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商船“爱达荷号”通过佩德罗·米格尔闸时发生了一起事故。在此之前,先要对闸门的注水装置作一个说明。
普通的汽船从大西洋进入运河先要进入加通湖。进入闸门后,闸门关闭,船只被关在闸室中,底部不断有水涌上来,水面随之升高。当船只升达一定的高度后再进入下一道闸门。
再来讲一下注水装置。闸室的底部均匀分布着一百多个小口径的出水口,而在闸室的侧壁上还有一条大暗渠。论出水量当然是暗渠多,但出水量太大太急会形成旋涡让船颠簸。所以在进水的时候还是使用闸室底部的小口径出水口作为主要充水方式。大暗渠辅助,两者互相调节,让闸室内的充水速度又快又稳。
再来说爱达荷号进入闸室后发生的事故。有人在进水口中放入了红色淤泥导致小口径出水口竟然堵住了。从大暗渠道流出的巨流形成了恐怖的旋涡,牵引船只的四台电车被连根拔起。爱达荷号横向翻倒,船头撞在岩壁上,变成了向上翘的倒“八”字形。
美国人最怕运河发生堵塞。而这起事件则让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为了破坏运输系统正在做试验。
之后,巴拿马赤泥鬼的说法就传了出来。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加通湖中有红色的淤泥。红色的淤泥中含有丰富的铁元素,所以很容易造成小孔径出水孔堵塞。军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入水口处投放淤泥。美国人秘密逮捕宗二,就是要问出到底是谁在干这种事。
“您别分心啊,你看我就要用车将死你了。”
第二局,折竹占优势,接连几步好棋子让对方乱了阵脚。看来这国际象棋和将棋不同,比的不是耐心,而是谋略。对弈时折竹不住地打量里瓦摩尔,他怀疑赤泥鬼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搞出来的阴谋,看来一定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才行。
像里瓦摩尔这样的人说得好听点是投资客,其实就是个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然后坐收其成的社会害虫。其后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堵塞事件,美国都采取了隐瞒的做法。反正这个国家的新闻媒体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于重大的犯罪事件,则是能瞒则瞒,一般民众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但里瓦摩尔为什么要雇用宗二的妹妹当秘书?难道是宗二被捕后,他深知宗二是冤枉的,于是便产生了罪恶感,打算照顾他家人以获得心灵上的救赎?
他委托折竹前往阿特拉托河寻找白金又是出于何种目的?阿特拉托河离运河不足两百英里。其间有一处名为“死亡哨兵”的魔境。或许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金,而是为了给那些想要破坏运河的人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总之,白金只是一个借口,是里瓦摩尔在背后指挥破坏分子利用淤泥来袭击运河。
但可惜现在还没找到能替宗二申辩的证据和手段。里瓦摩尔棋势正健,看样子稳操胜券。
“哟,看你这‘黑主教’要往哪里走?难道想逃到佩德罗·米格尔变成赤泥鬼吗?”折竹随口一说,对方的脸色却顿时僵硬。
里瓦摩尔轻轻一叹,问道:“折竹先生怎么会知道赤泥鬼的事啊?”
“这个嘛,我有很多做官的朋友,爱达荷号差点翻船那件事我也听说过。”
“是嘛。但是……”里瓦摩尔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他放下手里的棋子,点上一支烟对折竹说:
“那您是否知道,就在雨季来临前,加通湖中又发现了红泥。”
巴拿马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多雨地带之一,所以如何处理漫溢的雨水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程。当上游的水量接近临界值的时候,观测所会将报告发往管理加通湖的事务局。然后事务局立刻命令开闸放水,加通湖的水位则立即降低。而那些原本在河底的红泥也随之浮上水面。
这恐怕是你干的好事吧?别装了,你这种恶劣行径肯定让当局火冒三丈。折竹开始思考该怎样将里瓦摩尔一军。一开始他还有些心烦意乱,但等他想出具体对策后就微笑着抬起头,推倒棋盘上的棋子说:“我们就下到这里吧。”
“为什么?”
“你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不会是假的吧?也就是和你合作,去寻找白金的事。我想了一下,决定答应你的要求,随你去阿特拉托河走一趟。”
在折竹的安排下,一个月后探险队就搭乘一艘大型驳船开始往阿特拉托河进发。长河两岸布满了像章鱼触须一样的红树须根。在入海口,他们看见大河向海面倾吐出浓黄色的河水,头顶火热的太阳正在散发耀眼刺目的光芒。天气还不错,但众人已经在河口附近徘徊了三日左右,仍旧没有找到进入河口的方法。
“老板,这艘船到底要往哪儿开?”水手似乎对折竹他们一行的目的地感到很奇怪,“我们按您的吩咐在船舱里装满了盐。哈哈哈,您肯定是个投机商吧,到了新的港口就把这些盐卸下,再换上新的货物。但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问这么多干吗?难道你们还想抢货不成?总之听我的话就是了,钱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好吧,听您的。”水手们回头干活。其实他们会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折竹站在甲板上眺望,发现河口附近竟然架设着炮台。原来如此,看来禁飞不是吓唬人的,对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这样的话,要进入河口只能使用非常手段。这三天来他们一直在等涨潮,只要时机成熟,月亮被云层遮住,自己就可以偷偷摸摸地渡过河口。万事齐备,所欠的只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当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折竹做了一件让所有水手都哑口无言的事。他命令那些水手都转移到别的船上,然后自己拉起锚,趁着涨潮驾船向河口飘去。
“即便欺骗了里瓦摩尔我也没有负罪感。对我来说拯救宗二是义不容辞的事。我感觉这不是义务而是我身为日本人的本分。前进吧!为了同胞一定要踏破魔境!我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一定要把赤泥鬼的真身给揪出来!”
