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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金属火焰 17

        在黛娜?斯特林对埋葬SDF-1号的土丘进行探险之后,(地球上的)人类已经观察到了奥普特拉星球生命模式的三种独立形态,但他们仍然没有辩认出自己所看到东西:林明美曾经见过凯龙吞食生命之花的枯叶,希恩?菲利普斯甚至亲自采摘过那棵树上的果实,黛娜?斯特林也见到了这种植物盛开鲜花的情形。

        真正的宝藏原来始终都埋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而所有以史前文化为中心的阴谋根源——就是生命之花本身!……现在只剩下了一种生命形态了,然而人类也许只有眼睁睁地等待因维德人来探询。只要想到这里,人们就会脱口而出:因维德人就是最后的终结者。

        ——玛丽亚?巴特雷,《生命之花:超越史前文化之旅》

        伦纳德指挥官的进攻计划异常简洁明了(“头脑简单”,罗尔夫?爱默森将会做出这样的评价):用超过五十艘战斗巡洋舰组成的地球进攻舰队正面打击敌人的六艘铲形外星堡垒,同时派出新式的A-JAC机甲迷惑敌人,然后单纯依靠更为强大的火力把它们压制住。诺多夫上校负责指导第一波攻击,克拉克上将和沙拉姆上将则带领后续部队继续扩大战果。

        整个计划安排毫见战术可言,没有侧翼配合或是牵制性行动,也没有考虑突发事件可能导致的挫败。

        伦纳德对挂上“先发制人”的标签十分乐观(但也相当不切实际),安吉洛?但丁对佐尔负有敌方间谍身份的怀疑根本无需纳入这次计划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不用借助克隆人的眼睛,洛波特统治者都能看到朝他们打来的是怎样的一支部队,因此他们事无巨细地作好了十二分的准备。

        在距离外星堡垒(它们仍在赤道上方约四万七千英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保持相同的位置)一百英里的地方,诺多夫下达了开火的命令。毁灭的光束洪流从巡洋舰的激光炮口宣泄而出,它们像许许多多散发着能量的小型金色太阳般朝目标飞去。然而,敌人的防御护盾完全吸收了这些能量,并显示出可以承载更多打击的能力。至于带着长角和圆锥物体的堡垒,它们不但毫发无伤,甚至没有被擦破一点外皮。

        尽管诺多夫对第一波攻击取得的成效心知肚明,他还是命令自己的部队保持航向继续射击,哪怕这意味着让自己的战舰进入敌舰的近距离射程。诺多夫和伦纳德指挥官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技术军官。他对南十字军中大多数智者的反对和警告不屑一顾。尽管第十五小队深入外星人旗舰的侦察行动现在也被纳入洛波特统治者默许的战略构想范围进行重新评价,他仍然拒绝接受敌人的堡垒无法攻破这一事实。

        在不足二十五英里的距离内,参与第一波攻击的战斗巡洋舰开始了第二次齐射,但这一次,毁灭的光束没有被敌舰吸收:它们混杂在敌人堡垒积蓄的无法估算的能量当中,并且一同反射出来。蓝白色的光束像触须一样从打头的堡垒内部延展出来,和一艘战斗巡洋舰展开了搏斗,粗野地刺穿了装甲船壳上的薄弱点。飞船上的士兵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这道力量击中,他们不是在席卷飞船的上千个火焰风暴中被烧成灰烬,就是在撕裂洞穿的船体中被泄漏的空气旋转着抛入了死亡的真空。

        在诺多夫所在飞船上的A-JAC机甲发射舱内,玛丽?克里斯托听见了007号飞船残余的船员惨死在太空的噩耗。她已经完成了直升机起飞前的检查,但现在,她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向了右舷的一座炮塔。她夸张地把炮位上的射手一脚踢开,要亲自对付敌人。她有几个好朋友就在那艘被炸得粉碎的飞船上面,她绝不允许杀人凶手逃脱惩罚。

