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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 星期二 艾米尔把青蛙放进饭篮里,结果弄得人仰马翻

        8月10日 星期二 艾米尔把青蛙放进饭篮里,结果弄得人仰马翻

        说起来艾米尔的爸爸也真够可怜的,他的儿子做成了一笔笔愚蠢而又可爱的生意,而他从拍卖市上只买回了那么一头母猪。这头可恨的母猪在一天夜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下生了十一头小猪,并且立刻咬死了其中的十头。确实有时候母猪们会这么干的。要不是艾米尔来得及时,那第十一头也会被它咬死的。那天夜里,艾米尔肚子疼醒后必须出去一下。当他走过猪圈时,听到一头小猪在拚命叫唤。艾米尔立即冲进去,真是千钧一发。就在这一刹那把最后这头小猪从它残忍的母亲的嘴里抢了出来。这真是一个坏妈妈!但是后来它自己也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第三天就死了。可怜的艾米尔爸爸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头小猪仔,这就是他从巴克赫尔瓦拍卖市上所得到的唯一的东西。你想他有多难过!

        “巴克赫尔瓦家尽是歪门邪道!”这天晚上临睡前,艾米尔爸爸在卧室里对艾米尔妈妈说。“连他们家的牲口也都中了邪,这很明显!”

        艾米尔在远处听到这句话,立刻从床边上探出头来:“我可以要那头小猪。”他说,“中了邪也对我没关系!”

        他爸爸可不喜欢听这种话,“你就知道要这要那的。”他气呼呼地说,“我呢?我就永远不能有点什么?”

        艾米尔沉默了。过了好久也不提这头小猪的事。何况,这头猪还是一只又瘦又小,身上冻得发青,半死不活的罕见的可怜虫。“可能真是什么妖邪把它的魂摄走了。”艾米尔想,“不过这事发生在一头小猪的身上太可怕了,它又没做过什么坏事。” 艾米尔妈妈也这么想。“可怜的克龙!”她说。那时候斯毛兰人觉得什么东西小得可怜时,都这么说。李娜对动物也挺喜欢的,特别是对小猪。“可怜的小猪克龙,”她说,“它可能很快会死的。”

        要不是艾米尔,这场悲剧肯定会发生的。但是艾米尔把它放在厨房里,用一块柔软的小毯子在一个小篮子里给它铺了个床,每天用奶瓶给它喂牛奶,象个母亲一样百般地照顾它,

        阿尔佛莱德走来,看到艾米尔正在忙着给这小可怜虫喂奶,问道,“这小猪怎么了?”

        “它中邪了,不想吃东西。”艾米尔说。

        “嗨,它生什么气?”①阿尔佛莱德又问。艾米尔花了很大力气才解释清楚,小猪不是生气,只是由于中了某种魔法,才这么瘦小虚弱。

        ①生气,在瑞典文中,中邪和生气同字异意。

        “但是我要为它解邪,”他保证说。“我一定要保住这头小猪的生命,我已经下决心了!”

        真的,他确实说得到,做得到。没有多久,这头小猪就恢复了元气。长得圆滚滚,胖墩墩的,和其他的小猪完全一样。

        “小猪克龙,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李娜说。“小猪克龙。” 她又说。从那以后这头小猪就叫这个名字,一直到死。

        “真的。它活过来了。”艾米尔爸爸说,“艾米尔,你干得不错!”

        艾米尔得到爸爸的表扬可高兴了,他趁机问道:“我得救它几次才能得到它呢?”艾米尔爸爸“嗯”了一声就不吭声了,脸色也阴沉下来。艾米尔只好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提这件事。

        小猪克龙又回到猪圈里,但是它不喜欢呆在那里,而是老跟在艾米尔后面跑,象一只小狗似的。艾米尔也就让它几乎整天地跟着。

        “它可能以为你是它妈妈。”小伊达说。小猪克龙可能真的这么想,因为每当它看到艾米尔,就立刻发狂似地欢叫着飞跑过去。它喜欢和艾米尔在一起,特别喜欢让艾米尔给它不时地搔搔后背。艾米尔也从不让它失望。

        “给小猪抓痒,我有这个特长。”他说。他高兴地坐在樱桃树下的秋千板上,给小猪克龙搔痒,每次都很有耐心,而且搔得又好。克龙站在那里闭着双眼。还轻声地哼叫着。好象要让人知道它确实舒服极了似的。

        夏去秋来,樱桃慢慢熟了。樱桃就长在抓痒时克龙常站的地方。艾米尔成把成把地摘来喂它,因为克龙顶喜欢吃樱桃。这头小猪克龙,当然更加喜欢艾米尔,而且越来越感到生话在一个有艾米尔的地方,日子可真惬意!

