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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特别调查组刑侦徐小喵第一章

第一章

        迪斯科先生,你好。我是梢。你已经坐上新干线了吗(表情)(表情)(表情)?我正准备和勺子姐姐去楼下百货商场的餐厅吃饭。可是我的肚子刚才又开始痛得不得了(表情),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上次穿越的时候来的那个,可是迪斯科先生和勺子姐姐又说从里面掏出了手指,看来在我回到未来的时候,这边发生了很多事情呢(表情),真不可思议。如果双胞胎熊猫幼崽诱拐事件真的在这个世界的十一年前也发生过的话,那很可能就是我穿越到这个时代后造成的不良后果吧。我的现实世界是这个世界的十一年后,而另一宗熊猫诱拐事件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十一年前,那这个世界不就正好处在正中间吗。所以我觉得,待在这里真的让我非常害怕。我刚才想了好多,我在这个世界的出现到底是怎么影响到这些事情的发生的,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表情)。不过只要回到我的时间中,就可以更加详细地调查这件事情,说不定会因此得到一些真相哦。如果我真的查到了有用的东西,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请你跟水星C好好相处哦(表情)。

        我曾经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随时跟梢的身体在一起,所以根本不会有写那些“信件”的机会……可是我错了,“信件”真的出现了。虽然这些信件没有写在素描本上,但最重要的是,我和“未来的梢”之间真的因为某些事情而不得不隔开一定的地理距离,不得不进行信件的交换,而且这种状况的出现还带着命运或必然性的味道……并且,能够实际感觉到这种味道,才是关键之处。至于素描本上的那些信,在事情结束后大概会被我们补充上去吧。“未来的梢”比上次间隔了更长时间……在“十一年后”待了将近一个月,已经把“素描本里的信”都记下来了,那些“未来的梢与我的悲恋信件”大概就会根据她的记忆被编造出来吧……反正这个所谓的悲恋肯定一开始就是编造的,肯定。

        “未来的梢”所说的“十一年后”的“熊猫事件”、“勺子”和水星C所说的“十一年前”的“熊猫事件”,这两个事件的重叠,再加上灵魂是“桔梗”的梢阴道中出现的跟我左手中指很相似的……应该说是完全由我左手中指复制过来的四根手指,这两种手指外形的重叠……我就这个重叠的重叠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可是怎么都无法挥去脑中对多元宇宙中另一些我的想法。至少有五个我分别存在于不同的宇宙空间中,而这五个我都以梢的阴道为媒介取得了关联性……如果那真的是一个虫洞,那它之所以只能让四根中指通过,是因为其大小受到了限制吗?虫洞和指交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关联昵?因为“岛田桔梗”没有让梢的身体变大,所以她的阴道还是处于六岁的状态。细小而狭窄的虫洞。可是阴道的尽头应该是子宫口才对啊……难道阴道的深处实际上是处于被压缩至极限的状态,产生了有如黑洞般的巨大重力,使得空间扭曲,跟别的宇宙连接到一起了吗……那电视和教科书上所说的,小蝌蚪状的精子进入圆形的卵子一说则是某个人编造的谎言,其实生命并不是被孕育,而是被运送而来的吗?所以才会存在送子鹳的传说吗?莫非这个传说并不是神话,而是寓言?这样一来,我也是从某个地方被送过来的了。诞生变成了单纯的位移,但死却是永恒的,那么,整个宇宙的生命总数应该在不断减少……还是说,死也不是单纯的死,而是再生为一种未知的形态?既然诞生是单纯的位移,那么死亡应该也是通往某个空间的过程吧?所谓的前往彼世,是否真的意味着到达另外一个世界?如果生和死这两种现象是通过漫长线性运动彼此相连的,那这条线应该会在某个地方会形成一个循环,演出一场永劫的回归。“梢的时间跳跃”、“熊猫诱拐事件”的重叠、“酷似我中指的手指”的重叠,搞不好都是这样发生的。

        那么,性爱的本质何在呢?