        坐在炮塔座上的玛丽迅速摘下头盔,扣上嵌着武器传感器的瞄准帽。随着计算机生成的图像在头盔的虚拟座舱内闪现,她立刻明白了第一波攻击没能打伤敌人旗舰的原因:诺多夫和其他指挥官全然没有看过情报分析中提到的堡垒薄弱环节,朝这些弱点中的任何一个集中火力射击就能够巧妙地破坏护盾的能量吸收机能,并且让脉冲波刺穿它的船壳。

        玛丽和这些大家伙有过近距离接触,因此她对飞船的表面细节也记忆犹新。事实上,在最近一次住院期间(当然,看健美杂志的时间除外),除了一再回忆堡垒的“地形”之外,她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进入射程了,她觉得就像坐在自己的摇石战斗机里,她可以准确无误地把炮火射中她想攻击的任何地方。

        “啊哈!找到你了!”当那一处软肋出现在火炮的矩形瞄准镜中的时候,她大声喊了出来。玛丽双手用力,像扣动扳机一样把手闸拉到了底,朝敌人的旗舰倾泄了整整十秒钟的等离子火焰,在击中敌人之前她就预见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在旗舰的指挥中心,三个洛波特统治者对一艘堡垒的屏障系统遭到破坏的消息几乎无动于衷。通过吸收地球的战斗巡洋舰发射的能量束,他们就可以在不动用自己的等离子储备的情况下,将武器系统的能量分流到堡垒的防御护盾和自我修复系统中去。

        还不等玛丽在屏障系统打出的破洞继续扩大到足以撕裂船体,一个新的金属块就滑到了那片区域,封住了破口。

        达哥建议说,他们根本用不着向地球人开火,最好是让地球人先碰个头破血流乱成一团,用徒劳的举动挫败他们的士气。

        但博卡兹却想看到实实在在的战果。

        堡垒回击了,它又击毁了两艘战斗巡洋舰。

        黛娜和佐尔把反重力悬浮摩托留在基地,徒步走过一片草地来到高处俯瞰着纪念城。黛娜已经让但丁回去替她代管整个小队,她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因为陆军战术装甲部队井没有直接介入战斗,他们只不过处于战备状态;不过他也没有指望她会放弃她那个宝贝计划返回营房。中士之所以没有大费周折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向斯特林的上级汇报),惟一原因就是他觉得少了这个外星人在附近碍事反倒更好——他宁愿让佐尔和黛娜一同离去。

        黛娜被佐尔不久前提到的“三位一体”所鼓舞,这会儿她想采用一种带高风险的手段对他进行治疗。他们边走边谈,她非常想把自己的过去一股脑儿地告诉他,那一定会帮助他更好地恢复记忆。当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她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在发生激烈的冲突:从一方面说,佐尔的回忆可能是解开洛波特统治者的秘密的钥匙以及为地球提供有效的防御资料的关键,也许正如爱默森所希望的那样,能够促成地球和敌人达成某种协议;但在另一方面,黛娜倒更喜欢这个没有过去的佐尔陪在她身边,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为这个空空的脑袋填入新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培养和哺育一个新人。与此同时,她对佐尔的感情也日渐加深,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了。

        他们来到了平坦的绿地,毫无生气的峭壁和页岩有三面已经向下塌陷,剩下那面正对着数千英尺下方的那座城市。此情此景,黛娜惟有做到尽量不去回忆乔治?沙利文和她在这里度过的短暂时光。

        尽管并非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是天很蓝,空气也一反常态地暖和,尤其是处在这样的高度。

        佐尔一定也想起了什么,因为他说自己难以相信竟然有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这里是多么平和宁静啊,”他们一边走着,她告诉他,“每当来到这里,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家乡……还有远方的亲朋好友。”

        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在哪儿长大的呢,她默默地思考。毫无疑问,这要比爱默森农场的故事以及她和鲍伊充满田园气息的童年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直到她上了军校,随着爱默森得到将军的任命,他们也从新丹佛城迁到了纪念城。

        但佐尔并没有询问那个地方的细节;恰恰相反,他笑着说:“亲朋好友当中包括你的男朋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她才断定他是拿她开玩笑。她故意卖了点关子,“不,还算不上有男朋友……”

