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去职之后,燕还旧窠,仍回祠堂,当了一名仓库保管员。从春琴口中“定邦这个人还算有良心”这句话来判断,她对德正最后的安排也是满意的。毕竟,他用不着跟社员们一块下地,工分按甲等劳动力计算,倒也乐得自在。德正原本就是从祠堂里走出来的,如今辗转几十年,又回到了儿时熟悉的环境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好比做了一个梦”。
夏天时,德正常常手执钓竿,在燕塘的树荫下钓鱼。到了冬天,他就坐在池塘门口晒太阳,顺便帮邻居照看一下晒在那里的稻麦和黄豆。那个时常躲在他背后的红衣精灵,终于不在他的梦中出现。
“我看他的病,是被吓好的。”春琴说,“被人押着,一丝不挂地在村里丢人现眼,老赵家祖宗八代的脸都叫他丢尽了。倒也好,吃这一吓,那块心病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在德正抱怨自己“骨头闲得发了霉”的同时,他衰老的速度也十分惊人。刚刚五十出头,两鬓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脸颊上核桃般的沟壑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德正比春琴大了整整二十六岁。成亲之后,也许是不好意思直呼其名,春琴一直叫他“喂”;有了龙冬之后,春琴跟着儿子叫他“爸爸”;到了后来,干脆就称他为“老爷爷”了。
定邦上任后的第二天,就把唐文宽从学校里赶了出去。村里有人议论说,定邦将老菩萨清理出教师队伍,是在替赵德正的蒙冤报仇,这其实是个误会。在村子里的男人与王曼卿的复杂关系中,高定邦开始得有点晚,但却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位。在赵德正被抓的第二天晚上,高定邦高烧还没退,就独自一人急急忙忙地到了王曼卿家“调查情况”。平时流里流气的小斜眼,这回倒说出一句精妙的话来,在村子里流传了很久:
“高定邦不仅继承了赵德正的官职,也把王曼卿顺便继承下来了。”
定邦决定立刻开除唐文宽,其实另有原因。他接到了县公安局发来的一份有关唐文宽历史问题的正式公函。据亲眼看到过这份公函的赵宝亮回忆说,其实,唐文宽原本不叫唐文宽,而叫卢家昆,祖籍盐城。他父亲卢祖棠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绸布商人,一直寄寓上海。赵宝亮说:
“他好像早年在北平上过大学。不知怎么的,大学上得好好的,又去投了军。先是去了缅甸。他的胳膊就是在那里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掉的。后来,他的部队长年驻扎在怀化。湖南的怀化。再后来,又忽然想起要去上海找寻他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哥哥也是行伍中人,居什么官,我也弄不清。他化装成了一个桐油商人,来到了镇江。不过,这鬼东西与我们村非亲非故,怎么会想得出到这里来藏身?”
唐文宽的身世和经历,赵宝亮说得颠三倒四、漫不经心。不过,对唐文宽与知青小付办理交接手续时发生的一件小事,宝亮却说得十分详尽。
那天下午,唐文宽将办公室的抽屉清理干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交给了扎着羊角辫的小付。本来,办完交接,他就该走了。可是,唐文宽却靠在桌边,直勾勾地盯着小付看,直到她捏弄着衣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随后,唐文宽冲着小付奇怪地笑了一下,说出了一长串谁也听不懂的怪话。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对着孩子说怪话,一直是唐文宽让他们大笑不止的法宝。可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一听到他说怪话,知青小付的脸顿时白得像一张纸,张开的嘴,就再也合不拢了。等到唐文宽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已经听不见了,小付仍然惊魂未定,若有所思。赵宝亮上前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又推了推她的胳膊,笑着问她,唐文宽刚才跟她到底说了什么?“莫非他的怪话,你能听得懂?”
小付这才转过身来,对宝亮道:“他说的不是什么怪话,而是标准的英文。比教我英文的表舅说得还要流利。如果把那段话翻译过来,它的意思大致是说:一年当中,有三百六十个日日夜夜。这些日子就像一把把刀、一把把剑,又像漫天的霜、漫天的雪,年赶着月,月赶着日,每天都赶着你去死。等到春天结束的那一天,花也败了,人也老了,我们都将归于尘土。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些人曾经存在过。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他的那番话,大概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奇了怪了,你们这个穷山沟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宝亮道:“话倒是实话,就是太颓气了些。”
唐文宽真实身份暴露之后,村里人倒也不怎么在意他最终的命运——因为据年长的老人们推断说,如果不枪毙的话,二十年的监牢是跑不掉的——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在唐文宽这个人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同彬说,根据他从“某位不便透露姓名的重要首长”那儿听来的消息,唐文宽在胳膊没被炸断之前,就算骑在风驰电掣的摩托车上,也能双手打枪。说打你左眼,不打你右眼,“他身上还有一件大事。我就不说了,说出来,当场吓死你!”
