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的答复
回响着他们欢乐的旋律
——摘自大战前的地球圣歌
洛波特统治者已经派出了他们的攻击舰艇、指挥飞船以及小型战机。蓝色和红色生化机器人也像黄蜂一般,一股脑儿冲了出去。
爱默森的舰队正以极高的速度掉转方向,朝入侵者的后方袭来。下达了这道让手下的参谋心惊肉跳的命令之后,爱默森率领他的旗舰三星号冲在攻击集群的前头。那台曾经让他的奇妙战术取得巨大成功的设备已经烧毁,变成了一堆废铁,现在这场战斗就是真刀真枪地拼杀了。
随着爱默森的疲惫之师投入这场弧注一掷的攻击,洛波特统治者前进的速度也减慢下来。
事实上,南十字军所有能够升空的东西都已从福克基地以及其他十来个基地起飞,扑向这群回光返照的洛波特之神。
玛丽?克里斯托和丹尼斯?布朗率领他们的A-JAC机甲冲了出去,三重生化机器人也成群结队地迎了上来。地球部队的机甲竭尽全力施展着第十五小队在和入侵者的战斗中总结出的成功战术。炮火齐射的光芒照亮了永恒的黑夜,导弹拖着丝带一般的尾迹四下翻飞。
诺娃根本不理会佐尔的调解。“我希望你们都记得入伍时许下的誓言,”她说道,目光朝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一扫。尤其是鲍伊?格兰特,她特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正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能让他辨清那个女性克隆人对他的蛊惑,整个事件就能平平安安地解决。如果不行……
“我再也不属于军队的一份子了。”鲍伊倔强地说着,握紧了缪西卡的手。
“但爱默森将军是。”诺娃提到了他的名字,“而且他正在用他所掌握的一切力量和敌人作战,以拯救这颗星球。”
“我才不管这些!”鲍伊大声嘁道,“缪西卡是我的朋友——她不是我的囚徒或是敌人,她同样也不是你的敌人,你明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诺娃看见AtAC小队的所有成员都默默表示同意——甚至连向以军人责任感闻名的但丁也是如此。
“难道对你来说,爱情就那么难以理解吗,诺娃?”黛娜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总要表现得那么冷血?”
就像被黛娜迎头棒喝了一下,这句质问使诺娃略微动摇了一下。她觉得自从加入GMP之后.自己就一直游离在生活之外。她曾在佐尔身上感觉到的那种令人迷惑的吸引力,这份热情却突然冷却下来;对丹尼斯?布朗的慢热;还有对科莫多上尉表达的怜悯,那是因为她知道被回绝的滋味——这些事情她都不敢认真地思索审视一下。
她抽出随身武器,抬起枪口对准了他们。
“那是我的职责,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原因。”她告诉黛娜,“对我来说,地球是摆在第一位的。当然还有人类。我要把缪西卡带回去,就是伤了你们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还真的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黛娜想道。鲍伊走到她的射击范围内,挡在缪西卡的前面。尽管缪西卡已经吓得胆战心惊,但她还是下决心让他走开,以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
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像一群肉食动物般面对着枪口,他们变换着重心,缓缓地移动,但看起来似乎让没有挪过脚,他们把身子侧过来,朝诺娃靠近,使她的轮廓缩小然后就可以出手把她击倒。
“你还是把这些留到GMP总部去说吧,诺娃。”鲍伊把缪西卡挡在后头向她挑衅,“荣誉、自由、保卫人类的理想和我们的生活方式,你说过你会成为每一个珍惜这一切的人的朋友。”
“我就是这样的人。”他伸出胳膊搂住缪西卡的腰肢,“你对朋友说的这些话西都是当真的吗?”