        他们俯视着整座城市,佐尔在茂盛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他被眼前的景像啦深深吸引住了,“我希望能够回忆起自己的故乡。”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渴望,“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她说,“你该想着如何建设一个新的家园……”

        佐尔揪下一根长条形的草,心不在焉地把它的一头叼在嘴里。“不,”他告诉她,“没那么简单。没有过去也就没有家——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可每一天你都能想起一点一过去的事情。”她显得很热情。

        “是的,”他犹豫着承认了,“我的确想起了和三位一体以及缪西卡有关的几件事情……可我大多回忆的是死亡和毁灭这样可怕的镜头:我知道敌人发动进攻的时候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有种感觉,巨人们在那里保护着我(详情请参见《太空堡垒?麦克罗斯传奇?第一部 创世纪?序章》)……但后来,我所能回忆起的就是流血和毁灭。”佐尔用掌根按住他的太阳穴,“我想知道那次进攻是在哪儿发生,以及为什么发生,可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别逼自己,佐尔,”

        “还有那些奇怪的土丘,在我昏倒以前诺娃让我看了它一眼……”

        “土丘?”黛娜突然说,“这个你可没告诉我!”

        “那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当时我还在GMP总部。”

        突然,黛娜闪过了一个念头:土丘,当然了!佐尔曾经到过那里,但鲍伊这个人并没有唤起他的回忆(佐尔曾在土丘附近抓住过鲍伊),尽管没有充分的理由断定那儿个土丘能对他起到多大作用,但它还是值得一试。

        黛娜站了起来,她拉着佐尔的手开始奔跑。

        附近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从茂盛的草丛探出头来。从远处看,它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只毛发杂乱的小狗。不过凑近瞧,它们之间倒是有不少的差别:在牧羊犬般的额头后边多了两只凸起的角,而且它的脚就像柔软的松饼,至于那双眼睛根本就和地球的生物毫无相同之处。

        这个小动物摆了个姿势,那是不信任的表示。它认出了它过去的女性朋友,但另一个人却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那正是把它从家乡带走的人。

        这个小家伙差点儿就朝那人跑去,出于本能,它想要让他带自己回家。然而,它只是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两个人。

        诺多夫改变了他的看法。

        “三分之一的战斗舰只和接近一半的运输船都被击毁了。”他向战情室汇报,“他们把我们的舰队撕成了碎片!长官,现在已经不可能继续保持战斗阵型。我建议立即撤退。”

        “胡说八道。”伦纳德冲着远程麦克风说道,“你为什么不把A-JAC机甲投入战斗和敌人对抗,上校?”

        “我们奋力拼杀才活到了现在,”诺多夫顶了回去,“长官。”他用更强硬的语气继续说道,“敌人很有规律地把我们那些最大型的战斗巡洋舰挨个消灭。我并不认为直升机可以——”

        “上校,这件事该由我来决定。执行你的命令,派出A-JAC机甲!”

        黛娜觉得鲍伊应该到场,于是在前往那里——她和佐尔第一次四目相对的地方之前,她和外星人回到了第十五小队的营房,把鲍伊从战备室里揪了出来,而鲍伊本人也曾在那儿被敌人俘虏——SDF-1号的埋骨之地。

        这一次,安吉洛?但丁也设有表示抗议,这三个人的同时离去使他感到十分高兴,他们全都是小队的累赘。这会儿,中士开始自言自语,盘算着是否该给希恩还有其他几个小队成员也卜卜卦。可当他在心里排列好不合格者名单后才发现,除了一个人,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所有成员通通都过关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治疗专家、她的助手以及他们的病人启动了反重力悬浮摩托,沿着山脊的顶部穿过纪念城,来到了曾经和它毗邻的姐妹城市——麦克罗斯城。现在,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已经没有了,但它的残迹还遗留在那里,反重力悬浮摩托使他们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周围的荒郊野岭和发生过崩塌的区域——在这里,自然和人为的痕迹并存。