        艾米尔也喜欢小猪克龙,而且随着日月消逝,越来越喜欢它。有一次他坐在秋千上正在给克龙抓痒,突然想起他是多么喜欢它,和除了它外他还喜欢谁。

        “首先是阿尔佛莱德,”他想,“然后是卢卡斯.再就是伊达,紧接着就是小猪克龙……哎,我怎么忘了妈妈……当然妈妈第一。再就是阿尔佛莱德、卢卡斯、伊达和小猪克龙。”接着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久。

        “我们还有爸爸和李娜。”他想。“唉呀,有些日子我喜欢爸爸,有些天又不喜欢他。李娜这会儿我也说不上来,我既不喜欢她,也不不喜欢她……,她可以呆在那里,就象一只猫差不多。”

        艾米尔每天自然继续调皮,也时常坐到木工房里,从这一时期的蓝本子记载中也可以看出来。但是收获季节里艾米尔妈妈特别忙,所以有时候本子上仅写着:“艾米尔在木工房里。”而没讲为什么。

        现在艾米尔每次坐在木工房里,都带着小猪克龙。有这么一头可爱的小猪做伴,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而且他也不能总是削小木头人。所以他带着小猪克龙,教它各种技巧。勒奈贝尔亚人做梦也想不到普通的斯毛兰猪能学会这些玩意儿,艾米尔对外也严加保密。小猪克龙学得挺抉的,对所有这些玩意儿还挺满意,特别是当它学会点新技巧就能从艾米尔那里得到点好吃的东西时更是如此。艾米尔在木工桌后面的一个盒子里秘密地设了个小食品库,藏了不少面包干、饼干、樱桃干和别的食品,因为他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木工房,他可不想坐在那里毫无必要地挨饿。

        “稍微动下脑筋,再加上几个干樱桃.就可以教会小猪随便什么技巧。”艾米尔向阿尔佛莱德和小伊达解释说。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艾米尔让他们俩看了小猪克龙的那些迄今为止还不为人所知的艺术表演。在丁香树下,艾米尔和小猪克龙可真都露了脸。阿尔佛莱德和小伊达坐在一张长凳子上。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小猪克龙的奇妙表演,这样的猪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只要艾米尔说声“坐好”,它就象狗一样地坐好了,当艾米尔说 “躺下装死”时,它就躺下象真死了一样。当它得到干樱桃时还会伸出右蹄表示感谢。

        小伊达快活地直拍手,“它还会别的吗?”她着急地问。

        这时,艾米尔喊了声“起跑”,“嗖”的一声,小猪克龙围着丁香树跑了起来。每隔一小会儿艾米尔就喊一声“跳”,它就往上一蹿并跳离地面,接着再继续跑下去。它对自己的表演十分满意,这可以看得出来。

        “噢!它真可爱!”小伊达说。在树荫下,小猪克龙跳起来时的样子也真叫人喜爱。

        “不过做为一只猪,有点不自然。”阿尔佛莱德说。但是艾米尔却又自豪又满意。象小猪克龙这样的猪,在整个勒奈贝尔亚,整个斯毛兰都找不到,这是肯定的。

        艾米尔逐渐地还教会了小猪克龙跳绳。你见过小猪跳绳吗?没有,你没见过。艾米尔爸爸也没见过。可是有一天他来到牛棚前的山坡上,看到艾米尔和伊达站在那里合拽着一根旧牛缰绳,小猪克龙在绳中间一起一落地跳动,四只小蹄子轻轻地敲打着地面。

        “它觉得这样好玩。”小伊达用肯定的语气说。但是她爸爸可不信这一套,“小猪就不能有好玩。”他说,“它将变成圣诞节火腿。要是这么跳下去,它会瘦得象猎狗一样,我可不想有这种事。”

        艾米尔心里“怦”地一跳,叫小猪克龙做圣诞节火腿,他可没想这么远。但是现在他得好好想想,他开始怀疑这也是他不那么喜欢他爸爸的一天。

        这天是八月十日星期二,是他不太喜欢他爸爸的一天。就是这天早上,阳光明媚和暖。小猪在牛棚前的小坡上跳绳,艾米尔爸爸却谈论起圣诞节火腿。后来他消失了,因为这一天卡持侯尔特正开始收割黑麦,艾米尔爸爸要在麦地里一直干到天黑。

        “小猪克龙,你记住,”艾米尔等爸爸走后说.“你要尽力保持得象猎狗一样瘦,那才有可能混过去,否则……你可不知道我爸爸的厉害!”