“我——”诺娃早就忘掉了那些话,当时她想在充满敌意的第十五小队拉拢个朋友。那是在弗雷德里克上校的指导下开始的一次迂回行动。但是最终,她却真的感觉到了这位个性十足的大兵身上某些特殊的东西,那是对他的疑惑,对他的远离人群产生的一种难以言表的同情。此外,还因为他是克劳蒂娅?格兰特的侄儿。
那段回忆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不很清晰,但却十分强烈。
在那个重建麦克罗斯城的圣诞节,也就是她亲眼目睹凯龙发动偷袭的圣诞节,雪花飘起的时候,小诺娃?萨特瑞正和她的姐姐以及她姐姐的朋友卡洛琳在一起唱圣诞颂歌。她们恰好遇到了一位看起来悲痛欲绝的高个子黑人女士,她漂亮得像白雪女王。
可就在她对她们说话的时候,诺娃的姐姐认出了这位女士的声音,这个声音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没有不知道的。在SDF-1号上,PA系统传出的语调时常为战斗中的人们注入希望。那个声音告诉大家应该到什么地方、该做些什么,那个声音把沉着带给世界,同时还传播着勇气。
她就是克劳带娅?格兰特中校。这群小女孩凑过来,围在她的身边用她们最美妙的歌喉齐声歌唱。她们唱的歌显然大家不用猜也都知道。
“天——使的声音从天上传来!甜美的歌声覆盖了大地!”
她们都想成为格兰特中校这样的人,而格兰特中校却希望她们更有出息。她一一拥抱了她们,然后哭了。
“——我是你们的朋友……”诺娃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但她却对自己的话不太确定。她经受过的训练和手中的武器让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自己该怎样行动并采取何种程序,甚至在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声调口吻说话,以确保菲利普斯和其他人不会愚蠢地乱逞英雄。
她单枪匹马地应付着整个局势,她不但寡不敌众,而且面对的都是一些“残忍邪恶”的人,但最后这个形容词却明显不合时宜。她最强有力的武器失去了效用:对她的责难是完全正确的。而且她剩下的其他手段虽然厉害,但却无法施展出来。
当佐尔的大手扣上她的武器并将它从手中取走时,诺娃几乎无法承认自己的思想突然陷入麻木的事实。“你不需要使用它。”他几乎是在用一种谈话式的口吻说话。只要施展一点点近身格斗的技巧,她完全就可以立刻夺回那枝手枪,但她没有。
诺娃全身一颤,摆脱了那种麻痹感,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对那些人开枪了,她自以为坚定不移的理想和誓言发生了冲突。
她看着佐尔,“可是——她不是一个克隆人吗?佐尔,他们对你干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
佐尔摇摇头,紫色的鬈发轻轻飘动。“她是个缪斯,是克隆人取得和谐的灵魂人物。她对洛波特统治者有着生死攸关的意义。瞧!”
诺娃和其他人顺着佐尔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们看着一大丛生命之花,他们听见史前文化矩阵发出的音调和缪斯的歌声极其相似。“从史前史化起源的所有生命都在一刻不停地流动。一旦克隆人被置于加速生长的过程当中,就只有缪西卡和她的姐妹弹奏的乐曲才能使他们保持驯良和顺从,这种乐曲能够适时地提醒他们自己到底是谁。”
“现在她正在学习演奏人类的乐曲。”路易?尼科尔斯平静地说。
这句话惊起一串涟漪,直指诺娃的内心深处。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样一个机器人——她一直都认为他和他的同类是机器人——竟然是复杂得令人惊讶的生灵。
如果弗雷德里克、伦纳德以及地球联合政府派人抓住了缪西卡又会怎样?首先他们会使用各种残忍的方式对待她。缪西卡表述了对和平的希望,可一旦被送进地球联合政府的碾磨房,她的歌声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诺娃不禁感到几分害怕。
“我们得赶快动身,”诺娃说,“我用无线电召唤了一个飞行小队的GMP军官,现在他们随时都是可能到达这里。”
“我们要赶到外头去!”黛娜喊道。爱默森正在打仗,部队里几乎没有几个她能够信任的军官。但世界这么大,很多地方都无人居住,一个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可以构筑一股不小的火力。他们必须停留在地面,试着和某个头脑明智的人进行接触。也许他们必须和洛波特统治者接触。迫使他们以某种方式停火,然后签订休战协议,最终实现和平。
这会儿,她把入伍的誓言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其他的东西——地球联合政府,以及它的附属机构南十字军——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她感觉到自己的AtAC小队和她站在一起,此外,还有诺娃和缪西卡。
持和平主义政见的变节者!听来十分古怪,她想道。
“要是没有你的命令,那些军官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佐尔提醒诺娃,他的经验使他看清了事情的本质,“我们必须策划好每一步行动,但动作要快。”
黛娜高兴地鼓掌准备组织逃亡,但佐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激动的情绪,只是把诺娃也拉了进来,就像这个GMP中尉一直是他的同盟一样,通过忠诚指挥和协调下属的天性一定是黛娜从她的天顶星斗士母亲和人类王牌飞行员父亲身上遗传下来的,佐尔想道。
突然,有个佐尔曾经听到过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花丛中移动。他们全都听见了高亢而活泼的叫声,那种把小狗的吠叫与史前文化矩阵发出的声音合二为一的声音,
“波利!”
