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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天谴和报应的区别11、在朋友的怀抱里哭了一场

11、在朋友的怀抱里哭了一场

        1933年2月13日上午,“圆球”奥维埃多进行了一场自我考试。他穿着裤衩儿,在5把摆在走廊上的空摇椅之间踱来踱去,每把摇椅代表法庭的一名成员。叶尔芭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按照放在身边儿的那本打开的书向他提问题。“圆球”奥维埃多每说错一个字,她就停下来,毫不客气地加以纠正。“圆球”奥维埃多不高兴了,停下发表演讲的姿势,说他回答的正确无误。于是,两个人唇枪舌剑地争吵起来。

        叶尔芭在1933年10月16日作证时说,有一次他们正在争吵,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走进来,说是玛尔塔得重病了。他十分着急,不想多等他们。过了一会儿,他们俩才穿好衣服,走到街角想找辆车。可是,一辆车也没过来,叶尔芭说还是走着去吧,“圆球”奥维埃多只好气喘吁吁地在后面紧跟着。那时候快到上午10点半了。

        我们穿过马路来到雷科莱克西翁教堂的门厅前,还差半条街就要到了。这工夫,在寂静的上午,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像是随风吹过来的。我马上听出那是玛尔塔的尖叫声。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听差了音儿,可我的丈夫赶上来,告诉我他也听到了喊叫声。于是,我加快脚步,简直是跑了起来。我闯进他家,直奔卧室,只见玛尔塔在床上蜷曲着身体,抽搐得很厉害。

        这声喊叫肯定会惊动左邻右舍。但是,当时乌利塞斯·特朗博士正在办公室里修改印刷品清样,与玛尔塔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却什么也没听到:

        上午,一直很平静,我几乎完全忘记了和卡斯塔涅达的谈话。我正在办公室里修改胡安·德·迪奥斯·瓦内加斯的散文诗集《莱昂的圣周》的清样。我妻子送来冷饮,我甚至忘了跟她提起这件事。隔壁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异乎寻常的迹象。10点半以后,我又出去活动活动腿脚,这才发现卡斯塔涅达家门口拥着很多人,还看见达比希雷大夫的马车系在墙壁的铁环上。我决定过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我看见客厅里乱哄哄的,还没等别人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只见堂娜·芙洛拉·德·孔特雷拉斯焦急地从卧室里走过来,给我看一瓶叫作“夸德拉利纳”的糖浆,还对我说:“玛尔塔吃了这种药,像是中毒了。”她既没说病人是几点钟吃的药,也没说谁给她吃的。

        胡安·德·迪奥斯·达比希雷大夫在1933年10月17日的证词中说,应堂娜·芙洛拉的请求,大约在12点15分他来到玛尔塔家。那天,他的学生和同事阿塔纳西奥·萨尔梅龙大夫偶然来到诊所,也陪他一起过来了。因此,10点半以后乌利塞斯·特朗博士不可能看见达比希雷大夫的马车,他看见的是菲利贝托·埃多希亚·阿当斯大夫的母马。大夫是“圆球”奥维埃多叫来看护病人的。

        埃多希亚·阿当斯大夫——已婚,36岁——在1933年10月15日作证时说:

        我骑着自己那匹母马从我家门洞出来,到几个老病号家里去巡诊。当时,听见街角上有人大声叫我。奥克塔维奥·奥维埃多·伊·雷耶斯博士走过来,原来是他在叫我,催我陪他去看一位危重病人。他只告诉我说病人是卡斯塔涅达夫人,正在抽风,没提到更多的情况。他在前面步行,我骑着马跟在后面。就这样,我们来到卡斯塔涅达家。

        我看见病人躺在床上,说起话来十分正常,只是有点儿头疼,下肢无力。我对她丈夫和在场的堂娜·芙洛拉说,很可能是神经性疾病发作。为了让堂娜·芙洛拉放心,我还对她说,她给我看的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是帕克-戴维公司推出的一种镇静性药酒,专利商标是“夸德拉利纳”,不可能引起中毒。