我很快就搞清楚了,同彬所谓“骑在摩托车上双手打枪”的说法,来自雪兰的弟弟斜眼。而斜眼的虚构,则是受到了当时一本名叫《红岩》的小说的启发。斜眼还认为,不出半个月,唐文宽就得被押上刑场挨枪子,啪的一声,老命归西。
至于同彬说的“另一件大事”,直到十几年后,我们在南京再次相见时,同彬才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这桩事尽人皆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公社对唐文宽最终的处理决定,还是让村里人颇感意外。斜眼所期待的枪决,并未如期到来。甚至,唐文宽连一天牢都没坐过,只是被安上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在村里接受劳动改造。每当批斗“四类分子”的群众大会召开之际,唐文宽也会被押上台去,走走过场。他之所以获得人民政府的宽大,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据说是因为有“贵人”暗中相助——他当年在新六军共事的一位姓仝的兄弟,一九四九年投诚之后,长年在民政部门身居要职。
在病榻上淹留多时的赵锡光,本想多捱些时日,熬到他冤家唐文宽被绑走的一天,终于未能如愿。在唐文宽处理决定被公布的当天晚上,他立刻就死掉了。
早在半年前,郭济仁的儿子郭昌师最后一次来给赵先生诊病。自知来日无多的赵锡光,向师娘冯金宝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请龙英来服侍他,直至归天。师娘当然不会答应。她怒不可遏地质问丈夫:“你裤裆里的鸡巴都烂成了一堆狗屎了,怎么还动这个歪脑筋?挑三拣四的,莫非一碗水经了龙英的手,就会变甜了?”赵锡光既不解释,也不生气,只是傻笑。每当冯师娘给他端来鸡汤、莲子汤和银耳羹时,都被他笑嘻嘻地摔在了地上。他的理由似乎也不容辩驳:
“你看噢,龙英自从嫁到我们村来,除了照顾老牛皋,就没干过别的。她最会服侍人了。本乡本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来。牛皋年年作死,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最近倒能下地挑粪了。被龙英服侍过的人,想死都死不了啊。”
冯金宝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颠着小脚,去找她的儿媳妇新珍诉苦:
“这个老东西,也不知是怕死呢,还是心怀鬼胎,死活要请龙英来家服侍,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亏他说得出口!”
新珍的看法倒与婆婆有些不同:“你儿子这个人,你是晓得的,天还没黑,就上床挺尸,一觉到天亮,天塌下来都不管。指望他去照顾老头子,不现实。我这个做儿媳的,成天在公公床前,为他擦身洗澡,倒屎倒尿,怎么说也不太方便。不如就找龙英来,许她几个钱,倒也罢了。爸爸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鬼胎不鬼胎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大不了也就是摸摸捏捏,还能怎么样啊?你老人家,心也该放宽些个。”
一番话,把老婆子说得闭口无言,最后叹了口气,走了。
新珍连夜赶到龙英家,请她来家帮忙。龙英倒也爽快,满口答应:“左右是帮个忙,什么钱不钱的,嫂子不要放在心上。”
在赵锡光“眼看就要不好了”的最后两个月中,冯师娘只在赵先生的书房里睡觉。赵先生的房间,她连到也不到,随他们怎样“摸屄抹屌”,只想图个耳根清净。有时候,偶尔经过赵先生的卧房,往里探探脑袋,还是免不了要跺着脚骂上两句:
“你就行行好吧!早死早升天。这么硬撑着,白白遭罪,能多喘几口气呀?”
