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要去鲍尔街,对不对?”若笛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尼克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盘荷包蛋、水果和葡萄干面包。
尼克带着刻意装得茫然的微笑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这样问?”三天花他们从渥斯特郡回来以后,他就和银行家碰面、雇用一名产业管理人、去了裁缝店,还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和一些朋友在汤姆咖啡厅里聊天。就若笛所知,今天应该和前几天一样——但是,她的直觉却让她产生了一些怀疑。
“因为每当你要去和凯南爵士或鲍尔街的其他人见面,都会露出某种眼神。”
尼克看到妻子怀疑的表情忍不住露齿微笑。她拥有小狈般锐利的直觉和坚持——而且虽然她不同意,但他认为这是赞美。“事实上,我并没有要去鲍尔街,”他温和地说。这是实话!虽然只是技术的。“我只是要去拜访一位朋友。薛艾迪,我跟你提过他,记得吗?”
“记得,他也是警探之一。”若笛眯起眼睛,将茶杯放在唇边。“你们两个在计划些什么?不会要去做些危险的事情吧,会吗?”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忧虑,眼神中饱含占有欲与关心一直看着他,使他心跳加速。尼克费力地想了解这些表现是什么意思,她似乎很替他担心,而且他的安危对她好像很重要。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所以他不确定该如何反应。
他小心地伸出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一点都不危险,”他靠着她柔软的脸颊说。陶醉在她肌肤的触感中,凑向她的耳朵,用舌尖爱抚那细致的耳垂。“我才不会冒险把不完整的自己带回来给你。”
若笛在他腿上扭动,这个举动增加了他双腿间的热度。“你和薛先生约在哪里见面?”她坚持地继续追问。
忽略她的问题,尼克伸手到她以印有花朵与叶子的白色布料做成的上衣上。敞开的领口展现出她颈部柔软的线条,所带来的诱惑强烈到无法抗拒。他低下头,吻着她颈上甜美、柔软的肌肤,手也偷偷地伸到层层的裙底中。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分心。”若笛告诉他,但是当他摸着她滑腻的大腿时,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这个发现使他全身充满欲望,男性特征昂起抵住她的臀部。
“你没有穿衬裤。”他低语,手贪心地在她赤裸的腿上游移。
“今天太热了,”她喘息地说着,扭动着闪躲他的触摸,徒劳地推着衣服底下的手。“我并不是为了你才不穿的,而且……尼克,住手。女仆随时都会走进来。”
“那么,我要快一点了。”
“你的动作一向都很慢。尼克……喔……”
当他的手伸进她腿间的毛发中,她的身体在他身上蜷曲起来,在他的教导下,她的身体回应着他的爱抚。“下个星期在马家的舞会上我也要这样对你,”他轻声地说,大拇指轻抚着她湿润的私密部位。“我要把你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拉起你的衣服,爱抚挑逗直到你达到高潮。”
“不要。”她虚弱地抗议,感觉到他的中指滑入体内时闭上双眼。
“喔,我一定要。”尼克抽出湿润的手指,无情地轻触着她柔软的私密部位,直到感觉她的身体在他腿上有节奏地抽搐着。“我会用嘴不让你发出声音,”他低语。“然后当你因我的手指达到高潮时,我会吻住你……像这样……”他两只手指进入她温暖律动的体内,当她呻吟且猛烈地颤抖时,吻住她的嘴。
当他吸收了她的身体所享受的最后几次欢愉后,尼克将嘴移开并沾沾自喜地看着她绯红的脸。“这样够快吗?”