黛娜单膝着地召唤它。“我早该知道的。”鲍伊深呼吸了一口;诺娃和其他人很想弄明白这又是个什么惊奇之物。
小小的生物看上去像只长着扫把头的矮个儿小白狗。它带着一撮西藏牧羊犬般的额毛,有人发观它还长着凸起的角,几只小脚就像没有烘烤过的松饼。它露出迷你的小红舌头再次发出两声吠叫,朝她跑去。
“你认识这个东西?”安吉洛挠了挠头问道。
鲍伊替黛娜回答:“一出生就认识了。这是她的教父送给她的礼物。我以前没见过它,也从不相信波利的存在,直到现在。我……呃,一直认为它是虚构的。”
黛娜抱起这只小家伙,用鼻子蹭蹭它,开心地笑个不停。“传粉兽”——她的三个不太靠得住的、自封为她教父的天顶星前谍报人员,康达、布朗和利克就是这么称呼它的。当时,才三岁大的黛娜立刻就把它的名字缩短为“波利”(“传粉兽”的英文是Pollinator,简称为Polly)。
很快她就发现波利是只不可思议的动物,它依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来去,没有哪一堵墙或是哪一把锁可以关得住它。只要它愿意,想去哪儿都行,往往在她眨巴一下眼睛的瞬间,它就突然凭空消失了。从生下来到现在,她也只见过它七八次。但它的样子从没改变过,丝毫不见衰老的迹象。
“传粉兽,是的。”佐尔低头看着它,说道,“现在你已经知道它在为谁授粉了。”她立刻把所有的线索全都联系在一起,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甚至一直追溯到她出生之前,黛娜你到底是谁?
黛娜无法想像波利像蜜蜂一样在花丛中忙碌的情形。她又一次让这只小东西舔了舔她的脸颊,然后抱着它站起来轻轻地拍打着。
“你一直在盯着什么呢?我们走吧!”
佐尔看看生命之花,毫无疑问,因维德人已经探测到了它们的存在。他仍然无法回忆起所有的事件,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得很请楚。
必须挫败洛波特统治者的势力。尽管佐尔本体曾经诱骗过因维德女王莉吉斯,但他并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也许我也不是,虽然我就是他,他也就是我。
但我有能力去做那件非做不可的事。就让我在最终完成这项使命的时候结束我的一生吧!