据新珍说,老太太倒也不一定是巴望着赵先生早死,而是舍不得自己被赵先生随手送出去的财物。一天晚上,龙英去婶子家,把叔叔的那台“红灯”牌收音机借走了。据她判断,赵锡光“挨不了多久了,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她对婶子说,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守着那个嘴里嘶嘶往外冒气的“死鬼”,既无聊,又心慌,“听听收音机,兴许还能壮壮胆。”
赵锡光先生是听着李奶奶“痛说革命家史”的著名唱段离世的。死后头七未完,冯师娘就去大队部找到高定邦,哭闹了整整一个上午,“钱花得一个子不剩,也就不去说它了。家里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叫龙英那没廉耻的货搬回家去了。”她还绘声绘色地向定邦揭发说,龙英如何如何在赵先生床前,解开自己的裤子,让老东西过眼瘾。害得定邦频频背过身去,掩口而笑。最后,高定邦硬着头皮去了龙英家,磨了半天嘴皮子,这才让她把冯金宝冬天取暖用的一只“宣德炉”还了回来。
早上放完牛,我刚回到门前,在园子里拔菜的老福叫住了我。她说王曼卿刚刚到家来过,“不知是什么事。”我回到家中,看见灶台的木桌上放着一堆衣物,是德正出事那天被剥下来的衣裤。王曼卿已经把它洗干净了,烫得整整齐齐,大概是想让我给春琴送过去。在这堆衣物的旁边,还有一只蓝边碗,碗里放着七八颗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枇杷。等我把那碗枇杷吃掉之后,我看见碗底上用铁杵凿出的一个“唐”字。这碗枇杷,应该算是给我跑腿的酬劳吧。
这天中午,我抱着衣服来到春琴家,她正在灶下的水缸边洗头。春琴说,她和银娣两个在大晒场扬了一上午的麦,满身满头都是麦芒,“浑身上下哪儿都痒。”那会儿早已用上了肥皂,可春琴还是喜欢用枸杞叶搓出泡泡来洗头。她让我搭把手,把水壶里的热水倒在一只铝勺里,掺上凉水,慢慢地往她头上浇。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衣,脖子上搭着的干毛巾已经被水浸湿了一半。我按照她的吩咐,一边帮她洗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丛中那些碎碎的枸杞叶一一拣掉。
洗完头,她就坐在太阳照得见的窗下,用篦子篦着头发,背靠在柱窠上,不时扭动着身子蹭痒。她让我自己去灶上舀粥喝。我告诉她我已经吃过饭了,春琴就把眼一瞪,道:“废话怎么这么多?再喝一碗,能撑死你?”
我只得按她说的去做。
等我喝完了那碗豇豆粥,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春琴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干吗急着走?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只得坐了下来,可春琴并不急于和我说话。她慢慢地剪完了手指甲,把身上的碎屑拍了拍,这才神秘地朝我扬了一下脖子,笑道:“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跟着她出了灶房,由一个堆放着山芋的门厅,进了她和德正的卧室。春琴打开了五斗橱最顶层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原来是春生。
这么多年没怎么见他,早年那个病怏怏的孩子,摇身一变,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一个高大白皙的青年。他身穿军装,扎着武装带,腰上还别着一把手枪(很可能只是一个拍照用的道具手枪),眉宇间透着勃勃的英气。从相片上“红光照相馆”以及“安顺”的字样来看,我知道,春生此刻已身在贵州。春琴说,他是去年秋天入伍的,是空军。因为走得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赶上半塘大队组织的行前欢送会。她还说了说春生在贵州那边的情况,言语之间,颇为她的这个弟弟感到骄傲。
她仍然把照片装入信封,放回到抽屉里。随后,她挨着床沿坐下,身体稍稍后仰,双手撑在被褥上,忽然冲我做了个鬼脸,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我,无声地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为什么会用那种诡谲的眼神看我,心里七上八下,脑袋有些发木。我愣愣地望着她,不知怎么就想起同彬和王曼卿的那档子事来,心里早已开始怦怦狂跳。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忽听她低声对我说:“你去把房门关上吧……”
你可以想见,我当时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是不是听错了她的话。脑子里出现了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疑问句,每个句子都是以“莫非”开头的。
春琴见我站在那儿没动,只得自己从床上下来,走过去,嘭的一声,把房门给撞上了。那时,县广播站的大喇叭里,正在播送京剧《智取威虎山》。房门一关,屋外喇叭里的锣鼓声顿时小了很多。