        发生时间跳跃的必要条件是无限接近光速,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学说,莫非这个说法只是错误计算得出的夸张数字,实际上男根摩擦阴道的活塞运动便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速度吗?男根的抽插触发了虫洞的开启,新的生命就此降临……从“熊猫诱拐”和“同一中指”的重叠来考虑的话,从女性子宫中出现的并不只有生命,甚至还有比四根手指更巨大的,“不断重复的历史”也随之而来了吧。如果连《圣经》都只是一则寓言,世界是通过某对情侣的性爱被传送至此的,而那对情侣就是亚当与夏娃……通过他们努力完成的创世纪超级性交而诞生的孩子除了我们人类以外,还有世界上其余的所有事物。

        ……想到这里,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生命并不是只能从子宫诞生出来的。植物和哺乳类以外的动物都没有子宫。我竟无意中把生命与人类等同起来了,因此也把自己推到了生命代表的位置上。我竟然认为自己拥有一切,自己就是全世界,这种想法实在幼稚得让我感到羞耻。

        可是,我仍旧接着刚才的思路想下去。

        假设只有“亚当”和“夏娃”的缠绵才是世界上唯一存在意义的性爱,那就意味着从“夏娃”的阴道中出生的世界为我们人类准备了一副虚假的生殖器,用来欺骗我们,以及欺骗世界自身。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亚当”和“夏娃”得以隐藏在人群中。藏木于林。性爱当然就要隐藏在性爱中。如果总括了这个世界所有新生事物和生命的存在与时间是通过“伊甸园”延绵不绝的性爱制造出来的,那么那个性爱一旦被意料之外的闯入者打扰,无法再继续下去的话,这个世界可能就会被消灭了。为了世界的存续,“伊甸园”的性必须被保护起来。所以世界才会创造出无数伪装的性,并让其遍布每个角落……

        如果我是“亚当”的话……这明显又是一种自我中心的想法,所以我马上又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我的性并不是创世纪的,不会生出任何东西,无法填补任何空白,也不可能带来任何新的事物。创造世界这种行为对我来说过于勉强了……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性生活感到厌恶吗?不,这个世界充满了虚伪的性爱,而真正的性爱也并不是生殖行为,女性是通道,男性则是开启通道的装置,如此而已。而我现在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我心中对性这种行为怀有彻底的厌恶感,所以才试图把性的价值抹杀掉呢?而这种厌恶感是不是在得知梢所受到的“性虐待”之后,突然产生的一种暂时性的感情呢?可是,如果那些手指真的是我的东西,那么,梢所受到的虐待也就跟我有了一定的关联……我是否在潜意识里对自己感到愤怒呢?所以我才会这样怀疑生命,怀疑性爱吗?我是否通过幼稚的自我意识膨胀,来迂回地否定了生命的本质,并在那否定中偷偷地混入了对自我的否定呢?

        推理一旦被感情介入,就会产生一定的偏颇,因此也就难以保证其准确度……但这是真的吗?拥有感情的人类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自己的感情影响,谁也无法摆脱感情做到绝对客观不是吗?试图对某件事情不介入感情,这也是因感情而引发的态度……谁能彻底排除感情的干扰呢?谁又能站在绝对中立的立场上对感情进行批判呢?这种行为简直就跟要数清自己的呼吸数一样毫无意义。想到这里,我便“看穿”了自己的自我否定,并将其评价为“无可救药”,而这个批判中肯定也带入了感情色彩……不过人类的感情并不是如此善变的,所以刚才的感情介入和现在的感情介入有着同样的性质……也就是说,我在对自己的自我否定上又添加了一重否定……我对有可能拥有那四根手指的自己产生了厌恶感,对牵扯到性的事物也产生了厌恶感。所以,对卷入与性相关的事件的自己感到了双重的厌恶。插入勺子后庭的我……我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入她的阴道呢?难道我的潜意识或是本能意识到了女性生殖器中的虫洞激活装置,害怕与其交合导致装置的启动吗?当时如果我真的插入了勺子的阴道,是否会有新的事件从某个宇宙被传送到这里来呢……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真的要悬崖勒马了。