        这一天,艾米尔走来走去地为小猪克龙担心,所以只干了几件小恶作剧,几乎都没人注意到。他把小伊达放在木槽里,就是人们常用来饮马和牛的木槽里。他把它当做大海上的小船,然后把槽里灌满水,装做是海上的船进水了,进得厉害,把小伊达弄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地方。但是她喜欢这么玩。后来他用弹弓打破了一个装满黄酱的大瓷盘。那是他妈妈放在库房窗台上,想用来晾晾刚做好的黄酱的。他只想试试他能否打得中。没想到它会破。但是结果是把它打碎了。这时他真庆幸爸爸在远处的麦地里。他妈妈让他在木工房里就坐了一小会儿。一方面是因为她可怜他,另一方面也需要他去给割庄稼的人送咖啡。那时候,人们都在地里喝咖啡,在勒奈贝尔亚,在整个斯毛兰到处都有小孩往地里送咖啡。

        这些斯毛兰省的孩子们,真象些可爱的使者,手里提着咖啡篮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草地牧场。最后走到一块块到处是石头堆的瘠薄山地。这些地块小得可怜,叫人真想难过得哭一场。当然斯毛兰省的孩子们是不会哭的,因为这些石堆上往往长着野草莓,这是他们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这一天,艾米尔和小伊达也被派去送咖啡。他们动身不算晚,走得也不慢,咖啡篮子拿得也挺稳的。但是问题是艾米尔从来不走直路,而是东转西拐的,什么地方都想去看看。艾米尔走到哪里,小伊达就跟到哪里。他们还特地绕道到一个沼泽地里看了下。那个地方常常有许多青蛙。这一次艾米尔也真找到了一个。他想仔细地观察一下它的生活,另外他想这只青蛙也需要换换环境,不能整天住在沼泽地里。因此,他把它放进了咖啡篮子,随后盖上盖,这下子可把它安全地保护起来了。

        “要不然,我放在什么地方。”艾米尔说:“我裤口袋里都有洞.另外我不过就留它呆一会儿,过会儿它就可以再回到沼泽地去。”他说。这个懂事的孩子!

        黑麦地里。艾米尔爸爸和阿尔佛莱德在不停地挥动着长柄大镰刀割麦子,后面紧跟着李娜和卡罗萨·玛娅,她们把割下的黑麦急忙收拢并捆成一捆。那个时候人们就这么干活。

        当艾米尔和小伊达抬着篮子终于出现在地头上时,从艾米尔爸爸那里他们可没有受到那种可爱的使者应该受到的欢迎。相反,他吵吵嚷嚷地批评他们来得太晚了。因为咖啡应该准时送到,应该在中间休息时喝上它。

        “不过现在喝会特别有味。”阿尔佛莱德说。他想让艾米尔爸爸从别的角度想想,想想好的方面。要是在八月份的炎热的 —天,你也在勒奈贝尔亚的田野地头上这么休息,在阳光下,大家一起坐在石头堆旁喝喝咖啡聊聊天,或者蘸着咖啡吃块三明治,就别提有多美了。但是艾米尔爸爸还在生气。他一把夺过篮子,掀开盖子。这下就更糟了,因为这时那只小青蛙一下子跳到了他身上,并钻进他那件由于天热而敞开的衬衣里。青蛙的小脚是那么冰凉,蹬在艾米尔爸爸身上真痒人。艾米尔爸爸觉得挺不舒服的,就用力一挥胳膊,不幸的是他正打在咖啡壶上,并把它打翻在地。多亏艾米尔手脚麻利,立即扶起它,咖啡才洒得不多。那只青蛙一下子又不见了。原来它受到惊吓一下钻到艾米尔爸爸的裤子里去了。艾米尔爸爸气得简直象发了疯。他两腿四下乱踢,想快把那青蛙从裤腿里甩出来。遗憾的是那壶咖啡又碍了他的事。又被他踢中并翻倒在地。要不是艾米尔又机灵地把它扶起来,他们这次休息就别想喝什么咖啡了,那就更糟了。

