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上打电话给安姬,为失约道歉。“我真的很想去,可是桥祺的一个儿子生病了,我必须去替他办些杂事。”
“哪个儿子?”
“老大,盖奇。他是个混蛋,但他得了我所见过最严重的感冒,偏偏桥祺最疼爱他。所以我没办法。对不起,我——”
“干得好,莉珀!”
“什么?”
“妳的思路总算像个甜心宝贝了。”
“有吗?”
“妳正在进行B计划,以防甜心爹地一号把妳甩掉。但是,小心唷……别在钓儿子的尼龙线卷进来前,丢掉了老爹。”
“我没有在钓任何人,”我抗议。“这只是单纯地同情另一个人类。相信我,他绝对不是B计划。”
“当然。记得打电话向我报告情况,小痹。”
“不会有任何情况,”我说。“我们都受不了对方。”
“幸运女孩,跟这样的人上床最过瘾。”
“他都快死了,安姬。”
“再联络。”她又说一次,就切断了。
我在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抱着两包杂货返回公寓,眼前没看到盖奇。跟着一道卫生纸鼻涕包所留下的踪迹,我 听到浴室的水声,很好,他听从我的建议去洗澡了。我捡起卫生纸返回厨房,把它们扔进好像从来没有用过的垃圾桶。嗯,这情形即将要改变了。我拿出买回来的东 西,一半收起来,洗好三磅鸡肉之后放进锅里煮。
我开启电视转到有线电视的新闻台,一边听新闻一边做菜。我想做鸡汤面疙瘩,那是我所知道最好的治病良方。我的版本永远也比不上玛雯小姐,但还是很好吃。
我把面粉倒在砧板上,成一座小山。它们摸起来的感觉很像丝缎。想想,我快一辈子没有下厨了。摸着面粉,我才发觉自己多么想念把食材煮成佳肴的感受。
我捏了些奶油进去,把面粉与之搅拌成为碎屑,把碎屑筑成墙,倒进蛋汁而后用玛雯小姐教过我的方法,用手指搅拌、再把它们揉捏在一起。她说大多数人会用 叉子搅拌,但手的热度会使面团更好吃。唯一的问题出现在我找不到擀面棍,替代方法是找出一个圆形的玻璃杯,在外面拍上面粉。效果不错,我用它把面团推平, 切成条状。
眼角出现人影晃动,我很快地看看走廊,盖奇一脸挫败地站在那里。他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古老的灰色运动裤,脚上依旧没有穿鞋。
他的头发因为刚洗,亮得像黑色的缎带。他跟我平常习惯的僵硬、圆滑,扣子扣到下巴的盖奇很不一样,或许我的表情也跟他一样困惑。我第一次觉得他像个人,而不是某种城市坏蛋。
“我没想到妳会回来,”他说。
“我舍得错过能使唤你的大好机会吗?”
他坐入沙发,但仍看着我,一副虚脱而无措的样子。
我装好一杯水,连同另一种止痛退烧药“依步芬”拿过去给他。“吃药。”
“我已经吃过泰利诺了。”
“这两种药每四个小时交替吃,会比较快退烧。”
他接受了药片,用水吞服。“妳怎么知道?”
“小儿科医生说的,每次嘉玲发烧,医生都这样说。”注意到他在起鸡皮疙瘩,我走过去点燃壁炉。只要启动一个开关,真的火焰便出现在雕刻出来的瓷器木头之间。“还是很冷?”我同情的问。“你家有小毯子吗?”