        可是,过了20分钟,病人提醒我们说,她又要犯病了,她觉得两腿发僵,要求别人按住她的腿。其实,四肢都开始发僵,接着颌骨僵硬,最后遍及全身。随后,就剧烈地抽搐,身体在床板上弯成弓形,眼球明显外突。由于胸肌强直,呼吸十分困难,面部呈青紫色。

        第二次发作后,又恢复了正常。病人可以回答各种问题,甚至能说出某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不过,伊希德罗·奥维埃多·伊·雷耶斯牧师来到卧室的时候,她的病情更让我担心了。病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可是坚持不见他。因此,我修正了原来的诊断,告诉她丈夫我认为她患的是尿毒症。病人又一次犯病的时候,塞盖拉·里瓦斯大夫也看见了,倾向于同意我的诊断。但是,达比希雷大夫在阿塔纳西奥·萨尔梅龙大夫的陪同下来了以后,经过给病人听诊,果断地诊断为恶性热病急剧发作。我只好同意他的诊断,在场的以及后来到场的其他同事也同样倾向于同意他的结论。

        阿莱汉德罗·塞盖拉·里瓦斯大夫——未婚,27岁——在1933年10月20日作证时讲到病情发作的情况。他说那是一种逐渐升级的间歇性抽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估计最后两次发作间隔时间为半小时,病人出现衰竭迹象,腋下体温上升到38度。

        另一方面,他还想起根据在场医生们的建议,对病人进行了如下处置:肌肉注射浓缩硫酸奎宁、硫醚和樟脑油;口服一片泻药,通过直肠使用灌肠剂,最后这项措施是达比希雷大夫提出的。证人最后说:

        临近中午1点钟的时候,现代药典向我们提供的手段全部用尽,病情最后又发作了。当时,我到卫生间去了一会儿,正在忙着,她家的邻居乌利塞斯·特朗博士跑过来敲厕所的门,对我说:“快点儿,大夫,那位姑娘要不行了。”等我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憋闷得十分厉害,脸色紫青。最后断了气。

        根据前面引用过的达比希雷大夫的证词中的说明,他毫不犹疑地认定玛尔塔的死因是恶性热病急剧发作,这不仅可以从病人的症状上看得出来,而且他还知道病人患有疾症,一个月前就发现了。我们已经知道,其他医生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萨尔梅龙大夫根本不同意这种意见。

        中午1点,玛尔塔最后抽搐了一阵,终于一命归阴,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床边。“圆球”奥维埃多用颤抖的双手拿着被泪水浸湿的手帕,跟在他后面来到走廊,想拥抱住卡斯塔涅达,和他一起痛哭一场。但是,他发现卡斯塔涅达走到缝纫桌边。他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在一堆破布条烂布块当中寻找什么。

        “我朝他跑过去,生怕他会干什么蠢事。”“圆球”奥维埃多掏出手帕,似乎又要哭上一场。此时是1933年10月20日晚上。普里奥酒家“长舌桌”的客人围在他身边。

        “是找手枪吗?”科斯梅·曼索嬉皮笑脸地盯着“圆球”奥维埃多,等着看他真的痛哭流涕。

        “是的。”“圆球”奥维埃多咬着手帕,“我赶上去一把夺过手枪,求他把枪交给我。”

        “他没有极力反抗?”萨尔梅龙大夫用手抚平笔记本的纸页,准备记录。

        “根本没有。”“圆球”奥维埃多一脸扫兴的样子,“而且还说了些话,我听完吃了一惊。”

        “说什么啦?”萨尔梅龙大夫沉着冷静地等着记录。

        “他说,他想把枪藏起来,免得让人偷走。”“圆球”奥维埃多把手帕攥成一团,塞进衣袖里,“他说,家里出贼啦。”

        “这种时候啦,还有人偷东西?”萨尔梅龙大夫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那位朋友真可谓是天生的无声电影喜剧演员。要是可以告诉我们的话,这个丧尽天良的小偷是谁呢?”