        那只青蛙当然也不喜欢呆在那里面,它终于顺着裤腿钻了出来,艾米尔又抓住了它。但是他爸爸还在生气,他认为这青蛙一定是艾米尔搞的一个恶作剧。虽然事情并非如此。艾米尔原以为是李娜掀开篮盖,而且看到这么一只漂亮的小青蛙会特别高兴。我提提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艾米尔的日子也不是那么轻松,有时他会受到一些无辜的指责。例如,真该问问,以艾米尔爸爸的看法,他应该把青蛙放在什么地方,因为艾米尔两边的裤口袋都有洞。

        李娜常常这样说艾米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调皮的孩子,即使他自己不搞恶作剧,恶作剧也会找到他头上。”

        “找到他头上”这句话,李娜算说对了。这天后来发生的事就证实了这一点。恶作剧找到艾米尔头上了,但是一时又很难解释清楚。以致整个勒奈贝尔亚议论和指责了他好长时间。尽管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妈妈是一位能干的主妇造成的。当然也是因为这一年卡特侯尔特樱桃结得特别多。这都是和艾米尔毫不相干的事,但是不幸又找上他了。

        艾米尔妈妈真是少有的能干。又会酸渍、又会盐腌,还会做果酱。她会把许多东西制成美味的食品。既包括树林里野生的。也包括花园里家种的。她每年都尽可能地采集越桔果、复盆子、木莓。她会做苹果酱、姜汁梨子、红醋栗脯、鹅莓酱、酸樱桃果汁。她特别注意使整个冬天都有果干,好用来做美味的水果汤。每年她都在厨房的烤炉里烘苹果干、梨干和樱桃干,弄好后把它们装在一个白麻袋里,挂到食品库的屋顶上。对了,到食品库看看会叫人高兴的。

        正在樱桃熟得最多的时候,魏奈比那个高贵的派特瑷太太来到卡特侯尔特作客。艾米尔妈妈有点抱怨地说起来。这么多可爱的樱桃都快弄得她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我想阿尔玛可以做点樱桃酒。”派特瑷太太说。

        “那可不行,饶恕我吧!”艾米尔妈妈说。

        做樱桃酒她连听也不想听,卡特侯尔特是个戒酒的地方。艾米尔爸爸从来不喝烈性饮料,连啤酒也不喝。当然别人请他喝时例外。在赶集一类的场台,这是没法子的事。别人要请他喝啤酒,可能是一瓶,也可能是两瓶,他能很快地算出两瓶啤酒值三十奥尔。三十奥尔可不能随便扔掉,所以不管他想不想,都只要有就喝。不过自做樱桃酒是他决不会同意的。艾米尔妈妈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告诉了派特瑗太太。但是派特瑷太太却说,既使卡特侯尔特没人想喝酒,别的地方总有人不反对喝那么一两杯,例如她自己就很想弄几瓶樱桃酒尝尝。为什么艾米尔妈妈不能在士豆窖里放上一只缸。让樱桃在里面发酵。这样别人也不必看到它,做好后派特瑗太太会来取并付个好价钱。

        当别人求艾米尔妈妈做什么事时,她从来不好意思拒绝。此外象前面所说的那样,她是一个好主妇,什么都不想浪费,而且她已经晒了那么多樱桃干。都没地方放了。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该怎么办就答应下来了。不过艾米尔妈妈可不是那种不声不响的人,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了艾米尔爸爸听。他埋怨了好大一阵子,最后说:

        “你想干就干好了。不过她说她要付多少钱?”

        这事派特瑷太太虽然没有具体讲,她的酒却已经在地窖里做成好几个星期了。八月的这一天,艾米尔妈妈觉得酒已经发酵好了,该是装瓶的时间了。今天正好,她想,艾米尔爸爸在黑麦地里,也用不着看着在他的房子里造酒,而感到不安。

        不一会儿,艾米尔妈妈就装好了十瓶,并把它们整齐地摆在厨房的桌子上。她准备马上把瓶子装进篮子里,再放回到土豆窖的某个角落里,省得别人看到讨厌。剩下的就只是等着派特瑷太太来取了。

        做酒用过的樱桃被放在厨房外面的一只桶里。这时艾米尔恰好提着篮子从地里送咖啡回来。

        “艾米尔,把桶里那些樱桃倒到垃圾堆里并埋掉。”艾米尔妈妈说。

        艾米尔提起水桶走了,象他往常一样那么听话。垃圾堆在猪圈后面,猪圈里小猪克龙正在来回地溜达。当它看到艾米尔走来时,立刻大声欢叫起来,好象是在告诉艾米尔,它想出去和他一起玩儿。