“卧室里有一条,但我不需要!”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走到前往卧室的半路。
他的卧室也跟公寓的其它地方一样。都采极简式的装潢风格,低矮台子上的床铺着米色和深蓝色的床单,两个完美的枕头靠在闪闪发亮的镶板墙上。卧室里只有一幅油画,画的是安静的海景。
我在地上找到一条米色的开斯米小毛毯,连同一个枕头带回客厅。“来,”我轻快地说着用毛毯盖住他,并以手势要他坐直,把枕头塞到他的背后。
弯身靠近他时,我听到他抽了一口气。我没有立刻退开。他真好闻,干净的男性气味,还有我以前就注意到一种飘怱的味道,有点像琥珀,热热的、夏天的。那味道引诱着我,让我不想移开。
但这样的接近很危险,那似乎会打开我心里尚未准备打开的某些东西。而后,最奇怪的事发生……他故意转动他的脸,使得我移开时有些头发扫过他的面颊。
“抱歉,”我的呼吸急促,且不懂自己为何道歉。
他很快地摇一下头,那对绕着一圈深灰的虹膜,带着催眠的亮光将我定住。我举手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皮肤下正持续燃烧着。
“呃……你对靠垫有什么不满吗?”我收回测温的手,问他。
“我不喜欢杂乱。”
“相信我,这里是我所见过、最不杂乱的地方了。”
他望向我身后的锅与炉。“妳在煮什么?”
“鸡汤面疙瘩。”
“除了我之外,妳是第一个使用这厨房的人。”
“真的?”我抬手收拢散落的头发,重新绑好马尾巴。“没想到你会进厨房。”
他的一边肩膀稍微耸了一下。“几年前我曾和一位女友一起去上烹饪课,那是伴侣谘商课的部分课程。”
“你订过婚?”
“没有,只是交往。我提议分手的时候,她想试试谘商,去就去吧。”
“谘商师怎么说?”我觉得很有趣。
“她建议我们找一样可以一起去学习的事物,例如跳舞或摄影,我们决定去学综合烹饪。”
“那是什么?听来好像科学实验。”
“就是各种菜混在一起,日本料理、法国菜、墨西哥菜等等,例如我们会用清酒加芫荽调成浇色拉的酱。”
“结果如何?有帮助吗?”我问。“我是说,对你跟女朋友的关系。”
扒奇摇头。“课才上到一半我们就分手了,她讨厌烹饪,并决定我对亲密感的恐惧是不治之症。”
“真的?”
“我也不确定。”他缓缓微笑,这是我从他身上得到的第一个微笑,造成我的心脏沉重地跳动。“但是我做的干烧扇贝无敌好吃。”
“你独自上完烹饪课?”
“那当然。学费是我付的。”
我大笑。“根据我上一个男朋友的说法,我也有亲密感恐惧症的问题。”
“他说得对吗?”
“或许。但我常想,如果碰到真命天子,亲密感根本不须努力制造。我认为——我希望——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不然,对方若是错误的人,而你贸然敞开自己——”我扮个鬼脸。
“那就像把武器交给对方。”
“没错。”我拿起遥控器交给他。“要看运动台吗?”我转身要回厨房。
“不要。”盖奇只把声音转小。“我没有力气看任何比赛,兴奋的气氛会害死我。”
我洗完手,把小片面疙瘩放入滚开的鸡汤,家常菜的香味充满室内。盖奇从沙发上转过来看我,那专注的视线让我不大自在。“多喝些水,避免脱水。”
他听话地拿起水杯。“妳不应该过来,妳不怕被传染吗?”他问。
“我从不生病,何况我有照顾崔家病人的强迫症。”
“妳是唯一肯干这种事的人,我们家的人一生病,脾气都很坏。”
“你没生病的时候,脾气也没多好。”
扒奇对着水杯微笑。“妳可以开一瓶酒,”他终于说。
“生病的人不能喝酒。”
“但是妳可以喝。”他放下杯子,把头靠回沙发的椅背。
“也对,我做了这么多,你起码该请我喝一杯酒。什么酒配鸡汤才好喝?”
“中性口味的白酒,在冰酒的冰箱里找。”
我对酒毫不了解,通常只根据酒标来选。不一会儿,我找到一瓶上有红花和法国字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我拿起大茶匙把浮上来的面疙瘩压下去,再放进另一层。
“妳跟那位男士约会很久吗?”我听见盖奇发问。“妳的上一个男友?”