餐桌上短暂的事件让尼克感到很愉快且更清醒,一想到稍晚回家之后会发生的事,心里就充满快乐的想法。他心情愉悦地租了一辆马车送他到和薛艾迪约定的地方,骑马或乘坐私人马车到血钵酒馆,一个罪犯常出没或又称为“混蛋庇护所”的地方并不聪明。
尼克很早以前就对血钵酒馆很熟悉,因为它离舰队沟尼克所曾拥有的那栋闪屋并不远。舰队沟是伦敦主要的下水道,跨越一个拥有众多犯罪活动的区域。那里可以被视为下层社会的核心,坐落在四座监狱之间,包括新门、舰队和感化院。
那里是那些年里尼克唯一知道的家。在他的高峰时期,尼克曾在市中心租了高雅的办公室接见那些不愿意去舰队沟的上流顾客及银行代表。但是,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待在那个房子里,逐渐受到长期恶臭的污染。他在那里构思计谋、设下陷阱,高明地组成以走私者与告密者形成的网络。他总是预期自己将年轻而富有地死去,而且完全同意一个在泰伯恩刑场被吊死的罪犯所说的话:“短暂而快乐才算没有白活。”
但是,就在尼克即将接受应得的报应前,若石爵士介入了他恶名昭彰的交易中。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担任警探的这几年是他生命中最巅峰的一段日子。虽然一直怨恨若石爵士的操纵,但是不可否认地,他的姐夫的确改善了他的人生。
尼克好奇地看了看黑暗拥挤的街道,成群的人在一层叠着一层的摇晃建筑物进出。刚离开他位于贝特顿街上宁静小房子里干净漂的妻子,一来到这里马上就感到很不愉快。而且,很奇怪地,找寻猎物的期待竟远不及以前一半的强烈。尼克盼望能感觉到徘徊于伦敦最危险的区域那种原始的兴奋,但是,相反地……
对于今天答应来此协助薛艾迪,他感到有点后悔。
但是,为什么?他不是胆小且娇生惯养的贵族,只是……他有一种困惑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再属于这里。他可能因此而失去某种东西,而他不想冒这个险。
尼克困惑地摇摇头,走进血钵酒馆看到薛艾迪坐在角落的桌前。这家酒馆和以前一样散发着臭味而且肮脏,闻起来像是垃圾、酒精和身体的味道。
薛艾迪带着友善的笑容欢迎他。年轻、有冲劲且块头很大,既然尼克已经离开,薛艾迪无疑是莫凯南目前最好的警探。看到朋友虽然很高兴,但是看到薛艾迪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兴奋,并发现自己并无同感时,他的心奇怪地往下沉了一点。尼克认为自己的能力和直觉还在,但是他已经没有捕捉猎物的渴望。他想在家里陪他的妻子。
可恶,他更加烦乱地想着。
“莫凯南如果发现我找你来做这件事,可能会把我碎尸万段。”薛艾迪悔恨地说。
“他不会发现。”尼克坐下,在酒吧女侍拿着一大壶酒走过来时,摇头拒绝。这个长相粗俗的女孩假装噘一下嘴撒娇,对他眨眼示意一下就走开了。
“我想我可以自己去做,”薛艾迪轻声地说,注意到被窃听的可能性。“但是我不像你那么了解舰队沟。没有人知道。而且只有你认得出我想要抓的人,因为你和他交手过。”
“是谁?”尼克把前臂放在桌子上,但是因为觉得袖子粘在木头桌面上又把手移开。
“傅狄克。”
这名字让尼克很惊讶。不像伦敦那些大多只是投机取巧的一般罪犯,傅狄克算是罪犯中的精英,很熟练也很卑鄙。两年前他闯入一个富有律师的家里抢劫,而且在他们奋力抵抗之下杀了那个人还强暴了他的妻子,所以尼克将他逮捕。但是,因为傅狄克供出同伙犯罪的证据,所以赦免了他的绞刑改判为放逐。
“傅狄克被送去澳洲了。”尼克说。
“他回来了,”薛艾迪带着阴森的微笑回答。“狗改不了吃屎。”
“你怎么知道?”