        尽管这个地方既没人巡逻也没人监督,但从理论上说,麦克罗斯城仍然属于禁区,无论对普通市民还是南十字军的士兵都是如此。众所周知,SDF-1号,SDF-2号和凯龙及其伴侣阿卓妮娅指挥的天顶星战舰在此进行了最后决战,使这片土地具有了强烈的放射性。这个地方目前是否还属于最高机密范畴,这个问题只有詹德博士或是极少数科学家——这些人曾经在太空堡垒上服过役,但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加入朗、亨特和爱德华前往泰洛星的远征队——能够回答。无论如何,最高指挥部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此处闲逛:虽然大多数可以利用的机械和洛波特技术的精华都已从飞船上抢救起来了,但朗曾经下达过严格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弄乱这个地方。从此以后,这些士兵就处于双重威慑的保护之下。

        湖水早已干涸,现在湖床上已经生长着大量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东非恩格龙格鲁火山口(在坦桑尼亚境内)特殊的生态环境。这片区域的中心是三个平顶的土丘,四周十分陡峭,底部圆周要比顶部的宽阔,土丘上覆盖的各种植物把它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黛娜一行三人隔着一段距离在土丘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瞥了佐尔一眼,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显示出了对此感到熟悉的征兆,或是能够回忆起什么,但她却感到佐尔流露出一种迷惘甚至受到惊吓的神色。

        “好啦,还记得你一再梦见的‘军事基地’吗——就是受到攻击的那个?”黛娜开了个话题,“在我看来很可能就是它。鲍伊和我曾在这儿见到你,佐尔——就在这个地方,我们和你以及你手下的生化机器人打了一仗!”黛娜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歉意。“以前我不想把这个告诉你,因为诺娃坚持认为我不应该在你脑子里植入过去的记忆;但这个地方非常重要,其实你在这里抓住了鲍伊,佐尔。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佐尔看了看鲍伊,并在他身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没有什么效果。佐尔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战斗。”鲍伊补充道,“敌对的双方是地球军队和天顶星人的残余部队——那是一支被你们的主子派到这里的军队,他们认定某种东西落到了我们手里并且要把它夺回来——直到现在他们还认为我们拥有它。”鲍伊指了指那三个土丘。“在其中一个土丘下面埋着一艘可能是从你的故乡——一颗被叫做泰洛的星球送往地球的飞船,是由一个叫做佐尔的人干的。”

        佐尔一言不发地听着,就像一只能听懂人语的野兽:他知道这些话的涵义,但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父亲的姐姐,我的姑妈,就死在这里。”鲍伊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发颤,“她叫克劳蒂娅?格兰特。”

        “我对此感到遗憾,”佐尔回答,“可你们认为洛波特统治者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问他们。

        黛娜说话了,她先耸了耸肩,简要地介绍了她所知道的有限情况,“某种类似发生器的东西。它和史前文化有关——那是一种可以驱动机甲并且让变形战斗机改变形态的能量。”

        “是结构变形,”佐尔说,有些话几乎都滑到了嘴边。他茫然地咬住了下嘴唇,“史前文化……”他小心地说,“我不知道……它看起来的确很熟悉,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都到了这儿,我们就四处转转吧。”黛娜提议,“也许我们会找到什么东西帮助你恢复记忆。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她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当然愿意。”佐尔向她重新做了保证,在反重力悬浮摩托的座椅上挺直了身子。“我去探探左边这个土丘。”

        “那我就去右边那个。”鲍伊急切地说。

        黛娜笑了笑,加大摩托车的油门,“好。我们开始行动!”