“成天都是样板戏,吵死人了!”春琴斜睨了我一眼,笑道,“我说你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的啦?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没做什坏事,怎么像个女孩似的,动不动就脸红!我来问你,你觉得丽华这个人怎么样?昨天下午,我跟她妈在棉花地里拔草,她托我帮她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她今年虚岁二十一了,算起来,跟你差不多大。我心里就琢磨着,干脆把丽华说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我心里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春琴虽说只比我大五岁,可既然她嫁给了德正,按辈分,我是应当叫她婶子的,可我一次也没这么叫过她。即便是大年初一见到她,我依旧叫她春琴。父亲去世后,她早已习惯了对我的事大包大揽,同时,我对她也产生了一种越来越深的依赖——其深邃悠远,只有我本人心里清楚。村里人也早就认可了我与春琴之间的这种关系。他们有事要找德正走后门,就会想到春琴的门路。他们在春琴那里碰了壁,有时也会跑来找我,央求我给德正和春琴传话。王曼卿把要还给德正的衣服直接送到我们家,就是一个例证。
不过,春琴代替我做出的决定,并不是每次都对。比如说,有一回,县文工团来公社招收演员,她执意要我去朱方镇的群众艺术馆“碰碰运气”。我被她逼得没办法,只好去了。临走前,她让我穿上德正结婚时的一件中山装,又在我两边的脸上都涂了些胭脂,使我那苍白的脸显出一些血色。结果,等到我出场,我那首有点跑调的《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还没唱完,文工团的一位副团长早就趴在桌子上笑岔了气。甚至,她在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仍然接着笑。
随着年龄渐长,对于春琴那些有道理或蛮不讲理的命令,我从来没有反抗过。我知道,顶撞、违拗的结果,无非是加深了我对她的依附而已。因此,那天中午,当她半仰在床上,让我给她一句痛快话,“要,还是不要”时,我就气急败坏地对她说:“这事你看着办。何必问我?”
说完,我扭头离开了她的卧房。
几天之后,我推着独轮车,跟着送粮的队伍,去粮管所交公粮。我和永胜远远地落在车队的后边。我们在路边的一棵大榆树下歇脚。我向永胜透露了一点春琴的想法,永胜说:“丽华如今瘦得像一根葵花杆了,你同她成了亲,一抱一把骨头,有什么意思呢?若是换成了她妹子丽娟就好了。这丫头,一个不留神,倒是长成了一个小美人。除了鬼心眼多,其他方面都好。”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来,丽华就像被寒霜打枯的茄子,越发地显得蔫头巴脑、干瘪委顿,性情也变得有些乖张。她跟谁都不说话。长年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灰褂子,蓬头垢面,有点自轻自贱。一次,在秧田里拔秧,她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只是稍稍侧了一下身,就在水田里褪下裤子,“叮叮咚咚”地撒起尿来,吓得我跟斜眼、永胜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我竟然也高攀不上。
这件在春琴看来“十拿九稳”的亲事,很快就宣告破产。丽华的母亲听了春琴的一番告白之后,半天没有吭气,“脸上有些难看”。而坐在一旁的小木匠赵宝明,则稳稳地笑了一下,对春琴说:“妹子,你糊涂啊!同姓不相婚配,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啊!”一句话,就让春琴羞惭而退。
在小木匠家碰了一鼻子灰,未能打消春琴为我物色老婆的念头。她的下一个目标是雪兰。可是,这一次,她的失败更加惨痛。春琴这回学乖了,用旁敲侧击、半开玩笑的方式来试探小武松和银娣的口风,可觉察到她意图的小武松还是勃然变色,他厉声质问春琴:“你这些日昏了头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言下之意,不要说让他女儿跟我成亲,就是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都是荒谬的,都构成了对他名誉的侮辱。“我们家雪兰,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跟了他去拽牛尾巴。这事趁早休提。”春琴还有些不识相,她竟然列举了我的种种优点(大部分我都不具备),试图让对方回心转意。最后,她的“好姐妹”银娣,脸上仅剩的一点耐心,也都被她磨光了。她明确警告春琴不要再说下去了,否则的话,“我们连姐妹也不要做了!”
当时的情形,我未亲见,但在春琴告诉我结果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有一天,我在放牛的路上,遇到雪兰的弟弟斜眼。这小子在路边斫草,一个劲地冲我刮鼻子,呵呵地笑个不停。我问他笑什么,斜眼就放下手里的镰刀,站起来提了提裤子,道:“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听斜眼这么说,我就知道,雪兰的事也泡了汤。
连续两次提亲未成,对我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反正,不论是雪兰、丽华,还是永胜口中貌若天仙的丽娟,我一概都没有什么兴趣。这事的唯一后果,就是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在村子里的糟糕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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