“不幸地,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是最近听到一些他在伦敦出没的谣言,更不用提一连串看起来手法相同的残暴抢劫。昨天我询问了一个被闯入者强暴而且丈夫也被杀的可怜女人。相同的闯入手法、相同的杀人方法,而且对凶手的描述也和傅狄克完全吻合——右边的脖子上有疤痕。”
“天啊。”尼克皱着眉头,捏着鼻梁仔细思考这个情报。“我不相信莫凯南会让你一个人来抓傅狄克。”
“他没有,”薛艾迪愉快地说。“他要我来询问傅狄克以前的几个同伴,然后向他报告。但是我想直接把傅狄克抓回去。”
听到这句话,尼克忍不住笑了,完全知道莫凯南对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你成功了,莫凯南会因为你该死且愚蠢的爱表现,而剥了你的皮。”
“没错……然后会因为我抓到了一个偷跑回来的流放者而大大地赞扬我。接着我的名字会出现在泰晤士报的头版上,之后就会有一大群女人为我争风吃醋。”
尼克的微笑变得讽刺。“那并不像你所想得那么有趣。”他告诉他的朋友。
“是吗?嗯,我还是想尝尝那种滋味。”薛艾迪期待地扬起眉毛。“你要加入吗?”
尼克叹了一口气点头。“你想要从哪里开始找起?”
“线报指出有人在悬斧巷和死人弄之间的贫民窟看过傅狄克。那里就像蚂蚁窝一样,墙壁上有一堆洞,地下室之间有一堆隧道”
“没错,我知道那个地方。”虽然感觉到胃里的冷颤,尼克仍保持面无表情。他去过那些贫民窟,即使以他对下层社会丑陋的高度容忍性,那仍是一次令人难受的经验。上一次他进去悬斧巷,看到一个母亲为了喝酒强迫孩子卖淫,而且乞丐和妓女像沙丁鱼一样挤在窄小的巷弄里。
“我们搜寻的速度要快一点,”尼克说。“一旦他们发现我们进入那个区域,消息很快就会散播开来,然后傅狄克就会在我们看到他之前溜走。”
薛艾迪压抑不住满脸的热切,笑着说:“那么,我们走吧。你来带路。”
他们离开酒馆,穿越以未加盖的排水沟一分为二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动物尸体和腐败垃圾的恶臭味。腐朽的建筑物像是精疲力竭般互相倚靠,每当强风吹袭就发出吱嘎声。完全没有路牌可以辨识街道名称,房子或建筑物也没有门牌号码。刚到这个区域的陌生人很容易就会迷路,也很快就会被抢、被杀,然后被人发现死在某个黑暗的院子或巷子里。贫民窟居民的贫穷完全无法想象,他们唯一可以暂时逃避的方法就是去酒馆。事实上,几乎每一条街上都有酒馆。
看到周遭的悲惨情况让尼克很烦恼,骨瘦如柴的小孩、堕落的女人和绝望的男人。唯一健康的生物是在街上乱窜的老鼠。之前,尼克都认为这些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而现在,他生平第一次想知道自己可否为这些人做点什么。天啊,他们的需要多到他招架不住。他想起若笛几天前告诉他的话:“一定有某些议题是你很关心、想要为它努力的……”花些时间思考过后,他必须承认她是对的。身为子爵,他所能完成的事要比他还是简尼克的时候多更多。
手放进口袋里,他小心地看了薛艾迪一眼,后者显然只想快点找到傅狄克。而且他也应该要这样,不可以分心!尼克警告自己,即使另一个声音还是在他心中响起。
“向死神挑战太多次,总会有失手的时候,”莫凯南曾经告诉他。“如果顽固或愚蠢的不去认清这个事实,终究会以流血付出代价。我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停止,你应该也一样……”
虽然尼克一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但是停止的时候的确到了。协助薛艾迪这次任务后,尼克会完全放弃警探的身分,再一次展开新的生活。这一次要以辛约翰子爵的身分……一个拥有妻子、家庭,甚至小孩的男人。
幻想若笛怀着他孩子的模样使得胸口甜蜜地抽痛一下。他终于开始了解若石爵士为什么在结婚之后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辞去治安官的职位,还有莫凯南为什么把他的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尼克,”薛艾迪低声叫唤。“尼克?”
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尼克没注意到他的叫声,直到艾迪又叫了一次。
“约翰!”