        “你可以出来。”艾米尔说着放下水桶,走过击打开猪圈上的小栅门。小猪克龙高兴地哼叫着冲了出来,并立刻把它那长嘴伸进到水桶里,它以为艾米尔给它送饭来了。这时艾米尔才开始考虑妈妈刚才说过的话——把樱桃倒在垃圾堆里埋掉。这真有点怪,卡特侯尔特从来不把能吃的东西倒掉。这些樱桃看起来很好吃,小猪克龙已经吞下了好几颗。艾米尔以为他妈妈要他把这些樱桃倒掉,不过是要在他爸爸从地里回来前把它们清扫出去。

        “那么小猪克龙把它们吃掉也一样”。艾米尔想,“它又这么喜欢吃,见了樱桃就不要命。”

        看起来小猪克龙特别喜欢这些樱桃,它欢快地哼哼着,吃得鼻子上都被染红了。为了让小猪吃得痛快些,艾米尔干脆把樱桃一下全倒在地上。这时公鸡也跑来了,也想参加会餐。小猪克龙斜着眼睛盯了它一眼,还是让它过来了。公鸡立刻象抢似地啄起樱桃来。这时母鸡们也跑来了,以瘸腿劳达为首的母鸡都想过来看看公鸡找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这可不是为它们准备的,它们刚伸出嘴巴,小猪克龙和公鸡就毫不客气地把它们轰走了。这么好吃的樱桃,公鸡和小猪克龙想自己独吞,这可以看得出来。

        艾米尔坐在旁边,坐在那只倒立的水桶上,在吹着一根草玩。他什么也没有想。这时他突然发现公鸡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不禁大吃一惊。它几次想试着挣扎起来,都没有成功。都是刚爬起一半就又一头栽倒在地上。它躺在那里,被赶走的母鸡围扰在一起。站在不远的地方,它们看到公鸡这种少有的表现都忧心忡忡地咯咯乱叫。这可惹火了公鸡,它躺在那里,气呼呼地盯着它们,难道它无权随便在什么地方躺躺或者趴趴吗?

        艾米尔真不明白公鸡是怎么搞的。还挺可怜它的。他走过去,把公鸡扶了起来。公鸡站在那里,前摇后晃的好大一会儿,似乎要试试两腿能不能撑得住。它肯定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突然它来了股邪劲,“喔喔”高叫一声,骄傲地拍打着双翅向母鸡群直冲过去。母鸡们吓得慌忙四散奔逃,它们都看清了,公鸡是发疯了。艾米尔也看见了,他迷惑不解地看着公鸡在横冲直撞,而没有注意到小猪克龙的表现。要用发疯来形容突然出现的疯疯癫癫,那么小猪克龙就是不折不扣地发疯了。它也参加追赶母鸡的战斗。只见它连声狂叫着跟在公鸡后头猛扑过来。艾米尔越来越吃惊,他真不懂得这是怎么回事。小猪克龙高声尖叫,发疯似地跑跑颠颠,又象是挺高兴似的。艾米尔注意到它的腿也有些怪,东摇西晃的好象失去了控制。要不是每次快跌倒时,它都来个艾米尔教它的跳跃动作,恐伯早就摔倒了。

        母鸡们真够可怜的,它们可从来没见过动作这么奇怪的猪。现在它们都四散奔选,它们那惊恐的叫声,听起来就象在求救。这些可怜虫,它们的公鸡发疯就够瞧的了,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一头跑得飞快,瞪着两只可怕的眼睛的疯猪,就更叫它们受不了啦!

        真的,真的受不了。人是可以吓死的,艾米尔知道这一点。但是突然一只又一只的母鸡也跌倒在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能活过来的迹象。草地上到处躺着死鸡,白白的,一动也不动的,都躺在那里。这真是一幅可怕的情景。艾米尔开始绝望地哭了起来。妈妈要是看到她的母鸡都这个样子,会怎么说呢?他自己的母鸡——瘸腿劳达也躺在那里,白白的一团,也象死了一样。艾米尔把它抱了起来,它真死了,一点也看不出还有什么活的希望。这回可完了,连同它的那些大鸡蛋。艾米尔能做的唯一的事是尽快地、隆重地安葬它。他脑里浮现出墓碑上应该写的字句:这里安息着被小猪克龙吓死的瘸腿劳达。

        艾米尔真恨透了小猪克龙,这个可恶的畜生,得把它关在猪圈里,永远不放它出来!瘸腿劳达暂时可以先放在柴草房里。艾米尔双手轻轻地托着它,把它放在木墩子上。可以在这里等着葬礼,可怜的劳达!