        佐尔和鲍伊驾车离去了,她则朝中间这个土丘驶来,它的顶部较另外两个更大一些。和那两个一样,这个土丘带着相同的魔力气息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斜坡的缝隙中也生长着一样茂盛的灌木丛、矮树丛和草丛。

        传粉兽在远处望见了她,便朝着同一个土丘跑去。

        她没有找到通往土丘内部的道路,便打算加大油门从斜坡底部冲到土丘顶上看一看。但在此之前,她决定再绕着它转上一两圈看看能发现什么。就在一个圈子即将兜完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像是一个洞穴的入口,很大,很黑,而且布满了毒牙般的钟乳石沉积物。她召唤鲍伊和佐尔过来和她会合,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下了反重力悬浮摩托,一边开路,一边钻进了洞口。他们攀过岩石,分开带刺的植物,从土丘底部的倾斜地带往前进,鲍伊勇敢地迈进山洞,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等待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

        “看来这里四通八达。”他告诉佐尔和黛娜。

        他们跟了进去,甚至连佐尔也有几分疑惧。“大家小心点,”他告诉黛娜,“我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我什么时候不小心过?”她笑着跳过入口处的一块大石头钻了进来,从鲍伊的身边走过去。

        土丘开口的一侧并不是完全天然的景观,它显然是被人挖掘出来的。黛娜不禁开始猜测十五年前是否有盗贼光顾过这里。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向前移动,竖起耳朵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这里简直像个坟墓——就差几个木乃伊了。”鲍伊说道。

        “闭嘴,”黛娜告诉他,“我已经被吓得够呛了。”

        他们越走越深,事情的真相立刻就昭示在他们面前:尽管洞穴的顶部(大约有二十码高)和洞壁上的确依附着不少有机物质,但这个洞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事实上他们正位于一条巨大的走廊当中。暴露在外表的面板和电路,锈迹斑斑的结构部件和舱壁都证实了这一点。

        但黛娜很快就发现,走廊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群蝙蝠出其不意地从暗处向他们飞来。黛娜尖叫着跳了起来,紧紧地扑到佐尔的臂弯里,但她立刻就为自己暴露出来的软弱感到后悔。

        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嘴唇,她感觉到他在笑,她越发愤怒了。

        佐尔笑了笑,坚持继续向前行走。

        他们沿着一条弧度不是很大的拱形走廊前行,几个人又走了十五分钟。这时,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亮光——就像一道悬在半空的单片集成电路发出的条状光线,然而那却是走廊侧壁上一条狭窄的入口,土丘深处的光线就是通过这道狭小的入口投射出来的。

        佐尔主动提出到前方探路,就像他真的接近了某种能够让他回想起自己的本体和过去的证据一般。从他对各条走廊的感觉上看,似乎他熟悉这个地方。尽管此处和他脑子绘出的蓝图不尽相同,但却依然熟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认识这个地方,如同一个人熟悉自己的家一样。

        开口大得足以容纳一个人侧身进入,但他必须把肩膀紧紧靠在墙壁上。这一定是条通风井或是某种不对行人开放的通道。

        黛娜和鲍伊紧紧地跟在后头。“你看得见前面吗?”黛娜问佐尔,“我们快到出口了吗?”

        “再往前走一段……”他告诉她。

        突然,他们越过这段裂口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舱室。在他们下方是一个挖掘形成的大坑,大约在十年或是更早的时候,土丘的顶部就已经塌陷,粗糙的石阶被切割成沙尘和碎块,散布得到处都是。一束束阳光从上端的裂口照射下来,投在飞船外壳表层以及缠绕着藤藤蔓和花骨朵儿的树丛上。

        那个大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坑底容纳着一种黏稠的有机液体,“锅”底还不停地冒着气泡。奇怪的是,液体中却整齐地生长着某种来自地球之外的绿色植物,脆弱的蓓蕾正在绽放,他们看见这些花朵呈三瓣形。

        在他们上方,亮光、迷雾以及这些植物所释放出的生物能构成了一个类似能量线圈的聚合物。

        “这个地方真让人不可思议,”黛娜说,“它们随着能量在脉动着……这些植物……它们到底是什么?”