尼克询问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薛艾迪皱着眉头。“清醒一点,你好像有点分心了。”
“我没事。”尼克简短地说,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想得太过入神。在这种地方,这可能会是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继续深入贫民窟,尼克谨慎地看着这个区域,试图想起他对这些拥挤建筑物间的巷弄、隧道、岔路的知识。他一只手轻摸过胸口,确定那令人安心的、充填了铁的皮棍还在他外套口袋里。
“我们从北边的建筑物开始,”尼克说。“再往角落靠近。”
艾迪点头,身体因为准备开始行动而明显地绷紧起来。
他们有条理地搜索着每栋建筑物,偶尔停下来询问可能知道线索的人。那些房间和洞穴里灯光昏暗,既拥挤又臭气熏天。虽然遇到许多怀疑和不友善的眼光,尼克和艾迪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在靠近街尾的一间小堡厂里——表面上是扣环工厂,其实是造币和制作伪币的场所——尼克看到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一听到傅狄克的名字就眼神闪烁。在艾迪检查小堡厂的同时,尼克带着询问的眼神接近那名老人。
“你知道任何跟傅伙克有关的事吗?”尼克温和地问,右手拨弄着左手的袖子边缘,这个暗号在伦敦贫民窟里大家都了解!表示如果可以提供有效的情报就能得到相当的报酬。
在考虑的同时,那个老人薄得像纸的眼睑半遮住发黄的眼睛。“可能知道。”
尼克伸出的手掌中有几枚钱币,老人充满皱纹的手指将那些钱全数抓起。“可以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你可以去忧郁巷的酒馆碰碰运气。”
点头致谢后,尼克看向艾迪、转一下眼睛示意他该离开。
一走出小堡厂,他们马上快速地前往和悬斧巷只隔两条街的忧郁巷。和舰队沟附近大部分的酒馆一样,这里还不到中午就挤满了人,许多喝醉的老主顾不省人事地坐在地上。简短的讨论之后,尼克走向酒馆入口,艾迪则绕过快要倒塌的建筑物去找后门。
尼克一走进酒馆里,里面的人群发出一些骚动咒骂的声音。不幸地,以一个警探的高度和体格他几乎不可能混进这些人之中。更不幸的是,自从他供出犯罪同伙的罪证,还替鲍尔街工作之后,他就在下层社会中树立了无数个敌人。这一点也没有增加他在舰队构附近受欢迎的程度。装作没听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尼克眯着眼环顾人群。
突然间,他看到了那张他一直在寻找的脸。从这一洲跑到另一洲,傅狄克丝毫都没有改变,獐头鼠目的脸一样顶着令人震惊的油腻黑发,尖锐的牙齿使他的嘴看起来像锯齿状。两人的眼神交会,都带着冷酷强烈的挑战意味。
暗狄克一眨眼就跑掉了,像老鼠一样轻易地穿越人群跑向酒馆后面。尼克推挤挡在面前的人群,带着盲目的决心往前冲。等他跑到巷子里,傅狄克已经消失在复杂的栅栏、墙壁以及小街巷之间,艾迪则完全不见踪影。
“艾迪!”尼克大叫。“你在哪里?”