战斗正围绕着洛波特统治者五艘残存的母舰激烈地进行。人类已经向敌人证明,自己要比数量庞大的因维德人更加凶猛。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光学传递信号显示,在他们的史前文化物质当中出现了一个入侵者,那个东西要比因维德人或是铁甲金刚还要让人不安。
那是个小小的白色怪兽,它正吠叫着在库存的储藏罐中追逐着自己难看的小尾巴。一只“传粉兽”。洛波特统治者知道,对它发动攻击就如同用长矛戳刺清风、用子弹射击太阳一样,只会浪费时间。
洛波特统治者仍然像往常那样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个灾难性的消息。如果把这称之为斯多葛学派的作风(指忍受痛苦,恬淡寡欲)却并不恰当,因为这只能暗示他们将会采取其他的行动方式。
对史前史化能量的挥霍不仅使他们感受到自己施展洛波特技术水平的降低,而且还令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他们变得情绪低落,同时也失去了对克隆人的控制能力。但所有这一切,都不会让洛波特统治者自身的——也就是最大的——史前文化罩的运作受到一星半点的影响。
即便是现在,事实也表明整块的史前文化物质已经被他们的舰队传送给了生命之花。
他们无声的商议十分简短。赛赞下达了命令:“把所有机能正常的克隆人和所有的史前文化能量都送到我们的旗舰上来。将适量的战斗舰只设定为电动控制状态,让它们在地球表面降落,只为它们提供单程行驶的燃料。如果可能,对尽可能多的克隆人作一定处理,把他们变成无脑突击队员。”
那个科学家低下头,把自己的异议咽了回去。克隆人只不过是屈从于洛波特统治者命令下的血肉之躯体罢了。又有谁敢公然表达不同的意见呢?
即便那意味着大屠杀……
自从她们被关押以后,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的生活环境就明显恶化。她们一直对此十分震惊。却不曾调整过自己的心态。尽管她们也是缪斯,但缪西卡和她的宇宙竖琴却是她们三个人能量和功效的关键。对洛波特统治者来说,没有了她,她们俩也就毫无作用了。被拘禁以后,她们见到了史前文化能量减少以及因缪西卡的缺席引发的克隆人机能失调,现在他们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
但一阵新的恐慌骚动又使她们有所警觉。大多数身体机能出了问题并被圈定了行动范围的克隆人,都被卫兵注射了某种药剂。他们行动迟缓地排成长队。队伍的尽头有一扇门,走出大门的人当中没有一个回来的。
抗痛血清,这个名词静静地在他们附近那些沮丧的囚犯当中流传着。艾莉歌拉看了看奥克塔维亚,她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药效发作,除了失去普通的感觉之外。被注射过药物的克隆人一切功能全都正常——他们将成为好斗和可怕的战士。除了战斗,他们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直到身体被炸开或是药制完全烧坏他们的生理系统为止。
“无脑突击队,”一个声音说道。奥克塔维亚转身想看看那个人是谁,这一望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由于被剥夺了大量的史前史化能量,这个克隆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巫婆,她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处于生命的边缘。
她凝视着远处,眼睛涣散得像玻璃球一样。另一个人插了一句:“另类战争的祭品。这是洛波特统治者独有的方式。”
来自敌人母舰的抵抗似乎正在减弱,但玛丽?克里斯托却不让自己心存侥幸或是就此分心。她躲避着敌人的炮火,准备进行下一次通场飞行。在爱默森的命令下,她正在对支离破碎的tASC部队的残余力量进行整合。
我们最好能尽快得到些援助,她想道。
“将军,现在你必须派出所有的预备队。”爱默森的传送图像对伦纳德说道。
最高指挥官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目前来说,现在的战况发展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说得倒轻巧,你这个吝啬鬼。爱默森想道,这时,他的旗舰在一具生化机器人的袭击和枪弹的撞击下摇晃起来。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冲伦纳德吼道,“立刻行动,你这个笨蛋!”
伦纳德肩上的流苏随着他的怒火不住地颤动,“你竟敢向我下命令?执行你的任务!”