        艾米尔从柴草房里走出来时,看到公鸡和小猪克龙已经回到樱桃堆那里。这真是一对坏家伙,先把母鸡们都吓死,接着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安静地继续大吃!起码公鸡应该有悔过之意,应该难过一点!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老婆,对此却满不在乎!

        它们那种吃法也不是真正象样的大吃,不一会儿公鸡又摔倒了,接着小猪克龙也跌倒在地。艾米尔正生它们的气,所以也不管它们是死还是活。不过他看到它们并没有象母鸡们那样死去。公鸡还在轻声叫唤,并伸伸腿。小猪克龙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不时地挣扎着张望,嘴里还在喘息。

        草地上还有不少樱桃,艾米尔尝了一颗。这味道和平时吃的味道不一样,但是可以肯定不难吃。为什么妈妈会想起来要把这么好吃的樱桃埋掉呢?

        对了,还得去告诉妈妈母鸡的不幸,但是他真不想去,更不乐意现在立刻去。他想着想着又吃了几颗樱桃……不,他可不想现在就去!

        厨房里,艾米尔妈妈已经为收割庄稼的人做好了饭菜。现在他们都回来了。艾米尔爸爸、阿尔佛莱德、李娜和卡罗萨·玛娅。他们干了一整天活后都又累又饿。他们在厨房里围桌而坐。只有艾米尔的位子还空着。艾米尔妈妈想起来好长时间没看到她的儿子了。

        “李娜,去看看艾米尔是不是和小猪克龙在一起。”艾米尔妈妈说。李娜出去了,出去了好长时间。当她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却站在门坎上不进来,直到大家都看着她。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时,总要让大家一次都听到。

        “你怎么啦?为什么站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艾米尔妈妈问道。

        李娜忍不住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母鸡都死了,公鸡醉了,小猪克龙也醉了,而艾米尔……”

        “艾米尔发生了什么事?“艾米尔妈妈急忙问。

        “艾米尔,”李娜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艾米尔也醉成了一团泥。”

        卡特侯尔特这天晚上的那个乱劲儿都没法说了。艾米尔爸爸又吵又叫,艾米尔妈妈放声大哭,小伊达嚎啕大哭,李娜也跟着哭叫,卡罗萨·玛娅“哎呀”,“啊呀”地乱叫了一阵,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了。她必须告诉村里的每个人,“哎呀呀,卡特侯尔特的可怜的斯文松家,艾米尔这个小恶神喝得大醉,还把所有的母鸡都打死了,哎呀呀,可不得了啦……”

        阿尔佛莱德是唯一一个头脑还有点清醒的人,听到李娜带来的那些可怕的消息后,他和人们一起跑了出去,发现艾米尔躺在草地上,就在小猪克龙和公鸡的旁边。真的,李娜没有说错。艾米尔确实醉倒了。他躺在那里,身子沉重地靠在小猪克龙的身上,眼睛闭着。看得出,他很不舒服。艾米尔妈妈一看到他那不幸的样子,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她想立刻把艾米尔抱进屋里。但是阿尔佛莱德更懂得这些事,他说,让他躺在外面的新鲜空气里更好。

        整个夜晚阿尔佛莱德抱着艾来尔坐在长工房外面的门廊里。艾米尔呕吐时,他帮着擦拭。艾米尔哭时,他就尽力安慰他。艾米尔有时醒过来,真为自己的恶运难过,但是他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艾米尔不知道用樱桃做酒时,樱桃得发酵足够长的时间,这样樱桃里也就充满了那种能使人醉倒的东西,因此艾米尔妈妈叫他把樱桃埋掉,但是他却把它们吃了下去.他和公鸡·还有小猪克龙。所以这会儿他躺在阿尔佛莱德的怀里。

        就这样,他躺了很久。太阳落山了,天黑了,月光洒满了卡特侯尔特大地。但是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还坐在那里。

        “艾米尔,你觉得怎么样?”阿尔佛莱德看到艾米尔的眼睛动,就问道。

        “唔,我还活着。”艾米尔沙哑着嗓子说。接着他向阿尔佛莱德耳语道;

        “要是我死了,你可以带走卢卡斯。”

        “你不会死的。”阿尔佛莱德劝慰他说。

        确实,艾米尔没有死,小猪克龙和公鸡也没有死。

        母鸡们也没有死,这真有点儿怪。事情是这样的。在悲痛之中,艾米尔妈妈叫小伊达去取篮子柴草。当小伊达走出来时,她还在哭,因为这一天晚上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夜晚。她走进柴草房里,看到瘸腿劳达躺在木墩子上,就哭得更起劲儿了。

        “可怜的劳达。”伊达说着,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手在劳达的身上拍了一下。你能想到吗?劳达又活了过米!它睁开眼睛,生气地“咯咯”叫了声,振翅一飞就离开了木墩子。并气呼呼地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伊达又惊又怕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哎呀,可能她的手上有魔力,能够起死复生!