“这里。”传来他沙哑的叫声,尼克转身看到他为了追傅狄克而爬上六呎高的栅栏。
尼克马上跟在他后面攀上栅栏,跳到地上,冲进被两旁建筑的屋檐遮盖住的阴暗巷子里。巷子走到底是死路,一看到艾迪抬头往上看,尼克马上停下来。傅狄克攀爬在一栋三层楼仓库老旧的外墙上,当他寻找着砖墙表面手指可以放进去的小洞时,看起来就像条虫一样。爬上两层楼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够大的洞,然后就往仓库里面钻。他瘦小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于仓库中。
艾迪怨恨地咒骂一声。“让他溜走了,”他冷冷地说。“我绝不可能尝试他的爬法。”
认真地检视这面墙,尼克大步跑过去然后向上跳。他循着博狄克的路径,把手指和脚尖插进墙上的洞,取得向上爬的支撑力量。费力地喘着气,他跟着那个消失的逃犯爬上去。
“可恶,尼克!”他听到艾迪赞许地大叫。“我去找其他的方法进去。”
尼克继续攀登墙壁,直到爬进二楼的裂缝中。一进到里面,他马上静止不动,专注地聆听。接着他听到楼上有脚步声,并看到一座通往顶楼的梯子替代那些早就损坏的椅子。尼克快速但小心地大步走向梯子。相较之下这座梯子还很新,表示虽然这栋仓库已经很破旧了,还有人在使用,很有可能是用来存放走私品或赃物,也是逃犯藏身的一个好地方。任何有理智的执法官员都不敢走进这种快倒塌的地方。
梯子因为尼克的重量而吱嘎作响。一爬上三楼,他看到地板和橡木几乎都腐朽了,只剩下一排很像巨大骨骸肋骨般的支撑横梁。边缘的地方还有一点脆弱的地板,但是中央的地板已经不见了,就和二楼一样,只剩下直接从三楼中央掉到一楼摔死的可能性。
暗狄克一看到尼克,马上转身开始横越其中一条支撑的横梁。尼克立刻发现他的意图。旁边的建筑物和这栋仓库非常靠近,最多跑个三步就可以跳过去。傅狄克只要从窗户的裂缝跳出去就可以逃到邻接的屋顶上。
尼克勇敢地跟在他后面,决定不要去看横梁底下的完全腾空。小心地移动双脚,他追着傅狄克渐渐退后的身影,走过横梁的一半后他的信心逐渐增加。但是,就在他快要走到底的时候,一声不祥的断裂声划破了寂静,他感觉到脚底下的横梁快要向下掉,显然腐蚀的木头支撑不了他的重量。
咒骂一声,尼克往旁边的横梁跳,掉下去的同时勉强抓住。他死命地抓住横梁并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一阵破碎的横梁和尖锐的地板碎屑随着一声巨响掉落下来,同时刺眼的灰尘和木头粉末到处纷飞,使尼克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想要爬上横梁,但是背部突然遭受强烈的重击,使他几乎支撑不住。尼克惊讶且疼痛地咕哝着,看到傅狄克得意洋洋的脸出现在他正上方。
那个混蛋窄长的脸上出现一个邪恶的笑容。“我要送你下地狱,简尼克,”他大胆地向横梁这边走过来一点。他穿着靴子的脚用力地踩住尼克的手,使得尼克的手指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而且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大声咆哮。
暗狄克带着疯狂的喜悦大笑出来。“一,”他大声地说。“二。”他又踩了一下,靴子的力量迅速加重尼克手臂的剧痛感。傅狄克的脚再次举起,准备给尼克致命的一击。
“三。”尼克猛抽一口气,抓住暗狄克的脚踝,用力一拉让他失去平衡。
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傅狄克从横梁上跌下去,身体坠下两层楼后以致命的速度摔落至一楼的地板。
尼克不敢往下看,绝望地把注意力放在如何爬上横梁。不幸地,他的力气已经耗尽,而且左手还受了伤。像一只被挂在鱼钩上的虫般蠕动着,他无助地弯起身体等待坠落的那一刻。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快死了。
若笛再一次仔细地阅读颤抖双手中紧握的纸条。
若笛:
求你快来救我。妈妈说蓝道爵爷要来把我带走了。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走,但是她和爸爸说我一定要跟他走。他们把我锁在房间里等他来。我求你不要让这件事发生,若笛,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爱你的妹妹宜莉
尼克出门后不久,一名乡下男孩把这封沾有泪痕的信拿来给若笛。这个男孩声称是宜莉把他叫到卧房窗前,把这封信拿给他。“她说如果我把这封信拿来给你,就可以得到半克朗。”他说,不安地交换着身体的重心,好像在怀疑这个承诺不会兑现。
若笛给了这个男孩半英镑表达感谢,然后请崔太太带他到厨房去吃一点热食。在门厅里来回踱步,想着该怎么做比较好的同时,烦乱地咬着手指关节。她完全不知道尼克什么时候会回到家,但是,如果她等太久,蓝道爵爷就可能先把宜莉带走了。
这个想法让若笛非常苦恼,她握紧拳头发出愤怒的叫声。她的父母竟然允许蓝道爵爷带走可怜无辜的宜莉……好像她是一只可以一父易的动物。“她才只有十六岁,”她大声地说,脸颊因盛怒而涨红。“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样作对得起良心吗?”
