟好好聚聚!”

        “不了,韩将军。贫僧即刻启程回襄阳,敝寺还有许多事务必须料理。就此别过。”说完,就要离开。

        韩令坤抢前一步拦住他:“难道你连陛下也不见上一面吗?听说你返寺后,他可是伤心透了!”

        觉慧微微合十道:“既入佛门,便离俗世。见有何益?不见亦有何伤?韩将军,请多保重,后会有期。”接过随从僧人递过来的马缰,翩然上马,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第二天,赵匡胤在讲武殿召见韩令坤。赵匡胤对慕容延钊的病殁追悔莫及:“彼时朕若知大哥的胸疾如此严重,决不会让他领兵南征,他也就不会过早谢世了。唉!”

        “陛下不必过于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未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陛下有此情意,大哥若泉下有知,亦可瞑目了!”

        “二哥,边地苦寒,实难久居,朕欲调你回京,掌管禁军。这样一来,二哥可与家人团聚,我们兄弟也能经常见面了。你看如何?”

        自从赵匡胤削夺诸将兵权,两人的关系日渐疏远,赵匡胤心里常感不安;他见韩令坤皮肤粗糙,须发蓬乱,比从前苍老了许多,同时又想到慕容延钊临终“善待老兄弟”的叮嘱,心有所感,便再次劝韩令坤留在京城。

        “多谢陛下关爱!常山虽避远,却颇多自由,比在京城动辄招人非议,胜过万倍。俺韩令坤一生行事,不图别的,就图个痛快。只要心里痛快,再苦再难又何足道哉!”说到这里,韩令坤停顿了一下,转而问道:“陛下,李良昨天来京城祭拜大哥,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他真来过京城?他为什么不来看看朕?”赵匡胤情不自禁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连连发问。

        “他说寺中事务繁多,必须赶回去。”

        “哪有这样的事!他分明是不愿意来!”赵匡胤一脸的惆怅。

        韩令坤走后,赵匡胤仍然心神不定,在讲武殿独自徘徊。慕容延钊的死,李良的避而不见,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他感觉到一种心灵的重压,一种无法排遣的孤寂。

        八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按照惯例,每到这天,皇上都要邀请京城的亲信大臣,在偏殿晚宴,宴后君臣一同前往迎春苑赏月。凡是参加的大臣,都将其视为无上荣幸的事。

        受到邀请的大臣,陆续集中于偏殿,等待赵匡胤的到来。赵普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满脸笑容,温和的目光掠过众臣。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卢多逊也来了,他凭什么享受这份荣耀?”

        这卢多逊三十八岁,怀州人氏,出身于儒商世家,周世宗显德初年进士,几经升迁,现任右拾遗、集贤殿修撰。此人身材修长,风度翩翩,而且博闻强记,熟悉历朝掌故,也称得上是个俊彦。然而另一方面,卢多逊为人颇富心机,惯于炫耀才学,取悦君上,所以赵普一直不愿与他结交,对他多有提防。以卢多逊现在的职位,本来是不配享此殊荣的,但皇上为什么邀请他呢?

        赵普正在暗自揣测,皇上来了。赵匡胤头戴通天冠,身穿衮龙袍,脚着朝天靴,在一帮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登上御座,双手一伸,道:“众位爱卿平身!”“谢皇上!”众臣叩谢后,站起身来,重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赵匡胤满脸和悦之色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相聚于此,开怀畅饮,以示庆祝。大家尽管随意,不必拘于礼节!”

        殿中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大家敬过皇上,便开始互相敬酒,把盏欢笑。饮到酣处,赵匡胤对众臣道:“朕于八月初颁下诏令,决定改建隆四年为乾德元年,大赦天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改元乾德,是赵匡胤亲自提出,经过赵普等人讨论才决定的,众臣自然称美。

        赵普站起来,面向群臣说:“乾德年号,意蕴深厚,亘古未有。陛下文韬武略,即使汉武、唐太宗亦不可及也!”大殿中又响起一片颂扬之声。

        赵匡胤虎目含笑,将酒杯端起,抿了一口,突然瞥见坐在角落里的卢多逊,随口问道:“卢爱卿,你熟知掌故,以为如何?”卢多逊听到皇上点自己的名字,慌忙站起来,端立垂首道:“微臣不敢乱言!”