        毫无意义的思考拖住了我行动的脚步。难道我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始嫌麻烦了吗?对“性”、“生命”和自己感到厌恶又有什么用呢?我是否看似厌恶,实则在偷懒呢……还是感到了恐惧?在这以前的所有事件中,我都没有遭遇过“时间跳跃”,更不曾想象过“灵魂交换(一般的现象)”或“这许多让人感到其中潜在之必然性的偶然”。我不久前还生活在美国电影一般的现实中,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卷入了这个充满奇怪突发事件的世界里……莫非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了好几个虫洞?莫非我现在处在另外一个宇宙里吗?我是因为和某人在某地的性爱,通过女性的阴道被传送到这里,并卷入各种奇怪事件中的吗?

        胡说八道。我放弃阻止自己的思考,转而迈出了脚步。我必须迈出这个第一步。连第一步都没走出去,就这样缩回自己的世界里,这种事情只发生诺玛·布朗那一次就足够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对坐在新干线的靠窗座位上,正在看《EDGE》的水星C询问道。问这种问题,简直像小学生一样,我想。可是,这时我的想法真的非常简单,就是对水星C的感情生活产生了兴趣。

        合起杂志放在膝上,“现在吗?”水星C看着我的脸说。他并没有嘲笑我的问题,甚至没有觉得这是值得嘲笑的对象。“暂时没有,我最近刚和女朋友分手。”

        水星C在出发前,曾说要回自己位于调布的公寓取些东西,当他真的出现在东京站八重洲中央入口时,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觉得他会对这里的事情感到厌烦,然后借口离开,去找其他更有趣的事情,不会专门跟我到福井走一趟。而实际上,无论是他背着运动背包走向新干线站台时,还是坐在特等席上时,我都看不出他对福井的事件抱有丝毫的好奇和期待。

        “最近是多久?”

        “嗯……大概一个多月前吧。”

        “原因呢?如果你不介意说出来的话。”

        “没什么介不介意的。不过我到现在也还没太明白,应该是性格不合吧。都是一些小事积累起来的,所以我也没法一个一个指出来,就是所谓的积沙成塔啦。”

        水星C竞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之前那个粗野的水星C和现在率直的水星C看起来都不像假货。而且不久前那个紧张的气氛和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好像没有什么改变。现在的水星C依旧随时会一拳揍到我的太阳穴上,把我打翻在地踩上一脚。只要有这么个契机。因为这家伙的暴力根本不需要任何兴奋感做前奏。

        “哦。那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漂亮又大方。”“挺不错啊,工作呢?”“OL。”“什么?”“就是女白领啦。她是一个食品公司的总务。”“原来如此。那你跟她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呢?”“看看电影,买买东西。还有开车兜风。”“你有车吗?”“她的车。”“都去了哪些地方?”“山里、海边,还有温泉。”“温泉啊,我还没去过日本的温泉呢。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去熊本的秃泉吧,很不错哦。虽然要爬到山上,不过那里的饭菜特别好吃,人也很少。”熊本县?他们都把车开到九州了啊……不过以这家伙的性格,是完全有可能的。“福井有没有温泉呢?”“日本所有的都道府县都能找到温泉的。”“我好想到福井泡温泉啊。”“你可以用手机找找啊。西晓町应该也有温泉设施的。”

        我用手机在互联网检索,在“温泉导航”里点击“福井县西晓町”,发现那里有一家叫“西晓悠游”的温泉。

        我顺便检索了一下新闻网站上关于凤梨居事件的报道,但都是各个新闻机构关于“名侦探大爆笑咖喱死亡”的一系列异口同声的报道,并没有出现新的信息。我回到“西晓悠游”的主页,查看“住宿信息”,得知这个温泉附有相应的旅馆。于是我站起来,走到车厢的连接处给“西晓悠游”打电话。

