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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体消失

        纪长谷雄,日语读作“Ki" data-note="见于记述纪长谷雄轶事的绘卷《长谷雄草纸》:“中纳言长谷雄贯九流,艺通百家,为世所重之人。”">。他在去世前官至中纳言,因此也被称为“纪纳言”。我从以前起就很喜欢纪长谷雄这个人。不过,要说这主要是因为我喜欢长谷雄这个名字的话,读者们大概会觉得很奇怪吧。

        长谷雄这个名字并非随处可见,但也不是特别少见。在平安时代,就有人取名时会在末尾用上带点摩登感觉的“雄”字。时代往后走,到了室町幕府的时候,一直到最后都在抵抗幕府的南朝残党大和豪族越智氏里,有个人用过同样的名字,叫越智长谷雄。虽然一时想不出来,但只要肯找的话应该还有其他同名者。这些都无所谓,我会被长谷雄这个名字吸引,大概是因为这名字让我无意识中联想到了男根。男根在古时被读作“hase”或“ohase”,把“ohase”倒过来念就变成了“haseo”。我这种联想太离谱了吗?不,我可没在开玩笑。

        在《古语拾遗》里有“宜以牛肉置沟口,作男茎(ohase)形加之其上”的句子,是“ohase”这种读法最古早的例子。和魔罗(mara)、阴核(henoko)一样,“hase”应该是阳物最古老的训读之一。

        在《本朝文萃》的《铁槌传》里有“为人勇猛,能破权势之朱门,号令天下,谓之破势(hase)”的句子。这里是将阳物拟人化了,朱门不用说指的是玉门。

        在藤原明衡的《新猿乐记》中,记有“野干坂伊贺专之男祭,叩蚫苦本舞;稻荷山阿小町之爱法,喜鼿破前(suo”——《群书类从》中作“kasuo”。而“鼿”这个动词今天已经完全被废弃了,这是指动物用鼻子推动东西的意思。这段话简单来说,讲的是住在京西的艺人右卫门家有个六十岁好色的老女人,在祭礼上表露出狂态的意思。

        “hase”这个读音有时写作“破势”,有时写作“破前”,总归指的就是男根。值得注意的是,在平安时代的汉诗和汉文里,这种属于秽语的词汇,出现频率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想强调,王朝贵族们的性生活并不是那么高尚优雅的,倒不如说是猥亵杂乱,或是痴态百出,或者说更具有豪放的特质。因此我曾私下揣摩,纪长谷雄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是男根的意思呢?又或者,长谷雄身边吟诗作文的朋友们,会不会把这件事拿来当作笑话呢?

        长谷雄这个名字原本是有正式由来的。根据《三国传记》记述,他是父亲贞范向长谷寺祈祷得来的儿子,于是就起了这个名字。意思是长谷观音恩赐的孩子。长谷雄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信奉长谷的佛恩。根据《江谈抄》和的记述,他在死前曾因想要大纳言的地位而向长谷寺祈愿过。不过,不管由来如何,本人的信仰又如何,“hase”这个读音会让我联想到破势或破前这一点不会改变。而且我觉得,他本人应该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有趣的是,长谷雄在《杂言奉和》所收的七言诗序文中自称为“发昭”,在《菅家文草》里作“发韶”,而在《江谈抄》里作“发超”。这几个词可以读作“hassho”或是“haccho”,也可以省略促音读作“hasho”,算是通“haseo”的发音。如果以发昭为准,将长谷雄读作“hasho”的话,那就和意指男根的“hase”在发音上相差甚远了。任何人听到都不会联想起男根。将自己的名字利用音读和训读转换成中国式的变名,这种做法叫作“反名”,是当时文人间的流行趣味。因此我觉得在长谷雄使用变名这点上,没必要追究有没有特别含义。因为觉得自己的名字羞于见人而使用变名,我并不觉得长谷雄是这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作为后世一个才学浅薄加心血来潮的读书人,我只是觉得“haseo”怎么看都跟“ohase”有关,而“ohase”倒过来就是“haseo”。这大概应该称作是妄想吧。又或者是固有观念呢。