而且,纸条里完全没有提到婚姻两个字,这更让若笛相信她的父母实际上是为了利益而把宜莉推入火坑。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恶心。
不行,她不能等到尼克回来。她必须在蓝道爵爷抵达之前先去把宜莉接走。事实上,若笛很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但是,谁会想到蓝道爵爷会想要宜莉,或者她的父母怎会用这种方式把女儿送给蓝道爵爷?
“海莉,”她大叫,大步走至最近的钟绳旁,狂乱地拉着。“海莉!”
黑发女仆马上出现,而且因为跑得太快眼镜都有点歪了。“夫人?”
“帮我拿外套和帽子。”然后若笛停顿一下仔细地思考尼克雇用的所有男仆,认为尼克不在的时候丹尼是最高大、最有能力可以帮助她的人。“告诉丹尼要他陪我去办一点事。我也希望马车立刻准备好。”
“好的,辛夫人。”海莉赶紧照办,似乎感染到若笛的急切。
丹尼不到一分钟就出现了,高大的身材穿着黑色的制服。他是一位个性敦厚且强壮的年轻人,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夫人。”他说,完美地向她鞠躬并等待她的指示。
从海莉手中接过帽子,若笛敏捷地戴上迅速在下巴处打结。“丹尼,我们要去我父母家接我妹妹。我相信我的家人会有强烈的反抗,甚至可能会有身体上的碰撞……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受伤,但是我们一定要一起把我妹妹带回这里来。我相信我可以仰赖你?”
他了解她的意思。“当然,夫人。”
她稍微微笑一下,脸色苍白。“谢谢你。”
马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准备好,当马车快速地离开贝特顿街的时候,若笛手里紧紧握着被揉成团状的纸条。她试图清楚地思考,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道爵爷要她妹妹做什么?就若笛所知,他几乎不曾注意到宜莉的存在,除了偶尔轻蔑地评论她——宜莉太胖了、头脑简单而且粗俗。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么多女人中选上她作为情妇?或许是因为蓝道爵爷知道这是用来伤害若笛最好的方法。他认为,如果若笛知道自己的幸一幅是拿妹妹当代价换来的,那么她和尼克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快乐。
因恐惧和愤怒而激动,若笛的手在裙子上不停地绞着。
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达她父母的家,但是若笛完全无法忍受这种等待的煎熬。他们抵达有着都铎式建筑的街道,没有看到蓝道爵爷的马车时,若笛让自己怀抱着一丝希望。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马车停了下来,丹尼协助若笛下车。她踏上人行道,让丹尼陪同她走向房子的时候,他脸上冷静的表情使她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前院没有人,而且很奇怪地都没看到她的弟弟和妹妹。
若笛一点头,丹尼用拳头坚定地敲着门,警告房子里的人他们已经到了。一名女仆很快地就来开门。
“何小姐。”女仆不自在地说,生有雀斑的脸上双眼睁大。
“我现在是辛夫人,”若笛回答并看了男仆一眼。“你在这里等着,丹尼。需要你的协助时我会叫你。”
“是的,夫人。”
一进到屋里,若笛就看到她的父母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她母亲的样子似乎很烦恼但很坚定,她的父亲低头看着地上。他们展现出来的罪恶感,使她的愤怒稍减,转为生气。“宜莉在哪里?”她一开口就这么说。
她的母亲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那跟你没关系,若笛。你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这里不欢迎你。是你自己以自私的行为切断了和这个家的关系。”
若笛准备反唇相稽,但是在开口之前就听到房子后面传来果决的重击声。“若笛!”传来她妹妹模糊的声音。“若笛,我在这里!不要丢下我!”
“我来了,”若笛大声地说,朝她父母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你们真是太可耻了,”她轻声地说,字字充满了控诉。“你们明知道这样做会坏了她可以过好生活的机会,还计划把她送给蓝道爵爷。你们的良心在哪里?”