        “就像一间温室。”鲍伊猜测道。

        三个人费力地沿着粗糙的石级走了下来,来到盛满溶液的大“锅”边缘。那些植物摇曳着,仿佛被一种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感触到的风吹动。而且它们似乎在相互交谈,然后合奏出一支乐曲,把这几个凡人包容其中。

        受到内心的驱使,黛娜把手伸向其中一朵鲜花,眼看就要触摸到花瓣上天鹅绒般柔软的表面……

        “不,别碰它!”佐尔喊道。

        但已经太迟了。那朵花似乎在半道上就迎了过去,朝黛娜的手依附而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佐尔的叫喊使她感到震惊,于是她迅逮把手缩了回来。

        鲍伊被吓了一跳,“这种植物能对你产生感知,黛娜!你看见它在朝你移动吗?”

        佐尔被这种情形惊呆了,他站在那里,被一束束的亮光催眠,有些东西又在他的记忆边缘显现出来。

        “是三位一体!……”他突然说道,“瞧那些花——每三朵就形成一组!——三个人的行动完全保持一致!我又一次看到了梦中见到的东西。”

        黛娜试着要从他饱受痛苦的记忆中诱导出更多的东西。“那么它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关联呢?”

        “你认为这些植物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得到的东西吗?”鲍伊问道。

        佐尔摇了摇头,蜷紧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些花和它们原来的形态并不一样。这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变种,它们需要从某个源头吸收不可思议的能量。它们一定是新的生命形式,和我们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黛娜转过身又瞧了瞧那口“锅”,她看着不住翻腾的植物,倾听美丽妖娆的歌声……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她小心翼地说道:

        佐尔也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他告诉她,“我感到这个洞穴充满了由植物所散发出来的巨大能量,这些植物好像在呼唤……想要和远处的什么东西取得联系。我的过去就埋藏在这里,可是我又如何能指望别人相信这一切?”

        “我们可以把最高指挥官带到这儿来,请他亲眼看看——这样他就会相信你了!”

        “哦,太棒了!”鲍伊喊道,“你能想到他会说什么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关于花和能量散发这类胡言乱语吗?’……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他会以为我们都疯了,黛娜。”

        黛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佐尔的手。

        爱默森将军和罗谢尔上校一言不发地坐在战情室里。无论是人员还是机甲,这次攻击都被证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几十艘战斗巡洋舰被击毁,此外还有难以计数的A-JAC机甲,最高指挥官曾在它们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希望。

        诺娃?萨特瑞正和他们两人在一起,她主动跑去倒些咖啡,就在她带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杯子回来的时候,地面基地的通讯系统向他们报告收到了斯特林中尉发来的信号。爱默森叫技术员把信号接到指挥台,黛娜的脸很快就出现在显示屏上。

        “首先,长官……我完全明白自己违背了命令。”

        “那么,还有什么新的情况?”站在将军的背后的诺娃问道。

        黛娜接过话头回答说:“对不起,诺娃。不过刚才我带着佐尔去了一趟SDF-1号的遗址。将军,请您不要因此生我们的气。”

        爱默森只是哼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不过,他自己却有一条有趣的消息——也许那是整场战斗中惟一的好消息。

        “中尉,”他说话了,“我刚从玛丽?克里斯托那里收到一条信息。她正在和敌人短兵相接,她亲眼看到的情况似乎证实了你提出的关于外星人三位一体的行为模式理论。”

        “我可不敢居功,长官。那是佐尔想到的。玛丽她还好吗?”

        “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简直是一场灾难……不过我已经收到克里斯托中尉安全返回的报告。她和第一波攻击舰队已经彻底与敌人脱离了接触,现在正撤往月球的阴暗面。然而,遗憾的是,这次进攻吃了败仗。”

        在UEG总部的另一处,伦纳德正在接收最新的战况。

        “最高指挥官,”从显示屏前走来一名技术员向他报告,“第一波攻击舰群陷入了混乱。”

        “既如此,还得出动更多的后备兵力。”伦纳德咆哮着。

        “长官……”

        “动员第二波攻击部队,命令他们和第一波舰群当中还能够运作的残余舰只会合,准备向敌人发动联合进攻。”

        技术员满脸弧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再发动一次正面进攻吗,最高指挥官?”

        伦纳德抬起肥厚的手掌摸了摸溜光锃亮的脑门,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们要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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