他刚刚切断了通讯信号,脑子里还幻想着爱默森因为战地抗命被收监的情形。这时,一名副官靠到他的身边说道:“敌人的攻击艇正在展开登陆行动,长官。大约就在城市边界五英里处。”
伦纳德转过身再次接通了爱默森,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派出地球防卫部队执行突破任务了。
他早就预见到,爱默森会认为这道命令根本行不通,而且会使矛盾激化。伦纳德让他继续把话说完,等着在战斗结束、把他搭救下来之后再在地面上对付他。
“接着说啊!哦,你一定对这个很感兴趣:你的教子,二等兵格兰特为了一个敌人的间谍竟然从连队开溜了。GMP到现在还在搜捕他。”
爱默森悲伤得想落泪,他坚持认为他们弄错了人,要不然鲍伊就是被洗了脑。为了说服伦纳德,爱默森列举了种种可能,但他却看到伦纳德脸上显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爱默森切断了通讯,重新部署他的残余部队,对仅存的敌军母舰发起直接进攻。
在地球上,伦纳德正为自己给爱默森送去了这样一个消息感到高兴,他要让爱默森在这样一个无暇悔恨忧虑的时候感受到极度的痛苦。
但他并没有得意多久。从攻击艇上下来的一支敌军正以松散的队形袭来,它们在纪念城内大肆破坏。
甚至待在指挥塔内的伦纳德本人都看到了开启的攻击艇舱门,无脑突击队的克隆人像一群疯狂的魔鬼一般发起了冲锋。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SDF-3号远征队踏上征连寻找洛波特统治者,寻求和他们在外交上达成一致的时候,洛波特统治者也正向地球进发。事实上,双方的飞船恰好在漆黑的夜空失之交臂。
有人为此悔恨不已,因为他们相信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完全可以避免。我并不赞同这种观点。难道默默耕耘的人类会和侵入自己土地的猴子妥协吗?
妄自尊大的洛波特统治者认为人类一定是发疯了,他们认为人类就和那些由克隆人组成的、被迫展开最后攻势的无脑突击队队员一样简单。
——艾莉丝?哈玻?阿尔戈斯少校(已退役),《支点:第二次洛波特战争解读》
“怎么就打不倒他们呢?”一名步兵咬牙切齿地在战术通讯网络中说道。他朝另一个人开枪,这一次,穿着来自另一个世界服装的疯狂的长发野人终于倒了下去。
但没过多久,这个家伙又爬了起来,它目光空洞,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像具邪恶的骷髅。它以超乎想像的高速度和灵敏度向他飞奔,同时还端着某种手持武器开火。士兵紧紧扣住扳机,在特弗龙披甲弹头的能量冲击下,它的身上被掀开了—个个大口子,最终,那具僵尸变成了燃烧着的碎块。
但与此同时,另一具僵尸狞笑着从后头冲了上来,和他徒手搏斗。尽管格斗技巧并不高明,但它却残酷得像一条疯狗。他们的步枪架在了一起,幸亏有护甲防身,他的脖子没有被咬断。
此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上演着相同的一幕,只有很少的几支南十字军部队驻扎在牛顿城,防守纪念城最外围的着陆点。这些士兵的人数远远低于登陆的外星活死人。几无还手之力的平民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士兵们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哪怕耗尽了弹药,那群僵尸也拼命向上冲,它们徒手展开肉搏,想在注射的超量药剂致它们于死地之前尽量多杀几个人。人类的幸存者及时在城镇的中心广场附近重新集结起来。十五名男女组成了一个队。他们分成两组,一排站立,一排半跪。
十九世纪帝国主义扩张时期的情景又重现了,这个小队不断地朝各个方向开火,而那群该死的家伙却一个劲儿地向上冲。强大的现代步兵武器一次又一次扫荡着这片区域,而每一次都有更多的克隆人无脑突击队员咆哮着冲上前来。在他们中间,有几个人还在开火,但大多数人的武器已经耗尽了弹药。
有时候他们也进行徒手格斗,护甲为步兵带来了强大的优势。但每一次他们刚把敌人击退,就又会有一波克隆人朝他们压过来。
小队缩成了一个三角形,现在只剩下了八名背水一战的男女勇士。这时,在他们的上方,细小的十字准星已经对准了他们。
可叹的是,两艘运载着无脑克隆人的运输舰把登陆点错误地定位在了人口密集的中心。由于整个行动的仓促以及克隆人船员的可靠性大大下降,这样的失误根本无法避免。
尽管如此,洛波特统治者向地球人展示力量的命令却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哪怕牺牲一些可有可无的“垃圾”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从第三艘攻击艇上射出一道光束。整座牛顿城的中心就在高热原子核反应的烈焰中消失了。朋友、敌人,平民——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随着爆炸和冲击波汇聚而成的大屠杀中化为了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伦纳德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像洛波特统治者一样冷静。技术军官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释外星人发射的光束威力如何,有些人说那是敌人新近研发的武器,另一些人则为此争论个不休。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两座城镇被彻底摧毁,但在他看来这些也都无足轻重。伦纳德和纪念城里的其他人一样清楚,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敌人的下一个目标,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进行防御。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加强地球联合政府议事大厦的防御了,然而他还是下达了命令去办这件事情。
一名副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我们收到一条外星人发来的通讯信号!”