        “你好,这里是悠游。”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啊,不好意思打扰了。”“不会。”“请问贵店今晚还有空着的房间吗?我们有两个人。”“啊……”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请您稍等一下,刚才好像有房间空出来了。我先离开片刻。”随后电话里传来Earth,ind & Fire的歌声,在我等待的时间里,他们从“Do you remember”唱到了“Ba de ya”,随后,对方再次拿起听筒。“啊,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们有空房间。两位客人是今天晚上需要住宿对吧,一间房可以吗?”“我能订两间吗?”“没问题。我们这边刚才接到了很多客人取消订房的通知。不过一人一间的费用比两人一间要稍高一些哦,请问这样可以吗?”“没问题的。”“感谢您订房。我们现在能多订出去一间就等于少损失一点了呢。”“是吗。那该不会是因为凤梨居的事件吧?”我被对方开朗的声音所吸引,忍不住聊了起来。“您说得没错呀。”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说,“您一定也知道的吧,这边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件呢。然后就有好多名侦探聚集起来,大家原本都在我们这里订了房,可是今天又突然一起退掉了。真是太伤脑筋了。不过话虽这么说,最伤脑筋的还是那些客人啊,竟然要去那种杀人案的现场……抱歉,我太多话了。嗯,请问您大概几点会到呢?”“我们现在已经在新干线上了。”“是吗,您是从东京过来的?”“对。”“现在到什么地方了?”“我们刚过了名古屋。”“那应该还要两小时才到呢。您准备在哪里用晚饭呢?”“外面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吗?”“如果是荞麦面屋或者小酒馆这类小店的话,这附近还是有几家的。”“是吗,那还是请你帮我们准备一下今天的晚饭吧。”“好的,请问还需要准备早饭吗?”“也好。”“那就是早晚两餐加米饭对吧。只帮您订一个晚上您看够吗?”“这个嘛……”“啊哈哈,您也不清楚啊。请问这位客人,您也是名侦探吗?”问我是不是名侦探,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说我是吧。“应该不算是吧。”“是吗。话说回来,那几个名侦探啊,好像都被召集到发生事件的房子里去了。”“嗯。”“那怎么办呢,不如先订个两三天吧?我们的电话从刚才就一直响个不停哦。可能在您考虑的时候,房间都会被订走哦。”“也对,那先帮我订三天吧。”“谢谢惠顾。如果您需要延长订房时间的话,请尽量提前告诉我,我们会为您准备的。”“我知道了。”“那能请您告知一下姓名吗?”真不想告诉她名字,我又反射性地想到了自己在日本总是会纠结的问题。自己的名字必须好好藏起来,否则搞不好会出大事的。“我叫踊场水太郎。”“嗯?非常抱歉,能请您重复一遍吗?”“我姓踊场。”“踊场先生是吗?”“是的。”“好的。踊场先生,那您的名呢?”“水太郎,流水的水。”“水太郎先生。哇,这个名字真少见。”对日本人来说,所谓的少见应该不是名字的发音,而是意思吧。虽然我的名字在美国也是因为其意义被取笑的。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只有扑哧一笑而已。“请问您的同伴叫什么名字呢?”要不要给水星C取个假名呢?我忘记跟他商量了。不过,算了。“他叫水星C。”“非常抱歉,能请您重复一遍吗?”“他叫水星C。”“……水星C先生。他是外国人吗?”我才是外国人。“不,他是日本人。至少我觉得他是。水星是太阳系行星之一的水星,C是英文字母的C。”“哦,原来是水星C先生啊。那他是算命的吗?”“不,是作家。”“哦。”再奇怪的名字,只要说是笔名就能被别人接受了。我又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对她说:“啊,对不起。我想指定一下房间的号码,只要不是二〇二号房就行。”