        在后世的故事里,纪长谷雄常常成为怪谈的主人公。在这方面,他的角色与同一王朝时代的文人吉备真备、小野篁、都良香或者是源博雅相当。他自己曾写下《纪家怪异实录》一书,说不定在世时,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就特别深厚,能感受灵异。灵异,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超常现象。其中虽然少不了碰到鬼或见到灵能之人之类的情节,但也有色情意味浓厚的故事,确实符合“haseo”之名。美丽的绘卷故事《长谷雄草纸》就是其例。我在前面提到过我很喜欢长谷雄,其理由之一就是这部绘卷故事。

        我不打算把《长谷雄草纸》的内容原封不动地重述一遍,但也不打算胡乱润色。我只是打算扔掉我认为多余的部分,从某个场面以后改改主旨。至于会写成什么样子,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先写写看好了。

        某天傍晚,长谷雄正要进宫。突然来了一个目光炯炯的陌生男人,看起来非同寻常。那人这样说道:

        “我无聊得紧。想玩双六,却没有对手。能和我技艺相当的对手,想来除了大人外也没有别人了。因此虽然情知无礼,也还是贸然来拜访。”

        这人真怪异,长谷雄在心里想道。他觉得试试看也挺有趣,于是仍然警惕地问道:

        “嗯,这倒也有趣。那么,在哪里玩呢?”

        “这里多有不便。如果您愿意的话,还请您到我那里去。”

        受到邀请后,长谷雄既没有乘牛车也没有带侍从,孤身一人穿着打算进宫的全套朝服,跟在男人身后走到了朱雀大路北段的尽头、宫城正门的朱雀门下。男人仰望着城门说道:

        “请爬到这上面去。”

        “我这样子可不容易爬上去,麻烦你拉我一把。”

        “知道了。”

        爬到楼上面对面坐下后,男人拿出双六的棋盘和骰子筒,说道:

        “那么我们来赌什么呢?如果我输了,就给您奉上绝世的美女吧,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姿还是性情,无一不让大人由衷感到满足。如果大人您输了的话,您能给我些什么呢?”

        “哦,那我就把我所拥有的财宝,一个不剩地都给你吧。”

        “很好。那我们就来下一局吧。”

        于是对局就开始了。我画蛇添足地说明一下,当时的双六和现在的双六有很大差异,是用黑白各十五颗棋子,放在两列各十二格的棋盘上。骰子筒里装两颗骰子,根据骰子摇出的数目移动棋子。哪一方的十五颗棋子率先全部进入对方的阵地就为获胜。在棋子不断前进的过程中,根据相当复杂的规矩,可以吃掉对方的棋子或是被对方吃掉。它也被称为博戏,不折不扣地是一种赌博。

        不知怎么回事,越玩长谷雄的赢面越大。男人在懊恼不已地把身体探到双六棋盘上方、狠命地用骰子筒敲打棋盘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终于露了本性,变成了可怖的鬼怪模样。不过形势已定,长谷雄心里想,就算对方是鬼,自己赢了就是赢了,把对方想成是老鼠的话就不觉得可怕了。

        最终漫长的对局以长谷雄的胜利告终。男人变回人类的形态,叹了口气说道:

        “哎呀哎呀,真是对不住。不应该出现这种事的。我还真是输惨了呢。日后我会送上说好的赌注,请您不要忘了。”

        于是两人从朱雀门上爬了下来。这时已经完全天亮了。

        长谷雄自己也觉得害臊,约定的日子一到他就开始心浮气躁。屋里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他等得坐立不安。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女人呢?

        深夜,那男人陪着一名仿佛会发光般的美女来到了长谷雄面前。女人跟在男人身后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确实是个远超自己想象的美女。她穿着樱袭的裳唐衣,黑发长长地拖在身后。长谷雄格外兴奋地说:

        “这女人你是要马上给我吗?”

        “那是当然。既然我双六输了,那么按照约定,现在就献给您。今后也不会要您还给我。不过,从今夜算起,请务必在百日之后再行亲密之事。如果在百日之内出手,必将招致让您悔恨莫及的结果。”

        “我知道了。一定照你说的做。”

        男人就这样回去了,而长谷雄狐疑逡巡、懊恼不已的日子,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长谷雄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在他相信了鬼所说的话之后,左思右想下,又觉得这事好得不对劲。首先,对方可是鬼。鬼所说的话,真的能毫无保留地相信吗?那女人看起来虽然像是出身高贵的美女,但那真的是人类的女性吗?说不定是狐狸变成的呢。如果稀里糊涂地与其交合,保不准就会被吸走精气,最终衰弱至死。被化成美女的狐狸吸光精气而死的愚蠢男人,不管是唐朝还是本朝,不都已经有过很多例子了吗?