“没。”面疙瘩全部入锅了,接下来要煮一下。我拿着酒,走回客厅。“我的约会好像都不长。我的关系都短而甜蜜,呃……至少都很短。”
“我的也是。”
我在沙发附近的一张皮椅坐下来。它很有型,一个立方体置放在烙钢架上,但是坐起来并不舒服。“太短其实不大好,对不对?”
他摇头。“双方合不合适,其实很快就知道了,除非妳是睁眼瞎子或脑筋都是浆糊。”
“也有可能你的约会对象是犰狳。”
扒奇疑惑地看我一眼。“再说一遍?”
“我是说有些人很难理解,像犰狳一样浑身罩着盔甲,又很害羞。”
“而且还很丑?”
“犰狳一点也不丑,”我笑着抗议。
“牠们是身穿防弹衣的蜥蜴。”
“我认为你是犰狳。”
“我没有很害羞。”
“但是你的盔甲很厚。”
扒奇想了一下,承认地点个头。“我在谘商课学到投射作用的理论,我敢说妳其实也是犰狳。”
“什么是投射作用?”
“意思是人会拿自己的错误去指责别人,或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别人的想法。”
“天哪,”我举杯喝了一口。“难怪你的关系都很短暂。”
他缓慢的微笑让我手臂上的毛都竖立起来。“说说妳为何跟上一个男友分手。”
我的盔甲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厚,因为真话立刻到了嘴边——他是六十八分——但我当然不能这样说。我更感觉脸颊烧烫。脸红这回事最讨厌的就是,妳越不想要它红,它越红。所以我红着脸拚命地想着该怎么说。
而盖奇似乎可恶地看进了我的脑袋,把我的心思读得一清二楚。“真有趣,”他轻声说。
我凶巴巴地站起来,用酒杯指着他。“喝水。”
“是,老师。”
我跑去整理厨房,一边希望他把电视转台去看个什么节目。但他好像对我把稳洁喷在流理台上的技术无比着迷。
“对了,”他以聊天的口气说,“我看出妳没有跟我父亲上床了。”
“算你厉害,”我说。“什么事让你茅塞顿开?”
“他要我每天早上去帮他洗澡和换衣服的事实。如果妳是他的女朋友,妳就会在浴室里了。”
面疙瘩煮好了。我找不到汤杓,只好用一个量杯把汤舀进方形的大碗。鸡汤面疙瘩放在超现代的方舟中很不搭调,但它的味道好香啊,我知道这是我的最佳表现之一。担心盖奇没有力气坐在餐桌旁边,我把大碗拿到沙发前的咖啡桌。
“每天早上必须去那里一定很辛苦吧?”我问。“但你从未抱怨。”
“比起我爸,我的辛苦哪算什么?”他说。“何况我当成是在还债,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让他很辛苦。”
“看来也是。”我拿一条干的擦碗巾塞进他的t恤领口,好像他还是个八岁男孩。我的碰触没有任何其它用意,但是指节碰到皮肤所感到的热度,却使我的肚子里好像有萤火虫在飞。我把半碗鸡汤和汤匙交给他,同时说:“别烫到舌头。”
他舀起一匙,轻轻吹着。“妳只是姊姊却必须担负起母亲的责任,妳也从未抱怨,”他说。“我猜妳和男友的交往都那么短,跟她一定有关系。”
“的确。”我也盛来一碗。“但那其实还不错,防止我在错误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一位男士如果害怕负起责任,他就不是适合我的人。”
“但妳也因此从未享受没有孩子的单身生活。”
“我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
“真的。嘉玲……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
我本来还想说,但是盖奇吞下一汤匙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仿佛痛苦又狂喜的表情。
“怎么啦?”我问他。“汤没问题吧?”