        “不必顾虑,尽管说来!”

        卢多逊犹豫片刻,说:“乾德二字,确是意蕴深厚,典雅大气,但古代蜀国曾以之为年号,并非亘古未有也!臣不敢欺瞒皇上,故以实相对,昧死以闻!”

        赵匡胤半信半疑,下令史官去藏书阁查证。一会儿,史官急急回报:“启禀陛下,古蜀国确实有‘乾德’年号!”

        赵匡胤脸色一沉,双眉倒立,直直地瞪着赵普,语带嘲讽道:“则平爱卿,你不是说亘古未有吗?这如何解释?”

        “微臣一时疏忽,没有仔细核对史书。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赵匡胤平时老是听赵普引经据典、喋喋不休的告诫,难得有个机会治治他,顺势拿起案上的一支朱笔,在赵普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圆圈,忿忿地说:“无须狡辩,你哪里比得上卢多逊!朕就罚你顶此朱圈三日,以示惩戒!”

        赵普当众受辱,对卢多逊的成见更深,以致后来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第二天上朝,赵匡胤见赵普额头上的朱圈还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问道:“赵爱卿何以额头上有此朱圈?”

        赵普没好气地回答:“乃皇上所赐也!”

        赵匡胤哈哈大笑:“昨日朕酒后与你戏言,无须当真。赵爱卿,快将朱圈洗掉,免伤大雅!”

        赵普固执地说:“君无戏言。陛下赐臣顶此朱圈三日,便是少半日,也属违君之旨!而且既是皇上所赐,乃是微臣的荣幸,何伤大雅!”

        赵匡胤知道他的牛脾气上来了,摇头一笑,也不再管他。那个朱圈,果真在赵普的额头上留了三天。

        退朝后,赵匡胤将此事当作笑话,讲给细君听,意在博她一笑。谁知细君听后,脸孔一板道:“赵普是开国元勋、朝廷宰相,与陛下有兄弟之谊,陛下应当尊重他,岂能如此轻侮戏弄?”

        赵匡胤心中不悦,沉着脸道:“细君,你以前那么活泼可爱,从来不会板着脸教训朕,怎么现在性情如此古板,比母后生前更甚几分?朕为了国事日夜操劳,回到后宫,还要听你的教训,哪里还有片刻的轻松?”说完,闷闷不乐地脱了衣服,一声不吭地躺下。

        细君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也不理睬他,僵持了一会儿,细君斜视赵匡胤,见他依然仰天躺在那里,便缓缓去掉裙钗,轻轻躺在赵匡胤身边。赵匡胤夸张地打了一个翻身,侧了过去,背朝着她;细君亦如法炮制,而且侧身的声音更大。

        赵匡胤在一边装睡,耳朵里却时刻听着细君的动静,希望她有某种暗示,然而过了好久,还不见细君有什么动静。心里正焦急,一股熟悉的香气,悠悠地飘了过来,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心旌摇荡,难以自持。他猛地转过身子,将细君搂在怀里,细君假意抗拒挣扎了几下,力量却越来越弱,最后温柔地蜷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赵匡胤迫不及待地脱去她的小衣,细君的胴体略显丰腴,但依然腰肢纤细,腹部平坦,奶白色的皮肤温润细腻,在若明若暗、摇曳飘荡的烛光中,传递出无尽的诱惑,赵匡胤不禁意乱情迷,忍不住伏下身去,在那具完美无缺的躯体上频频亲吻……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细君双手抱着赵匡胤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你年过四十,何以仍有如此蛮力?”

        “朕乃习武之人,自然健壮。朕还盼你多生几个儿子呢!”

        细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与赵匡胤成亲之后,她共生过三个孩子,都是死婴,而最近两年,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这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一边轻抚赵匡胤结实的肩背,一边不无伤感地说:“看来,为妻是无法为陛下生儿育女了。身为皇后,却不能为你留下一男半女,实在有负陛下的错爱!”细君越说越黯然神伤。

        赵匡胤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安慰道:“何必自寻烦恼!且不说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即使你真不能生育了,也无须伤心,朕现有一儿二女,不愁无后!”