        不,就算不是狐狸,也很有可能不是正经出身的女人。搞不好是在京西出没的艺妓或娼妇,要不然就是河阳的游女,干这行的女人被鬼教唆到我家来了。无论怎样装成品格高尚的贵族女子,只要剥掉那层假面具,马上就会露出怪物的本相来。又或者是背着朝廷偷偷在街头巷尾卖淫的內教坊的妓女或是采女?如果是这样,倒是有办法应付。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古来都说鬼是坚守誓约的。虽然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但一定是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这样想才对。

        长谷雄像是养了只珍稀动物——比方说唐朝进口的鹦鹉或是孔雀般,自从那天他把女人安置在远离主屋的泉殿后,就开始了整天徘徊于那一片的生活。他从庭院里的树木间偷窥时,那女人总是端正地坐在幔帐后面,丝毫不见露出破绽。这让他深感惊讶,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个活人,会不会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某次,长谷雄亲自抱着双六的棋盘和骰子筒,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泉殿,绕过矮台从格子门后面对女人说:

        “你每天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偶尔也来玩玩双六如何。”

        没有回应。

        “喂喂,听到没有。我说来玩双六吧。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就在长谷雄这样说的时候,格子门另一侧传来了冷淡的回答:

        “我不想玩。你很吵,快走开。”

        那声音美丽得无以言喻。长谷雄茫然若失,差点把双六棋盘掉在了矮台上。他没有实际听到过迦陵频伽鸟的叫声,但据说它在蛋中时叫声之美就已经远胜百鸟。迦陵频伽的声音想必就是这样吧,长谷雄想道。听到声音他感到心满意足,就这样离开了泉殿。

        又有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女人总是用桧扇小心地遮住脸,或是端庄地坐在屏风及幔帐后,不愿意露面。长谷雄发觉自己一次都没有从正面看过女人的长相,不由得心生烦躁。在某个夏夜里,他决定去偷偷看看女人的睡相。反正他一想到和女人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觉得十分介意,每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长谷雄爬起身,拿着纸烛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漆黑的走廊。他一边走一边嘟哝着:“我又没有做坏事,那是我的女人。是我赢了双六以正当的权利从鬼手里得来的,是属于我的女人。只不过约好了一百天以内不碰她而已,往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总归是我的东西,我去看看她的长相有什么不对的?有什么好战战兢兢的?”就这样他走过长廊,来到泉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板门。

        他把纸烛举到头上照了照,立刻就看到了女人睡下的位置。她枕旁围着屏风,脚边放着双层架。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女人出人意料地毫无防备,身上只穿了生绢的单层衣裳和袴,没有盖被子。她的脸朝向自己,正安睡着。她那数量惊人的黑发越过枕头四处流淌泛滥,小而白皙的脸像是飘浮于黑发的河流上一般。在纸烛的光线中看清那张白皙的脸庞后,长谷雄差一点惊叫了出来。

        那是一张娇嫩欲滴的年轻面庞,几乎还是个童女。但也有十四五岁了吧。鼓囊囊的脸颊仿佛桃子一般,两颊之间小小的红色嘴唇紧紧地抿着。睡着时低垂的浓密睫毛,给双颊添上了朦胧的阴影。眉毛漆黑浓密,有如远黛。这要是睁开了眼睛,又会添加上怎样的眼瞳魅力呢。真正像是画中的蛾眉婵娟一般,长谷雄想道,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这更可爱的面庞了。

        长谷雄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主屋,难以入眠。他给灯架点上火,坐在文案前陷入了沉思。虽说夏夜短暂,但在天亮之前还有的是时间。

        长谷雄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但对女人也有着一般水准的经验。他既游说过因咏歌而闻名的后宫女官,也曾与在著名的大臣死后受戒出家的女尼发生过关系。他曾把用金钱就能买到的游女和艺妓召进屋,尝试那更加刺激的情事,与丑恶只有一线之隔。因此,虽然并没有彻底泯灭对女人身体的幻想,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自己还有能气血上涌、浑然忘我的这种情况。他曾暗地里想过,无论是具备怎样的偃仰养气之姿、琴弦麦齿之德、龙飞虎步之用的女人,总归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异而已。