        由于刚才大家都忙乱地为艾米尔难过,还没有人来管那些母鸡,这会儿它们都还躺在草地上。现在伊达跑来了,挨着个儿一只只地拍下去。也真灵,所有的母鸡一只接一只地都跳了起来,都活了。其实它们并没有死,刚才不过是被小猪克龙追得吓晕了过去,有时母鸡确实会这样的。

        小伊达骄傲地走进厨房,她妈妈还坐在那里难过地哭泣。可是小伊达带来了新闻:“我总算把母鸡从死亡中都唤醒了!”她得意地说。

        公鸡、小猪克龙还有艾米尔在第二天早上都恢复了常态,就是公鸡三天不打鸣。它试过几次,每次都发不出“喔喔喔”的叫声,而只能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难听的“嘶嘶”声,使它大为丢脸。每一次母鸡们都用责怪的眼光盯着它,羞得它最后跑到树丛中躲了起来。

        小猪克龙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可是艾米尔却整天都不好意思见人,就这样李娜还冷嘲热讽地说:

        “和一头猪躺在一起,真不简单!醉猪,你和小猪克龙真是一对,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们!”

        “我想你还是少说点儿好!”阿尔佛莱德严厉地盯着她说,这才使李娜闭嘴了。但是事情到此并没结束。这天下午,三个神色严肃的先生走进卡特侯尔特庄园.这三个人是来自靳奈贝尔亚戒酒会的先生们。你可能不知道戒酒会是干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时候,在勒奈贝尔亚和整个斯毛兰都很需要这个组织。它帮助人们戒掉那种毫无节制的痛喝狂饮的恶习。当时许多人由于酗酒遭到不幸,当然现在仍然是这样。

        卡罗萨·玛娅散布的艾米尔醉酒的消息惊动了戒酒会,所以他们派了三个人来和艾米尔的爸爸妈妈谈谈。要是艾米尔今天晚上能到戒酒会去,并被教化成为一个一辈子不喝酒的人,那可太好了。但是艾米尔妈妈大为恼火,她向他们讲清了艾米尔和樱桃的故事。可是这几个戒酒会的人仍然不放心。其中的一个人说:“不过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到艾米尔正向哪个方向发展,今天晚上让他去接受教化肯定没有坏处。”

        艾米尔爸爸也同意这个看法,他很不高兴。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亮相,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丢脸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去趟那里,把艾米尔引到戒酒的道路上也是必要的。

        “我和他一起去。”他沮丧地嘟囔着。

        “不,他要去,就该我跟他去。”艾米尔妈妈说。她确实是事情的起因,“不是别人而是我酿了那灾难酒。安唐,你用不着为此事受牵连。只有我一个人该听听戒酒规劝。要是你们认为需要,我当然可以带着艾米尔去!”

        当夜晚到来的时候,艾米尔换上了礼拜日礼服,自然也戴上了帽子。他并不反对去接受教化,到人群里走走也挺好玩儿的。小猪克龙也这么想,当艾米尔和他妈妈上路时,它也跑了来,要跟着去。但是艾米尔喊了声“躺下装死”,小猪克龙只好顺从地躺在路上,不过双眼还追随着他看了好远。

        这天晚上戒酒会大厅里坐满了人。我可以告诉你,勒奈贝尔亚人都来了,都想来帮助艾米尔戒酒。戒酒会的合唱队站在最前边,在讲台的旁边。艾米尔一走进门,他们就立刻一齐张大嘴巴唱了起来:

        “你这个年青人,

        酒杯手中拿,

        装有毒药啊……”

        “根本不是酒杯!”艾米尔妈妈生气地说。但是这句话只有艾米尔听见了。

        歌曲唱完后,一个人走上前来和艾米尔严肃地谈了很久,最后问他愿不愿发誓一辈子不喝酒。

        “我大概可以发誓。”艾米尔说。

        正在这时,从门口那边传来一声猪叫,接着小猪克龙摇摇摆摆地走进来。它一直悄悄地跟在艾米尔的后面。它一看到艾米尔站在第一排,可高兴了,立刻跑了过去。这时大厅里立刻骚动起来,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猪到戒酒会里来,现在他们当然也不想放一头进来。他们以为这种场合猪跑进来不适当。但是艾米尔说:

        “它也需要发誓戒酒,因为它吃的樱桃比我多!”