        细君想了想说:“陛下,为长远计,还是再选几名妃子,充实后宫,一来可以照顾陛下,二来兴许可以怀上龙胎,为宋室多添人丁。”

        “细君,你说的可是真话吗?”

        赵匡胤早有此意,卢多逊也多次上奏,认为后宫空虚,不合古制,只因担心细君反对,才一直搁置。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不禁有些意外。

        “陛下不是早就想广纳嫔妃了吗?如今可遂你的意了!”细君觉察到他的兴奋,心里涩涩的,强忍着说:“若不是为了皇家的后嗣,才不会让你遂心呢!陛下不要高兴得太早,果要选妃子,也要依我约法三章!”

        “哪三条?”

        “第一,人数不宜太多,以五人为限;第二,只能在京城附近各州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中挑选,决不能选那江南的妖姬媚女,以免祸乱后宫……”

        “第三呢?”

        “这第三吗……是约束陛下的,”细君一伸纤手,在他那又大又厚的耳朵上捏了一下,“不准你过于沉溺女色,每隔五日,方可去妃嫔宫中留宿一晚,若有违反,我便行使皇后之权,将妃嫔尽数逐出宫去,教你白欢喜一场!”

        “此虽过于苛刻,但还是依皇后娘娘的旨意办吧!”赵匡胤半开玩笑地说:“其他时间,朕便与你朝夕相伴,如何?”

        次日,赵匡胤按皇后的意思,颁下选妃的诏令,顿时在京畿一带引起极大反响。那些大户人家,凡是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又自思有点地位的人,无不蠢蠢欲动,千方百计地想要攀龙附凤。

        赵匡胤指定卢多逊负责选妃之事,卢多逊也不负君望,尽心尽力地操持。经过两个月、十来次的筛选,卢多逊在数百名入选的佳丽中,挑选出十名,供皇上和皇后最后过目。

        十个少女都是千里挑一,个个体态窈窕,貌若天仙,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赵匡胤挑花了眼,舍不得去掉任何一个,还是细君做主,拣那些长相端庄和善的,挑出来五个,她们是宋妃、杨妃、谢妃、袁妃和苗妃,其中又以宋妃最为突出。

        宋妃名叫宋丽华,是左卫上将军宋渥的长女,高挑个子,鹅蛋脸,论相貌,她并不是五妃中最出色的,但身段眉眼之间,自有一种别致的风韵和味道。更兼下棋踢毽,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性情又温婉,心灵手巧。因此,几个月下来,她就获得了皇上和皇后的喜爱,从五妃中脱颖而出,受封为贵妃,独住瑶津宫。

        话说这一天,赵匡胤忙完正事,回到后宫,想起自己好久没见宋妃了,便信步往瑶津宫走去。

        来到宫门前,两个小宫女正在踢毽子,见了皇上,慌忙跪下请安,然后领他走进宫去,直奔宋贵妃的居室。

        宋贵妃听到“皇上驾到”的通报,来不及梳洗打扮,急匆匆地出来迎候,微启朱唇道:“臣妾不知皇上来此,故未及准备,衣着不整,请皇上宽恕!”

        赵匡胤注目细看,宋贵妃长发披肩,修颈微露,脸颊白里透红,反而增添了一种清新自然的妩媚。

        赵匡胤微微含笑,戏谑道:“爱妃真是清水出芙蓉,比那盛装时,不知胜出多少!”

        宋贵妃的居室布置得十分典雅,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墙上挂着几幅名人的山水画和书法作品,靠墙有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笔架和一只外形古朴的砚台。书案对面是一张雕花大床,洁白的床褥,杏黄的锦被,米色的床帷,显得淡雅温馨。墙的另一边,设有一个巨大的箱式梳妆台,一面铮亮的椭圆形铜镜,镶嵌在黑漆的梨木立板上。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的馨香。

        赵匡胤在繁忙之余,总是喜欢到这里,让绷紧的神经得到松弛。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一种习惯,王皇后从前所定的“约法三章”,自然没有了束缚力。

        赵匡胤四处看了看,发现书案上有一张尚未画完的头像,拿起来一瞧,知道画的是自己,却故意问道:“爱卿所画是何方神圣?”