        “就是在场的诺埃尔·帕亚伊斯。”“圆球”奥维埃多也想挤出个笑来,可笑得很难看,“出事前,他和其他许多朋友一样到那家儿去了,他妻子也在场。”

        “是啊,想起来了,在人群当中我确实看见了诺埃尔·帕亚伊斯。”萨尔梅龙大夫稍停片刻后说。

        “可他为什么认为诺埃尔·帕亚伊斯会偷他的枪呢?”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碰了碰“圆球”奥维埃多的胳膊,催着他回答。

        “因为他乘乱偷了300美元。”“圆球”奥维埃多也不相信自己讲的话,他想抬起胳膊,最后又改变了主意,“据他说,是女用人看见的。”

        “300美元?”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戴上帽子,好像了解这件事以后就不想再听别的了。

        “我不过是重复别人的话。”“圆球”奥维埃多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大家正从打开的衣柜里给病人拿毛巾和床单,他从里面掏出了钱包。摆弄了一会儿,假装要把钱包往上扔,顺手放进口袋里。”

        “这会是真的吗?”“班头儿”普里奥从钱柜那边儿发出吃惊的声音,“就是这位诺埃尔·帕亚伊斯提议所有在场的人在那份电报上签字的呀。”

        “不知道,我现在真是不知道啦。”“圆球”奥维埃多扭过头看了看“班头儿”普里奥,显得有些焦急慌乱,“当时我信他的话了。那时候他不会撒谎啊。”

        “班头儿”普里奥提到的电报是指在玛尔塔去世那天下午2点半通过“热带电台”发往马萨特南戈的那份电报,电报把玛尔塔去世的噩耗通知给赫雷斯家。从莱昂国家电报局查出了电报抄件,并已收进档案里。

        1933年10月17日,“圆球”奥维埃多在证词中说,他手拿笔纸走到朋友身边,准备记下他口述的电报内容。

        证人说,卡斯塔涅达几次打算向他口述电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也没有心情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因此恳求证人代他草拟电文。证人坐在他身边,按照朋友的愿望动手起草电报,卡斯塔涅达只提出一条要求,要他写上玛尔塔大出血后故去,作为丈夫他一直待在她身边,关怀照料她直到最后一刻。他看完电文之后签了字。

        根据乌利塞斯·特朗博士1933年10月14日提供的证词,诺埃尔·帕亚伊斯确实建议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电报上签字,为的是让赫雷斯家毫不怀疑卡斯塔涅达对妻子怀有一片爱心,对她悉心照料,直到最后一刻。大家接受了这个建议。“圆球”奥维埃多在证词中证实了这一点,但是丝毫没有提及提出此项建议的诺埃尔·帕亚伊斯偷钱的事。

        “先把偷钱的事抛开。”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摘下帽子,挠了挠脑袋,“卡斯塔涅达是不是挺难过啊?看样子不像要开枪自杀。你看他难过吗?”

        “是的。”“圆球”奥维埃多神情庄重地低下头,“我看他很难过。我把手枪放进上衣口袋里。最后,我们互相拥抱,他不住抽泣。”

        “有人过来安慰他吗?”科斯梅·曼索狡猾地凑近“圆球”奥维埃多耳边说。

        “当然啦,大家都表示哀悼。”“圆球”奥维埃多离科斯梅·曼索的嘴很近,斜睨一眼,都能数出他镶了几颗金牙。

        “不是,我指的是孔特雷拉斯姐妹。她们干了些什么?”科斯梅·曼索又是流里流气地低声说。

        “我不记得看见她们离开过卧室。她们和妈妈守在遗体旁边。”“圆球”奥维埃多讨厌科斯梅·曼索那股酸臭气,躲开了他。

        “知道信上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萨尔梅龙大夫叹了口气,把那支红蓝铅笔直冲着“圆球”奥维埃多扔在桌子上。

        “什么信?”“圆球”奥维埃多吃了一惊,下巴肉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就是那天上午吃早饭前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让女仆多洛雷斯·洛伦特给玛丽娅·德尔·碧拉尔·孔特雷拉斯送去的信。”萨尔梅龙大夫拣起那支离“圆球”奥维埃多肚皮很近的铅笔。

        “我压根儿不知道有什么信。”“圆球”奥维埃多猛然间热汗直淌,他从上衣袖口里掏出手帕,轻轻地一下一下擦干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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