无视她母亲激烈的反抗,若笛快步走向宜莉的房间,转动留在门锁上的钥匙。
宜莉带着感激的啜泣冲出房门跑向若笛,她棕色的头发凌乱且纠结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她呜咽地说,潮湿的脸颊放在若笛的肩膀上。“我就知道。若笛,快带我走。他要来了,他随时都可能到这里。”
拥抱着啜泣的妹妹,若笛轻拍她的背,低声地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来帮你,宜莉。去收拾你的东西,我要带你一起回家。”
她妹妹用力地摇头。“没有时间了,我们一定要现在就走。”
“好。”若笛搂着宜莉,和她一起向房子前面走去。“出发以后,你再告诉我所有的事。”
“若笛,”宜莉仍然不停地啜泣。“好可怕,真的很——”
她们走到大门口,看到蓝道爵爷消瘦阴暗的身影和她们的父母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妹妹惊叫出来。他一定是紧接着她之后抵达这里。若笛面无表情,但看着他算计阴暗的眼睛,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她紧搂着宜莉的肩,说话时声音中带着她完全感觉不到的冷酷。
“我不会让你得到她,蓝道爵爷。”
“辛约翰!”尼克听到艾迪的大叫声从下方某处传来。“不要放手!”
“我不……会。”即使沾满血的手指几乎快从腐朽的横梁上滑下来,尼克还是说。
他的耳中隆隆作响,手臂已经失去感觉,而且身体也感觉到极大的痛苦。但是,当他发现薛艾迪来不及救他的时候,思虑却异常冷静、清楚。
他不想死。说来讽刺,如果发生在几个月之前,他可能一点也不在乎。一个短暂却快乐的生命……那是他所期望的。他也绝不会想再要求更多。
但,那是在他认识若笛之前。现在,他想要更多时间和若笛在一起,想再次拥抱她,想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虽然他从来都没想过会爱上任何人,而且他想要照顾她。一想到再也不能照顾她……没有人可以保护脆弱的她……他的手指滑了一下,他倒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用力地抓住横梁,心想着只要再多撑一秒就有机会可以再见到她。魔鬼用白热的锯子划过他的身体、撕裂他的肌肉,让他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水,沿着脖子流下来。
若笛,他带着恐惧和痛苦想着她。他终于了解自己的情感,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他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她,他嘴里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她的名字。若笛……
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人粗暴地抓着他的手腕,好像被铁夹扣住。
“我抓住你了。”艾迪平稳的声音穿过吵杂的思绪。虽然腐朽的横梁发出警告的吱嘎声,因为艾迪和他在同一支横梁上。尼克想要叫他不要管他,想说这支横梁支撑不了他们两人的重量,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你必须相信我,约翰,”艾迪继续说。“放开另一只手,我会把你拉上来。”
尼克的每一丝直觉都告诉他不要接受这个建议。松开手悬空地吊着,完全依赖另一个人的力量……
“这是唯一的选择,”艾迪咬着牙说。“放手,可恶,让我帮你。快呀!”
尼克松开抓住横梁的手。有那么一刻他整个人可怕地腾空摆荡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迪紧紧地抓住他。当他一边拉着他、一边在发出爆裂声的木头上保持平衡时,感觉到被用力地往上拉。
“再上来一点。”艾迪低语,继续抓着尼克的手臂,然后他们一起逃过了可能会摔死的命运。走下横梁,找到一片比较坚固的地板后,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并肩瘫坐在地上。
“可恶。”当他终于有足够的力气可以说话时,艾迪大声地说。“你真是一个很重的混蛋,辛约翰。”
失去了判断力,身体被剧痛撕裂,尼克试图理解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他用袖子擦拭汗湿的眉毛,然后发现手臂在抽筋,而且一直发抖,肌肉已经用力过度。
艾迪坐直身体,明显焦虑地看着他。“你好像拉伤了肌肉,而且你的手像被马车辗过。”
但是,他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让他不敢相信。尼克刚获得一个他不应得的缓刑,他知道他将会好好地利用这个神圣的机会。一想到若笛,就被一阵强烈的渴望侵袭。
“艾迪,”他勉强沙哑地说。“我刚决定了一件事。”
“喔?”