他忙着吃。“我死不了了,”他说,“只要再吃一碗,我一定活得下去。”
两碗鸡汤面疙瘩似乎让盖奇起死回生,苍白如蜡的脸恢复红润。“我的天,”他说,“这简直是仙丹。妳绝不会相信我已经舒服太多了。”
“不要操之过急,你还是需要休息。”我把盘子全部放进洗碗机,鸡汤放进冰箱。
“我需要多吃鸡汤,”他说。“以后我要在冰箱里存个几加仑。”
我差点告诉他,只要一瓶白酒就可以贿赂我再来替他熬汤。但那太主动了,也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既然脸色好转,而且不再那样无精打采,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恢复原样。我们之间的和平不一定能维持,所以我只是笑一笑。
“很晚了,”我说。“我该回去了。”
扒奇的前额皱了起来。“都午夜了,这么晚开车不安全,尤其是妳那辆破车。”
“我的车很好。”
“留在这里,我有多出来的客房。”
我发出惊讶的笑声。“你在开玩笑,对吧?”
扒奇露出不悦的样子。“不,我没有开玩笑。”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在更晚的时间开那辆破车经过休斯敦许多次。而且我带着手机。”我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那里是凉的,而且在出汗。“烧退了,”我满意地说。“但你应该再吃一次泰利诺,比较保险。”我要他不必站起来。“你多休息,”我说,“不必送我,我自己出去。”
他没理我,跟着我一起走到门边。我看见他一手压在门框上,他的前臂肌肉结实,覆着薄薄一层毛。这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姿势,但我依然转身面对他,他眼中似有若无的恳求让我信心大增。
“牛仔,”我说,“你没有力气阻止我做任何事,我可以在十秒之内把你摆平。”
他朝着我靠过来,声音很轻。“试试看。”
我发出紧张的笑声。“我不想伤害你。让我走吧,盖奇。”
他没有碰到我,但我极其痛苦地察觉到他的身体,他身上的热度和坚硬。而且我突然知道如果我们上床那会是怎样的情况……我抬起小肮贴向他的重量,我的手碰触他坚硬的背。感觉到腿间发出对应的抖颤,柔软而秘密的神经好像触了电,一股热流穿身而过,我的脸红了起来。
“拜托,”我低声说,并在他从门口站开,让我通过时,长吁一口气。
我离开时盖奇在门口逗留了片刻。那或许是我的想象,但我在抵达电梯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好像某个重要的东西被我带走了。
扒奇恢复原有的时间表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杰克。他于星期一早上神清气爽地出现,桥祺高兴地宣布他的病一定是装的。
我并没有跟桥祺说,我星期六曾留在那里帮忙。我觉得让大家以为我依照原订计划跟朋友聚会去了比较好。我发现盖奇也没有说,不然桥祺应该会有评语。我跟他之间的这个小秘密,让我有点不安,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盖奇对我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样拿我当留校察看的学生,开始主动帮忙,例如替我解决笔电的问题,或收走桥祺的餐盘。我也觉得他似乎更常回来,在各种奇怪的时间回来看桥祺。
我尽力以平常心对待这些改变,但我无法否认盖奇在一旁的时候,一切都似乎变得更有趣。他这个人很难归类。德州人对于文化修养的追求向来不是那么信任,所以崔家大小经常不带恶意地取笑盖奇太过严肃。
但盖奇这名字其实来自母系,他母亲是苏格兰与爱尔兰边界一些好战族群的后裔。酷爱研究族谱的凯倩宣称,盖奇的祖先那种阴郁又倔强的自我忍耐与坚忍不 拔,使他们成为当时最适合来德州开疆辟土的先锋。他们张开双手欢迎孤立的环境、艰辛的工作,和层出不穷的危险。他们的天性使得他们酷爱冒险。有时你真的会 在盖奇的脸上看到早期那些坚苦卓绝的移民的影子。
杰克和乔伊就亲切可爱了 许多,他们俩有着哥哥所完全缺少的稚气。而只在放假才回家来的海芬,是个黑发的苗条女孩,她有桥祺的黑眼睛,但个性直率许多。她对父亲以及周遭每个人说, 她是第二波的女权主义者,而且已经改为主修“女性研究”,她不要再容忍德州这种充满父权压力的文化。