赛赞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的主显示屏上,博卡兹和达哥分列在他两旁。
他们知道他的名字。“伦纳德指挥官,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你们的种族彻底灭亡。你必须向我们投降并且立即撤出这颗星球。”
伦纳德茫然若失地望着屏幕。撤离?他曾经在学院看过一项军事计划:在以最快的进度持续建造太空船,同时出生率也下降为零的前提下,这样庞大的工程也需要十年时间才可能完成。这样看来,即便在这次大战之前,将地球的太空部队全部聚合在一起,也不可能完成这样大规模的工程。
而地球人又该迁徙到何处呢?在月球和火星上倒有几个为数不多的殖民地,但它们都脆弱不堪;此外,只有几个轨道空间站可供选择。除非洛波特统治者愿意提供帮助,但他们显然不会这么做。
伦纳德很是吃惊,洛波特统治者怎会如此看得起在他们眼中智力仍处在进化早期阶段的人类,而且认为人类有能力迁徙到外星球?而更大的一种可能性却是,洛波特统治者们并不乎他们能否做到这些,也许“撤离”这个字眼不过意味着让地球的权力机构——政府能够逃离这里并保存下来。
各种想法和揣度在伦纳德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也许他们可以把最重要的人物——当然,他本人也位于其中——送走,这样就可以避免人类的彻底毁灭。
就在端详洛波特统治者刀刻一般锐利的老脸时,他又听到赛赞说:“撤离工作必须在三十八小时内完成,否则,我们只能把你和你的种族彻底消灭,再没有别的选择。”
伦纳德的拳头重重地击打桌面上,他猛地站了起来,“现在你们听着:自从我们的祖先直立行走,学会利用双手和大脑开始,这个世界就属于我们!我们度过了每一次灾难和内战,以及你们强加给我们的战争!这个世界是我们的!”
他在空气中挥舞着攥紧的拳头,第一次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作了演讲。接着,他才惊讶地发现,身边为数不多的男人和女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他终于知道自己以前从未得到身边那些人的衷心支持了。
他正想着那件事情,博卡兹的话却打破了他的希望,“伦纳德,这是我们的最后通牒——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而不是建议或者仅仅是威胁。我们的死敌,因维德人已经探测到你们星球上存在的史前文化。”
“他们很快就会到达这里,”达哥说,“而且,这里将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战争。你可以离开,也可以选择夹在中间被打个粉碎,再没有第三条道路。你们走吧,把这件事情留给我们去解决。”
伦纳德的部下请他暂时离开屏幕和顾问商议对策后再行答复,但他拒绝了这个建议,同样也没有切断通讯信号。骄傲的秉性让他高高站立在那里,正如洛波特统治者现在看到的那样,他正在保护自己孤独的战士形象,就像一名独来独往的枪手,或是巴顿、凯撒那样的角色。
但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计算。如果只有一部分人可以生存下来,那么管辖他们就是他的责任。
“不可能。”他告诉赛赞。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颤得太厉害,“时间根本不够!”伦纳德补充道。他凭空捏造了一个数字,“至少需要七天!”那好像是《圣经》里提到的数字,但这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赛赞抬起了手臂,可伦纳德并没有看见他和他的三位一体伙伴正在触碰史前文化罩。
“给你们四十八小时,不能再多了。”赛赞的话如同最终的裁决。他一口回绝了伦纳德的抗议。“超出这个时限,地球上就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显示屏闪动了一下,然后信号就消失了。
伦纳德转过身看着离他最近的部下,由于洛波特统治者所坚持的条件根本无法实现,因此他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个令人痛苦无比的决定。“重新加强纪念城周围的所有部队,准备全体出动发起攻击。”
只有几个人暂时犹豫了一下,然后,所有的人立刻开始了行动——这时他吼道:“现在立即执行!动作要快!”