        作为当时水平最高的知识分子,长谷雄精通各种舶来的汉文书籍。为了自身的享受,曾有一段时间他特别热衷于研究房中术的书。房中术——也就是爱的艺术,在这方面的文献收集长谷雄自负完全不劣于典药寮。现下在他的架子上和众多典籍卷轴及册子摆在一起的,就有随遣唐使的船只舶来的《玉房秘诀》《玄女经》《洞玄子》等书的珍贵抄本。以前他曾经常拿在手上,沉浸其中彻夜阅读,但近来已经很久没这样做了。他觉得到了最后,这些书在内容上总是大同小异,纠结于意义不大的细枝末节。他意识到,性的理论和性的实践一样,看来也是有其界限的。

        长谷雄摇摇头,想把在纸烛的光线中看到的童女幻影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但这个动作却让那怪异的幻影更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他苦笑着想,我还以为我早就脱离这种烦恼了呢,没想到在意外的地方栽了跟头。

        他心血来潮地从架子上的典籍里抽出《玉房秘诀》,随意翻开读了起来。

        “欲御女,须取少年未生乳,多肌肉,丝发小眼,眼精白黑分明者,面体濡滑,言语音声和调而下者,其四支百节之骨皆欲令没肉多而骨不大者,其阴及腋下不欲令有毛,有毛当令细滑也。”

        正读着这些平平淡淡的文章时,长谷雄股间的阳物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鼓胀起来。不过是三四下脉动,就已经挺立胀大蹭到了下腹。对于已经年过中年的他来说,这是近年来很少会有的情况。

        长谷雄解开下袴的带子露出胯部,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愤然变了颜色、带着弧度震颤不已的一部分,感到无可奈何。它如同孤峰一般陡然挺立于毛中,不打算轻易平伏下去的。

        无奈之下,长谷雄挺着自己的阳物在主屋和厢房间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眼下如果有个洞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插进去,不巧的是屋里没有那么合用的洞。他又想到吹到外面的风之后说不定能萎缩下来,于是趁着夜里漆黑一片走到了矮台外。但不知为何,这东西一旦雄起就难以萎缩。

        他伸手扶在栏杆上望向黑暗,远远地能隐约看到泉殿的位置。那里有那个女人在,长谷雄想。那里有一名少女,袴下有着未经开发的琴弦麦齿,正睡得安稳;这里有一个男人,正安抚着无处发泄的铁槌,烦闷得彻夜难眠。一想到这里,长谷雄就觉得这世界简直是不合情理。

        就这样过了二十天、三十天、四十天。其间长谷雄曾多次想办法接近那女人,但每次那女人都应对得体,使他未曾遂愿。他从未忘记过鬼的忠告,也从未想过用甜言蜜语或暴力侵犯女人。他只是试着拿双六、筝、琵琶这些无伤大雅的游戏话题来跟她搭话。但女人像是对游戏毫无兴趣。

        一到晚上,去泉殿偷看女人睡相的欲望就会难以抑制地在长谷雄的脑海里冒出来。女人在白天那样小心翼翼地挡住脸不给人看,不知为何却不曾考虑过,睡相有可能会暴露给男人。在睡着的时候,羞耻心也会消失吗?还是说,她为了挑逗男人的欲望而故意让人看到睡相呢?女人的态度让人越想越不明白,难以理解。

        在近距离看到女人的睡相之后,长谷雄的想象力无边无际地膨胀了起来。与此同时,近来无法随心所欲的阳物的运动也变得活泼起来。在无法成眠的夜里,长谷雄在脑海中恣意想象着裸体少女的千姿百态。房中术所提及的体位,根据《玄女经》所述有九法,根据《洞玄子》所述有三十法。把这一法一法悉数套用在少女赤裸的身姿上,一百两百天绝不会让人觉得漫长。就算是更淫乱、更不知羞耻、更离经叛道的体位,对那个看起来像是童女的女人也一定很适合吧,长谷雄这样想道。

        这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某种悖论。正因为他无法与女人接触、与女人保持了一定距离,他的妄想才得以自由奔放地发挥,阳物也才能运动得如此生机勃勃吧。这样说来,鬼所禁止的百日时间,正是保证快乐之花不至于枯萎、随时都能保鲜的必经步骤。如果当时马上就和女人接触,那么快乐之花大概早就枯萎了,而且不能再次复活。长谷雄觉得多亏有了鬼的禁令,自己才得到了一朵奇妙的快乐之花。