        宋贵妃掩口笑道:“非天界神仙,乃人间帝王也。不知臣妾画得像不像?”

        赵匡胤连声说:“像,像!爱卿乃丹青高手,焉得不像?不过爱卿尽管吩咐宫中画师绘就即可,何必亲自动手?”

        宋贵妃将那画像拿过来,端详着说:“自己画的毕竟不同。以后我每年都要给皇上画一幅,一直画到六十岁、七十岁……”说着,向赵匡胤飞了个眼波,转身走到梳妆台前。

        赵匡胤心中涌起一股温情,跟了过去,从后面搂住她那柔软的腰肢,随即低下头去,轻轻地吻她的耳际。铜镜里映出两张脸,挨擦着、厮磨着,不久便相对重叠起来……当晚,赵匡胤宿在瑶津宫。在尔后的半个月里,除了上朝会见朝臣,其它时间,几乎全在这里度过。并不宽敞豪华的瑶津宫,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令他留连而不忍离去。

        细君接连十几天未见皇上,心中纳闷,叫身边的宫女去打听,才知道他这半个月来,一直宿在瑶津宫。想到赵匡胤对宋贵妃的宠爱,细细一思量,便趁着赵匡胤上朝的空隙,来到瑶津宫。

        宋贵妃忐忑不安地将皇后迎进房中坐下,唤宫女献上茶,恭敬地站在皇后面前。沉默了一会儿,见皇后不开口,宋贵妃怯生生地问道:“不知皇后来此,有何吩咐?”

        细君看了宋贵妃一眼,冷冷地说:“我还算是皇后吗?你才是真正的皇后呢!皇上不是日日夜夜都泡在瑶津宫吗?”

        “臣妾知道这样不好,也曾数次劝皇上回延福宫,可皇上不听,坚持留在这里。臣妾着实为难啊!”宋贵妃轻声道。

        “你有什么为难?皇上守在瑶津宫,不正遂了你的心意吗?”细君无意中一瞥,见自己亲手为赵匡胤缝制的内衣,正折得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不禁火气直往上冲,口气也随之尖刻起来:“你这狐媚子,仗着年轻漂亮,迷惑君上,扰乱宫中制度。长此以往,掏空了皇上的身子,荒废了国家的朝政,我大宋江山,岂非要毁在你的手上?……你快给我跪下!”

        宋贵妃不敢顶嘴,跪在地上嘤嘤低泣。过了好一阵,赵匡胤退朝回来,见了这阵势,心知大事不妙,便陪着小心,对细君说:“皇后千万不要生气,都是朕的错。朕违犯了约定,听凭皇后发落!”

        细君一言不发。赵匡胤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宋贵妃,心中不忍,将她扶起说:“细君,这一向住在瑶津宫,是朕自己的主意,与她无涉。你不要为难她!”

        细君本想就此罢手,可赵匡胤的举动又刺激了她,她板着脸孔大声说:“皇上这么痛惜她,何不干脆将她立为皇后?还要我这黄脸婆干什么?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选这个妖媚的女人进宫!”接着,又对宋贵妃喝道:“跪下!”

        宋贵妃不敢违拗,只好又跪了下去。

        赵匡胤见细君不给他留一点面子,气得浑身颤抖,心一横,指着细君道:“你简直是蛮不讲理!朕身为天子,想选妃便选妃,想住在哪里便住在哪里,莫非朕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宋爱妃,你快起来,看她能拿你如何?”

        与赵匡胤成亲这么多年,细君何曾受过如此叱骂?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脸色刹时变得像纸一样白,眼泪夺眶而出,随即头一低,呜咽着跑了出去。

        赵匡胤心头一震,正想拔腿去追,宋贵妃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软绵绵的身子偎在他怀里,他的腿就再也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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