她讲话很快,我常没有听懂,尤其她把我拉到一旁,诉说她对“我的同胞”所受的压抑与歧视感到多么不平,并向我保证她一定支持改善移民政策,与劳工条例。我还没想出该如何回答,她已经跳过去跟她父亲展开辩论了。
“不要在意海芬,”盖奇微笑地看着他妹妹,嘲弄地说。“只要能抗议的议题她都喜欢,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为美国公民。”
扒奇跟他的弟妹都 不一样。他太过努力工作,有强迫症似地向自己挑战,对家人之外的所有人保持距离。但当他开始以谨慎的友善态度对待我时,我也不由自主地那样待他。何况他对 我妹妹越来越好。起先都是一些小事。例如他替她修好粉红色的脚踏车,还在有一天我忙到来不及时,开车送她去上学。
后来是那个“虫虫计划”。嘉玲的自然课要研究昆虫,老师要求每个人研究一种昆虫,并制作一个立体模型。嘉玲决定研究一种会发光的虫。我带她去手作用品 店,花了四十元买颜料、保利龙、胶水和附了毛可任意扭转的细铁丝。我不怕花钱,既然嘉玲打算要做全班最美的虫虫,我也决心不惜工本鼎力相劝。
我们做了虫子的身体,贴上湿的石膏条,并在它干了之后涂上黑色、黄色和红色。过程中,整个厨房简直像一场大灾难。虫子其实很帅气,但是肚子下的黑漆并未如我们所预期的那么亮。它根本不亮,嘉玲伤心地说。我保证会找到更好的漆,让它更亮。
替桥祺的手稿打字一下午之后,我惊讶地看到盖奇跟我妹妹坐在厨房,桌上堆着各种工具、铁丝、小木块、电池、白胶和一把尺。他一手捏着虫子,一手用美工刀割开它的肚子。
“你们在做什么?”
一黑、一白金的头抬起来。“动个小手术,”他很有技巧地割下一块长方形的保利龙。
嘉玲的眼睛兴奋地亮着。“他要把真正的光放进虫虫的肚子,莉珀!我们要用电线做一个开关,一按它就会亮。”
“噢。”我困惑地在桌旁坐下。任何人的帮助我都很感激,但我从来没想到盖奇会加入。我不知道他是被嘉玲征召,或自动请缨的,不过看他们如此地同心协力,我竟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扒奇很有耐心地指导嘉玲怎样 装电线回路,握着她的手教她使用螺丝起子。他拿着开关的小盒子,教她用白胶黏起来。每次他平静地夸奖她,嘉玲都好高兴,她小小的脸在他们合力完成一件作业 时发出亮光。可惜的是,电池太重,细铁丝支撑不住,虫虫的肚子总是垮下来。看他们两人骂那只不争气的虫,我真想笑。
“这是一只睡不醒的萤火虫,”嘉玲说,我们三人爆出大笑。
扒奇又花了半小时,用衣架的铁丝加强虫虫的腿。把成品放在厨房桌子的中央后,他关掉厨房的灯。“好啦,嘉玲,”他说,“我们来实验一下喽。”
嘉玲急切的拿起开关盒,当虫虫发出有节奏的闪光时,她兴奋地大叫。“好酷啊,看哪、看哪,快来看我的萤火虫,莉珀!”
“好棒啊!”看见她那样兴奋,我也很高兴。
“击掌,”盖奇举起他的手对嘉玲说。
然而他跟我都很惊讶的是,嘉玲没理会他的手,径自扑上去抱住他的腰。
“你最好了,”她抵着他的衬衫说。“谢谢你,盖奇。”
他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嘉玲金色的头。而后他才伸手抱住她。她依然抱着他的腰抬头对他微笑时,他揉一揉她的头发。“重要的工作都是妳做的,小矮子。我只帮了一点点忙。”
我好惊讶他们的连结怎会这么容易就建立了起来。嘉玲向来比较会跟祖父型的男人相处,例如傅先生或桥祺,但是她跟与我差不多年纪、可能和我约会的人向来保持距离。我无法理解她怎会接受盖奇。
他不可能成为她生命中的永恒元素,所以她绝不能黏上他。这只会带来失望,甚至心碎,而她的心太宝贵了,我不能让它碎掉。
当盖奇终于想到而疑惑地对我一笑时,我无法响应,只低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杂物,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变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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