        悠游旅馆里并没有“二〇二号房”。那里的房间不是用号码,而是用植物的名字命名的。

        我回到座位上,水星C正在喝冰咖啡。“你平时怎么自我介绍的啊?”我边坐到座位上边问他。水星C皱起眉头说:“就是用我的名字啊。”“你的名字是什么啊?”“当然是水星C啊。”“姓水星,名C?”“First name是水星,Middle name是C。”“那你的姓呢?”“可能掉在什么地方了吧,你很烦哦。”“我用水星C的名字订了房。”“嘁,不是跟你说不准用那个名字了吗。算了,谢谢你。我可身无分文哦。”他怎么到现在才说。“……没关系的。”我从山岸夫妇和织田建治那边拿到的钱还剩了一些。“对了,我跟旅馆的人说你是个作家。”“我是和式点心师啊。”“啊,你平时是用这个身份啊?”“我真的是和式点心师。不信的话,下次我给你做点杏仁点心好了。其实我的手还是很巧的哦。”我从来没想过这家伙竟然会有个如此正经的职业。“现在应该没在上班吧?”“当然有啦,不然我靠什么吃饭啊。不过我是自己开店的。”“咦,在哪里?叫什么名字?”“调布的‘海人草家’。就在‘电通大’后面。”“哦,那你这几天不在会怎么样啊?”“反正老板是我,所以无所谓啦。”怎么说呢,他真是个让人吃惊的角色。这时车内小贩的手推车过来了,我也拿了一杯冰咖啡。

        水星问我:“那你的感情生活怎么样啊?”“啊?”“你有女朋友吗?”“女朋友啊……”生活在硬汉派推理世界的侦探怎么能有女朋友呢。“我在世界各地都有认识的人。”“哼,原来你没有喜欢的人啊。”诺玛,布朗。“没有。”“肯定有的,你骗人。我很擅长识破别人的谎言哦。”“没有就是没有。”我喝了一口咖啡……不过这种动作肯定会给人一种试图掩饰的感觉。水星C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你的中指,还连在手上吗?”“还在的。”说着,我让水星C检查了我的左手,顺便自己也确认了一下。还在。“水星,你真的认为这根手指会被切掉吗?”“不知道呢。你希望它被切掉吗?”“那怎么可能。”“如果切掉它的是我就太有趣了。不说这个了,不过,那四根手指不可能是你的。至少现在还不是。因为你手指上还有我留下的牙印。”就在我手指上。“肯定是某个人想办法复制了你的手指。如果那上面还有最近弄出来的伤痕,那取样的时间肯定也隔得不远。有可能是谁趁你睡着跑到你床边,给你的手指采样,又拍了一堆照片。”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我住在圣地亚哥时会在枕头下藏一把手枪,搭在椅背上的女式睡衣掉到地毯上的声音都能把我惊醒,并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随时准备射击。莫非我在来到日本,跟“梢”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彻底失去了警觉性吗?犹如松弛的弓箭一般的我,有能力回到美国去过那种紧张刺激的生活吗?而实际上我也想跟“梢”继续……即便我会因为某种理由跟梢分开,也仍旧会继续待在日本吗?再也不回美国?那边因为被卷入犯罪事件而被迫离开父母身边的孩子层出不穷。而我能够找到被埋在土里的孩子的尸骨并把他们还给父母;也能够找到被卖到工厂、妓院或变态俱乐部的那些还活着的孩子,并把他们解救出来送回父母身边;甚至能找到被取出内脏后遭到丢弃的孩子们的尸体,并查处他们的内脏被卖到了何处。正因为对自己有如此的自信,我才成为了专门搜索失踪儿童的侦探。有的工作我能胜任,并且只有我能做到。失去孩子的父母,被迫离开父母身边的孩子,我能给这两方带来一个比较乐观的结局。失去孩子的双亲们在常年等待孩子回归的时间里,渐渐不再在乎孩子的生死。只想知道自己孩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归根结底,比起对孩子的感情,他们更重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而我曾帮助无数双亲找到了最后的答案。可是,现在的我还有那样的能力吗?