他们全都表示服从。因为在伦纳德的小圈子里不允许其他意见的存在;而且他们对这道命令也没有异议。人们迅速跑动起来。
伦纳缚想道,我们曾经痛打了天顶星人,现在我们一样可以痛打洛波特统治者!还有因维德人,无论这些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男人和女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准备。一些孩子被隔离起来或是被大人送往掩体,但还有很多孩子却拿起了武器准备参加最后的战斗。
毁灭的光束过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即便它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在此刻看来也显得非同寻常,天空很快又会被撕裂开来。
爱默森的三星号旗舰所参与的战斗行动足以记入写给孩子们的故事,也足以载入歌颂爱国者的诗篇。爱默森本人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不想待在这里,至少他不想成为飞船上众多死难者当中唯一幸存的船员。
但事情偏偏就发生了。一发敌人的炮弹击毁了舰桥上所有的系统,还是打死了资深的舰炮指挥官——当时,这名指挥官正站在爱默森和离他最近的爆炸地点之间。不过,爱默森的身上也中了弹片,指挥椅被鲜血染红,脑袋重重地撞到座倚的靠枕上。由于角度特殊,靠枕内的填充物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缓冲作用,他被撞晕了。
爱默森感到无以复加的疲倦,同时他还觉得非常遗憾——他为自己从未对鲍伊吐露过心声感到遗憾,他为自己没能打赢这场战斗感到遗憾,他为自己把婚姻搞得一团糟感到遗憾,但更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那么多的生命已经或是即将被送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烟雾从舰桥的控制面板上升起,那里很快就成为一个墓穴。爱默森的脑袋向后靠了靠,只有一次他回忆起自己在丽莎?海因斯和亨特的战争日志回忆录中读到的内容。
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但他用尽自己的意志力把那些书中引述的问题集中起来: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从何而来?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去?这是属于全人类的问题,在爱默森看来,他们一定构建在RNA密码子和反密码子的基础之上。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盼望尽早探询到答案。他很清楚那些答案会令洛波特统治者感到惊讶——同样地,那些答案也会令同胞们感到讶异。
然后,他冲着克里斯托中尉和布朗中尉眨了眨眼,爱默森无法想像他们如何能够将机甲停靠在受损如此严重的三星号上。他无法断定他们是真还是幻。但就在他们把他拖起来送进弹射模块的时候,疼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还让他更加清醒了一些。
丹尼斯?布朗不知道该对玛丽说些什么,对爱默森实施救援是临时决定的,在此之前,他们相互之间只知道对方都是作战部队的指挥官。蹲坐在由合金护甲保护的小型球体内部,这个受了伤的将军显得有些反常,甚至有点笨拙。但现在已经来不及返回机甲了,更何况那两具机甲也都伤得不轻,进这个弹射太空舱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看来我们成功了。”他鼓起勇气说道,这时,三星号在他们身后炸成了碎片,冲击波把金属球体都撼动了。
她想了想,“是啊。”玛丽没有正面回答。
但他们发现自己的结论下得太早了,在敌军残存的几艘仍旧可以行动的巡洋舰当中,有一艘飞船就像噩梦中跑出的怪物,张开鲨鱼般的大嘴朝他们扑来。
他们被吞噬了。
黛娜回头一看,发现传粉兽已经没在后头欢快地跳跃了,她早已习惯了它的突然消失,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次见到它。
第十五小队和他们的朋友以及同盟(指诺娃),爬上了埋葬着SDF-1号以及所有生死攸关的史前文化能量秘密的土丘顶部,俯视着一道充斥着亮光和噪音的包围圈。