        与此同时,长谷雄想起在房中术的书中读到过“鬼交”这个可怕的词,感到有些不安。他重新翻了翻书,在《玉房秘诀》中有如下记述:

        “采女云:‘何以有鬼交之病?’彭祖曰:‘由于阴阳不交,情欲深重,即鬼魅假像,与之交通。与之交通之道,其有胜人。久处则迷惑,讳而隐之,不肯告人,自以为佳,故至独死而莫之知也。’”

        根据彭祖所说,被鬼迷住的人会与像——也就是幻影交合,而且与幻影交合时,快感会比与人交合时强烈得多。因为这种强烈的快感及事后的罪恶感,人们往往对此避而不谈,甚至一直到死都不为人所知。因为那太过强烈的快感,身心瞬时为之憔悴。

        难道那女人是鬼所创造的类似人类形态的幻影吗?那仿若迦陵频伽的玲珑之声,那桃子一般鼓囊囊的面颊,那流水一般丰厚的黑发,难道是没有实体的、烟雾流水一般的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偷看幻影之女的睡相后,在脑海里幻想她赤身裸体的姿态,甚至让阳物随心所欲地勃起的我,难道不是在以幻影的幻影为对象吗?幻影的幻影。这也应该称之为鬼交吗?长谷川甚至考虑到了这种经院哲学般的层面上。

        就这样过了五十天、六十天、七十天。然后是第八十天。距离鬼所说的百日之期,剩下不到二十天时间。

        在第八十天夜里,长谷雄又循例偷偷举着纸烛来到泉殿,享受着偷窥无邪睡脸的快乐。这时,一个从未有过的新鲜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想道,女人既然睡得这么香,那我解开她的衣服,偷看一下她下半身的秘所,大概也不会被发现吧。只是看看,应该不至于打破与鬼的约定。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这点呢,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女房装束的下半身更加不知所谓的东西了。张袴下有下袴,这个袴和袴之间还有各种带子绳子缠在一起,极为纠结复杂。当时不用被褥,白天所穿的衣服和晚上所穿的衣服基本相同。长谷雄气喘吁吁,额头冒汗,在和层层叠叠的丝绢搏斗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头脑一片空白,眼前冒起了金星。女人不知是否有所察觉,但她那贝壳般轻轻阖上的眼皮一次也没有张开过。

        长谷雄不知羞耻的手终于剥开了女人的衣服,她那暴露在光线下的下半身只能用玄妙的光景一词加以形容。

        圆润的小丘上长着若有若无的莎苗,小丘平缓的斜面没入双腿之间,形成了一个幽深的山谷。双腿并拢还能看到山谷中的溺孔,这是少女未经人事的丹穴向前倾的证据。即使不张开双腿,只要用手稍稍拨开,就能从溺孔间看到桃色的鸡舌吧。

        看着看着,长谷雄觉得自己喉咙发干,眼前发晕。他想着这样可不行,凝神贯注,两手轻轻插入女人的双腿间,猛地左右分开。朱门就在他眼前咫尺之处,可以看个通透。于是他看了。

        令他吃惊的是,女人的身体像是突然变透明了一般,朱门里还有朱门,然后里面仍旧套着朱门,仿若稻荷神社的鸟居,朱门层层叠叠向内无限延伸。这女人的朱门到底有多少层结构?长谷雄简直无法想象。

        幻影的幻影。这个词又从长谷雄的脑海边缘闪过。哪里是幻影,哪里才是实体?就算通过一重朱门,或者通过两重朱门,看来也无法接触到女人的实体。实体是在无限远的深处吗?那么对女人出手一事,到底是指突破朱门到哪一层的意思呢?

        长谷雄在脑子里不断转着混乱的念头,同时在下袴里用右手轻轻握住了自己已经灼热挺立的阳物。他解开下袴的带子,露出了阳具。管他和鬼约定过什么,要确定幻影的界限在哪里,就必须把这东西塞进朱门里。他下定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骑到了女人身上,试着用阳锋轻轻地去突破第一道朱门。

        突然,阳锋碰到了某种冰冷的东西,让长谷雄不由自主地悚然一惊。不,不仅仅是阳锋,长谷雄的袴也好直衣也好,不知何时全身都浸透了水。女人的身体消失了,全都化成了水。已经没有任何幻影及实体了。只有女人刚才还穿着的衣服湿淋淋地塌在了草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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