萤火虫发出点点微光在船头飞舞,船身也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像个垂死的老人被病痛折磨而不住地呻吟。在前往死地途中听到这种声响还真是恐怖。折竹究竟想到了什么?为何在与里瓦摩尔的对弈中突然改变了心意?而前往戒严中的阿特拉托河又有什么目的?对此,他又抱着怎样的信念呢?
如果你问折竹这些问题,他肯定会对你说:“只有神才知道。”探照灯在河面上频繁扫射,鬼才相信仅仅是为了防备淘金客才做出如此森严的戒备。
渡河进行得很顺利,折竹没有被发现。河面上只有鳄鱼张着大眼睛盯着庞然大物从身旁悄悄划过……河道两畔只有野生兰草和凤尾草的枝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照射在宽广的河面上。倒霉!船被发现了!刹那间,两岸警报齐鸣,弹丸交错,碉堡内的枪声此起彼伏,枪火忽明忽灭,仿佛云丛中的闪电。不久,折竹驾驶的驳船就被一阵水雾给笼罩了。
驳船的侧舷被一发炮弹击中,很快就沉入了满是淤泥的河底。在这满是鳄鱼的河川,纵使游泳技术再好,恐怕没过多久就会被体型巨大的鳄鱼吞进肚里。折竹忍受着河水散发出的恶臭,双脚拼命在柔软的淤泥上踩踏。完了,看来大探险家折竹就要死在魔境的入口。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奇迹。就在前方五百米处,刚刚沉没的驳船居然又浮出了水面。半边船舷仿佛侧卧的人一般露在水面上。折竹赶忙连扑带划地游过去,爬过船舷外的栏杆钻进船舱。
奇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绝非偶然。货舱中那些堆积成山的盐在溶化后增加了河水的浮力,所以原本沉没的驳船才会再度浮起。当然,这一切都在折竹的掌握之中。
“这样就安全了。”折竹吐了口气。
刚才在水中那几分钟已经消耗掉他大半体力,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但船舱十分狭小,立刻就会被水淹没。外面有吃人的鳄鱼,留在这里就会窒息而死,看来只能拼一拼。
淤泥发酵的臭味熏得折竹几欲晕倒,他屏住呼吸奋力朝河岸游去。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游到了阿特拉托河的河岸。
上岸后,他急忙钻入树林,像没头苍蝇似的往深处飞奔。跑出几百米后,前方豁然开朗,他看见道路上停着一辆马车。躲是来不及了,折竹的心脏像打鼓一样,就等待对方作出反应。但接下来车夫所说的话,却让折竹大感意外。
“哦?你是朋赛?但我听说你得黄热病死了呀?”
皮肤黝黑的折竹看上去就像个黑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儿。难道我长得很像车夫口中的朋赛?折竹感到疑惑,但现在的处境不容他多作考虑。既然这样,那我就伪装成朋赛吧。
“嗯嗯,听声音你应该是坎波斯吧?要不是阿玛德?”折竹随口说了几个当地常见的人名,希望能蒙混过关。
“坎波斯和阿玛德早就死了。坎波斯在勘测L7号坑洞的时候被活埋了,而阿玛德则被梯状疏浚船给夹成了肉饼。这你应该知道的呀。唉?你现在要到哪儿去?”
“我想到‘死亡哨兵’附近转转。”
“什么?别开玩笑了,你脑子没烧坏吧?病没好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跑。唉,我们那些工友可真惨啊,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你看,这一车都是刚死的尸体。我现在要去掩埋场把他们给埋了。”
“是啊,那些大老板卖金子赚了那么多钱,还不是靠我们流血流汗换来的?”
“你说什么朋赛?完了完了,看来你是真傻了?我们什么时候挖过金子?我们是在给美国人挖运河哪!”
折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挖新运河——不!是在挖秘密运河!白金果然只是个借口,美国人其实是要在此地开凿秘密运河!里瓦摩尔这只狐狸,他让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金子,而是刺探美国人的情报!那就是美国人的秘密运河——阿特拉托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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