        总之我要开始行动。如果忘记了如何行动,就把它想起来。如果失去了自己的直觉,就把它找回来。

        “无论把我的手指切下来还是复制下来,对凶手都没有任何好处。”我说。“说不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啊。”水星C看上去很自信。我又说:“我跟碰巧到此一游的游客没什么不同,只是碰巧来到了调布而已。凶手到底能在这样的我身上找到什么好处?”水星C笑了:“说不定就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有着你意想不到的异动啊。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可能发生,这件事情一定发生过,单靠这些想象就能判明一切事情的话,还要你们侦探干什么。所以你要去收集真相啊。”

        总之要行动,这就是他想说的。连水星C都这么说了。

        “事实。”我说。“就是那个。”水星C点头。其实我也明白这一点。侦探仅靠脑中的想象是无法得出结论的。夺命狂飙、大乱斗、枪战、真凶的出现和对决,还有大逆转。我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而且只有通过这样的经历,我才能最后找到事情的真相。

        那些名侦探……聚集到凤梨居的人们是怎么做的呢?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种侦探,他们仅依靠收集到的证据便能推理出“唯一的故事”并将其展示出来,如果没有出现纰漏,或者真凶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案件就会就此结束。没有人会冲到最前面,也没有人会与凶手打作一团,他们不一定要以身涉险。这跟我对案件的干涉方式完全不同。凤梨居的那些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呢?是我的方式吗?还是另外一种?

        “你对凤梨居的杀人事件有什么想法吗?”我问水星C。

        “没什么想法啊。”

        “……一切要等我们到了再说啊。”

        “啊,你对那个事件有兴趣吗?说什么呢,你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啊,不是要去看小女孩的幽灵吗?我们跟杀人事件没什么关系,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侦探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吗?他们到了杀人案的现场不想要找出真凶吗?我已经无法很好地想象那个情景了。看来这已经成了我的职业病,遇到一个事件就情不自禁地想把它解决。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频繁地被卷入麻烦的事件中……不过,这也差不多变成我的日常事务了。比如说,如果我正在经历一件没有大逆转,没有真凶,也没有背叛的普通事件,我一定会想: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然后开始毫无意义地调查隐藏其后的东西吧。我一定无法相信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事件”吧。我的所谓“普通”已经转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甚至不会觉得那很“奇怪”。

        “是吗,也对。”于是我说,“我一不小心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卷入事件中了。”“侦探,我拜托你不要从中读取奇怪的文脉,然后像个傻瓜一样多管闲事啊。”水星C一口气喝完冰咖啡,吸管搅动冰块发出清脆的声音。“除了工作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除非你受到谁的委托。”

        对啊。西晓町发生的事件应该跟我毫无关系才对……可是为什么梢的幽灵会跑到那里去呢?

        我从“凤梨”、“女孩子的幽灵”和“跳舞”这几个关键词中就认定那个女孩的幽灵是梢,这有可能就是我从事件中读取到的奇怪文脉。或许我只是单靠气氛和时机来想象事情的真相,而又坚信着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世界罢了。可是,只有想象是不够的。

        必须直面事实。坐在开往米原町的新大阪方向特等车厢十三号B座的坐席上,我确定了自己的行动纲领。

        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上演的凤梨居走廊一周之谜。

        深夜,于卧室门前被弓枪射中背部的暗病院倒在地上,又绕着圆形走廊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自己倒下的位置(见图4)。可是他爬过的许多房间里面都有人,为什么他不向里面的人求救呢?

        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的暗病院,莫非是自杀的吗?还是说,他有其他无法向人求救的理由?

        被召集起来的日本名侦探们到底是如何开展工作的呢?

        我从没看过日本的推理小说。不过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小说里发生的事情绝大多数都会在现实中发生,并且包含着小说中没有写到的各种细节。

        那些名侦探中的一个已经被杀,这就说明,事件并没有终结于暗病院死前一圈之谜上,而是以现在进行的时态持续发展着。

        我再次用手机检索新闻。发现上面已经刊载了新的消息。

        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的离奇死亡之谜似乎引发了名侦探的连续被害。据报道,凤梨居发生的最新一起死亡事件中,受害者是静冈县的名侦探朱迪·玩偶之家小姐。据悉,朱迪小姐的尸体所在的房间在尸体被发现前一直处于密室状态。

        密室杀人?这是继名侦探大爆笑咖喱之后的第二名死者,如今已有两位名侦探接连被害,凤梨居内部已经出现了人心的动摇。

        必须尽快赶过去。

        我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水星C,让他看上面的报道。“反正跟我们没有关系,管这么多干什么。”说完,他又把手机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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