“从现在起,你要自己该死的想办法在舰队沟附近行动。”
薛艾迪突然露齿微笑,似乎了解他愤怒背后的原因。“我想你一定是认为既然你现在是子爵,来这种地方太委屈了。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开始摆架子。”
蓝道爵爷看到若笛在她父母家里显然很惊讶。他冷酷的眼神从她的脸瞥到宜莉脸上,比较着两人的不同。当他再次看向若笛,脸上因为混合着恨意及渴望显得非常紧绷。
“你没有权利介入这件事。”他说。
“我妹妹是一个无辜的女孩,而且她又没对你做出任何事,”若笛愤怒地说。“不应该因为我的行为而受苦。放过她!”
“我已经在你身上投资了十二年,”蓝道爵爷咬着牙齿说着向前一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得到回报。”
若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父母。“你们不可能是真的要把宜莉给他!你们怎么可以堕落到这种地步?我丈夫说过会照顾你们,还会负责你们的债务——”
“宜莉可以有比较好的生活,”她父亲咕哝着说。“蓝道爵爷会给她一个好的——”
“你们不在乎他只是要让她做他的情妇吗?”若笛怒目注视他们所有的人,宜莉则是躲在她背后,伏在她的背上啜泣。“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要把宜莉带走——任何人如果敢碰我们一根汗毛,辛爵爷绝对不会放过他。”
听到尼克的名字似乎触怒了蓝道。“你敢?在让人无法忍受的欺骗、背叛而且污辱之后,你还想剥夺我所要求的赔偿?”
“你根本就不想要宜莉,”若笛说,镇定地看着他的脸。“你只想要报复我;惩罚我嫁给别人。”
“没错,”蓝道爵爷的脾气强烈地爆发出来,似乎失去自制力。“没错,我想要惩罚你。我从泥巴里把你提拔起来,你却自甘堕落。你让自己堕落,也夺走了我唯一渴望的东西。”他胁迫地向她走近几步。“每个夜晚我都躺在床上想象你跟那只猪在一起的样子,”他对着她的脸大吼。“你怎么可以选择那只令人讨厌的动物,而不是我?那个最肮脏、最不检点的人——”
若笛举起手用力地打了他,力气之大使她的手痛到没有知觉。“你不配说他的名字!”
他们的视线交锁,若笛看到蓝道爵爷眼中最后的一丝理智消失。他伸出鹰爪似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用力一拉让她跌过去。宜莉在她身后害怕地尖叫。
若笛的父母状似非常吃惊,眼睁睁看着蓝道爵爷强拉她离开房子。若笛踉跄地被抓着滑下门前的阶梯。蓝道爵爷对他的男仆大叫了些什么,她拼命地挣扎反抗,直到他抓住她的头,用力一拳打在她耳朵上。若笛向后倒,摇着头希望能挥去眼前的一阵晕眩。然后她看到丹尼被蓝道爵爷的男仆包围。丹尼虽然很高大,还是抵挡不了蓝道爵爷的两个男仆。
“夫人。”丹尼大叫,同时被挥到脸上的一拳打得后退好几步。
蓝道爵爷把手伸进若笛的头发里,手指紧紧地缠住她夹起的头发。另外一只手锁住她的脖子,强迫她跟他坐进马车里。
“这个,蓝道爵爷——”她父亲焦急的声音传来。“我们说你可以把宜莉带走。放开若笛,我们可以——”
“这就是我想要的,”蓝道爵爷愤怒地说,前臂紧紧地扣住她的喉咙,使她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而快要窒息。“我不再妥协,不要替代品。我会拥有若笛,你们其他的人全都下地狱!”
若笛在他的手臂下狂乱地挣扎,觉得肺部快要爆炸。她没办法呼吸……她需要空气……她眼冒金星,觉得自己在蓝道爵爷惩罚的拥抱下逐渐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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