        看来小猪克龙有点太兴奋了,因此艾米尔对它说“坐好!”这时勒奈贝尔亚人都大吃一惊地看到小猪克龙象狗一样坐在后腿上,非常规矩,非常听话。艾米尔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干樱桃递给它,勒奈贝尔亚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小猪竟伸出右蹄表示感谢。他们几乎忘记了正要搞的戒酒宣誓。艾米尔不得不提醒他们。

        “怎么搞的,我还要不要发誓了?。

        结果艾米尔发下了以下誓言:

        “烈性饮料永不沾唇,一生竭尽全力在同伴中发展戒酒运动。”这些庄严的誓言意味着艾米尔的一生将永不喝酒,并要帮助别人戒酒。

        “小猪克龙,这对你也适用。”艾米尔发过誓后说。后来勒奈贝尔亚人都议论纷纷地说,“除了艾米尔,还没有谁和猪一起发誓戒酒。不过卡特侯尔特家的那孩子,也真是有点怪。”

        艾米尔回到家里,脚后头紧跟着小猪克龙。他走进厨房里,看到爸爸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在煤油灯下看得出他刚刚哭过。艾米尔从来还没见过他爸爸哭过。他不喜欢看到这种事。但是他爸爸这时却说出了他非常喜欢听到的话。

        “听我说,艾米尔!”爸爸用力地抓住艾米尔的胳膊并紧盯着他的眼睛说,“艾米尔,如果你答应一辈子不酗酒,你就可以得到这头该死的小猪……我想,经过这么多蹦蹦跳跳和酗酒胡闹之后,它身上也不会长出好猪肉来。”

        艾米尔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接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戒酒誓言,并表示一生遵守着这一誓言。象艾米尔这样的滴酒不喝的市政委员会主席在勒奈贝尔亚和整个斯毛兰还从来没见过,所以在他小的时候的一个夏天吃了些发酵的樱桃,真不算什么坏事。

        那天夜里,艾米尔躺下后又和小伊达谈了好久。“现在我有一匹马,一头奶牛,一头猪和一只母鸡了。”他说。

        “那母鸡还是我给你救活的哩。”小伊达说。艾米尔为此向她表示了感谢。

        第二天早上,艾米尔醒得很早,他听到阿尔佛莱德和李娜在厨房里喝咖啡和说话的声音,立刻跳下床,他想把他得到了小猪克龙的消息告诉阿尔佛莱德。

        “家畜所有者艾米尔·斯文松!”阿尔佛莱德说着太笑起来,但是李娜轻蔑地把头一扬,走出去挤奶去了。她坐在那里一边挤奶一边哼起了她刚编好的小调,歌词的大意是:

        “妈妈领他去戒酒会,

        醉猪从此变成人。

        发誓今后不酗酒,

        由此得到猪一头,

        而过去自己也是猪。”

        再难听的歌恐怕也没人能想出来。“由此得到猪一头,而过去自己也是猪。”这真不象话,但是李娜就这样,好听一点的歌词她也不会编。后来阿尔佛莱德和李娜又该和艾米尔爸爸,还有卡罗萨·玛娅割黑麦去了。艾米尔妈妈和孩子们留在家里,她为此感到庆幸。因为今天派特瑷太太要来取酒,艾米尔妈妈可不想这时候让他爸爸呆在家里。让这些酒瓶子快点开这个家有多好!艾米尔妈妈一边在厨房擦洗一边想。派特瑷太太的车马上就会到了,这会儿该传来她的马车声了。但是奇怪的是她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声音——从地窖里传来的打破玻璃的声音。

        她从窗子里向外一望看到了艾米尔,他手里拿着火钩子,面前摆着一排酒瓶子。他正在逐个地猛敲,只见玻璃碎片横飞,樱桃酒流得遍地都是。艾米尔妈妈急忙掀开窗户大喊道:

        “你这是干什么呀,艾米尔!”

        艾米尔又忙了好大一会儿,才回答他妈妈:

        “我在为戒酒努力哪!”他说。“我想从派特瑷太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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