GMP部队显然最先到达那里,兵员运输车和巨型机器人以及武器的维护人员都赶到了现场。能量警戒线就布在外围,土丘底下也有不少人在活动。在远处,城市在燃烧,受到敌人袭击的地点升起了浓烟,在天上形成了方圆一英里左右的黑云。出于某种原因,GMP部队正遵照弗雷德里克上校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抓捕外星人,他们不是忘记了就是没有收到南十字军高层发布的全力加强防线准备拼死一战的命令。
佐尔在仔细地思考整起疯狂事件的始末,这时,黛娜也在考虑佐尔的事情,她是多么需要和他取得相互理解啊。就在这八个人站在那里忙着理清他们的纷乱思绪及回忆的时候,有一道阴影投射在了大地上。
他们都抬起头,地面上的宪兵部队也看到,在他们的上方盘旋着一架肉桂红的扫帚形洛波特统治者攻击艇。
卡诺和他的三位一体伙伴正透过巨大的透镜向外望。“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就在那里。”卡诺用一种单声道嗓音说道,“不过,站在土丘顶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的飞船剩下的任务就是进行牵制性攻击,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土丘被战斗单位团团围住。
但所有的这些情形都令人感到困惑。这里并没有发现那三个可怕的史前文化鬼魂的踪迹,至少没有任何抵抗的迹象,对史前文化如此小心谨慎足以使任何人学到很多事情。
但这又是什么?随着焦距的放大,卡诺看见了他过去的未婚妻缪西卡、最先进的佐尔克隆人以及六个地球原始人,他们正在悬崖的边缘处走动。
“佐尔和他们在一起。”达西斯是三人小组中的长者,她以其独有的冷静说道。
“甚至连缪西卡也在。”卡诺吐出这样一句话,他强压住自己即将撕裂的嗓音,因为他宁死也不愿承认恨意已经涌遍他的全身。
黛娜惊讶她看见佐尔迈步走向悬崖边缘,对着空气说起了话,“如果你们发动攻击,我们就会摧毁这里所有的东西,生命之花、史前文化、缪斯。一切全部摧毁。”
“回到你的济波特统治者身边去!告诉他们这场战争必须结束。你们对这些东西根本一无所知。你和你的主子都给我听好:现在你们该学着如何谦虚受教了。”
佐尔想登上那艘飞船,但诺娃却望着他,心中满怀忧虑。他要干什么,虚张声势唬住敌人吗?
上帝一般的声音从攻击艇上传来,把人类吓了一跳,但缪西卡和佐尔却迎了上去。“我们会回来的。”那个声音说道,随着火焰从外星人部队四周升起,他们向地平线上方运动。攻击艇朝着太空和外星人旗舰方向升空远去。
诺娃在军队中从未学过对将要发生的事件进行分析预测。虽然始终没有表态,但她终于也和黛娜一样将入伍效忠的誓言抛在了一边。“佐尔,那些花,还有洛波特统治者……你都想起来了!”
他露出了最为坦诚的笑容,“是的,但还只是些片段。”他又对黛娜笑了笑,“这还只是意识接合的开始,而缪西卡就是莫中的关键!”
黛娜刚要发作就僵在了那里。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嗯?缪西卡?竟然把这一切全都瞒着我黛娜……啊,可恶!
佐尔开始发号施令,诺娃似乎十分乐意听从他的调遣。佐尔勾勒了整个计划的轮廓,他要安吉洛、希恩和路易从GMP的封锁线悄悄溜出去,并通过一拖一的方式把第十五小队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全都带进来。
黛娜在通风口状的土丘顶部开口处走来走去,看着伞状的孢子撞击在某些看不见的障碍物上又飘落下来,它们不断地升起来又落下去。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强烈地被它吸引。她终于决定,如果家都能逃过这一劫,她一定要叫佐尔把所有的事情都向她解释清楚。
佐尔抬起头望着地球的天空,这时,鲍伊也把缪西卡搂在了怀里。有些人正在逃离纪念城,他们生怕被另一束光线或是生化机器人部队的袭击所波及。
长长的队伍末端是一个和佐尔本体全然一致的人,他不但继承了宇宙塑造力的惊人秘密,也背负了他的前世犯下的每一项罪孽。佐尔?普利姆在微风中用力吸着气。
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对自己许诺,也对所有生灵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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