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至南康的时候,百姓沿途顶香拜迎。王守仁所经过的州、县、隘、所,无不为这位荡寇英雄建立生祠,偏远乡村的百姓则将王守仁的画像供上祖宗祠堂。那些将叛军一概称为“义军”、将平叛一概称为“镇压农民起义”的当代明史著作,或多或少总要回避这样的史料。
横水、桶冈既平,便只剩下浰头的匪患了。
事实上,浰头叛军首领池仲容早已经向王守仁递出了橄榄枝,派弟弟池仲安带着老弱病残二百余人随营报效,为桶冈之战摇旗呐喊。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池仲容不但是所有匪首里势力最强的一个,也是最奸诈的一个。当然,如果用中性词语表述的话,“奸诈”应当替换为“审慎”。当初在王守仁派人慰问并招抚的时候,黄金巢、卢珂率部相应,池仲容却不为所。他的理由其可以成立:“我们做贼这么多年,官府招抚这么多次,一份告谕怎可以当真呢?先看看黄金巢他们的动向吧,等确认他们平安无事,我们再投降也不迟。”
黄金巢、卢珂确实平安无事,但池仲容还是不肯投降。
正是以往的作战经验培养出他的雄厚信心:明政府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无非是土兵、狼兵,但调动土兵、狼兵总需要半年光景,而自己到时候只消躲避一个月就足够把土兵、狼兵熬走。所以,之前两度各省联兵围剿,池仲容始终安然无恙。这次虽然见到王守仁攻山破寨的手段,但他自己总还不失周旋的伎俩。派池仲安带人投诚,既是缓兵之计,又可以试探王守仁的态度,亦相当于在明军心腹安插了间谍,王守仁单是防范这些人就要手忙脚乱。
站在王守仁的角度,池仲安带来的这两百多老弱病残确实很添麻烦。倘若是常规情形下的收编,要么打发这些人各自回家种田,要么让他们去当炮灰,冲锋陷阵在最前线,要么将他们彻底拆散,分别安置到其他军事单位,但当时情形显然不容许这样做。
王守仁必须使他们维持在原有的整编状态,这毕竟是给池仲容发出的诚意信号,继而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将他们支派到远地,再暗中安排其他部队严加监视。这是一场以诈对诈的交手,输赢生死取决于谁的诈术更高明、谁的心肠更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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